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儿极为坚定:“少夫人是不了解我们庄主,他认定的事情岂有更改之理?他既认定了你,即使是你表姐回来,他也定然不会再回头一顾!要是让庄主听到你这话,他定然伤心不已!”秦渠眉心中稍有安慰,只觉初时选择让敏儿来侍候描描,真是万分正确的选择,心里先暗赞了一声:好丫头,说的好!明儿一定给你加倍的月例!
又听得谢描描迟疑道:“是这样吗?——可是,我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算什么?算了,不管了,等君浩哥哥走了以后,我定然要卷包袱回家,只是希望爹娘别将大门关起来,将我赶出去就好!不过,就算是不给我开门,没关系,我翻墙就好!”
秦渠眉听得她一些打算,只觉心下添了无限酸楚之意,再不忍进去打搅这一刻的时光,他转头在院里走了两步,忽尔想起,君浩曾经说过,要在他中意的女子及笄之日前去提亲,若谢家葬于一场大火,那日他难道不在吗?
听雪轩内,秦渠眉去而复返。他本打定了主意,要查出当日谢家起火真相,正欲推门之时,猛听得房内有女子嘤咛之声,男子语息沉迟,低低道:“描描…描描…”素来冷静理智的大脑轰然巨响,再不作他想,复听房内女子低低道:“君浩哥哥…”脑中还未做出反应,当先一脚已踹开了房门,门内女子似被惊吓,猛然一声尖叫,他猛然看过去,不由自失一笑,摇曳灯烛之下,一个脱的赤条精光的女子正俯身在雷君浩身上,一双藕臂圈住了他的脖子,秦渠眉入目之处只看到白花花的肉,他倒也镇定,目光游移到这女子面上,隐约记得似乎是庄内某处的丫头,这些琐事他向来不曾经心,倒一时并未将那丫头认出来。
那丫头起先被吓得尖叫,见闯进来的庄主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差点瘫软在雷君浩身上,忙忙掩了绡红纱衣,秦渠眉这才认出来,原来这丫头正是秦母房里的红玉,脱了衣服认不得,穿起来倒是有些熟悉。只是这衣服却是酷夏外衫,纵是听雪轩温暖如春,现如今也是腊月寒冬,滴水成冰,那红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怯怯看着闯进来的庄主,吓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只一径流泪。
投怀送抱这种事情,若是两情相愿则是风流佳话一段,只是现如今躺在床上的那位除了被扒开了衣襟露出精壮的胸膛来,口中仍喃喃念叨着谢描描,早已醉的人事不知,秦渠眉不由心火大起,两步走过去一把就将那丫环从床上揪了下来,只听得纱衣“嗤”的一声,却是他手劲过大,将红玉身上纱衣撕成了两片,她又成了精赤赤一条白肉,跌落在冰寒的地下,他犹不解恨,当胸一脚踹下去,只闻得红玉惨叫一声,门口跌跌撞撞爬进来了一个丫环,却是秦母房内的蓝玉,不住磕头求饶:“庄主饶了红玉姐姐吧!庄主饶命啊!”
秦渠眉凌厉眉眼随意一瞥,蓝玉吓得一声不敢再吭,他却指着疼的不住打滚的红玉怒道:“贱婢,居然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来!来人呐,将这贱婢扒光了扔在外院里跪着!”心道:今日这事也就是我撞了上来,若是明日君浩醒来,见到了自己床上这大胆奴才,定然以为自己为了抢夺兄弟之妻而无所不用其极,多年兄弟之谊非毁于一旦不可!
