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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乘坐的船是江苏漕帮最大的座船,起楼三层,五桅,高近八十余尺,每组五人参赛,采用淘汰赛制。
赵子恒不巧抽中了第一轮,其余四人都是船上漕工,有的高壮有的黑瘦,大家各就各位,由管伯举着铜锣重重敲下去,同时亮开了嗓子:“开始——”站在桅杆下的五人同时开动。
其余四名漕工都抱着桅杆爬了上去,其中最瘦的那名少年蹭蹭蹭就窜了上去,身姿灵巧,当真如猴儿一般,可是反观赵子恒,他抱着桅杆就是死活上不去,身子刚腾空,就哧溜滑了下来。
他不死心,抱着桅杆再窜,双脚离地刚有二尺,又哧溜滑下来。
柏十七捶着桌子哈哈大笑,毫不客气的嘲笑好兄弟,扯着嗓子喊:“子恒你没吃饭吧?还是屁股下面坠了秤砣?”
船上不少漕工都笑的前仰后合,就连赵无咎见到他那倒霉狼狈的模样都露出了笑意,又很想捶柏十七一顿——什么叫屁股下面坠了秤砣?
赵子恒一张俊脸涨的通红,仰头发现同场比赛最壮的那名漕工都慢腾腾爬了有一人高,顿时咬紧牙关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抱着桅杆不放,缓慢的往上爬,好不容易离地有半人高,心下得意,才要向柏十七夸耀,开口就松了气,哧溜滑了下来,落到了甲板上。
柏十七笑的惊天动地,差点岔了气:“子恒你行不行啊?”
赵子恒差点给气哭了!
——男人最怕别人质问行不行!
他抱着桅杆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死命爬,但手脚笨拙,完全达不到小漕工身轻如燕的水平,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犹如一只粗笨的狗熊,引的围观众人轰然大笑,都被他的动作逗的乐不可支,其中最不顾仪态者当属柏十七,笑的全无形象。
“子恒,真应该让京都跟苏州追捧你的那帮小女娘们都来观赏下你的英姿。”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喊道。
赵无咎不由失笑,对自家堂弟的狼狈不忍直视,看比赛章程也只是觉得各项赛事的设置很是齐备,可是真等开赛之后才发现还很刁钻,就比如这第一项,那瘦猴一般的小漕工已经快爬到桅杆顶部了,其余三名漕工却爬的很吃力,第二名距小漕工有一丈距离,后面的逐次递减,赵子恒最末,还笑料百出。
有漕工议论:“秦六儿这小子平时瞧着闷不吭声,真没想到爬桅杆速度贼快,倒好像猴儿转世。”
另有漕工道:“没想到他今年才上船,说不定就能拨得头筹,等回头赢了奖金,回家讨个媳妇。”
“也不知道他跟少帮主比谁快?”
“不如回头找少帮主跟他比比?”
“…”
赵无咎坐在号台旁边,身后漕工扎堆,这帮汉子笑起来跟惊天动地的柏十七一个路数,议论起人来也毫不收敛,嗓门奇大,倒让他听了一耳朵。
他若有所思,不由侧头去看柏十七,但见少年人侧脸如玉如琢,恣意狂笑,神彩飞扬,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头来看他,面上犹带笑意,高兴起来没心没肺,似乎早将之前被他打趣的不快给忘了。
赵无咎不由自主便开了口:“你会爬桅杆?”
搁在往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兴致跟别人闲聊这种小事的,可是在一片轰然笑闹声中,四处都是沸腾的人群,喝彩的以及喝倒彩的声音在耳边充斥,久已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间就放松了下来。
柏十七大概没料到他会对这件事情好奇,朗声笑道:“主要是我爹教子极有预见性,他老人家小时候对我太过严苛,揍的狠了我就只能爬树逃命,长大以后上船爬桅杆也不在话下。”
赵无咎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种答案,一时失笑:“令尊…教子真是别出心裁。”
同行数日,柏十七还从来没见到过他如此开怀的笑容,如清风朗月般令人眩目,不由一呆:“堂兄笑起来很是英俊啊,应该多笑笑才对,这样也容易讨到老婆。”
赵无咎忽然深深的理解了柏老帮主独特的教子方式——臭小子果然应该多揍几次才对,不然都学不会好好说人话。
柏十七见赵无咎面色不好,还关怀备至:“堂兄可是嫌此处太过吵闹?”
