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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冷眼瞥了会,半晌,扭身轻笑道:“好,你说的有理。堂嫂人确实不错,堂兄好福气。”
“别说我了,你来做甚么的?小妮子,倒是会追着打、下脚踩,我可说了,你呢?”
平阳挑了挑眉,拿起腰间香囊把玩了会,等瞧到对方瞪眼急了一副准备跳脚的滑稽样,才开口轻语道:“也是替她求情的,毕竟她多年陪伴与我,于情于理都该走这一趟。若是置之不理,怕身边的贴心人瞧着心寒。”
“那不就对了,平阳你都知道这道理,我这做了爹当了老子的,若也浑不被笑死。难呀,不过,唉,怎也没想到我俩根本不必出手就…平阳,我有事与你说。”
李从让面色冷然难得的正经严肃,左右瞧了瞧,将平阳扯近些走到屏风后,凑耳低语道:“好妹子,这出戏哥哥我没参与。千万别多猜乱想,上一辈的人如何与我们无关,小妹与我也算自小一起玩大的,虽不是亲兄妹但也情感不薄。
在宫里的那些年,也少受伯娘的照顾。虽然出宫与大家走动少了,可…所以,不管以后父辈们发生甚么事情,我们依然是自家的兄妹,可好?”
平阳怔了下心头暗暗吃了一惊,但很快绽开笑颜,伸出个手指,回道:“哥哥这般,小妹哪里还会乱想。不行,我们拉钩说话不算的,就让她喝水都能呛死。”
瞧着平阳勾起的小拇指,李从容不觉有些哑然,忍笑凑上前拉钩晃了晃,笑道:“好,和小时候一样。妹妹这些年没变,呵呵。对了,伯娘的忌日快到了,妹妹还要像往年般去南宁寺祭拜嘛?”
二八回 暗流
闻言,平阳愣住半晌才回了神,没好气地扫了一圈,嗔道:“这又与本宫何干?”
“本宫?公主,你又拿身份压奴婢们。早上出去,晚上才回。你哪里去了”
“皇奶奶那呀。”
平阳有些气闷,更多的是莫名,蹙眉打量着明显怨忿不满的五人,摊手无奈道:“真的,不信你们明日去尚宁宫问问。对了,堂兄与我一道陪了皇奶奶整天。”
紫鹃霍地坐正,与冬梅互瞥了眼,撇唇质问道:“可长宁公主说:公主被陛下皇后传唤去,御花园里赏花品茶论诗。还来了很多有头脸的文客名流…哼!”
听到这话,平阳摇头笑开了,眸子转了转,弯唇无奈道:“若是知道,我怎会不带姐妹们去看了?确实是陪了一天皇祖母,早上糊糊涂涂就混了去了,用完午膳便去畅春园听了一下午的戏,直到天黑了掌灯才回来。确实不知你们说的那些事情,累了一天一杯茶都没有。唉,真不知锦福宫里谁是主子了。”
凡雁放下手里的茶匙,莞尔一笑,说道:“嗯,奴婢信公主说的。必是四公主又讨了甚么没趣,拿我等开涮了。请公主恕罪…”说着,起身福了福礼,嘴角再次噙起那抹熟悉娴静的笑靥来。
平阳伸指摸了摸鼻尖,随意摆了摆手,轻笑道:“好了,没事了。我又没怪罪你们,只当是上次我戏耍你们得的果。罢了,下次莫再如此了。”
停了停,忽觉哪里有甚么不对劲,抬首转问道:“只是方才诸位的样子,一点不似平常。就连怜烟的娇态都更甚了几分。你们今日学谁的?”
