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傍晚,凉风夹着暗雾。薄薄的校服外套被风透进,凉意侵袭后背。南栀站在人潮里,目送车辆远去。
高中三年,也就跟汤立莎走近之后她才有了些亲近点的朋友。
这难得的热闹,不知会不会在今天终结。
是再次毁灭,还是绝处逢生。
当沉默不能走下去。
反抗,是唯一的出路。
南栀从书包里拿了件外套穿上,沿着校外马路,沿着纷扰来往着学生的人行道,往电箱那边走。
左胸前的口袋里,别着那支圆珠笔。
此时衣兜里,手机屏幕亮起,电量显示98%,以及一条新微信——
【小栀妹妹,我到长荣二路了,大概十多分钟到。务必通讯工具调为振动,且电量充足,系紧鞋带,手机贴身放】
电箱离校门两百米,人/流到这已经疏散。刚到这南栀接到文致电话。
他语气微恼:“小栀你再等等啊,我这又给人追了尾!真是倒霉,后保险杠都撞掉了。唉你们这些小青年怎么回事,撞了别人态度还这么横!好了小栀,我等会儿联系你啊?”
听筒里各式各样的汽车摩托鸣笛,远远近近,几乎将他声音淹没。
南栀脸上并没意外之色。“文致哥,你处理好直接去修车吧,不用来接我了。”
“啊?那你怎么回啊。”
随后文致又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状,“阿措骑车了是吧!可他未成年,骑得又太野,还是不安全啊。”
“是别的朋友送我,而且今天时间还早,公交车也能回家,真的没关系。”
文致担担忧忧,请示了周彦后才告诉南栀,一会儿她要没坐到车就联系他。
挂掉文致电话,南栀检查了一遍手机网络和电量,又站了会儿,然后才往公交车站走。
她背后,十多米处,那辆停靠路边许久的白色小面的,终于龟速开始移动。
前后轮胎依次碾过下水道井盖。
跟上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在练腹肌的措哥 (*/ω\*)
——
(今天提前点更了)
☆、窄巷(修字)
诺江城市高低错落, 窄巷、老街、大小河流随意穿插。
从九十二中北门出来,最近的公交站也有九百多米, 中间隔着条污水小河,和一片待拆迁的老巷子。
车站, 学生被一辆辆公交疏散, 只剩南栀和两个投入手游的两个男生。南栀看看右边, 411的路线牌。玻璃上, 模糊映着的白色小面的。
冷风贴地刮起灰尘。
她低头, 解锁手机。
时间18:35,手指第八次点开最新收到的短信:【抱歉啊小栀,你找个人多的地方再等等, 我们这有点堵,马上到】
她手心全是冷汗。
都过去三十分钟了, 这个人还没来!
南栀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太轻信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想到, 对方不止一次坦诚的身份和证件照,她又觉得,或许还可以再等等。
只希望旁边这两个男生能再呆会儿, 或者,再来点人。
此时扑面一股汽油味的风, 伴随车门放气的长“呲”声。
“车来了车来了,上车再接着打。”
“哦哦。”
“糟了我没零钱——”
“我有卡帮你刷。”
胖男生扯着同伴,两人乱七八糟拽着书包钻上车。他们坐下,透过玻璃看见随车移动一步、眼神有点古怪的南栀, 也露出疑惑。
公交立刻驰远。
南栀口微张,立刻侧脸看玻璃。那上面,果然变得蠢蠢欲动的面包车…
待拆迁的旧街区,卖臭豆腐的小贩也不知何时推着移动摊不知所踪。眼下天微黑,阴风阵阵。
南栀手指碰到左胸前的圆珠笔,胸口起伏变明显。
四周空无行人。
一人和一车,像野兔与埋伏的豺狼。
每一秒,空气都更紧地裹住呼吸,这暗中对峙,持续到第三分钟。井盖旁的车轮终于按捺不住,试探地缓慢前行。
手指揪紧书包带子,南栀紧盯玻璃上移动的影,瞬间拔腿。
“妈的,她发现了!”
“操/你妈/逼。”
“站住!”
几句尖利的女声叫骂,混在引擎声里穷追不舍。
南栀急回头看一眼,胸口大喘气,上下抖动的视野里面包车在快速跟进。
宽宽窄窄的小巷,人户撤走了,路灯还在。千疮百孔的地面,散着石粒和水坑。
“小贱人躲哪儿去了!”
