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段月檬胸腔起伏,看着面前的女生不论何时都不温不火的样子,才恍然有所明了,醒悟。意识到她骄傲使自己太大意。
她两个脸颊有红肿的耳光,显然下午被人教训过。
她语气又软下来。
“行,那算我求你,至少把钟三少这个信息剪掉,好吗?千万别爆出来。”
段月檬浑身颤抖,显然对这个人极度害怕。“我怎么被唾人骂都没关系、求你别把他扯出来。如果把他捅出来,我怕…我怕会死的!你不是大英雄的女儿吗,你很善良的对不对!算我求你。”
南栀只是看着她抖,过了好几秒才说:“求人,不是该跪下吗?”
“……”段月檬瞪大眼,怒视南栀,脖子憋得通红,“不可能!”
她咬牙,“你就不怕我弄死你吗?!”
“你弄死我也阻止不了曝光。我怎么样,跟你过得好不好,并没直接关系。”
“……好,我求你。”
水泥马路,膝盖跪上去有闷闷地骨肉撞击响,段月檬压抑着愤怒,或者说害怕盖过了许多,“把钟三少这个信息剪掉!我再不找你麻烦了。”
南栀后退两步,手放在外衣兜里。俯视她。
“明天早上,我如果在这还能看见你,我就答应你,这个信息点不会曝光。”
段月檬怔在原地,目眦欲裂地盯着前头,却还是不敢起来。
南栀走了两步,回头:“你知道,我爸爸那种大英雄,全国媒体圈到处是他粉。”
她弯弯唇,告诫她,“所以别想再惹我!否则,我不保证哪天这东西就出现在某家媒体头条。”
作者有话要说:不管怎样,栀栀,主动,抱了!
她,抱了。
①【关于更新时间】现在都凌晨,要不就借此改更新时间到早上7点吧。14号晚上不更了,然后15号起就早上7点更,这样大家就可以准时看见了。
②36章末尾加了一个李若熏和同事的小情节,大家可以刷新看看。本来是要放在这章的,无奈上章修改后字数不够,贴上去了。
☆、泡沫
周二晚自习前, 6点半,天空黑云聚集。
几刷凉风搓洗树冠。
看天像要下雨, 学生都呆在教室。
学校规定:6点半到7点播放诺江卫视的新闻联播,七点到七点半是中央新闻。这个时间几栋楼、各间教室, 都回荡着男女主持的播报声。
高三时间紧, 学生争分夺秒学习, 都在埋头做题、偶尔讨论。电视里一条条新闻念过去, 根本没人听。
直到…
赵云强突然抬头看向电视机, 扶了扶眼镜
然后是他同桌,前桌,后桌……
汤立莎正吸着杯酸奶, 在抽屉下玩手机,耳里落入女主播铿铿锵锵的字——
“28日晚, 长荣区鹿子巷发生一起恶性暴力事件。高中生段某檬,伙同社会人员杨某等六人, 对同校女生实施暴力欺凌、拍摄不雅视频等……”
鸦雀无声,整个班级的学生眼睛看完电视机,又看向第四排空着的一个座位。
新闻画面转到一个视频。
黑暗的小巷, 寸头红发女凶神恶煞地对着镜头——
“你知道段棋山是她爸爸,就不知道杨伟茹是谁?别说仇, 老子想弄死谁就弄死谁你信不信!”
她抬臂指着的女生,高个子,短裙,中短发。虽然面部有马赛克, 但熟悉的人一眼就分辨得出!
唰唰几十双眼睛,震惊不敢确信地盯向第四排、第四组。南栀旁边,空着的一个位置。
死寂里,汤立莎嘴慢慢丢开吸管。然后整个教室回荡起她无比惊乍的声音——
“段,月,檬??!!”
晚自习课间。教室,走廊,厕所…但凡有学生出入的地方,都在议论。整层楼嗡嗡。
每个人的手机都很忙。
各种学生群,都在询问、转发段月檬的照片。17班的前后门堆满来围观的外班学生,都在打听。
毕竟那可是7.19重案,当时,连诺江公安厅的人都换了一槽。黑白两道牵涉甚广。
别说诺江人,很多外省市的人都听过。
马晓丽和姜阳、于玲玲上完厕所,甩着手上的水,擦过外班的学生边聊边走进教室。
“7.19案的罪犯!我的妈呀!”
