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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恒一脸惊悚的看着她,只差点头了。
柏十七后知后觉:“等下——他真是教头出身?”
赵子恒结结巴巴:“差…差不多吧。”
“差很多好吧?”柏十七恨恨磨牙:“看来今晚又得换地方睡了,我明天可不陪你扎马步。”
隔壁舱房里,赵无咎将一切尽收耳中,唇角微弯,无声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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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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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天色未亮,舒长风手底下最擅长打探消息的喻金盛敲开了昨晚踩点盯好的柏少帮主的房门。
狭窄低矮的舱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房间里漆黑一片,喻金盛打开了火折子,发现床上空无一人,被子半翻卷着,窗户大开,水汽扑面而来。
他探手一摸,被窝里余温尚存。
“你说…柏十七不见了?”赵无咎天色未明就在甲板上候着,冷风扑面,舒长风怕他受凉,特意用毯子将他的双膝盖起来,欣喜于他近来迈出房门的频繁,心中不知道感谢了柏十七几百遍。
喻金盛在军中是打探消息的一把好手,哪知道自从上了江苏帮的漕船,遇上柏十七便屡屡碰壁,金字招牌都快要被柏少帮主给砸了。
他低着头,十分惭愧:“属下昨晚一直盯着柏少帮主进了房间的,连个盹都没打,今早按点去敲门,结果…结果他从窗户跑了。”
柏十七昨晚睡的那面舱房窗户临水,旁边可没有走道。喻金盛不死心,嘟囔道:“柏少帮主不会…从窗户里跳出去,掉进运河里了吧?”
赵子恒才被赵子咎从被窝里拖起来,瘫坐在甲板上装死,闻言撇嘴:“放心,十七就算是掉进运河里也淹不死。”他靠过去抱着轮椅扶手哭求:“堂兄,我在发烧啊!我昨天泡水生了病,你就忍心让我锻炼?”
赵无咎微凉的手轻触了下他的额头:“是有点发烫。”他毫不怜惜:“还是体质太差的缘故,多跑几圈出出汗就退烧了。”
赵子恒哀号一声,已经被两名护卫挟起来跑了起来…
运河之上,夤夜赶路的船只船头都悬挂着灯笼,时间在赵子恒牛喘一般的呼吸声中爬的缓慢,中天之上似倒扣着一口黑沉沉的大锅,现在有人悄悄将那口大锅掀开了一条缝儿,有一丝光亮透进来,将运河两岸的田地与村庄给描绘出一点模糊的轮廓。
那轮廓渐次清晰,天光大亮,黑暗如潮水般在瞬间退去,崭新的一天来临,金乌奋力跃出了地平线,将沿河两岸铺陈出一片金光灿烂。
舒长风静静侍立在赵无咎身后,听到河堤上村民牵着牛唱着乡间小调,时间缓慢而悠闲,仿佛能够洗净十年征尘之色。
船上的漕工们纷纷起床,开始在甲板上活动,还有一部分人去替换值夜的同伴,整座漕船热闹了起来,赵无咎终于发话,结束了赵子恒一天之中的晨练。
赵子恒全身大汗淋漓,哪怕已经锻炼了数日,他的肌肤依旧绵软,两腿颤抖,用尽了力气攀在喻金盛身上,好让对方把他带回房间去。
一行人刚刚到达顶层舱房,便听到柏十七房里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赵子恒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气儿都喘的…粗了,他气咻咻推开舱房的门,房间里的景象一览无余,但见柏十七靠在床头,翘着二郎腿,腰间搭着被子,一副晨起初醒的模样,见到舱房门口一队沉默着的人,还笑眯眯招手:“堂兄早啊!子恒你也好早!”
赵子恒咚咚咚重重踩着地板走过来,以发泄心中不满:“柏十七——”
柏十七好脾气的往里挪了一点,拍拍身边空出来的床榻,十分的善解人意:“累了吧?躺下歇歇?估计一会儿就该开饭了。”
赵子恒:“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了?”