“看着她拐进来的,肯定在窝在哪旮旯!”
“仔细找!”
最后说话的是段月檬。
南栀身体紧贴风化的灰砖墙,缩在阴影里。五人的骂咧声、寻找踢翻垃圾桶的声音,不时惊起她一哆嗦。
她竭力保持冷静,摁亮手机。
奔跑的着几分钟里有一通未接来电,和一条信息:【我们还有5分钟到车站,妹妹你在那吗?坚持下】
南栀挤着眼皮闭住,浑身发凉。
5分钟......
——“找到了段姐!这儿!”
脚下拉来长影,是巷口追来两个人发现她。
南栀胸口提气一瞥他们,果断甩掉书包!踩到水坑崴脚也只是皱了眉,没停顿。
背后一声:“艳姐,抄路堵住她!”
前头不知哪处有人一应“OK!”
南栀心顿一凉,脚下急停。
——前头巷口,晃出段月檬抱着胳膊的侧影,脱离学校后笑容说不尽的阴狠劲儿:“往哪跑啊小可爱,嗯?”
南栀呼吸急促起伏,幸而瞧见右边一条岔道。
“艹他妈,谁修的破街,岔路这么多。”
“堆的啥破家具!”
“仔细找,她跑不掉。”
隔着几米,拆迁户留下的旧衣柜后,南栀蹲下时捂嘴,眼瞪着老鼠钻进水沟旁的洞才松口气。
她手指冰凉,有条不紊地把定位发给对方,然后点开通讯打出1、1、0三个数字,但最后关头又犹豫了……
现在的问题是那人还没来,一会儿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她要怎么才能全身而退?
南栀抓脑袋想着。可一阵一阵推翻杂物的声音越来越近,分秒紧迫,根本容不得她细想。
身体因为逼近崩溃而发僵哆嗦,呼吸克制不住发冷颤。
几乎是本能。
她看见自己双手,翻出特别收藏里的人。
那个,简短的名字......
然下一刻
脑海又掠过,男孩子踩着她手边杂志、冷冷俯视她的样子….
“好白的小手啊!大老远就看见了。”
阴测测的声音,突然近在耳畔。
南栀才惊觉自己暴露在亮光里的白手,视线缓缓移到旁边地面,那围上来的几条影子——
“哼——”
背砸到地面的剧痛,让南栀不自禁低哼。手掌磨破,瞬间一阵火辣辣。狼狈的样子立刻引来四个女的一阵前俯后仰的笑。
她拿起手机,拨了个11,一只脚飞来将她手一踢。手机顿摔出几米远,“哗”,擦到乱堆的杂物下——
“□□妈还敢报警!”
有人叫好:“艳姐手劲儿牛逼啊。”“哈哈,弄她!”“打她脸!”
段月檬将揪住南栀衣领、打算扇耳光的人一拦:“艳姐,你收着点儿啊,别一来就把小可爱打坏了。脸坏了,一会儿拍视频哪儿看得清是谁啊?”
这女的留着寸头,红发,脖子一串刺青,正是杨艳。
“行~听你的!”
她啐一口,丢开南栀。杨艳高中毕业就没上学了,浑身上下和段月檬完全不同的底层社会气。
南栀缓口气。
这片夹在拆迁房里的水泥小坝,以前是停车场。路灯高照。她们点着烟,或蹲或站,打扮怪异,正是当年欺凌的五个女的。
隔条街,隔音效果很差的老式KTV,有人在扯着嗓子一遍遍嘶吼《夜来香》。
几米外,摔在废木板下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通话在计时……
背后水泥地冰凉,南栀盯着这几人慢慢坐起来,圆珠笔帽正对她们的脸。路灯明亮,将五人的脸照得反白,眼窝具是一双黑洞。
段月檬踩着张烂凳子,肘膝俯身,用下巴睨她:“我说你怎么还学不乖?居然还想报警,忘了当年什么结果?”
脱离学校后,她浑身一股社会狠劲儿。嘴里嘶了口烟。
南栀手心紧握,余光里是因为再三固定而一丝不动的圆珠笔,随着胸口在浮沉。她心里生出破釜沉舟的勇气,抬头直面:“什么结果?”