赵无咎:此处除了你,还有谁的笑声比你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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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赵子恒垂头丧气蹭到了号台旁边,颇有种丧家之犬的感觉,还畏怯的扫了眼赵无咎,用眼神表示:堂兄,给您丢人了!
直到下一轮赵无咎身边名唤靳志的亲卫爬桅杆的速度奇快,在第二轮中胜出,他才面色稍霁,凑近了讨好的说:“堂兄,你身边真是藏龙卧虎!”
赵无咎神色淡然,见惯了征战岁月的杀伐场面,血流成河,白骨成堆,眼前比赛虽有意趣,却如孩童的把戏一般,胜负并不能令他皱一皱眉头,不过对于这位纨绔堂弟,他也无意纵容:“那是因为你太蠢笨了。”
赵子恒一颗热腾腾仰慕堂兄的心顿时碎成了渣渣,只差藏到角落里大哭一场。
大概每个男孩子小时候都曾经有过长大后做盖世英雄的梦想,周王又是宗室子弟里的传奇,纨绔如赵子恒,哪怕装了一脑袋的风花雪月,对上建立不世功勋的周王,也免不了热血沸腾,敬若神明。
偏偏神明…嘴巴有点刻薄,真是抵受不住。
作为好兄弟,关键时刻柏十七还是很愿意为赵子恒说几句好话的:“堂兄何必妄自菲薄自己兄弟,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今日赛事全是子恒不擅长之事,何必强人所难呢?”还拍拍赵子恒的肩膀,以示安慰,浑然忘了之前她笑的比谁都大声。
赵无咎瞟了她一眼,脑子里全是赵子恒爬桅杆之时她响亮的笑声,但此刻她的口吻却跟家中溺爱堂弟的长辈们一般无二,眉头顿时拧了起来,“啪啪”两声又往她脑门上盖了两个戳子:言行不一,口蜜腹剑。
——这不是捧杀吗?
赵无咎修长的手指敲敲轮椅扶手,淡淡问道:“我长年在外,却不知道这些年子恒在哪个领域有所建树?”
赵子恒张口结舌,总不能说:弟弟于女色上头有所建树吧?
柏十七原本是替赵子恒解围,没想到赵无咎如此较真。
一般人听到这种客套话,正常的反应难道不是揭过此事?
偏偏赵无咎寻根究底。
赵子恒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柏十七,用目光乞求她:好兄弟,拉我一把!
柏十七对上他的目光,脑子转的飞快,张口就是胡说八道:“堂兄有所不知,其实…其实子恒这些年还真习得一门学问,那便是心理学。”
赵无咎狐疑的眼神对上了柏十七:“莫非是我孤陋寡闻?竟是从未听过。”
赵子恒内心绝望:救命!心理学是啥玩意儿?老子也没听过啊!
柏十七一巴掌按在赵子恒脸上,遮住了他面部惊愕无知的表情,还顺势把他的脑袋给按了下去,弄成个羞答答腼腆模样,侃侃而谈:“心理学是一门研究人类心理的学科,堂兄不是常年与那些作恶多端的犯人打交道吗?可是这些犯人难道从出生起便心怀恶念不成?圣人有云,人之初性本善,有些怙恶不悛之辈是如何一步步滑向罪恶深渊的,堂兄可有研究?”
赵无咎:“…”
“堂兄没研究过对吧?”柏十七拊掌大笑,内心激动:妈的要糊弄过去了!
“再譬如今年流沙谷一役之后,大夏败逃,听说边疆战事平定,不少将士们解甲归田,可是堂兄有无想过,这些将士们回到正常的生活之后,也许很多幸存下来的士兵已经留下了心理创伤,会出现很多心理问题,并不是发点银子就能解决的事情…”在赵无咎越来越严肃的表情之下,柏十七准备适时结束这个话题:“所以说心理学是一门冷僻的学科,有些人生病在肉身,可有些人受伤却是在这儿。”她指指自己的脑袋:“或者在这里。”摸摸心脏,摇头叹息:“唉,太复杂了,一时半会说不完。子恒这些年为了研究心理学,真是好好一个青葱少年头发都快掉光了,容颜残损,大不如前呐!”
赵子恒如在云端,只将后面八个字听了个真真切切:“容颜残损,大不如前?”