柏十七讶异:“这话从何说起?我要不是你兄弟,能看到你沉下去二话不说跳河去救你?”她一脸鄙夷:“啧啧啧,子恒你有点忘恩负义啊,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赵子恒理屈词穷,可是他自己累的牛喘,好兄弟却懒骨头一般瘫在床上睡回笼觉,怎么想怎么不痛快,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赵无咎,可怜巴巴的说:“堂兄——”
赵无咎推动轮椅进来,满脸都是不赞同:“十七,大好时光你在舱房里躲懒,岂不知业精于勤而荒于嬉…”
他这教导主任的说教口吻一出来,柏十七满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腾”的从床上弹了起来,神色匆匆道:“堂兄,我今儿还有事呢,接下来的赛事还要安排,您跟子恒先吃早饭,我先去安排了。”
门口还堵着赵无咎身边的数名亲卫,她拉开窗户,倏的跳了出去,其余人皆吓了一大跳,赵子恒已经惊呼出声:“十七你别跳啊!危险!”
这边的窗户临河,又是船上的顶层,当真与跳河无异,赵无咎匆忙之际催动轮椅直冲了过去,赵子恒也扑到了窗前,两兄弟探头一看,但见柏十七跟只猴似的吊在下一层窗户上,还直冲着他们兄弟俩做鬼脸。
她的身下就是运河滔滔,身上是火红色的袍衫迎风鼓起,其人如飞鸟一般朝着运河跌了下去,直惊的赵子恒尖叫一声,吓的闭上了眼睛。
赵无咎多年征战,历经多少生死关头,几乎也要吓出一身汗,却见那臭小子在快要跌落进运河之时,却踩在了侧边几乎与舱房并齐的船舷之上。
那一面船舷凸出来的侧边宽度与成年男子的手掌宽度仿佛,柏十七却旁若无人踩着那窄窄的侧面船舷走了过去,越过最危险的地方,分明脚下就是宽阔之处,她却伸手就抓住了一边的横梁,一个翻身,仿佛能够感知到顶舱赵无咎的注视,再次做了个丑怪的鬼脸,火红的袍角一闪,人就不见了。
赵子恒还捂着眼睛,颤颤微微问:“掉…掉下去了?”
他昨日呛了好几口运河里的水,至今想起来沉下去的瞬间,仍是心有余悸。
赵无咎拍拍堂弟的大脑袋:“行了行了,人都走了。”方才柏十七几个起跃间他竟然也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当时忽然就理解了柏帮主的教子方式——生子如此,非棍棒不足以制衡。
柏十七哪里是纨绔啊?她分明就是个胆大包天的臭小子,眉眼间全是桀骜不驯,哪里危险就往哪里钻,不怪他手底下最能探消息的喻金盛能屡屡吃瘪,她在险地如履平川,旁人可没这份本事。
赵无咎想透此节,也知道寻常的晨练根本拘不住她,只能头一回在心里承认了自己的挫败。
未几,厨下送来早饭,堂兄弟俩同桌而食,赵子恒还再三确定:“堂兄,十七真没事儿?”
赵无咎恨不得敲下他的大脑袋:“你觉得他能有什么事儿?”
“也是,十七就算是掉进河里也淹不死的。”不过纵然如此,他还是十分钦佩好兄弟的本事,为了反抗堂兄的压迫,逃避晨练,居然敢跳河,光是这份胆气他就没有。若是他有十七一半的勇气,说不定也不必天天被堂兄手底下的亲卫给操*练的欲*生欲死了。
赵子恒也就是想想而已,经过昨日的危险,他今日已经想通了,等到再次来到甲板上,其余的赛事他都尽数放弃了,决定安心做个围观群众,见到柏十七兴奋的恨不得给她一个拥抱:“十七你果然没事儿!”
柏十七笑侃:“子恒今儿不下场?”
赵子恒今日打扮的比柏十七有过之而无不及,腰间玉佩,头上金冠,宽袍大袖,手上是玉骨折扇,若是移了笔墨纸砚过来,说不得立时能做出歪诗一首:“下什么场啊,今儿我看看就好。倒是你要不要下场试试?你手下漕工都说你爬桅杆强,让我开开眼?”