“什么结果?!哼!”杨艳站起来,一踢废拉罐,呲啦一阵响,“不怕告诉你,当年给你处理的黄sir,经常跟我们一起吃饭!只有你这小傻逼还傻乎乎地信他。”
果然是…南栀手指缓缓握拳,想起那个裹在制服里,道貌岸然的人。心口激愤。
当年她被周彦抛弃的那段时间,被这群人欺凌。
她挨家挨店地去叫人帮忙,告诉他们,她被欺负了,还找去警察局。也有些热心的人关切几句,然而没有人真的站出来为她出头。
最后,无疾而终。
南栀:“所以,其实你们是一伙的?!”
段月檬勾嘴笑:“你说呢?”
“当年你们不是已经一锅端了?还敢这么嚣张!”
她刚说完,就有人狠狠一砸烟头,说:“小傻逼!钟老被你死鬼爹坑了,还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钟三少,你以为我们——”
“叫你B话多!”这人话没说完,就被杨艳一耳光打得哎呀叫唤一声。
刹那如冰棱刺穿骨髓,南栀手指掐着掌心,有些急切地问:“他在哪?”
段月檬狭长的眼阴阴一笑,嘶了口烟,弯着腰慢悠悠说:“那种大人物我都见不上呢,没空理你。跟你玩,我们就够了。”
杨艳打完人,捏着手指朝段月檬走来:“段姐别啰嗦了,这回怎么玩儿?老子看见姓南的手就痒。”
南栀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我跟段人月有仇我知道,可我究竟哪里惹了你?我跟你有什么仇!”
“我?”
杨艳横臂一指段月檬,“你知道段棋山是她爸爸,就不知道杨伟茹是谁?”她怒躁的笑两声,嚣张得不行,“别说仇,老子想弄死谁就弄死谁你信不信!”
大耳环黄毛女发根长出一截黑发,灯光下像《西游记》里的黄毛小妖。她丢了烟头上前:“段姐云姐,咱们直接上手吧,我都等得不急了!”
另一个女的推她一把,笑:“小贱人身材这么好,你这次可得好好拍啊!”
“当年不手机像素有限嘛,今晚绝不让你们失望。”
几人哄笑,摩拳擦掌地丢掉烟头、甩开身上不方便活动的东西。
南栀手摸到块有毛刺的木板,稳稳夹在外套口袋里的圆珠笔,上面两个细微的摄像头,随着她胸口呼吸而记录的画面也上下浮动。
情势已危,但此时,她却生出一种莫名的兴奋。像夜色到尽头最黑时,像忍着寒冷到最后一口气时——
“你们敢!”
九十二中北门出来,沿河一条街的大棋牌室,装修高档。来玩的大部分是小老板,像这么一群学生,实在少见。
服务生来上饮品,也不自禁打量这群男男女女女。其中几个他很眼熟,每次花钱都大手大脚,尤其灰头发那个少年。
“出牌啊阿措,又该你了。”
赵品言催促许措,又一扬下巴指指他耳边的手机,“谁给你打的电话啊,半天不见你吭声,都聊啥了?”
许措脚踝搁在左膝上,胳膊懒懒肘着桌沿。走坐都一副大爷的样子。他随便抖张牌在桌上,“管那么多。”
赵品言隐约听见有歌声,打趣:“半天不吭声,是有妹妹请你听歌呢?”
鹿皖抬眉:“据说以前网恋就流行点歌给对方听。”
其它男女生一起笑。
脑子单线的宋魁立刻当真,真转头问许措:“我去!什么妹子这么纯啊阿措,还点歌给你听。”
鹿皖:“我听听,夜来香?哈哈哈,品位略通俗啊。”
近几天本就心情不佳的许措,此刻听着七嘴八舌,更是烦。尤其眼看着自己,傻逼一样,痴痴听了几分钟南栀无意拨错给他的电话….