门外暗影如狼似虎,早进来一个彪形大汉,目不斜视走过去,将疼得不住哆嗦的红玉拎在手中,也不管手下香肤腻润,似拎小鸡一般将她拎出门去,扔在门外地上,近日虽无降雪,但寒冬酷冷,朔风入骨,红玉虽惧于庄主之威不敢大声呻吟,虽是疼痛兼且冷惧,早哆嗦成一团。
秦渠眉心惊之际,不由想起母亲身边那四个大丫环,福玉翠玉,红玉蓝玉,这四女已到韶华之龄。晚上在山石后出惊人之语者,正是翠玉,苏宁来时,秦母怜惜她身边丫环金燕儿年龄太小,还是晏晏小童,整日只懂嬉戏,怕委曲了她,见得翠玉懂事,便送了给她使唤。他隐约记得那丫头有一双吊梢丹凤眼,目光也曾在自己身上流连,那时他并不知道这些丫头的想法,如今见了这龌龊之事,若按着往常脾气早发作了起来,只是如今另有急事,倒暂且将这不顾脸面的奴才放在一旁,大步进了内室。

惩恶奴

ˇ惩恶奴ˇ
内室之中,雷君浩醉意深沉,早入酣梦,被秦渠眉摇动了两下也不见醒来,他今日耐性早失,抄起桌上凉了的茶水,迎头便浇了下去,雷君浩猛然被凉茶一击,酒意醒了大半,睡意也退散不少,“蹭”的坐了起来,破口大骂:“那个不长眼色的奴才,居然敢将爷泼醒?”转头四顾,见面前一张冷冰冰的脸,正是秦渠眉,立时魂收魄归,没好气道:“大哥你也真是的,小弟不过是喝了点酒,你就要在这寒冬腊月用凉水来击我,不厚道的紧啊!”
秦渠眉眉眼淡淡,道:“君老弟,你若是再睡下去,明日怕是就要未娶妻先收妾了!“猛然记起这”娶妻“二字正是二人之间的芥蒂,目前尚未解开,还是小心为妙,遂住口不语。
雷君浩知他素来不会作伪,诧异道:“莫非…”见秦渠眉扬扬眉,下巴微抬,却是指向门外,他下床去探究了一番,进门之时,面色很不好看:“大哥,这丫头——”听他这语气,倒无半分怀疑怪责之意,秦渠眉点点头,大松一口气。二人皆是一时俊彦,当年相遇,携手闯荡江湖之时,不乏胆色过人的侠女围追堵截,无所不用其极,期待成就一段佳话,今日这小小插曲倒让二人忆起旧日纵马江湖,快意恩仇的日子,心间皆涌起惺惺之意,相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雷君浩眸光闪闪,忽尔道:“大哥,虽说如今你与描描成了夫妻,但却名不正言不顺,休想以兄弟之义夺我贤妻!不如从今日始,大哥就陪着小弟住在听雪轩?说实话,一想到大哥与描描住在紫竹院,兄弟这里就堵的慌!”他指着心口之处郁闷道。
秦渠眉想想那眉眼盈盈的人儿,如今心中酸涩之意未去,倒不好教她瞧出破绽来,总还是真相大白之时才好告之于她吧?暂且避之听雪轩,未尝不是个办法。他点点头,谨慎道:“大哥听描描说,她是八月十五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那时君浩尚在谢家吧?怎的不知道描描已然不在家中?”
雷君浩道:“大哥有所不知,爹爹与奔雷手重九州约了第二日正午在丹江莽山比武,当夜酒宴之后,我们连夜赶路,差点误了约定的时辰。爹爹向来重信守义,我倒不知道描描听了订亲之事会生出逃婚之意来。”他语多感慨,尽是苦涩之意:“这丫头自小就是个极倔的,她既认定了我不怀好意,一时半会怕是不能改观!”幽然怅叹数声。
秦渠眉暗道:若君浩此事并未作伪,那目前谢家之事他怕是尚不知情。但武林之中,近日事非颇多,远的不说,近的便有青城帮主一案,但谢家父母一介商家,莫非是生意太过兴隆,招惹了对手妒忌,买凶杀人?他摇摇头,复想道:这谢父谢母若是单纯的生意人,为何又认识雷家堡堡主雷啸天?这雷伯父疼子若命,膝下仅有君浩一子,放着武林世家闺秀不去攀折,为何非要给君浩娶一位商家女儿?且只是个小地方富绅的女儿?若说这谢父谢母与雷伯父一早相识,那谢家也当是武林中人了,只是武林世家之中,恰巧只有汾州谢家,知根知底,却不知还有一根支苗,年龄能与谢父相符的。再者,描描只不过是一商家之女,竟能拜在丹霞山门下,若非有旧谊,定然是不可能之事,算起来便是二十年前旧事了,但二十年前自己方有两岁,并不能知晓其中缘由,真真急煞人!