闻言,众婢齐齐捂嘴笑开,敛帕思春、遮扇娇羞看书弄茶的动作做得越发地夸张了几分。平阳懵了下,总算瞧出了大概,顿时脸羞恼地通红,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揪住一个先来笑闹起来。
“坏蹄子,就说你们坏。这次居然胆大地学起我来了,啊,本宫这么宠你们。都上头了,看今日怎么教训你们。”
另四人互相笑瞥了眼,赶紧上前拉开扭缠打闹的两人,却不想被齐齐拖了下水,互相推闹笑个不停。
“好公主,奴婢们错了。莫气莫气,呵呵…啊,别挠了,若是引来嬷嬷们就不好了,奴婢们会受罚的。”
听到这话,平阳眉眼开笑意犹未尽地收回手,落坐到榻上接过凡雁递来的茶盏,轻呷了小口,挑眉笑道:“又精进了。实话,若我是男儿家,朝夕能有这样的几位佳人陪着足慰平生了。若姐姐们是…”
“我的好公主,可怕你了。哪有这般追打的,只是我等听说今下午的御花园赏会可是热闹了,来得很多文坛大家,恰巧公主不在,奴婢们只能在宫里听着小道消息,却不能去…唉,当真可惜了。”
平阳敛眉思索了会,放下茶盏拭了拭唇,轻笑道:“这不简单,该日我寻个机会同样再召唤一次,不就得了。不是你们说的,我平阳是个能装会演的主,外面的名声还是有些的。请那些爱附庸风雅的该不难。”
冬梅愣了下,将手里的书卷掷到一边,拍掌嫣然一笑道:“好,那就烦劳公主了。名单我与紫鹃来定,凡雁负责布置张罗,怜烟的字最好,你来写请帖。秋月,吃食你最在行,糕点果食就请妹妹多费点心。”
“呵呵,几时见冰心冷清的冬梅姑娘如此主动的。好,本宫应下了。诸位就各自张罗忙去,弄好了,我就最多再演一出戏便是。有狗头军师在,军帐不愁没好点子。”
此言一出,众婢跺脚扭身羞红了脸,却还是欣喜於公主的随和平易,互相握了握彼此的手,暗道真的跟了个难得的好主子。本打算一番折腾虽能达成目的,亦会被责罚训诫略施薄惩以示威严,孰料一点事情都没有。
“你们呀,下次有事就直接说。莫再如此转弯抹角了,每次本宫只能靠猜的,哪是次次猜得准的。还道是你们又想耍我取乐了,欺负我良善还美其名曰:试炼!”
听出公主话里的哀怨,众婢聪明地选择俯首听训。一盏茶后,平阳藉口腹中饥饿将秋月与其他侍婢遣了出去,只留下紫鹃凡雁冬梅怜烟四人。
先将太后的懿旨交与她们传阅,而后将自己的想法说於之参详,一番低语促膝的讨论后,总算将事情谈妥了。秋月与随侍端着晚膳进来,几人便随意围坐在榻上用餐,说些今日宫里发生的趣事闲打发着。
期间,怜烟悄悄地递了个眼色给平阳,平阳只淡笑着微微颔首。一切按计划继续走,反正已经开始了,由不得她后悔懊恼了。
当夜,数十位朝中大臣的家被盗,甚者库房财物被洗劫一空。甫被查封的刘府更是被一场莫名的大火烧得片瓦不留,据说火光冲天照亮了半个东城,还瞧到里面有妖魅作怪恶鬼哭嚎,第二天便传出了无数版本来。
坊间一下子热闹起来,官府公告小道消息谣言轶闻四处充斥着,诸多事情中惟平阳公主听水榭赏秋菊宴最为引人关注。自上次中秋自雨亭中秋小宴后参与者多是皇家贵戚公侯世家的,寻常人靠不得边,这次居然连布衣白丁都有被邀请的。一时,邀请的名单上有谁,成了很多人臆想乱猜的话题,且乐此不疲。
