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珊深深吸一口气,平复此刻心里的混乱。偷听不好,自己又一次做了隔墙耳。等厨房里谈论声告一段落时,赵珊本想轻脚走回院门口,装作才回来的样子。可一转身,厨房里的阿福听到了主子的脚步声,‘汪汪’兴奋的叫着跑出来。猛蹭赵珊的腿,汪…汪…黑溜溜的眼睛垂涎盯着赵珊手里的猪蹄、鱼,尾巴摇个不停。
厨房里的绿雯走了出来,钱老太脸色有些许的不自在。丫头不会听到了些什么吧?季尤文站在灶台边,环胸睥睨赵珊。哼哼,听墙角的小人,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人渣。
赵珊略有尴尬的回身,往前走近几步,举起手里拎着的东西,说道:“我带了菜回来,钱姨回来,今天我们做顿丰盛的。”绕过绿雯进了厨房,卷起袖子就开始忙活起来。
绿雯看了看,走过去一把夺过赵珊手里的竹箩,问道:“家主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的话,你听到了?”绿雯脸上有些许的尴尬,但想到最好还是讲清楚的好些,免得再像上次一样彼此误会。
赵珊嘴角苦笑了下,抬首回道:“绿雯,你做的好。赵五娘该死,死了干净。我现在才知道,我只能替她说句对不起。暮锦的内力,还有机会恢复吗?”
绿雯张了张嘴,有些错愕,但还是回答道:“秋大夫说还是有三成把握的,但需要千年灵芝、天山雪莲、上古龙骨做药引,可这三样都是稀罕之物。有钱未必买得到,要是先前的秦府,也许还是有希望的。而现在,怕是…”底下的话没法再说出来,现在他们要每日为生计奔波忙碌,赚的钱也只是勉强可以度日。谈何药引呀,是想都没敢想过。
赵珊听后,脸色暗了暗。问道:“那,那个五皇女手里可有这些稀罕之物吗?”绿雯一听这话,脸色迅速变了。厉声回道:“家主傻了吗?少爷的病虽是假药加重的,可害少爷至此的就是那负心人,莫在少爷面前提她。还是家主现在知道了,又想拿我们领赏钱?”
气怒的咬紧嘴唇,握紧手里的竹箩。瞪眼看着赵珊,想看清楚她此刻的心思。赵珊再次苦笑了下,略带无奈的回道:“绿雯,现在的赵珊就这么不值得相信吗?虽然过去的赵五娘该死,可我是赵珊,那些事情我并不知道。我只能说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会尽力弥补一切的。”暮锦,原来是赵五娘害暮锦成了如今柔弱多病的身子骨。她心里一阵抽痛,而自己现在就是赵五娘。
低首调整了下情绪,强堆起笑容,转移话题的继续说道:“今天吃酱焖猪蹄,再来个砂锅鱼头汤,红烧鱼块,炒个土豆丝,酸辣豆腐,芹菜炒干丝,蒜苗炒鸡蛋。最后再来个青菜炒虾米,另外,我从店里带了些卤菜回来,打了两斤酒。钱姨,你和尤文姐来一盅吧。”
绿雯颓然将竹箩放下,回了句:“家主,和你相处这些日子。绿雯没再怪你了,还有少爷也没怨你。终是你那时救了我们,收留了我们…”
赵珊抬首阻止绿雯的话,笑了笑,说道:“以后,绿雯呀。我还有很多依仗你的地方,放心,在暮锦家人接他回去前,我都会好好照顾他。怎么说,他现在也是我名义上的夫郎。对了,我知道了过去的事情,莫和暮锦提,我怕自己没脸对他。”
绿雯张了张嘴,低首点了下头。端起水盆,帮着赵珊一起忙活。钱老太欣慰的叹出口气,唉,赵丫头真的变了呀。这也算一家人彻底冰释前嫌了,拍拍边上发傻的季尤文,说道:“傻着做什么,去柴房搬些柴火来。想吃白食呀,啊,这家里可没吃白食的。”
季尤文回神过来,应了一声。赶紧去柴房搬柴火去,呃…这赵五娘还真的变了,许是老天保佑吧,但愿老主子一家早日化险为夷,重聚一堂。话说回来,赵五娘好厉害呀,一个女人会烧这么多菜,呵呵,以后有口福了。