雷君浩之以为秦渠眉为着描描之事心中不痛快,自己本就是势在必得,因此更不能多说什么,万一心软,做出不可能实现的承诺来,倒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一盏油灯,两幅心肠,各有别情,只闻灯花噼叭作响,再不闻人语之声。
谢描描这夜得了秦渠眉传信过来,只道今夜宿在了听雪轩,她与敏儿早早关门睡下,辗转反侧,一时想着怎样避开雷君浩,一时又想着秦渠眉今日听闻自己的话,也不知心中作何想?一时又为自己的大胆羞愧,夜深人静,面上作烧,忧肠百结,至五更方朦胧睡去。
第二日一早起床,秦渠眉便将各院中奴婢召集在中庭,只除了谢描描身旁的敏儿,连秦母与苏宁身旁的丫环都全召集在了一处,着人将红玉拎到了中庭当院。红玉昨夜在院中冻了一夜,肋骨也不知道被秦渠眉踹断了几根,神识早已不清,此时春光大泄倒也不曾作出激烈反搞,一众仆人远远散在四周,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这些人之中,就有翠玉福玉等人。蓝玉是个胆小的,昨夜一晚不曾入睡,此时双眼布满血丝,全身仍是哆哆嗦嗦,说不出多余的一句话来。福玉心肠宽厚,暗暗叹息一声,惟独翠玉冷冷一笑,低声道:“没本事的东西,打死活该!”她只道昨夜庄主在山石子后面听到了她的话,却没有立时发作,定然对自己也有三分意思,她向来自恃容貌不逊于苏宁,行动间更是小姐作派,苏宁虽知这丫头心思不纯,但寄人篱下,她又哄得秦母极是欢心,倒不必为了自己在姑母心中的形象徒惹她不开心,平日也只是丢开手去,不多作计较。
秦渠眉见仆人到齐,冷冷开口:“昨晚红玉这丫头轻狂无度,作下了伤风败俗之事,今日便按例撵出山庄去!”众仆闻言,虽碍于庄主之威不敢出声议论,各人眼神交汇,也知若教人知道是紫竹山庄弃仆,怕是连容身之处亦无,形同死路,不由面色惨然。蓝玉早吓得身形摇摇欲坠,面白似纸。唯翠玉目中微含了讥诮之意,望向不远处的红玉。也不知是哪个属下发了慈悲心肠,将一件男式粗布长衫随意穿了给她,拿草绳在腰间随意一束,虽露出粉藕般的玉臂小腿,总归聊胜于无。她静静伏在那里,也不知是死是活。
秦渠眉平日难得整顿内务,此时雷厉风行,正在气头之际,中庭竹丛之后转出两人来,正是苏宁扶着秦母。原来是秦母一早起身,近身丫环皆被秦渠眉中庭训话,好不容易苏宁侍侯她梳洗已毕,忙忙的来到中庭,耳边只听得秦渠眉训斥之语,一从人等皆战战兢兢,更何况地下躺着的女子衣衫不整,她略一思索便知道是怎么回事,遂显出声来,道:“不知道红玉这丫头做了什么错事,把庄主气成了这样?”
