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伊楠奇怪的是,她所听到的这些传闻中,很少涉及到许志远,当然,彼时他尚未踏足远大的运营,比起退居幕后的母亲,他更加神秘莫测。
对于这些拼拼凑凑出来的小道消息,伊楠总是微笑着听过便算,从不评头品足,毕竟,无论是许董事长,还是那位曾经与她有过短暂结谊的二公子,都离她甚为遥远。此时的伊楠,正处于向上走的时期,领导重视她,工作也干得如鱼得水,与之相伴的,自然是薪水的节节攀升。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恒久五年的提拔历史中,伊楠的升迁速度绝对是空前的。
这也令她常常有了“福祸相依”的感叹。不久前,她还因为贸然的表白,几乎连饭碗都要丢弃,又怎么会想到瞬息之间,峰回路转,前途无限美好。
这一切,除了梁钟鸣,伊楠知道,她还需要感谢一个人,就是冯奕。
是他,协助自己度过了一场“心理危机”。
33. 福祸相依(二)
每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三,是伊楠定点回访远大的日子,而冯奕只要在公司,总会亲自接待她,一点都不避讳旁人的议论。
当然,供应商不比客户,待遇太高也容易招来非议,所以中午用餐,冯奕也仅是在公司的餐厅招待伊楠,而不是去外面的酒店。
即便如此,坐在贵宾席里的两人仍能惹来数双眼睛的好奇观摩,看着冯奕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伊楠有些按耐不住,半开玩笑道:“冯助理,你不觉得咱们该避避嫌?”
短短半年,他们已经成为远大八卦排行榜上最惹人注目的一对,且褒贬不一。
冯奕抬头瞟了她一眼,淡然一笑,“避嫌?有这必要吗?你越躲躲藏藏,人家越觉得你有鬼,索性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还自在些。再说,”他顿了一下,唇边的笑意泛滥开来,“我看你也挺沉得住气,任凭风浪起而能岿然不动,冷静得我都看不下去。”
伊楠扑哧笑出声来,“我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完全跟你学的。”
冯奕眸中有光一闪而过,笑容依旧不减,“是么?不知道对你来说,我究竟是‘朱’还是‘墨’呢?”
伊楠含笑低下头去,兀自道:“这可难说得很,得具体看什么事儿,不是有句话叫‘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么?”
事实上,伊楠还是很佩服冯奕的,不仅有能力——C市的这家工厂从建厂初期他就参与其中,可谓有他一半的心血;而且,他为人还极为低调隐忍,据称有一度梁钟鸣想提拔他当副总,却被他婉言谢绝,宁愿做个名头可大可小的助理,为梁钟鸣守护好他最有根基的一方。因此,梁钟鸣可以很放心地将工厂大部分运作事务都交到他手上。
但是,伊楠总觉得自己看不透他,在他文质彬彬的笑容后面,似乎隐藏着些什么。就象他对自己,在人前表现地殷勤暧昧,一旦两人独处,他却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客气依旧,而亲昵不再。
冯奕听她如是说,遂扬声笑起来,他如此聪明,又何尝不知道她话里有话,他当然知道她对自己是感激的,同时也是疑惑的。
伊楠很希望他能解开自己心中的谜团,即使不明说,有一两句点化也是好的,但很遗憾,每到此种地步,他通常都会换一个话题,而不再继续。
果然,他很快压低了声音,闲闲地提了另外一个茬儿,“今天下午梁先生会过来,晚上…一起聚一聚?”