本只是个普通的赏玩宴请却被炒得炙手可热,甚者还有假冒的名单被杜撰了出来。但凡上去的都觉得面子有光,出门见客会友都仰起头高了人一等似的,暗里却又怕真名单上没有,为了颜面居然走起了后门托人进宫来打听。甚者还有拿银子名画古董珍玩来贿赂草拟名单的冬梅紫鹃。
平阳听闻后笑得直摇头,连连瞪身边的五婢,讽笑道:“得,以后叫你们福禄寿喜财算了,这等本事搁着着实浪费了。”
惹得五婢面上虽娇嗔不断,心里却乐开了花。越发地费力挖空心思地操办起来。
某日,平阳寻了个空闲的下午,与紫鹃秋月三人换市井的衣饰提着食盒上了一辆乌篷马车由西门悄悄出了宫。直奔西郊清凉山而去,山脚下停了马车随意雇了个软轿上了山。
南宁寺,与住持会见略聊了几句,留下紫鹃她们他处,平阳只身一人提着食盒去了后院的北香堂,那里供奉着孝贤吴皇后的牌位。
平阳静静地上好供果,焚香祭拜祷告后,从食盒的下层取出件红绸布包裹得物件,挪来火盆默默地丢了进去,蹲身瞧着牌位,心里默默念道:母后对不起,平阳再也不是之前那单纯憨呆任人摆布的傻丫头了,所以这东西我用不上了。平阳此生不求良人共度一生,只求莫再糊涂一世。待下黄泉后,与你告罪。以后亦再也不会来,免得被诡诈有心人利用,生出莫须有的事情来。这是最后一次瞧你,恕女儿不孝。
待香焚净,站起身将那牌位捧到怀里依偎了会,眸光转冷冽,亦将它丢到火盆里被火慢慢烧净,心头的怨气才消减了些。但凡是刘兰芝给自己置办操持的,都不能再留着。母后不会怪她的,这些原本都是不该有的。
私立牌位偷偷祭奠,这些事情李从让居然都知道,那父皇亦知道。母后是父皇心里最深的痛,她不能再揪住狠踩不放了,是该放手的时候了。烧毁掉是最好的选择,意在告诉顾良妃二皇兄:自己真的是放下了。亦警告那些奸猾狡诈辈:自己不是他们可以用来做文章使诡计的标靶杆子。
“啊,你居然烧了。丫头,不必这么绝的。挪个位不就好了,唉,这倒是我的罪过了。”
瞧清来人,平阳敛去哀伤,展颜轻唤道:“堂兄,你怎在这?”
“这几日清凉山的枫叶正红着了,平阳你打山下来,就没瞧见。唉,太决绝了。妹子,你…”
“兄长,唤我小名吧。一会妹子,一会平阳,唤得怪怪的。”
“呃,好。冉儿,我只随口提一下,你就如此。伯娘地下该…唉,早知我就不说了。”
“不,兄长提点的是。对逝者的思念何必拘于形式表面。若授人以柄就不好了,索性化了落个干净。”
“也罢,这也好。来吧,我与几个熟友在后山喝酒闲聊。妹子难得出来一趟,一起吧。你嫂子也在。”
闻言,平阳捂唇娇笑不作半点掩饰。李从让先是愣了下,会意后蓦地羞红了脸,嗫嚅道:“你个丫头,鬼心思真多。不是你嫂子那事,我没着急。”
“呵呵…”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平阳笑得前俯后仰捂着肚子叫疼,边上立着李从让扭曲变形的包公红脸,就有点不应景了。慕容祺轻摇着白扇,笑开走进来,故作不知地问道:“哟,不知这里正唱着戏。来得不巧!”
齐笑煜、祁暮清后脚跟了进来,待看清要来瞧的人时,莫不惊愣了下。祁暮清绷了几天的僵尸脸总算有了人气,微微勾了勾唇,上前走几步冷声质问道:“怎今日才来?”
二九回 独处
闻言,平阳轻蹙了下眉,一脸的不明就里。转念一想,狠狠地瞪向李从让,暗自磨了磨银牙,一字一顿地说道:“真是自家兄妹,好大的惊喜!”