“段月檬平时看她就很嚣张,还好没惹她!”
“鸡皮疙瘩都起了。”
“臭虫的后代还是臭虫!真恶心。”
马晓丽嗤之以鼻:“口号喊得那么牛掰,还不是学都不敢来上!”
她们聊着坐下,赵云强的同桌是个男生,他插一句:“她敢来吗?一人吐她一口唾沫得淹死她!”
旁边几个学生听了半天的学生也参与参与进来。“这种败类就该学校勒令退学,上什么学啊?”
“是啊。”女生抱住胳膊,“想想跟这种变态呆一屋子,就瘆得慌!”
“活生生的社会渣滓。”
汤立莎参与完马晓丽她们的“口头讨伐战”,回头见南栀还在专心写作业。她坐过去,然后歪着头愣了愣。
“南栀…你脸上的伤?”
纸上移动的笔尖,一停。
汤立莎想到平时段月檬和她的相处,水火不容又有点怪,随即脑海里划过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后。脸都就惊了。
南栀手指碰了碰脸上的OK绷,视线觉察到别的视线也在看她。转过去,“是我弟弟打架,我跟着遭殃了。你别乱想。”
“哦,吓我一跳。”汤立莎反应了一下,“啊?你,你还有弟弟啊!”
脑中滑过那天夜晚,温热的臂弯,南栀微微一笑,慢慢说:“嗯。我有一个。”
很奇妙。
在“有”字脱口时,她心脏产生一阵莫名快/感。
晚自习,郝玲来班里转了一圈,很快就被年级主任叫走。班上的学生无心学习,一直有嗡嗡声。
打下课铃后,校内外人潮汹涌。
信息经过这几个小时发酵,已经全校传开。
四周议论不休。
南栀只低头看路,事不关己一般。两颊长发遮挡,高领毛衣把脖子淤青遮得严实。
许措头顶着卫衣帽子,上头又叠戴了只黑色棒球帽。遮得严实。腿跟灯柱一样修长修长的。肩胛很瘦,支着衣服。
双凉冰冰的眼睛,偶尔扫下面前行人。
然后跟上两米外人流里的某个影。

《诺江新闻联播》晚间9点到9点半重播。周彦用着暖腰器,听见开门声时一摁遥控器,新闻主持人的声音陡然静音。
结果进来的却不是许清文。
她表情一滞后变成慈祥微笑:“小栀和阿措回来啦?”
南栀点头,问好。然后就对着电视一怔。手心有些许冷汗。
许措扫一眼电视画面,走过去弯腰一拿遥控器,摁关掉。他看周彦:“很吵。”
周彦看着姐弟俩上楼,轻轻打开电视,把声音尽量调小。可惜新闻已经播到末尾,在放个装修公司坑钱的事。
南俊霖离世多年,唯一让她难以改变的习惯,就是不自觉地去看各种新闻节目。
“谢谢你。”走到小走廊上,南栀停下。
许措摘下棒球帽,目光收敛狠劲儿后变得有点钝钝的,“反正我也回家,不用谢我。”
南栀手握着垂在身前,看着他,眯眯眼,“不只陪我回家,还有刚才,关电视。”
她不想让周彦知道这件事,免得她再烦她。好不容易周彦最近心情不错。
许措眼底浮现很淡的笑意。
他看着南栀推开房门。闺房内窗户吹来的风,撩动她发丝,香味萦绕入鼻。勾动着肺。
手指攥住棒球帽,许措冲动脱口:“帮我补习吗??”
他喉咙吞咽,哑声,“就现在……”
南栀身形一停,往后微侧头。
似乎是考虑,又似乎是为难。
过了一会儿。
——“我今天有点忙,改天再说吧。”

打开花洒,热水冲下。
身体有记忆,许措反应过来时手里已经拿着栀子洗发露。他出着神,手指掐着塑料瓶身。
过了一阵,丢到一边。
拿起很久没动的男士洗发露。
他摁开盖子,暴躁地在头顶一顿挤压。仰头闭着眼,不知道用了多少洗发露。
只是想把这些日子渗入皮肤、血液的花香,都统统洗去!