柏十七惋惜不已:“可不是嘛。”
他大惊失色:“我…我容颜残损了?”顿时痛心疾首:“十七,江小仙会不会嫌弃我?”他是个重度颜控,好与美人打交道…能跟柏十七结交为友就是明证。
柏十七咬牙:“闭嘴!”你抓不抓得住重点啊兄弟?!
赵无咎若有所思,竟然没再追究赵子恒修习的心理学,柏十七暗自欢呼:过关!
接下来的爬桅杆比赛进行的很顺利,今日只是初赛,筛选淘汰掉最差的,明日再进行第二轮筛选。
丘云平摇动秃笔记录比赛情况,还分神逮着柏十七偷偷问:“少帮主,你说的那什么心理学…真有这么神奇?”
柏十七立刻甩锅:“这事儿我只是略有耳闻,修习的可是子恒,你去问他吧。”
丘云平用眼神表示鄙视:少帮主您又出来骗人啦!
信你才有鬼!
他被柏十七骗了不止一回,况且赵子恒腹中空空,一副绣花枕头的模样,哪里像是有学问的样子?
不过丘云平的眼神不具备威慑力,柏十七毫无压力,笑吟吟宣布:“既然第一轮爬桅杆初赛已经结束,不如大家休息,下午进行第二项比赛?”
赵子恒惊魂未定,才靠着柏十七糊弄了赵无咎,又听到下午要比赛,恨不得装肚子疼,但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报了名,况且爬桅杆的时候还被柏十七嘲笑是不是男人,他便撑着胆气问:“下午…下午比什么?”
丘云平爱钱如命,只要能坑来报名费,管你本事如何,道:“今儿下午比赛下河摸鱼。”
赵子恒两只眼珠子都快脱出眶去了,颤颤微微:“下…下河摸鱼?”
丘云平见他神态略有些不对,便好心安慰:“这可是运河,为防意外,都是腰间拴绳子的,就算是不会游泳吊下去也没事儿,至多是灌几口江水,摸不到鱼而已。”
赵子恒:“…”娘哎,我想回家!
他如今看柏十七的眼神都不对了,上船之前分明还是相亲相爱的好兄弟,如今…就跟时常暗中使绊子的对手一般,都快要怀疑这是柏十七专门整他才设定的这些赛事项目。
“十七?”
柏十七立刻解读出了他的未尽之意,大呼“冤枉”:“这事儿真不赖我,是你一门心思要参加的,我押粮几年,因在船上十分无聊,这才找点事儿让大家陪我玩儿,子恒你可别想歪了啊!”
赵子恒哭丧着脸:“你玩什么不好,非要玩这些东西?不能上船带几个美娇娘吹拉弹唱解解闷啊?”
柏十七:“你以为我不想的啊?我当初是想带几个美娇娘上船的,我爹提着棒子要敲折我的腿,我能怎么办呢?跟一帮糙汉子还有什么可玩的?总不能让他们涂脂抹粉吹拉弹唱吧?他们也不会啊!”
赵子恒想想一帮黑脸漕工装扮起来在柏十七面前搔首弄姿,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太伤眼睛了!
“那还不如你自己扮上呢,好歹你二胡拉的不错。”
柏十七悲从中来:“那一年我刚纳了四名妾室,各个天姿国色,吹拉弹唱,身段一流,我爹死活不让我带上船,等我押送了漕粮北上回来…美人儿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被我爹送到哪儿去了!我的娇娇儿啊…”不能做个女人就算了,连男人也做的很不尽兴,吃不到看看摸摸也要受管制,真不知道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赵无咎额头青筋跳了好几下,很想把眼前这一对狐朋狗友丢出去打一顿军棍:“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你们俩为何能玩到一起了。”说性情相投都是假的,这叫臭味相投吧?
柏十七还深陷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不可自拔:“这世上韶华易逝,美人就跟花朵一般,能遇上我跟子恒这样懂得欣赏美人的男人太不容易了,大多数都是酒色之徒!”她摆摆手,决定省点力气:“算了,反正堂兄你也不懂这些,不然早都娶到老婆了!”
“是啊是啊。”赵子恒有气无力的附和:“十七,你真是我的知己,咱哥俩去喝一杯吧?”两人勾肩搭背走了。
如果不是双腿残疾,赵无咎都要从轮椅上弹跳起来好好收拾这俩小兔崽子!
反了天了!