李从让手足无措一阵乱挥,嘿嘿装傻陪了个笑脸,腆着脸讨好道:“那个,这个,呵呵,慕容兄,来来来,我这里还有两壶上好的佳酿,与你取来分享。可好?”
慌乱中赶紧拉慕容祺下水,顺道扯走边上默不吭声的齐笑煜,将地方腾出来让平阳自己对付那臭脸冰块。李从让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果断地脚底抹油溜走。
看着阖起的门扉,平阳纵使恼火得跳脚也莫可奈何,方才也许糊里糊涂,现下猜出了个大概:必是李从让这家伙顶了她的名头将祁暮清骗来山上游玩。混蛋!
平阳心里腹诽咒骂,面上却不敢有任何表露,状似无意识地拽玩着衣袖,脚尖点起轻踢着地面青石砖的坑洼不平处,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态。
祁暮清瞧见了,眸光瞬间黯沉了几分,面色紧了紧,一抹暗红上了耳廓。掩嘴咳了下,哑声低问道:“怎么回事?”
刻意压低变得柔和了些许,声音却依旧那么无趣死板。平阳弯了弯唇,这心胸肚量倒是和前世一般,现下怕还未消气了。温柔起来可以一句接一句的甜话溺毙了她,恼怒起来,那比粪坑石头还臭、比炸开爆竹还火爆的硬脾气发作起来几乎无人敢靠边。
可惜,那是大部分外人的想法。前一世与他相处了小半生,对於祁暮清的秉性脾气,自己不敢说有十足把握,却也有信心可以消去个七八分。以柔克刚倒是万古不变的道理,少说多听没得错。更要命的是:火头上他绝听不进任何解释,过多的辩解只会让他火气更大,反噬伤得更重。
抬眼小心地觑了眼,走过去伸手轻轻拉了拉祁暮清的衣摆,喃语道:“今个是母后的忌日,我…你最近可好?”
祁暮清身子明显怔了下,脸色转好,伸出大手将平阳的手攥住,冷声又问道:“一直低着头,怎么,瞧见我不开心?”
“没,我怕自己会脸红结巴。说错话,又被你笑。”
听到这话,祁暮清心头积压多日的阴云雨雾瞬间被吹散殆尽,些许暖意入了寒眸,嘴角无意勾了勾,倏地伸臂将平阳揽到怀里,下颚摩挲着她的发顶,俯身嗅了嗅秀颈的香气。
一丝柔情飞掠过幽眸,咧唇笑了笑,舒心地默默叹息了下,凑耳轻问道:“想我嘛?”
平阳蓦地惊怔了下,努力平复乱躁恨意四起的心,螓首垂得更低,状似羞涩地倾伏在对方的胸口,喃喃呓语道:“没!”
祁暮清眉宇蹙紧,伸手将平阳扯离怀里,凑近寒眸眯起精光必现,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会平阳的面色。那眼神像是想把她看穿般,平阳脸颊晕红眼神闪烁不定,紧张得心怦怦乱跳着。
蓦地,祁暮清眉眼笑开,俊朗的五官越发地英气潇洒。平阳抬首淡淡觑了眼,而后再次垂下头,心里一阵哀凉,再也没有那种感觉了。只剩下那小心翼翼地逢迎罢了,自己现下开罪不得祁暮清,只有哄得他离开去戍边,一切就会按照预定的轨迹发展。
忍得一时风平浪静,待他日春暖花开柳暗花明。平阳默默为自己鼓起勇气,抬首娇憨甜笑了下,半娇嗔道:“还气恼嘛?”
“小夜叉,连个慌都不会说。瞧不出,你还是个最硬的主,且再饶你一次。”
平阳惊讶地抬首莫名地瞧了他几眼,却被对方狠狠戳了下额头,怒叱道:“就你这心眼,还对付人。说,前些日子的飞盗案,谁做的。”
听到这话,平阳的脸色倏地转白,嘴唇咬了咬,水眸四下胡乱瞄着,双手袖中暗暗握成拳。胡思乱想了会,决定咬紧牙关不开口。
“你!不说是吧,那我来说。瞧那手法就是武功身手极好的人干的,还几处多点同时出事。真不知你傻还是愣,上次的嘱咐都是耳旁风吗?春风过驴耳还有一阵子凉气,你呢?”