秦渠眉素知母亲为人,若她叫一声“眉儿”,那便是此事尚有转寰余地,若她叫一声“庄主”,那定然是心中有气,也不管有理无理,这事她定然要同你拧着干到底。但红玉做这事,确是落了下乘,他向来最恨被人算计,眼睛里面自然容不下这粒砂子,语声虽恭敬,却也不容违拗:“母亲,红玉昨夜趁着君浩酒醉,爬上了他的床,只是未能成事罢了!我紫竹山庄,也不能收留这种不顾廉耻的丫头!今日母亲既然来了,儿一并回禀了,改日再挑了好的来给母亲使!”
秦母满如圆盘的面上浮上一丝冷笑来:“青春幕少艾,君浩年纪轻轻,你焉得不知是君浩要这丫头去陪他呢?奴婢虽卑贱,到底也是人,一头污水泼下来,莫非真要她的命?”底下奴仆已是窃窃私语,大有信了老夫人此言之势。
秦渠眉微皱了皱眉,硬声道:“母亲此言虽不错,但事发之时,儿恰恰有事找君浩,闯进了听雪轩,君浩醉成了烂泥,这丫头□伏在君浩身上欲行苟且之事,莫非母亲是认为儿子有眼无珠,连眼前真假也看不出来?”
仆役之中已有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同情红玉运气不够好,此事竟然被庄主撞破的,有痛斥红玉不知廉耻的,有心里暗暗钦佩红玉胆色过人的,拼着一身剐也能一亲君少芳泽,总比远远看着君少抓心挠肝的强。
秦母闻言语塞,心内虽气急败坏,面上却不能露出分毫,只云淡风轻道:“只不过是个丫头想找个如意郎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
秦渠眉面沉似铁:“母亲岂不闻,名不正则言不顺,一个丫环也敢做出这种事端来,教人知道了,岂不道我紫竹山庄礼教败坏?”
秦母冷笑一声:“哎哟喂,我的儿,你居然也知礼知节?既然要将这丫头赶出去,那首先应该赶出去的,便是紫竹院内的那一位了吧?这名不正言不顺,合该用在她身上才对,小姨子不明不白跟姐夫拜了堂,难道就名正言顺了?”
秦渠眉目中冷色愈盛,连苏宁也觉察到了他的不悦之气,偷偷拉了拉秦氏的衣袖,秦氏将衣袖猛然甩开,道:“宁儿,姑母生了个糊涂儿子,莫非你也糊涂了不成?紫竹山庄偌大家业,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配来作主的!本来顾氏既是你姑父在世时订的亲事,姑母自然不能不顾亡夫遗训,迫不及待的退了亲,只是如今顾氏一去无踪,悔婚在前,莫非他们随便塞个小毛丫头前来,我们秦家就得认了作这山庄的女主子?”
底下仆人这两日本就在议论此事,眼见着老夫人在此质疑,对于这位少夫人的来历也不由存疑。秦渠眉面色几变,眼角忽然瞄到一片浅紫色衣角一闪,随即消失无踪,猛然想起那颜色正是小丫头这两日刚上身的大氅的颜色,不由暗暗叫苦,只恨不得丢下此间事务,立时追上前去解释清楚,奈何母亲虎视眈眈,一副定然要他今日给个说法的架势,一时之间也走不开,那脸色也就越发的不好看了。

亲狼舅

ˇ亲狼舅ˇ
谢描描昨夜知道秦渠眉与雷君浩歇在了一处,一大早起床巴望着能看到秦渠眉的影子,详细询问一番雷君浩的打算,哪知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得了仆人前来报讯,方知道他一大早便将仆人集中在一处训话,据说昨夜有位婢子爬上了雷君浩的床,她心下大喜,只觉这真是天从人愿,曙光一线,不由兴冲冲寻摸了过去,哪知听在耳内的却是秦母一番不堪入耳的话。