头顶白炽灯明亮。
他皮肤很白,眼瞳黑亮,明明生的是干净好样貌,动作和表情却总一副冷痞。
手机听筒里,半天KTV的歌声,隐约有人语却听不清。都是杂音。
鹿皖的女朋友腻过来,赵品言打趣他们要“玩”自己找地方,别在这腻歪。徐菁菁坐在一旁,好不容易找到时机插上话:“许措,你刚不是说手机没电吗?我帮你充电啊。”
被问的人眼皮也没抬,直到被人推了肩膀。鹿皖:“人小姑娘叫你呢。”
许措才瞄过去。
——徐菁菁今天穿着白色羽绒服,里面是高领白色毛衣,小脸白净、头发乌黑。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神,黑白分明。
他眼神微恍惚。
见许措这神色,兄弟三都是一愣,徐菁菁渐渐脸发热。
赵品言不正经笑:“措哥,别心猿意马啊。大伙都看着呢。”
其他人附和。
结果他们话音未落,却听——
“你,立刻,走。”
不带情绪的四个字,直接明了的厌烦。许措的眼神,明了地落在徐菁菁脸上。
空气陡寂。
几秒钟后,是徐菁菁红着眼跑走的背影。
所有人才从呆滞里反应过来。
“干嘛啊措哥……”
“就是。”
“把人家小姐姐都惹哭了啊。”
许措只是没反应地低下又白又薄的眼皮,将手机从耳边取下来,看一眼屏幕上的“栀”字,打算摁掉。
这群人都挺混,气跑了个女孩儿也不会有人在乎,吵吵地又玩开。许措手指落在挂断键,散漫摁断的同时,恍惚一声清晰的嘶喊——
“滚开!”
他一怔。可电话已经挂断了。
赵品言胳膊肘碰碰他:“干哈干哈,又走上神了。你这几天咋回事啊?”
许措迟一拍地抬头,思维还在那一声若有若无的怒喊里。
“没什么。”
他随手,丢张A在桌上。
☆、心空
纵横的巷子, 狗吠远远近近,野猫被几条人影追得惊惶乱蹿
南栀贴在铁皮垃圾箱后, 无声地大口喘气。
杂乱的脚步声已迫近背后。她心勒紧。
“妈的,是不是会跳舞的都跑得跟兔子一样快?”
“这回捉住先打肿她腿!”
“刚拍到没?”
“衣服都没撕完, 能拍到什么?”
“*!冬天穿太厚!”
新赶来的两个剃头男骂咧得厉害。一直没说话的段月檬, 心情很差, 重重一哼:“找!”
翻箱倒柜的声音里, 一男不正经地说:“谁找到算谁的啊段姐?
她轻蔑地答:“行啊, 你找到先让你耍喽。”
又是嘿嘿地笑。南栀闭住眼,揪紧被扯烂的衣领,手心还攥着伪装成圆珠笔的针孔摄像机。
然而耳里恍惚渗入KTV的歌声, 她眼睛一亮,沿着狭窄崎岖的巷子看去。出口那儿, 有车灯一晃而过。
她胸口不由自主吸气。
如溺水者发现一叶扁舟。
从没如此地,把希望寄托在个未知的陌生人身上。
发软的双腿陡然使力, 她拼命奔跑。
——“在那儿!”
黄毛女尖声一指。
南栀看他们一眼,不肯停地奔跑——“救命!来人啊,救命啊!”
“**, 还敢喊!”
“摁住她!”
荒凉的野巷,夜色里的追逐触目惊心。
片刻, 巷口的光消失,连同南栀大瞪的双眸里的光。
她长发被人一扯,被迫仰头,腿弯被一踢, 推搡着摁在地上。可眼睛仍不死心地盯着巷口。
石子磨破裸/露的肩。也许人体在绝境里会生出无比的力量,她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想必格外狰狞。
她眼看见自己双臂疯狂反抗,抓破一男的脸,拽下黄毛女头发一撮头发。鲜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们用难听的字眼辱骂,因为她的反抗愈加愤怒,脸上脖子上有她抓咬的伤。
“*你妈,叫你反抗!”
有人愤怒地高声骂,同时她头上一痛,眼前的人和小巷围墙出现重影,身体软软倒在地上。有人骑住她,手在乱七八糟撕扯她仅剩下的衣物。
南栀背贴着冰凉的地面,被拽得来回摩擦,涣散的目光仍久看着巷口。
从未如此渴盼。
这糟糕的人间,能多一点善良。
那个陌生人,是个勇敢热心的人,能听见她的呼救回来……
“救、救、我……”
她无声张口,手里攥着圆珠笔往那边伸。
终于,光亮模糊的巷口,一道修长人影,像水墨画中晕开的一道墨…
他踏风而至,很大一只鞋子踩在她脸颊旁,鞋带长长触及地面
如惊雷搅碎池面。
铁棍落在金属上的嗡鸣,落在人体上闷响,夹杂东西破碎、摔倒的声音……如风暴席卷。
南栀无力躺着,背很凉,胸口也是。虚弱的目光看着路灯与巷子围墙切割的光与影里,混乱打架的人。
——那么清瘦,打架却最狠。
他打倒几人,背上挨了一棍一个踉跄,回身一胳膊将这人打趴。
叫骂、惨呼混乱不堪。
南栀眉头抽/动,鼻腔里是数双错乱脚步惊起灰尘,意识开始不清晰….