越说越气,想到堂兄慕容祺的讪笑,越发地火大,想着又狠狠伸指戳了戳平阳的额头。毫不客气地拿厉眼瞪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额头被戳得泛红,心更是揪疼得厉害,越想越发地憋屈,抬首对准对方的胸膛就狠狠撞上去,瞳眸冒火地瞪着对方,恼羞成怒道:“我就是笨,就是蠢。要你管,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聪明你厉害,一个心思十八个弯,谁比得过。就算你撒谎骗人假好心,怕外人也瞧不出来。”
祁暮清踉跄了下,堪堪稳住身形,剑眉深锁面容转捩,瞧清对方的小红眼,只得默默叹口气,无奈道:“说於你细听不理,脾气哪里来得。倔犟得蛮牛般,非撞得南山你才满意。哪里温柔贤惠雍容端庄了,真不知外人吃了甚么迷魂药。就你那假面具,也就骗骗那些人云亦云,浮于外相表皮的。”
“要你管,我就是女夜叉。你个罗刹鬼,有何资格说我。”
“你?!”
破罐子索性破摔,掐住对方的死穴狠力踹了脚,恼得祁暮清扭曲面容一阵磨牙,却莫可奈何。想了会堂兄的嘱咐,蓦地将这恼人的丫头揪到怀里,低首就是狠狠的亲了上去。
“唔…”
平阳挣扎了下,倏地睁大眼睛,全然无了上次车厢里的柔顺服贴,张嘴就是狠狠地一口,反咬回去尝到血味才松口。蓦地抬首瞪眼一脸的愤恨,抬膝对准对方的鼠蹊位置就狠力顶上去。
祁暮清明显没料到这点,蹲身护住受创处,脸色酱紫变黑扭曲了好一阵子,疼得身躯直颤。胸口更是一把怒火烧开,却因重创只得寒戾瞪着对方,眼睛都充了血。
平阳下意识地抖了□子,手胡乱地整了整衣襟发鬓,冷脸咬牙切齿道:“登徒子,活该!”说完,快步开门逃了出去。
一阵没方向的乱跑,才发现腿脚早已发软。瞧着四下无人,勉强撑靠着墙蹲下来。眼泪不由自主溢出来,就算知道对方现下必无恶意,她依然咬牙切齿地恨!没法与之虚与委蛇太久,自上次车厢亲密相处后,昨日的温情相处如魅影般纠缠回来。几次都从噩梦中惊醒,没有片刻的迷惘,只有彻骨的恨意。
方才不自觉地就…她不管了,这一世说甚么她也不会再轻易任人摆布,与其继续假娴静扮柔弱,每次受尽憋屈暗辱。不如直接反抗少许,免得眼睁睁再次被慢慢地被蚕食鲸吞。做了才知道,好可怕!真羡慕长宁东平她们的性子,自己确实太软弱了。
房内,祁暮清一直等到□的疼痛缓些了,才勉强扶着边上的竹椅站起身。抬眼却瞧见了此刻最不愿意见的人——慕容祺。
慕容祺忍着笑意,眉眼狭促的好似黄鼠狼,心里彻底乐开了花。心里对兔子般温柔无害的平阳公主评价一下子提高了好几个档次,啧啧,敢踢男人子孙根的。和上次御花园撞见放狗咬人的肉包子脸胖丫头有得一拼,嗯,不愧是他那彪悍嫂子东平公主的妹妹。够劲道有味,噗,就是可怜了这闷骚色狼表弟,初次对女人出手就得了这结局,可惜可叹可悲!