性格大咧咧,粗线条的季尤文也是个性情中人,有酒喝当然高兴。晚上,一家人和和乐乐吃了顿丰盛的团圆饭。席间,赵珊被季尤文硬压着喝酒,那热辣的高粱醇实在和了季尤文的心意,可苦了赵珊。要不是绿雯帮着拦住了些,估计肯定要喝趴。
秦暮锦也被赵珊那拼命逃酒,对酒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逗笑了。试想一个酒鬼对酒避之唯恐不及,呵呵…有趣,活该,这女人。
赵珊笑眯眼,给秦暮锦舀了碗鱼汤,说道:“尝尝,我拿砂锅炖的鱼头汤。”秦暮锦一愣,接过喝了一口,味道很鲜美,很特别的风味。之前从未喝过,带着疑问抬首看了眼赵珊。
赵珊赶紧说道:“砂锅鱼头,拿鳙鱼头熬的。呵呵…味道特别吧,从未喝过,是不是?”绿雯白了眼赵珊,少爷还有没吃过的菜。不太相信的舀了碗一尝,撇撇嘴,确实特别。这女人还确实有一手,不然周记面馆也不会肯聘她做掌勺了。
秦暮锦冷眼瞥了眼赵珊,故作神秘是吧。不说就算,端起碗夹筷菜,兀自低首吃饭。将赵珊干晾在一边,绿雯更是不给面子地噗哧笑出来。赵珊讪讪的笑了下,唉,这夫郎真是冰山。

互生情愫

底下也就各吃各的,你不问我也不说。赵珊也有点孩子气,但只要喜欢就好。秦暮锦当晚确实比平时多吃了些,喝了两小碗砂锅鱼头汤。赵珊看在眼里,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就是要多补补,身体才好得快呀。暮锦老是吃得少,可能与每天三顿药汤有关吧。想想,每日三顿苦药汤,胃口能好才怪。
吃完饭后,钱老太拉着季尤文回东厢房谈事去了。赵珊和绿雯收拾完桌子,就和往常一样,进里屋忙赶制饰品物件。秦暮锦被绿雯强压着躺在炕上休养,不许再碰剪子。绿雯剪得窗花也不错,这几日都是秦暮锦画好剪花的图样,由绿雯来剪。
赵珊也改成每两日上次课,但每晚依旧会练字半个时辰。秦暮锦虽不愿闲着,可怄不过两人的坚持,只好躺着看绿雯他们忙,时不时做下收尾、整理的活。累了就小憩,养好身子才是最打紧的。绿雯的话有道理,若是自己再病倒一次,家里又要花冤枉钱了。
赵五娘那女人说的更绝,做力所能及之事就好,切莫打肿脸充胖子。他何时打肿脸充胖子了,粗俗的话语。可却也有理,让自己辩驳不了。几时自己被两个才学远远不如自己的人,弄得哑口无言的。等身子骨养好了,看他们还敢这么管着他,好像他是易碎的瓷器般。但想来还是心甜,上天待他不薄。
即使落难至此,却依旧有人如此心疼照顾他。赵五娘,她真的变了好多。先前说要离开他们,而现在却是支撑起整个家。虽是假夫妻,可她对自己却是那种细心呵护的疼惜,那是父亲曾经一直羡慕并期盼得到的东西。
呵护备至的照料,捧在手心怕摔着,含着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晒了,吹口气又怕飞了。那种悉心照顾,视若珍宝般的疼惜,让他心甜似蜜。即使是娘也未曾如此对过爹爹,小时,爹爹讲过那种爱夫若命般的女人,可大部分只存在于戏文里,当然世间还是有的,可那是如水中望月般,可遇而不可求。锦儿将来若能嫁个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妻主,爹爹便放心为我儿满足了。
爹爹,可现在孩儿碰到了这样的女子了。虽不知她对孩儿是何心意?可谁要真做了她的夫郎,应该是会得到爹爹说的那种疼惜呵护才对。她是个倒过夜香的,不学无术过,可现在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人变得踏实肯干。但和自己差距甚大,怕是彼此鸿沟难越,再加上她还有个自小的娃娃亲。