她心下极为气恼,一时之间也确实想到了离开紫竹山庄。只是来到庄中以后,最远的距离便是站在山庄门外安顿过那些灾民,此时天气寒冷,门外灾民有增无减,内中许多人都已认识了她,她若出去了,定然要惹得这些灾民拿出感激之态来,跪拜叩首,情形十分之恐怖,搞的最近她都不曾在大门外施粥,只分派给府中几个膀大腰圆又有些体面的媳妇婆子们去做。
她从中庭跑开以后,想了个借口将随侍的丫环萍儿支开,便向着庄内最僻静之处而去,一口气跑过四五个院落,到了后园子某处,轻轻一纵,便跃上了墙头,举目四顾,只见山高地阔,枯树压雪,青松苍翠,偶有小兽四顾寻觅,也是“吱儿”一声便不见了踪影。她飘然而下,脚踩广袤的天地,只觉山峦粗犷,地貌苍茫,比之家乡郫城一年四季秀绿如荫,山水巧致又别有一番不同之处。正沿着山庄围墙新奇万分的打量,突听得另一边也有脚步窸窣之声,一个人边走边骂:“偌大山庄,装的跟个穷鬼一般,秦渠眉你个王八羔子,哪天别落在老子手里,老子定要将你扒皮拆骨…”踢踢踏踏走了过来。不防正看见谢描描探头四顾,气不打一处来,牵三扯四骂道:“你看这山庄周围,大白天的也有野货围着墙角转悠。秦渠眉你这个王八羔子,定是招蜂引蝶狂浪的过了头…”
谢描描起先只听到这人在骂秦渠眉,虽有丝不悦,也只觉得此人明显是活得够了,胆儿忒肥,竟然在山庄围墙外骂庄主,也不怕被巡逻的护院给逮着了,细细侧耳去听,差点气炸了肺,直将近日来的一腔怒火给引爆,指着过来那人怒道:“喂, 老头,你嘴里不干不净骂谁呢?”
过来的那人看年纪约在四旬开外,穿一身半旧的棉锦袍,领口袖口镶的狐毛稀稀拉拉,似掉了不少,他将双手焐在袖筒之内,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骂道:“哪里来的小贱人?竟敢挡大爷的道?”
谢描描口舌向来拙笨,此刻怒意填胸,出于本能,拳脚生风便招呼了过去,那老头倒甚是机警,侧身避过了谢描描的拳头,她与这老头敌对之时,只觉他出拳颇有几分老练,可惜下盘虚浮,似久已怠拳之人,心下大定。那人一招黑虎掏心紧随而至,眼见着便要贴上她的衣衫。
“下流!”谢描描怒不可遏,概因这招若中了,正在心口敏感之地,她退如箭,疾如风,见力生力,借力打力,得力弃力,三十招内一脚将这人给踹倒在地,扑上去就是一顿好打。她深恨此人嘴上刻薄狠毒,不干不净,恨不得撕烂他那张嘴,先是专捡他面门打,只避了要害或留了余力,不致打出人命来,拳脚急密如雨,那人吃痛不住,不住哎哟:“姑娘,姑奶奶,祖姑奶奶,饶了小人罢?小人不该信口雌黄…哎哟喂…可疼死了…”
谢描描见得他讨饶,面上已被自己打的青紫,心下也略有不安。她学武以来,还从未将人打成这般模样,收了拳脚立于一旁,问道:“你当真不再骂人了?”
那人连连点头,“姑奶奶,小的决不敢再骂你了!——秦渠眉你个王八犊子,还不快出来?”他本意只是恼自己在此处挨打,竟不能招来山庄里一个人影,随口一骂,哪知给谢描描听在耳内,只当他口是心非,上去就是一脚,怒道:“你不是说不再骂人了吗?”