“笑够了吗?滚,不想见你。”
“唉唉,延之表弟。这是哪里的话。也是你哄姑娘有问题,每日陪着我穿梭花街柳巷,却未学到我精髓的一二,你呀。驴耳蛮牛假面具,啧啧,这话说得!唉,把个姑娘家批得是一无是处,你还好运气碰到的是平日娇滴滴的平阳公主。
要是我那火爆嫂子东平公主,还不直接提剑砍了你,先追个十里路再说。一顿鞭子抽得你三月下不来床。算运气啦,只是踢了脚,不放心,就回头找个郎中瞧瞧,毕竟是姑姑家的独苗。”
絮絮叨叨中,疼痛总算缓了过来,祁暮清浑身披着戾气,冷颜寒面像是地狱的修罗,握拳狠砸在竹椅上,随着竹椅轰声散架,黑煞着脸怒道:“滚!!”
慕容祺收了扇,吓得跳了下,摸了摸惊吓乱跳的心口,甩了句:“好,我闪。这就圆润地滚。”
“站住,她哪里去了?”
慕容祺只感脊梁骨一阵发凉,要死了,臭小子的牛脾气发作了,他才不管。扇柄指了指平阳逃开的方向,迅速脚底抹油找朋友寻大树遮荫去。众人面前臭小子就算再恼火,也没法迁怒於他。
祁暮清冷眼睥睨着慕容祺仓皇逃窜的背影,蓦地嘴角弯起个冷弧,忽略去微微作疼的尴尬部位,臭妮子浑丫头,宠上头了,这次非有你好看的。
此刻的祁暮清倒是有了前世的一些影子在,从未有过的恼羞,感觉肺囊里都有火在冒着,腾腾地直冲脑门。数日的担忧、设身处地的考虑谋划参考却得这么个结果,不恼火才怪。
三十回 情愫
平阳蜷缩在墙角,蹲了许久直到腿脚发僵脑袋昏眩才扶着墙勉强站起身。眼眶微红,抬袖拭了拭泪,拍了拍脸颊,深呼吸调整了下情绪,抚了抚发鬓,整理好衣裙的皱褶。四下看了看,正提脚准备转身离开时,无意瞄到一抹灰色的身影,很是熟悉。
伫足咬唇思索了片刻,终觉得颜面薄还是算了,却被人从身后唤住,嘴角弯起抹浅笑,扭身颔首回道:“原是齐公子,恕平阳眼拙。未能瞧清楚。”
“呃…真是公主殿下,请恕草民唐突之罪。”
“无妨!”
平阳尽量维持柔和的面色,淡定自若地立在那,一身浅水蓝的半臂襦裙端庄俏丽,配上恬美的笑靥竟然有了几分小家碧玉平易近人了些许。
齐笑煜弓身作揖微微行了礼,正立着抬首轻觑了眼平阳,瞧到那微微泛红的眼眶,皱了皱眉,朗声低问道:“公主,这是第二次撞见你饮泣了。郁结於胸强颜欢笑,不知这次草民可以做些甚么?”
“齐公子客气了,这里是宫外没那些规矩。”
“呃,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一路瞧景致无意走到了这里,既然与公主撞见。可否邀请与在下同行,如今枫树红叶正值盛时,瞧一瞧满山的嫣红对心情会有诸多改善。我知道处僻静些的净地,请公主品一杯山泉水煮得香茗,稍作歇息休整。可好?”
平阳微垂螓首福了福礼,回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请…”
齐笑煜点头露出赞许色,微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平阳无奈掩唇笑了笑,只得提脚先行。两人就这么差几步一前一后地走着,不时聊上两句。
等到了茅草亭时,齐笑煜已然收去了方才的拘谨,弯唇眉眼浅笑着,继续道:“没想到公主读过这首:步出西城门,遥望城西岑,连鄣叠巘崿,青翠杳深沉,晓霜枫叶丹,夕曛岚气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