赵无咎心想:爬桅杆对于柏少帮主来说…恐怕只是小菜一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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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赵无咎熟读兵法,更是出了名的实践派,却绝想不到有一天要把兵法运用在一个臭小子身上。
正如《草庐经略》进兵篇有云:兵之进也,非可贸贸然也,必先知其道路之夷险,积聚之有无,甲兵之众寡,人心之向背,城池之坚颓,守将之贤愚,备御之严懈,政令之治乱,情典之微暧。或以声东而击西;或暂止而疾趋;或佯却而忽进;或潜兵掩袭;或批亢捣虚;或明白奋击,而以力战破敌之坚;或振扬威武,而以先声寒敌之胆;或取其积聚,俾三军足食而不饥;或据其名城,俾形胜有凭而可恃。
在不了解柏十七的情况之下,他贸然对这小子有所要求,碰壁不说,还让她得意张狂,次日在爬桅杆大赛之后,嚣张的拍着喻金盛的肩膀示威:“兄弟,你还得再练几年。”
败的一塌糊涂,连带着砸了喻金盛的金字招牌。
赵无咎原本沉溺于自身困境,回京都之后半步都不愿意踏出房门,没想到自从遇见柏十七,多少禁忌被打破,忽然之间斗志昂扬,准备收服这个不驯的小子,倒将自身的病痛抛诸脑后。
柏十七天生胆肥皮厚,无视他的冷脸敢擅作主张,还…似乎怀有一身奇异的本领,虽然目前只露出一点端倪,但如是展露一二,已令他吃惊不已。
爬桅杆大赛结束之后,众漕工起哄不止,通通要求少帮主下场与秦六儿比试,口吻还特别欠揍:“少帮主,你就爬一次,就当给秦六儿长长见识,不然这小子还当自己天下第一呢!”显然是一批死忠拥趸,对她的技能拜服不已。
柏十七与好兄弟赵子恒磕着瓜子瞧热闹,顺便还拉过丘云平的本子计算自己支出的奖金,半靠在圈椅里懒怠动弹:“不干不干,爬赢了又没人给我发奖金!”
众漕工齐闹腾:“我们发!一人十文钱,谁赢了谁拿!”
丘云平显然早有准备,从桌子下面拿出个笸箩,跟京都天桥下面跑江湖的一般捧着笸箩挨个收钱,一时之间噼里啪啦就收了半笸箩铜钱。
他到得赵无咎面前停了一下,似乎有点吃不准这位的态度,正准备跳过他,没想到赵无咎竟然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丢进了笸箩。
赵子恒:“堂…堂兄?”那块玉佩可是御赐之物,他随身多年,可漕船上这帮粗莽汉子哪里识得御赐之物?只是见到贵重的彩头,顿时起哄的更厉害了,就连秦六儿亦有意动,一张黑瘦的脸蛋都添了紫红色,吭哧吭哧请求:“少帮主,您就跟我比试一回吧?”
赵无咎眉眼难得露出一二分笑意:“无妨。”
他都拿出了彩头,丘云平拿着笸箩到达赵子恒面前,他就更没有推诿的理由了,好歹也是给自己的兄弟做脸啊。
赵子恒解下手上羊脂玉扳指放进了笸箩,还再三要求:“十七,这个扳指可是我父亲送的生辰礼物,你一定要给我赢回来。”
柏十七磨牙:“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跟着瞎起什么哄呐?
赵子恒情真意切的说:“那是!我虽然不会为兄弟两肋插刀,一点身外之物还是舍得的。”目光随着丘云平手里的笸箩移动,眼睁睁看着舒长风等众护卫们都掏出了散碎银子扔进去,才收回了目光。
丘云平一圈下来所获不菲,将奖金全端到柏十七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少帮主,劳驾您了!”
柏十七抚额,抬手制止闹哄哄的众漕工:“行行行!如果今儿我赢了,就请大家吃肉!”
众漕工们激动的脸都红了,纷纷为她加油打气:“少帮主,你一定会赢的!”
“少帮主,要是赢了能喝酒吗?有肉无酒可有些寡淡!”
“滚蛋吧你,想的美!”她起身扔了手里的瓜子壳,众漕工们安静了下来,气氛无端凝肃起来。
赵无咎心想:这小子平日瞧着油嘴滑舌,满脑子鬼主意,跟众漕工打成一片,但事实上她年纪轻轻能够押送漕粮北上,收服这数条漕船上的莽汉子,若非有过硬的本事,恐怕难以成事吧?
柏十七今日穿着宽袍大袖,与秦六儿一同站在桅杆下面,静等管伯一声锣响,抱着桅杆噌噌噌就窜了上去。赵无咎坐在轮椅之上,眨眼之间就要仰头去看,她那脚尖倒好似钩子,收放自如,半点不见在桅杆之上打滑,轻轻一点就窜上去二尺,身轻如燕,纵是爬桅杆大赛之中得了魁首的秦六儿都望尘莫及,瞬间就被她远远甩在了身后。
偏她还有暇回头,朝着下面一众人群抛个飞吻,意态风*流,眉眼之间全是少年人的得意张狂,忽啦又窜上去二尺,下面漕工顿时一片叫好之声,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取笑她:“少帮主这是又从哪家画舫姐儿们身上学来的毛病?”