第十章
赵子恒腰间系着一根长长的绳子,抖抖索索站在船舷边上,一边是等着看他笑话的漕工,一边是水流深缓的运河,好兄弟柏十七还不住说:“子恒,你要是害怕,就别跳了,快下来吧!”
他心想:才不要给你看笑话!一拧腰,闭着眼睛从船上跳了下去…
“哎哎你还真跳啊?”柏十七扒着船舷往外看,见他下坠的姿势就觉得要糟,见其余参赛的七八个漕工下饺子一般往运河里跳,扯着嗓子喊:“看着点儿赵子恒啊。”
赵子恒大头朝下入水,呛了一口浑浊的运河水,掉进水里心慌意乱,四蹄乱舞,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沉,四肢踩不到实处,心里愈加发慌,双手死拽着腰间的绳子闭着眼睛要张口求救,才开口就猛的灌了一口运河水,只能死死闭着嘴巴拽紧了绳子,心里万分后悔为逞一时之气而参加比赛。
从船上往下看,他大半个身子都沉在水里,是个扎闷子在水里摸鱼的姿势,只是他这个姿势有点古怪,双脚乱舞的频率过高。
柏十七从小在水里泡大,一眼就能看出来赵子恒这是不会游泳的人入水之时才有的表现,而一同跳下去的漕工们已经四散开来,深潜入水,不见影踪。
“快!快!快把人拉上来!”
下运河摸鱼的都是船上游技了得的漕工,他们下河如鱼遇水,都不肯在腰间束绳,唯有两名今年新上船的漕工冲着不菲的奖金去的,同赵子恒一样接受了安保措施,腰间系着绳子扎进了水里。
两名漕工还笑嘻嘻打趣:“少帮主,赵公子那是在摸鱼,时间还没到,现在拉上来他不会生气罢?”
号台上摆着个香炉,上面插着一根线香,以一桩香时间为限,现下连三分之一都没燃完,要真拉上来为时尚早。
柏十七见赵子恒在水里浮浮沉沉的狼狈样子,气急败坏骂了起来:“混帐东西,让你们拉就赶紧拉!”
两名牵着绳子的漕工赶紧去拉,哪知道才将人提出水面,绳子竟然毫无预兆的断了,两人齐齐朝后跌去,而水里才冒出头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的赵子恒热泪盈眶,面上笑意还未全绽,便又跌进了水里去。
柏十七面色大变,一把扯开了腰带,当众脱下外套,原来她里面贴身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水靠,蹬了靴子一脚踏上了船舷,如一尾鱼儿回归,在空中划下一个漂亮的弧线,连点水花都没怎么溅起来,跳进了运河里。
船舷边还候着四名漕工,也是扒了外套接二连三跳了下去,赵无咎的轮椅就在船舷边上,恰将这一幕瞧在眼中,但见浮波沉沉,柏十七入水之后连个影子也不见了,而赵子恒更是不见影子,不由担心:“不会有事儿吧?”
跌倒的两名漕工揉着屁股也扒在船舷上向外看,还宽慰他:“公子不必担心,只要少帮主下船就没有救不上来的人,这一船的人里少帮主最为善水,别说是个人,就是条鱼也给他摸上来了。”
另外一名漕工接口:“是啊,什么爬桅杆下运河摸鱼,这都是我们少帮主玩剩下的,他一个人玩的无聊,这才花钱让大家陪他玩。我们帮主说,只要少帮主不沉迷女色,在船上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这些人提起柏震霆显然十分敬服,不过提起柏十七却笑意盎然,还要调侃几句:“少帮主本来生的俊俏,又讨小娘子们喜欢,如果不是帮主拦着,说不定后院的女人们都要盛不下了。”
赵无咎带来的护卫们都站在船舷边向下张望,奈何他们皆不善水,只能干看着。
半刻钟之后,跟着柏十七一起跳下去的漕工们都从水里浮出来换气,而柏十七连同赵子恒都不见影子,赵无咎多年掌控全局,除了他的双腿之外,还从来没遇上过毫无援手之力的事情,紧握着轮椅扶手的骨节泛白,脑子里无端涌上不好的念头,先自考虑如何向赵子恒家中父母交待。
赵子恒的父亲与今上乃是同一个祖父的亲堂兄弟,还是今上自小的伴读,情份不比寻常,而赵子恒外祖家就在苏州,故两人虽然性子南辕北辙,帝后却还是挑了他来陪伴周王南下。
足足过了快有一刻钟,船上漕工们起先还高声笑谈不当一回事,及止其余漕工们再次沉下水却还没寻到人之后,皆神色凝重起来,忽然船头有人喊:“找到了找到了…”原来赵子恒沉下去之后,已经随着水流被冲到了前面去。
舒长风推动轮椅到船头,但见柏十七掖下挟着已经昏过去的赵子恒在水里露出了大半个身子,她在水里当真灵活,明明拖着个大男人,居然毫不吃力。
一帮人涌了过去,有人放了绳梯下去,跳下去救人的漕工们都游了过去,从她手里接过了赵子恒往船上送,而柏十七扭身又扎进了水里,水面波纹平静,赵无咎不明所以,探头去看,片刻之后她从水里又冒了出来,双手抱着个足有十几斤重的大鱼,笑出一口白牙…
赵无咎不由露出一点笑意——真是个玩心不改的小子!