等她视线重新清明,耳边已没有乱吼乱叫。她裹在件大外套里,感知到不属于她的灼热体温。
散漫碎星的夜空与路灯下,一张沾着血迹的脸,凌厉的眉眼泛着温柔的红。喉结滚动——
“姐姐…”
来不及说话,南栀黑亮的眼睛一合,又昏过去。
往日干净芳香的长发裹满尘土,落在这人流着热汗的臂弯。
街口摆着两辆警车,人员穿梭。地面的水洼折射着警灯炫目的光。女记者余冉和便衣警察李若熏站在一旁。
因为突发堵车,两人没能及时赶到,在车里时抠了李若熏同事的电话。
此时被押上警车的七个人,年纪不大,约莫一二十岁左右的青少年。余冉视线与其中唯一没受伤、只是头发散乱的女孩儿对视上,为那阴狠的一记眼神暗一心惊。
看着跟普通学生似的,那眼神却不太一样!
杨艳几个反抗叫骂了两声,被警察训斥着闭嘴,不甘不愿地被塞车上。
李若熏上前,却没能拦住许措,眼看着他怀里用大外套裹住情况不明的女孩子抱走。
“没关系,他是她弟弟。”
余冉拉住打算用强的李若熏,安慰一笑,“给他们点时间,我们等等。”
见她坚持,李若熏点点头。
两人一起往车子走。
余冉马尾落在肩上,黑色背包里有采访用的器材和笔记本电脑。她看看手表,懊恼道:“唉,还是怪我经验不足,没想到高中生纠纷这么厉害。”
李若熏看她一秒,认真说:“你不想想这群小孩儿的父辈是什么人?涉/黑团伙骨干!你让这孩子取证拍摄太冒险了。”
她自责地点点头。
*
离开巷子,夜色又冷又浓。
脑袋昏沉中,南栀感觉到有人抱着她在走路,呼吸到某种薄荷苏打水的气息,温暖怀抱里有淡烟味。
意识混乱,像拉回童年。
父亲的怀抱……
因为南栀一遍遍呢喃不要回家,不去医院,不让周彦知道。许措只好带她来了酒店。
放她在床上后,许措沉默地用热毛巾清理她身上的脏污,尽量不去碰擦伤的地方。但或许是手重,还是让南栀不时吸气,胸口起伏。
脸颊,脖颈,肩……
像撕裂的漂亮人偶,只有鲜红的血丝还证明她活着。
他被这种,在毁灭之上滋生的残忍美,震撼。
旖旎曲线刻在瞳孔里。
呼吸,无可控制地在变热…
许措偏头,狠抽了自己两耳光。一弯腰,从床里抠起南栀,狠狠揉在怀里。
南栀微微醒来。感觉自己姿势是坐着,被人搂在怀里。
这胸膛很薄,很烫。
“许措…?”她声音轻微。
回答她的嗓音,低沉,有明显磁性,“嗯”了声。
“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又怎么知道,我在哪?”
他呼吸就在她颈窝里,喷洒灼热。可南栀已经无力去害怕,他身上散发的强烈荷尔蒙。
“只要蛋有缝,苍蝇就会发现。”许措自嘲地说,“我对你所有讯息,比苍蝇还敏感!”
南栀睫毛颤动。
——苍蝇。
“关注你生理期,偷看你晾的内衣,用你的沐浴露,闻你衣服上的味道……”
许措低哑地笑:“像个恋物癖、偷窥狂,对你了如指掌。要找你不难。”
南栀望着天花板的空洞目光,开始颤动。
随着他的每个字,背心渗凉。
可害怕之后,又升腾起另一种心绪。它们在心底郁结,几乎撼动理智。所以她好一会儿才说话——
“别喜欢我,我不会跟你有结果的。”
刹那,她感受到这双修长却偏瘦的手臂一僵,但并没有停下,“我以后会嫁一个比我大很多,成熟、强大的男人。”
她直白地说,“从我们见面那一刻,就注定没可能。”
许清文不可能同意,周彦更不允许。
一字不吭半晌后,许措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