一直揉到皮肤发痛,他才喘着气,停下。抬臂摁开热水,当头一冲,视线里是胸膛上流下的白色泡沫。
恍惚似一只白净的手,赤/裸/裸扒在他胸口。
浴室回荡低沉的喘息,许措背靠冰凉的瓷砖墙面,仰头,闭住眼。
说好的。
不再妄想。
马上期末了,写完作业,南栀睡前点开了QQ。
黑白头像的段月檬发了一长串消息。
【你现在满意了?把我弄成这样】
……
【你是不是要把我逼死才满意??】
……
【答应我的事你给我记住!】
……
【我们到此为止好吧】
……
她只是大概扫了一眼。
从字眼看得出她精神状态有点失常。
南栀摁掉手机,打算睡觉。
拉上被子时嘴角微微一勾。多年的恨意,今朝也算清算。她只想当只缩头乌龟的,却不得不迎风对立。
只愿一切到此为止。
闭上眼,她却没睡着。又睁开。
想到在教室,说那个“有”字时,那怪怪的、又特别舒服的心理。心脏很满实。
南栀回忆着,想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
“我,有…”

网络时代,舆论是可怕的东西。浪潮往一个方向狂起来能颠覆一切!
而媒体,是这场风浪的操盘手。
新闻播出第二天,一条#我想弄死谁就弄死#,和一条#7.19黑二代#,相继登上微博热搜。一路从末尾蹦到前十。
网络谩骂一片。
“黑二代”的照片,家庭住址,过往经历……很快扒了干净。
舆论呼声太高,夜晚长荣公安就发布了警情通报,表面案件正在严肃处理。
“这一周辛苦你了,要上课,还要秘密接受报纸记者的采访。”
周六傍晚,还是咖啡厅的老位置。余冉请南栀喝的卡布奇诺。同桌而坐的还有李若熏。
南栀:“还好,报纸不拍视频,简单得多。”
见她似乎忧心,余冉说:“放心,你的信息都经过模糊处理,不会有人找到你。”
南栀感激地点点头。
余冉抿唇叹息地一摇头,心中想着作为英雄的女儿,十几岁就经历这些,也是不容易。
看南栀素净的一张脸,在暖黄的光晕里轻轻柔柔的人儿,不由生出做姐姐的怜惜:“再忍一忍,啊?我估计也就这一周舆论风暴就过去了。你生活会恢复平静的。”
“谢谢。让你们费心了。”
“你不用谢我。”
说起职业理想,余冉整个人都有了精神头。“我们作为调查记者,揭露黑暗、锄强扶弱,是天职,是本分,是理想。”
南栀素净的脸出现无措,清澈的目光小弧度波动,因为余冉过于热忱地握住了她的手,眼睛发亮地盯着她——
“小栀。我的梦想就是做你父亲那样的超级大记者!用我的眼睛,监督全世界,不管是黑/道白道。”
南栀怔在那。
随后她低了低眼皮,在回忆浮现掠影时,在苦咖啡里加了满满的一勺糖。
咖啡喝得差不多,该聊的事也说完。
余冉又问:“这一周那两个’黑二代’找过你麻烦吗?”
南栀摇摇头,“开始发了些乱七八糟的短信,最近彻底销声匿迹了。”
李若熏轻蔑地笑一声,“现在家里老巢都危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肯定被关家里训了,哪敢动。”
他一说话,余冉就变得不温柔,怼他:“你们这官僚主义,要不是有我们政法媒体监督,你们指不定老牛拉破车,稀泥和到什么时候。”
“你怎么冤枉人?明明我很积极勤恳。”
“你啊,是还单纯。”
他们斗嘴,南栀不敢兴趣,也不参与。
她看向玻璃外的马路边,蹲在路牌边吸烟的人。
许措这些天虽然陪着她上下学,却不怎么说话了,更不似从前那样黏着、或者说些不正经的字眼。
连今天谈话,他都有意出去避着。
拉开距离。
——人长大了,他真是越来越高冷。
南栀托腮,对着窗外的背影出神。
段月檬也好,杨艳也好,或者面前这个理想远大的女记者以及满怀热忱的青年警察……桌上的咖啡,头顶的暖灯,空气里浮动的咖啡香味,一切的一切,通通不在她感官里。
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不算完全活着。
对什么都麻木。
体会不了。
那些美好的诗,治愈的文字,无论怎么在她眼前流淌,也进不去心里。体会不了它们言说的美好。
南栀托腮的手碰了碰耳垂,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目光在许措垂着手上,在想:如果被它摸一摸,皮肤会不会烫。
她聪明的大脑,又想起那个匪夷所思的“有”字。
发现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措哥除了脸,哪哪都是热腾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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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
阴暗空间, 有滴水的叮咚声。
排风扇叶缓慢转动,间隙里射入几束灰光。
“啊!”