秦暮锦想到这,眼神暗了暗。自己已是知晓为何这阵子的失常心烦?因为赵五娘是自己心底期盼愿相伴终生的那种良人,只要她疼惜自己,真心对他,一生只他一人,就算她是贩妇走卒,乡野村妇也愿终生相随,无怨无悔。这是初识男女情爱之事时许下的愿语,自己没忘。
当时只是祈盼希冀罢了,世间怎会有戏文里讲得,整日只围着一个男人转,为其倾尽所有的女子。可现在他碰到了,该怎么办?抓住吗?她忘了过去的一切,甚至要和她娃娃亲流云做兄妹。这样的女人,自己可以托付吗?
她对自己怕只是责任,是为过去的赵五娘欠下的还债吧。记得她不止一次说过,等他家人接他回去后,她便离开重新开始生活。绿雯追问过她,既然肯对他们负责,为何要回拒掉娃娃亲流云了?还不是负心?她回答的是,金钱之债可还,而情债是还不清的。既然都忘了,还是早日放彼此自由的好。男可再嫁,女将来也可另娶。何必耽误彼此的好姻缘…
也就说流云有个可嫁的好姻缘了,而她成了绊脚石。她选择放手,是吗?至此,连钱管家也不再提这事,而这阵子他才发现对这女人上心了,原是怎样都不愿承认的。可现在,只要她晚归一会,自己就会不由自主催绿雯去外面看看。
她唧唧喳喳讲外面事情时,他现在会去认真听。她问饭菜做的好不好吃时,那期盼着黑溜溜的眼神总会让他发笑。阿福,真是物像主人形,自己发现对这女人的看法心意都变了,怕是不知不觉中陷进去了。下意识摸了下曾被她嘴唇无意碰触过的右脸颊,面色一红,自己几时像那些朦胧青涩很少出门的闺阁男子了,忸怩了起来。
赵珊抬首看了眼秦暮锦,这小子今天怪怪的呀。脸色一会白,一会红的,不会又在为某些事情暗自烦恼了吧。低首想想,唉,书读多的人都爱胡思乱想些,再加上他过去的遭遇,确实难免郁闷气结。
继续编制手里的鲤鱼结,这是给周记面馆周掌柜家赶制的。寓意吉庆有余,呵呵,平民百姓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吉祥如意,年有节余就好。多么质朴实际的想法,是呀,自己现在谋求的不正是这个吗?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此生平安,年年有余的日子吗?若再有一知己相伴,此生足以。
这边各怀心思,早已彼此无意暗生情愫。只是碍于身份之隔,云泥之别。尚还需时日慢慢化解,那边东厢房里,钱老太从季尤文那得知老主子还算安妥,只是主夫大人那思子心切,忧郁成疾,可少爷现在的情况是断不可回京城探望主夫大人的。一是怕五皇女爪牙,二也是不想徒增烦恼。
若让主夫大人知道如今少爷长期卧病在床、每日汤药为伴的话,只怕主夫大人更伤心。钱老太思前想后,决定还是让绿雯跟着季尤文去一趟京城好些。一来绿雯心细,可以陪伴主夫大人一阵子。二来认识绿雯的人毕竟少之又少,秦府出事后,家仆都散些银两打发了,各奔前程去了。
可谁照顾少爷了?钱老太犯了难。自己如今在李府当差,也只有赵丫头住在家里了。原来的赵丫头不好说,现在的她还是值得相信的。也只能如此了,与季尤文商量了一下,初步定了出发的日子。先过了年吧,毕竟家里这阵子很忙。绿雯暂时也别想走开,年后,要清闲上一阵子的。
钱老太敲定时间后,又对季尤文交待了一些事情。最后拍拍季尤文的肩膀,说道:“主夫大人的事情先别说,连绿雯那小子也别告诉。那小子是个藏不住事的主,五娘这丫头最近也忙的厉害,如果你没事,就帮帮她。”
季尤文一愣,想想自己可不会做那些精细活呀,一脸的为难。钱老太一看乐了,笑道:“劈柴烧水,体力活帮帮她。还有吗?你既然暂时没事,也帮着绿雯跑跑腿,做些杂事吧。”
季尤文一听到绿雯,迅速连耳根都臊红。钱老太打趣的笑了笑,起身拍拍衣服,说道:“我去回一下少爷,就回去了。你呀,实在闲还可以帮着赵丫头摆摊。学个一两次也就会了,别说这也难。面子重要,还是肚皮重要?又没偷没抢,臊啥?”