“要是给帮主知道了,怕不打折了她的腿!”
显然大家对于帮主粗暴的教子方式已经习惯了,谈起来自然无比,一点也不怕折了他们少帮主的面子。
赵无咎眉头不由自主就皱了起来:轻浮的臭小子!这都是什么臭毛病!
反倒是赵子恒在下面不住鼓掌叫好,恨不得自己也有好兄弟这般本事,爬到高处对着众人来上这么一回,没想到被赵无咎在脑门上狠狠拍了一记:“学点好吧!”
赵子恒很是委屈:“堂兄,我这不是正在向十七学习吗?”
赵无咎仰头看着那即将要登顶的小子,都不必审问赵子恒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学的可不是柏十七的本事,而是他轻浮油滑的作派吧?”
赵子恒羡慕的眼睛都要红了,极度想要获得他的认同:“堂兄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小娘子们就喜欢十七这样儿的呢?”
赵无咎板起脸训斥他:“胡说八道!名门闺秀谁不想托付良人,举止如此轻浮,哪家的闺秀敢嫁?”
赵子恒缩缩脖子,小声辩解:“…谁跟名门闺秀玩啊?自然是外面的女娘了。”
烟*花之地的小娘子们豁达热情又捧场,何必非要跟名门闺秀去找不自在?
赵无咎:看来不止是柏十七需要柏帮主的教子方法,赵子恒其实也很需要!
他仰头去瞧,柏十七已经爬到了桅杆顶端,张开双臂迎风而立,火红色的袍角鼓荡招展,衣袂飞扬,而她如一只展翅翱翔的火红色大鸟,容颜如画,即将踏云而去…
少年笑容绚烂张扬,恣意盛放,如头顶烈日灼灼,刺的他不由自主眯缝了双眼,却又替她捏了一把汗,生怕她摔下来跌碎了这份得意,直到她顺着桅杆落到地上,他还久久回不了神。
她从笸箩里捡起玉佩递了过来:“不过游戏尔,堂兄不必当真。”
赵无咎对上她饱含笑意的清澈眼眸,那一份顾盼神飞犹在眼波之中荡漾,其人却意态悠然负手而立,正如她所说,那于她不过游戏,可是于他却全然不同,等于颠覆了他对于这小子的认知,纵然她一身坏毛病,可却的的确确身负绝技。
他原本准备斥责她举止失当,略嫌轻浮的话语在嗓子眼里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脑子里还是她在桅杆顶端踏云而去的画面,微微一笑道:“拿出去的彩头岂有收回的道理?就送给你顽罢。”
柏十七本来就不是扭捏之辈,便痛快收了,笑嘻嘻说:“那就多谢堂兄的打赏了!”目光扫过笸箩,赵子恒急忙从里面捞起自己的扳指戴在了拇指上:“咱们兄弟俩谁跟谁啊?你的就是我的嘛。”
钱串子丘云平连忙制止:“赵公子,岂有此理?”
柏十七大笑:“随他。”她从笸箩里捡出一块二两的碎银子扔给手下败将秦六儿:“赏你了!”
秦六儿没想到输给少帮主还有赏赐,顿时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多谢少帮主!”
柏十七:“丘云平,其余的钱你点点,今日加餐,人人有份。”
众漕工们拥着丘云平闹哄哄走了,开始激烈的争吵今晚的菜色,看方向是往厨下去了。
赵无咎心想,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犯了个错,不过现在纠正这个错误还来得及。
他说:“十七,能不能麻烦你件事儿?”
“堂兄但讲无妨。”
赵无咎说:“我手底下这帮人都是旱鸭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教他们学游泳?”他的态度简直难以让人拒绝:“还有子恒。”
赵子恒吓的几乎要尖叫:“不不我不学!堂兄我不要学!”