那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答应的不过是不再骂这女子,见她衣衫华丽,想来定然是哪个武林世家的千金,爱慕秦渠眉而又不得其门而入,方才在此墙角转悠,自己骂骂也不打紧。今日手气太背,将家中一月吃食银钱输了个精光,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哪知道这丫头拳脚厉害,稳打稳扎,不但没泄了火去,反倒招来一顿好打。这会骂了秦渠眉一句,见她又补了一脚,方才明白,这丫头原来是恼他骂了心上人,才来动手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想通了此节,他直着嗓子喊:“丫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秦渠眉他亲娘舅!凭什么不能骂他个小兔崽子?”其实秦渠眉的年龄,早过了被人称“崽子”的岁数了。
谢描描将他上下打量,直言觉得这人是个骗子,打不过她,此时不过另生一计,好教她生出畏惧之心来,再次大怒,扑上去又一顿好打,边打边骂:“你是什么东西?猥琐鼠辈,打不过我竟然想着沾秦庄主的便宜!哪里来的便宜娘舅?若是秦庄主的秦娘舅,定然是体体面面的人,大大方方从前门通报而入了,哪里能在围墙外面鬼鬼祟祟的转悠?”她只觉此人愚顽不堪,冒充谁不好,偏要冒充秦渠眉的亲娘舅,苏宁的父亲。苏宁娇娇弱弱千金小姐样,怎么会有这种父亲?简直是不可能嘛!偏偏自己这庄主夫人也是冒充的,自然不敢在外人面前枉称“相公”,万一被别人知道秦庄主的夫人在外打人,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因此她也只称秦渠眉为庄主。
那人边躲边叫:“哎哟,我真是秦渠眉的亲娘舅啊!真的真的,决不骗你!”
谢描描怒道:“你若是秦庄主亲娘舅,我还是秦庄主他夫人呢!骗谁呢你?”却下连踢带踹,只踢的那人连连打滚。
墙内暗卫闻得此语,差点笑岔了气,有一个定力不是很好的,早已笑的跌下墙头去,捂着肚子在一旁偷笑,差点撞上后面一人,抬头看时,发现竟然是庄主,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其实谢描描支开了身边的人向着后园而去的时候,身边早有暗卫相随。只是她并不知道,极力往偏僻之处而去,暗卫也只得紧跟,见得她跃出围墙,暗道不好,心想莫非庄主夫人受了委曲,要跑路了不成?连连遣了一人去告之正在中庭的秦渠眉,另有两人趴在墙头偷看。
哪知道眨眼间,便见舅老爷从墙角出来。这位舅老爷山庄之内只除了初来乍道的谢描描,无人不识。平日他虽当面对秦渠眉客客气气的,但背地里没少骂过,秦渠眉早得暗卫通报,也只作不知,由得他去。暗卫们敬秦渠眉若神明,早就容不得他此举了,只是庄主御下极严,谁也不敢捋了虎须,是以倒无人去动他一根手指头。哪知今日犯在庄主夫人手里,眼瞧着一顿暴打,他们在墙头倒是看了一场好戏,心里乐开了花,也无意出手拦着,只见得庄主夫人上窜下跳,怒气冲冲全无顾忌,那拳脚直往他身上招呼。
秦渠眉得人报讯之际,正与秦母在中庭对峙,也只匆匆丢下一句:“母亲稍待,儿有要事处理一番。”赶过来以后正瞧见两暗卫趴在墙头瞧热闹,他捡了近旁一棵大树蹲上去也瞧了一会儿,闻得描描那句:“你若是秦庄主亲娘舅,我还是秦庄主他夫人”之语,嘴角扯开了大大的弧度,差点脚下一滑,没从树上栽下来。
这丫头…真是拿着实话当谎话来说!
想想时机也差不多了,跃下树来,看也没看跪着的侍卫,飘然跃出了墙头,讶异道:“娘子,停手!快停下!你怎么把舅舅给打了?”神情分外急迫关切,似乎很是担心自己的舅舅。
谢描描正挥汗如雨的揍人,闻得这声音,只觉全身僵了一下,缓缓转身,只见十步开外长身玉立的可不正是秦渠眉吗?她再转头看看闻得秦渠眉出现早已瘫软在地的中年人,差点哭出来:“相…相公,他…他真是你的亲娘舅?”平生唯一的一次冲动打人,居然把秦渠眉的亲娘舅给打了!这个祸可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