看到季尤文有些尴尬的样子,钱老太笑了笑,是呀,对季尤文她们来说,学市井小民出去摆摊是难了些。可今非昔比,过日子填饱肚子最打紧呀。
季尤文听后,也就点点头。嗯,钱管家都不在乎,自己又在乎什么。这里又没认识自己的人,只愿大小姐一家可以早日团聚,她也可以早点迎娶绿雯。抓抓后脑勺,跟着钱管家去了主屋。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就快了,赵珊每天依旧白天小面馆忙着,晚上熬夜赶制年货饰品。季尤文先是由钱老太陪着摆了几日摊子,现在也基本可以自己一个人照看摊位了。
家里的重体力活,比如劈柴,挑水这些事也都由季尤文一人扛去了。这点倒是让赵珊很是感激,家里院子里的那口井太浅,井水不太好。都是要跑到西河边那古井去挑水,一来一回确实吃力的紧。家里有个高壮的,还真是好。
渐近年关,新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厚。到处是红色,很多店铺早早的挂上了红灯笼,换上了新对联。就是赶在年关的最后几日,抢些生意。
今天是腊月二十一,周记面馆的周老太看中午客人不多,就让赵珊她们休息一下,顺便发一下工钱。因为快到新年了,周掌柜想想就每人多发了一个月的工钱。还给了每人十斤面粉,一斤豆油。这可把伙计孙小柳乐坏了,咧开嘴笑眯了眼。嚷嚷着既然年终岁末了,大家今天就休息一下了。周老太笑了笑宣布明日开始休假,到正月十五后再上工,原因是她要回泉州老家一趟。
这可把大家乐坏了,赵珊正愁怎么请底下的假?家里忙不过来了,没想到居然直接休假了。看没客人了,三个年轻人就在店里打诨说笑了,周老太看后笑了笑,兀自回后堂去了。下晚就跟京城来的泉州商队一起回乡,得赶紧收拾才行。
赵珊她们几个笑闹了一会,陈萍提议来两盅,给周掌柜回乡饯行。孙小柳一听也觉得这主意不错,拉着赵珊就去厨下准备。两人正在厨房里忙时,就听到陈萍喊道:“赵师傅,有人外找。”
赵珊一惊,停下擀面的动作。拿着擀面杖就赶紧跑了出来,不是暮锦又出事了吧。可出来一看愣住了,呃…流云,他怎么来了?朝陈萍使了下眼色,把擀面杖丢给她,让她去厨房帮小柳忙。
支开陈萍后,赵珊将粘了干面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挑个偏些的位置,搬开长凳,笑着让流云坐。流云这时才收回看赵珊的目光,将怀里的包袱放在桌上。抬首看向赵珊,问道:“五娘,还有吃的吗?”