可惜反对无效。
作者有话要说:柏十七:小爷我今天也是全文的颜值与帅气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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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赵子恒一只脚被逼悬空在船外,另外一只脚死死赖在船舷上,反手抱住柏十七的胳膊不肯下去,几乎要哭出来:“十七,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咱们兄弟一场,有酒有肉有姑娘的时候,我没拉上你一起?你非要狠心把我往河里推?”看那架势不像是下河去学游泳,但像是柏十七逼着他跳河赴死。
柏十七嘴角抽抽,小心朝身后扫了一眼,发现赵无咎一张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脸上没有半点儿波动,对这位兄台也很是服气了,知道他意志坚定不可动摇,便绞尽了脑汁的安慰好兄弟:“子恒啊,你要这样想,多一门本领多一条逃命的道儿。万一下次咱们去画舫玩,跟别人打起架来,要是打不过不是还能跳河逃命吗?”
赵子咎这些年生存环境恶劣,长期处于搏命状态,危险意识很高,难得对油嘴滑舌的柏十七也有赞同的时候:“十七说的没错,江南到处都是河流湖泊,没指望着你救人,但护卫们总有照看不到的时候,自救的能力你总得有吧?”
柏十七狂点头:“堂兄说的对!”一面想要极力把胳膊上这个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家伙扔下河去:“乖!我教人护着你,淹不死的。”
旁边两名教他的漕工闷头偷笑——从小在河里泡大的孩子,谁小时候还没灌过几口河里的水呢?
这位小爷也太脆弱了!
脆弱的赵子恒声泪俱下的控诉:“十七你太狠心了!我前天下河就灌了一肚子的水,差点淹死,你跟我有多大仇啊?非要把我往河里推!”
“我?不是堂兄吗?”柏十七对他欺软怕硬的性子也算是有了深入的了解,不敢谴责黑脸的赵无咎,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她身上,不由磨牙恐吓:“你现在自己慢慢爬下去还来得及,要是一会儿堂兄生气了让人把你丢下去…我可管不了你!”
赵子恒在家里就是个小霸王,父母都对他纵容溺爱,还有个老祖宗心肝肉的疼着,想要长直溜了都难,此刻更是歪的不成样子,整个人都快粘到柏十七身上了,可怜兮兮的眼神不断往身后赵无咎身上瞟,似乎想要用眼神融化堂兄的铁石心肠。
赵无咎的脸都快被他给丢光了:“男儿顶天立地,站直了!”
他身边一众护卫陆续热身,吊在绳梯上下河。柏十七给各人身边配备了两名熟识水性的漕工,喻金盛第一个向下爬,路过赵子恒还鼓励他:“十三郎别怕,旁边有人护着你呢。”几步跳下去,在运河里溅起好大一朵水花,教习看护他的两名漕工们一头扎了下去,挟持着他两边胳膊将人从运河里捞了起来,他露出半个身子,吐出一口水笑起来。
赵无咎的护卫们皆是北方人,跟着他纵马驰骋疆场,都是胆魄过人的儿郎,却不识水性。他们见得柏十七及一众漕工如鱼得水的模样,内心早就跃跃欲试,随着喻金盛下河灌了一口运河水,攀在漕工身上向他们招手,其余护卫们接二连三往下爬。
舒长风换了紧身水靠,等船上所有的护卫都下了河,他还是不放心,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对赵无咎诸多叮嘱,譬如“主子千万别往船舷边上去”或“也别探头往外瞧,后面没人护着您,万一掉下去可不是顽的”等等,絮叨的堪比老婆婆。
赵无咎被他磨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恨不得一巴掌拍河里去,眉头紧蹙:“啰嗦!”
舒长风不敢再啰嗦自家主子,便将求助的目光移到了柏十七身上:“柏少帮主…”
柏十七挥挥手:“行了行了赶紧下吧,我会看好堂兄的。”一边把恨不得粘在她身上的赵子恒撕巴撕巴丢给他。
可怜舒长风一个不识水性的护卫,还要在自家主子的目光之中拉着杀猪般嚎叫的十三郎往下爬,途中赵子恒想要挣扎从绳梯爬上船,他用力之下两个人齐齐跌进运河里,险险砸中了喻金盛及两名漕工。
赵子恒一跤跌进运河里便放声尖叫,吓的手忙脚乱,一声“救命”还没喊出来,已经咕咚咕咚灌下去好几口运河水,还是护着喻金盛的一名漕工拉住了他。
柏十七坐在船舷的栏杆上晃荡着双腿笑的前仰后合,皓齿如玉,笑波如酒,脚下是运河水波,身后是宽阔的甲板,总觉得她再笑下去非得一头扎进运河里去不可,直看的赵无咎惊心不已,驱动轮椅到了她身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生怕她不小心跌下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