猝然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伴随痛叫。
暗里有几条人影晃动。
挨打的中年女人打扮富贵,在地上哆嗦。
打人的黑皮衣甩甩手腕, 再次逼近, 刚扬手, 地上日光出现只手一抬的影子。他立刻停顿, 低头退边上去。
烟嗓女子道:“谁让你们找那小姑娘报仇, 就那点愚蠢的小手段!”
中年女人有褶皱的白眼皮打着颤,“人月只是一时糊涂,是、是我没管住她, 怪我。”
“看在老部下的份上,三少才给你们生意维持生计, 你们倒好,撒野还带三少出场, 弄得现在条子到处查我们!”
“我以后一定管教好女儿,绝不让她再闯祸了!”
又有人低哼一声:“再有下次,就不是一记耳光这么简单了。”
中年女人慌张, 一叠声保证。很狼狈,却没一个人笑, 一条条人影训练有素。
排风扇晃悠悠,抽上去几缕烟气。是黄鹤楼的硬珍品,烟气细腻,绵长。丝丝白软。
地下室仅有的一团薄光, 就落在这只翘脚的黑皮鞋上。
尖头,鞋型偏瘦。
墙角的水龙头,挂好一会儿的水滴坠落——“叮咚”。

1月,诺江天气进入最冷时段。沿江边风大,幸好咖啡厅内开着暖风。
余冉朝门口的方向一抬手。
许措看见了她,身体一移,挡住走错方向的南栀。
南栀险些撞上他胸膛!一瞬间,“桀骜”沁入她鼻腔。
许措一愣,立刻后退两步保持好距离。“她在那边。”
南栀这才觉察:许措身上没有栀子香了。
余冉在一盆巴西铁旁,俨然亲切的大姐姐,对他们招手。招呼二人快过来。
这位女记者似乎是个咖啡迷,连续三周见面都在咖啡厅。而且记者不坐班,她时间似乎很自由。
以上是南栀得出的结论。
余冉:“不管怎样,这件事总算暂且告一段落。看守所蹲两个月也够他们吃教训的!”
南栀点点头,长睫毛垂下,阴影遮住情绪。“但愿,就此了结吧。”
“你放心,一般这种经历过网络‘洗礼’,日晚晨报都参与报道的案子,各方都会高度重视、从严处理,他们要还想活得好就绝不敢再动你的。”
“嗯。”
南栀抬起清秀的眉眼,“谢谢余冉姐姐,这件事麻烦你太多,为了保密我的身份,还去跟报社的朋友交涉那么多次。”
媒体是个圈,常在外跑新闻的各家媒体记者大都有联络,认识。
南栀不想曝光与父亲的联系,然而这与新闻尽力挖掘事实细节的宗旨是违背的,并且模糊受害人信息,必然有损可读性。
除了对李若熏,余冉为人都很亲切,所以耐心地说不麻烦。
接着她又问:“接下来你们学校是不是该期末考试了?”
“嗯,一模考试了。”
“你成绩应该挺好吧,小栀?”
“还可以。”
对待偶像的女儿,余冉多少有种爱屋及乌的心情。但看几次接触南栀都很清冷,她暗暗头疼,想跟南栀拉近距离又找不到方法套近乎。
想到南栀似乎爱吃糖,她就主动为她加了两勺糖,“有个弟弟真好,每天形影不离地保护你,这样也安全得多。”
突然被cue的人眼珠朝她动了动。
余冉本是随口一说,随即却看见南栀表情动起来,所以呆了呆——
南栀看向旁边那杯,加了很多糖的咖啡还是没喝过一口的咖啡,忍不住笑。
她细心地拿起糖匙,又加了一点:“是啊,我弟弟很好的。”
许措眼波朝她一荡,嘴角欲上翘,可刚有影子又落下去。因为那个称呼。
余冉:“是读高二吗?”