赵珊愣了下,回道:“有,我给你下个香干肉丝面。好不?”流云看了眼赵珊,点了点头。她过得不错,比自己想的要好。
赵珊看看明显消瘦的流云,说道:“等会,一会就好。”回身就去厨房煮面,他瘦了呀,难道鲁俞对他不好,还是在汪府受委屈了。想问可自感无法开口,还有就是她前些日子算是回拒了流云这门娃娃亲。感觉有些尴尬,本以为不会再见面的。

情字伤人

流云低首摸摸自己的脸,偷偷拿出袖子里的铜镜照了一下。还是被她看出来了,是吗?他本以为香叶寺那件事,五娘只是因为一时生气说笑罢了。她以前就是经常说话不算,会出尔反尔的,说不定没几日就会来找他的。可左等,右等…就是看不到她的踪影,她这次是真的不来了吗?自己开始心慌害怕起来了,整日茶饭不思,没几日,就受风寒病倒了。
可直到他病好了,五娘还是没来。她真的不要他了吗?自己是赵家定下亲的夫郎,老早就是了。不管过去的她是怎样的人,不管她现在是否忘记一切,她还是他流云的未来妻主,今生唯一的托付。香叶寺被五娘误会了以后,自己彻底回绝了鲁俞。
是他不好,不守夫德。才让五娘误会,只要她肯原谅自己,做什么都愿意。她不能就这么把他丢在汪府,她曾经说过要赎他走的,带他离开这,找个地方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
赵珊把煮好的面端上来,看到流云低首拿帕子正在拭泪,咬了下嘴唇,堆起笑容说道:“流云,面好了,趁热吃。别等面糊了,就不好吃了。”
流云听到赵珊的话,赶紧扭头擦干脸上的泪痕,端坐好,抬首笑道:“这么快,你煮的?”赵珊放下面碗,坐在对面,从竹筒里拿了双筷子递给流云,笑着点了下头,说道:“尝尝吧,虽然粗简了些。比不得府里的,但应该也不差。”
流云接过筷子,咬着嘴唇,忍住眼泪低头吃了一口。赵珊将汤匙放到他碗里,说道:“吃吧,吃完咱们再说事情。”
流云抬首看了下赵珊,含泪点了点头。低首努力想将一碗面吃完,可眼泪忍不住又流下来。赵珊一看,赶紧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流云接过后,转身扭头擦了擦泪。消瘦的脸儿,显得更让人不舍,心生怜惜。原来时常因羞涩腼腆而霞红的小脸,略显苍白。像是病了一场后,元气还未恢复的样子。
赵珊皱了皱眉,鲁俞怎么照顾他的?实在该死,那羞涩纯真的小流云到哪去了?怎么反而像被弃的小媳妇,委委屈屈、唯唯诺诺的样子。流云看五娘不耐烦的脸色,眼睛红了红,小心的打量了她一眼,低首拿起筷子继续吃面。自己不哭了,不要生气。
赵珊无声叹了口气,怕不是鲁俞吧。是自己弄出来的事情,呃…自己哪里误会了不成?流云原来见到她,可是又爱笑、还会撒娇的。现在怎么了?反倒像怕了她,唯恐她生气。
流云等面吃去了大半,停下筷子,小心地看了眼赵珊,说了句:“饱了。”赵珊嘴角弯了弯,想挤出个笑容,可是没成功。赶紧起身收拾走面碗,打算去厨房缓口气。流云一看赵珊要离开,顾不得羞涩,起身拉住她的衣角说道:“能先和我说会话吗?就一会…”脸上现出哀求之色。
赵珊一看这样的流云,放下碗筷。回坐到他对面,回道:“说吧,我听着。”流云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拿过包袱打开,挤出笑容说道:“这是我给你新缝制的衣服,过年穿。我…”
赵珊看了眼衣服,不知该如何说。流云将包裹推到赵珊面前,继续说:“我和鲁管事说清楚了,她是她,我是我。五娘,我仍是赵家的人,可以吗?”悲伤的眼睛带着些许绝望企求地看着她,赵珊看到如此凄楚哀伤的流云,咬了咬牙,低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事情。