赵子恒被船上经验丰富的漕工压着腹部挤出了肚里的江水醒过来,只觉得丢脸至极,索性破罐子破摔,赖上了柏十七:“我受了惊吓,不敢再住光线不好的舱房,要搬到你房里与你同住,你应是不应?”
柏十七拍拍他的肩:“爷,您现在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搭梯子给您摘下来,以后可千万别再逞强了。我第一次习水,我爹都没这么紧张过。”她吩咐漕工:“去把子恒的行李全都搬到我房里。”一屁股坐在甲板上休息。
赵子恒瞪着眼睛:“你占我便宜?”
柏十七讪笑:“你想多了。”
管伯很是为难:“少帮主,赵公子住你房里,你住哪?”
赵子恒理所应当:“十七当然跟我一起住。”
柏十七:“谁知道你睡觉会不会磨牙打呼放屁,我换个地方睡就好了。”
赵无咎眉眼舒展,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理这两个臭小子的胡闹,推着轮椅往回走,耳边听得刚从水里得救的赵子恒不住聒噪:“…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了?居然嫌弃我?”
晚饭时分,赵子恒偎着被子坐在柏十七床上喝鱼汤,旁边漆盘里是红烧与清蒸的鱼块,以及一小碟清炒时蔬,在运河里呛了一肚子水,有点发烧,厨下送来的浓浓的姜汤灌了两大碗,抱着碗扒饭。
赵无咎坐在床边,对他娇气到这种程度也很是服气:“从明日开始训练强度还要再加,就你的身体状况,禁不得一点风雨,将来能做什么?”
赵子恒丝毫不以自己胸无大志而自惭:“吃喝玩乐啊。”
“兄弟,吃喝玩乐也需要个好身体。”柏十七换了身红色的袍子,头发全部用个金色的小冠子束在头顶,更衬的她面如冠玉,肤如敷粉,唇红齿白,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把扇子当装饰,一副招蜂引蝶的风*流模样出现,依着门框挤眉弄眼:“子恒你知道为何每次出门,我都比你要更受小娘子们的欢迎吗?”
赵子恒傻傻道:“为何?”
柏十七:“因为我有副好身体啊。”
赵无咎真想一巴掌把这臭小子给拍出去,明明也有点真本事,偏偏不学好,说话流里流气,净往歪处带。
他原本对柏十七观感十分的差,但是今天下午当她从水里冒出头的时候,他心中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这小子的诸多坏毛病居然都能宽容一二了。想漕帮都是一帮粗莽的汉子,她常年混迹漕河,又是被漕帮帮众捧大的,难免沾染了一身坏毛病。
他这人恩怨分明,既然救了赵子恒一命,便总要承柏十七一份情,帮她纠正纠正坏毛病,把她往直了扳一扳还是能做到的,当下便道:“明儿你同子恒一起练。”
她捂着胸口装柔弱:“堂兄有所不知,我打小有个心悸的毛病,若是太过劳累就会犯病,近来操心太过,实不宜早早起来锻炼。”
赵无咎一见她这推脱的神色便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滑头的小子定然是犯了懒病,不然以她今日的身手,及漕工们的议论,再结合舒长风提起她扎马步之稳,定然也是下过一番苦功的,说什么身体不适,全是胡扯八道!
他才懒得跟这混小子扯皮呢,推着轮椅往外走,只丢下一句话:“明儿早点起来锻炼身体,可别耽误你们白日的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