南栀摇摇头,眼睛看着旁边的人微眯。故意说:“才高一,是个小朋友呢。”
“我是个小朋友??”许措立刻皱眉反问。
南栀只是笑。
无言一扯唇,许措转开脸,点着头,说:“好,我是小朋友。”
南栀手指捂捂鼻尖,眼神还在他身上。要不是余冉在,她真想直接回:一直都是啊。
过去他哪次恶言恶语,生气,不是她去哄的。
余冉脸怔怔抿着咖啡,眼睛在南栀脸上打转,又看看没脾气发作的许措。
记者的敏锐直觉告诉她:这对姐弟好像有点不一样。
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在咖啡厅外,余冉等着刚才突然说要来的李若熏来接。
这次的事余冉帮了大忙,南栀执意陪她等,送她走。
因为狂热的新闻理想,余冉总无法忘记视频里杨艳提到的钟三少,背着装有各种大小摄像器材和背包,对灰色天空一叹:“只可惜,提到那个钟三少的信息有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个人。”
她见南栀没说话,以为她没听见,或者说,南栀应该也不知道。
听段杨两人口吻,不管大小那至少该是个黑头子。学校的小女生,跟那种人,不太可能有交集。
“这每分每秒,暗中黑势力又在祸害多少个人啊。”她喃喃着。
南栀始终没搭话。
余冉自说自话也无趣,就不提了。
这时,李若熏的福特停到他们跟前。青年从车窗探出头:“小姐,能为您效劳吗?”
余冉为他突然的开窍愣了下,不敢相信地打趣他。“行啊,这才几天不见都会撩妹子了!”
“人往高处走嘛,我肯定也要学习进步的。”
李若熏给了南栀背后的许措,一个挤眼,意思感谢。
许措站姿懒散,随便地勾一勾唇。
趁余冉绕过车头到另一侧上车,李若熏从车窗朝南栀递出自己名片。俊朗的脸笑着:“还是要对警察有信心啊。”
日光下的名片,字迹清晰地写着李若熏。
南栀却还是摇头,态度比最开始的时候柔和了些,说:“你有你的信仰,我有我的判断。”
李若熏一怔,好歹他二十有四了,所以从个高中生嘴里听到这么早熟的一句话,有种一言难尽。
他酝酿了两口奶茶的时间。说:“这世界没有乌托邦,但我相信邪不胜正。执法者也是凡人,难免一些人会犯错,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这些人更加努力地去守护这人间太平啊,就像你父亲那样。而不是因为某一件事就逃避,不去信任啊。”
南栀脸上温温如三月的天气,只是轻轻摇头。通常她不讲,但或许是提到了父亲。
她声音不大,表达清晰:“这世界是好是坏,与我没有关系。我不关心它黑还是白,抱歉。”
李若熏重新上下打量南栀,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后脱口问道:“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想守护的东西吗?”
纯黑的眼珠盛着淡白的日光,南栀摇头。“谢谢你费心重塑我信仰,但,真的不需要。”
反光镜里,站马路边的姐弟在后退,南栀小弧度对他们挥了下手。表情那么浅。
李若熏开着车,看了好几眼,然后有种强烈感觉:这女孩子不像个真实的人。
他转头问余冉:“你觉不觉得,南先生的女儿好像跟他完全不一样?”
“你也这么想?”
“嗯。她就好像……”
李若熏终于找到个准确的形容,“没有爱!对,就好像没有爱这种情绪。对什么感知都很冷漠。”
余冉点头赞同。
李若熏看着前方,嘴里咂摸着:“没,有,爱。嘶…唉,那么漂亮空灵的一个女孩怎么是这样的人呢,可惜了。”
余冉翻看着各大报纸的新闻客户端,对于这次黑二代欺凌事件的报道,抬起头说:
“可能从小太缺失关爱吧,所以对这世界,很漠然。”

“现在回家吗?”
许措收回视线,看着面前,自己时刻自我提醒保持距离的人。
南栀看见他最近一直徘徊在一米处的脚步,嘴角弯了弯,满意他清楚自己身份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