如果说不,以流云看似柔弱,实则刚烈的脾气;会发生什么真的不好说。如果说好,可自己现在心里好像对暮锦已经有了些许情愫,而且赵五娘死了,她不想再和过去的赵五娘任何事情有牵扯,尤其是情债。
赵珊矛盾挣扎了会,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将真实的一切告诉流云。可抬首一看,愣住了。流云不在店里了,起身看向厨房,陈萍打着手势,意思是人跑了。赵珊一愣,赶紧出店门,左右看了看,也不知人跑哪里去了。
只好去问路人,这么跑了可别出了事。那自己罪过可大了,按照一路上行人的指点,流云居然往香叶寺跑了。这小子也不看看时辰,天黑了下山可就麻烦了。还是赶紧找到他比较好,一边气喘吁吁爬着台阶,一边喊着流云的名字,希望他回答自己。
流云哭着跑回香叶寺后面的桃花林,呜…这里是他和五娘小时候经常来玩的地方,也是在这里,他被五娘第一次亲了面颊,拥在怀里,勾画着她们的未来。可一切都在五娘偷偷跑去京城后,变了。她骗他,她不但把他卖身为奴的钱带走,还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拿走,一点都没给家里留下。
赵姨没几日就气得咽了气,而他也被迫去汪府为奴。本对她彻底死了心,可她偏偏又回来了。再次向他许诺带他走,可现在她又反悔了,不要他了。自己怎么办?赵姨,我该怎么办?呜…五娘这次是真的不要我了,她什么都忘了。
赵珊总算爬上山,问了寺门口扫地的沙弥,才知道流云去了桃花林。顾不得喘气,直接跑过去,看到流云趴在块大石头上哭泣,心才算放了下来。等气息平顺后,走过去拍了拍流云的肩膀,流云吓得一愣,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跑到城外来了。
回身一看拍自己肩的人是五娘,顾不得羞涩,一下子扑进她怀里,埋在赵珊的肩窝处,放声哭泣。不停的捶打着赵珊的肩膀,嘴里说着:“五娘,我错了。不能不要我…呜…”扑进赵珊的怀里,将最近所有的委屈都发泄的哭出来。
赵珊只好拍着他的背,等流云的情绪稳定下来。过了好一阵子,流云才顶着哭肿的兔子眼,脸红得离开赵珊的怀里,站好低首说道:“你还是放不下我,对不对?千万不要误会了,我和鲁管事清清白白,没有做过对不起你和赵家的事。真的,五娘,你误会了。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人,没有过别人。”
赵珊皱了下眉,有些心疼的看着流云。赵五娘死了,自己不能再瞒着他。流云看赵珊半日没反应,抬首看到五娘有些惋惜的表情,心里一紧,怎么?自己都这么说了,她还不愿意原谅他?
赵珊看流云伤心欲绝的眼神,看了下四周无人,一咬牙说道:“我不是赵五娘,我是赵珊。她是她,我是我。你别误会,我没有忘记一切。只是…你先听我说完,赵五娘真的死了。我不是她,也许你不信,但我真的不是她。
你不觉得奇怪吗?赵五娘读过书会写字,从未碰过家事。而我,认不了几个字。如果,我和你说,这世上有鬼神,你信吗?流云,我不想骗你。更不想利用你的感情,我不是赵五娘。我只是另一个叫赵珊的人。”
说完看向对方,流云捂住嘴,眼泪直流,确实,她和过去的五娘完全不同,她心细踏实,能干。不会是真的,明明是一副身体。怎么会?我不信,流云想开口反驳,可看到对方笃定的眼神,他知道对方没骗他。失力的坐到地上,抬首望向这熟悉的面孔,问道:“那你是谁?五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