伊楠心头突地一跳,飞快扫了他一眼,冯奕对她的异样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不…用了吧。”伊楠本能地想回绝,她已经有些日子没见梁钟鸣了,思念是有的,可如今,见了面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徒增尴尬。她更明白,如果自己真的要放下,避开是最好的方式。
伊楠以往的冲动和不假思索的脾气也是在那次对梁钟鸣的唐突之后骤然收敛的,她忽然发现,有些事情当时冲口而出十分畅快淋漓,而事实上不是所有人能承受住后果的。虽然事情已经过去,甚至可以说得到完满解决,可每次她只要一想起当初自己的“愚蠢”表白,羞愧就会不请自来。
冯奕不以为然道:“就吃个饭,不耽误你时间。况且,”他眸中似含着深意睃了她一眼,“这也是梁先生的意思。”
伊楠默不作声地扒拉着米饭,心里矛盾而纠结,去吧,总有些尴尬,但如果不去,似乎又说不过去,毕竟是梁钟鸣主动提出的,自己拒绝,是不是显得太幼稚小气,好像心里有鬼一样…
过了片刻,她听到冯奕轻声道:“下了班我过去接你。”
伊楠这才抬起头来,清了清嗓子,故作坦然道:“不必,我自己去就可以,你告诉我地址就行。”
最终,“去”的念头战胜了“不去”的念头,因为不想当缩头乌龟,与此同时,一丝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欣喜正在偷偷蹿入心田。
伊楠是踩着点准时到达餐馆的,在前台处报上名号,迎宾小姐遂领着她前往包厢。这里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高档的餐厅,但因为离市区远,胜在清净,周边环境也尚可。
到了包房门口,迎宾小姐退了下去,伊楠在门外作了一次长长的深呼吸,缓解掉一些紧张的情绪,这才走上前,抬手准备叩门。
手指还没有触到门板,房间里赫然传出一声怒喝,“你放肆!”
伊楠吓了一大跳,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呆若木鸡。
这声音,她不可能听错,的确是梁钟鸣的,而此时的房间里,除了冯奕,她想不出还会有谁?
伊楠认识梁钟鸣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他这样暴怒的口气,而他针对的竟然还是自己的心腹冯奕,很显然,她来得不是时候。
伊楠正在门口犹豫辗转,踌躇不前,门却哗啦一声拉了开来,脸色铁青的梁钟鸣出现在门口,很快就见到了站在门外不知所措的伊楠,脸上的阴郁顿时被惊愕所替代。
伊楠仓促之间,只得先挤出一丝笑容来,“梁先生…”
梁钟鸣连招呼都没打,只勉强对她点了个头,然后生硬地转过脸去,望向疾步走出来的冯奕,用眼神质问他。
冯奕对他的“谴责”视若无睹,也没有一丝被斥责过后的灰头土脸,朝着伊楠沉着微笑道:“你来啦。”
这样的情形,伊楠很容易忖度出来,今天把自己招来的人根本不是梁钟鸣,而是冯奕!
心情一落千丈,她再磨砺得有涵养,此时脸上也不太挂得住,无暇去揣测冯奕的用意,她一句话都没多说,忍住一腔悲愤和沮丧,转身飞快跑开。
冯奕只愣了两秒,就立刻追了上去,“伊楠,姚伊楠!”
34. 福祸相依(三)
梁钟鸣怔怔地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那一头,不知不觉中,藏在裤袋里的双手紧握成拳…
今天是极为不顺的一天。
早上赶飞机前,他跟太太严景玲一起去探望母亲许欣宜,也是为了一个新的投资项目而去。
许欣宜这几年成了甩手董事长,很多场面上的事都不再轻易出头,而实际上,但凡涉及到大宗用钱的地方,没有她的同意是没法干下去的。
尽管去之前心理多少都有了些准备,但面对她轻描淡写的否定,梁钟鸣还是十分心寒,事实上,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赢得母亲的全部信任和疼爱。
然而,更令他难过的是,他在她面前连辩解的权利都没有,因为她不需要理由,只给出结果。
严景玲给许欣宜带去了几件从国外淘回来的新奇玩意儿,两人聊得甚为开心。景玲是许欣宜闺中密友的女儿,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些年来,她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唯独跟向来温言软语的景玲没有翻过脸。
聊得正欢的许欣宜突然扭头对枯坐一旁的梁钟鸣斜睨着道:“钟鸣,我怎么听说冯奕最近跟个女孩子搞得挺热闹?”
梁钟鸣心头一震,本能地道:“哦,有这事?”
许欣宜冷道:“亏他还是你最器重的人,连这点事都不清楚,你小心那间工厂哪天被姓冯的连锅端了。”
梁钟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这怎么可能呢,冯奕他…”
许欣宜打断他道:“你不用急着为他开脱,他的事我本也管不着,我只是听说他相中的女孩凑巧就是从前引诱志远的那个,所以要你奉劝他消停点,别给我捅什么篓子,志远总有回来的一天,他的状况你不是不知道,我不希望再惹什么麻烦。”
这番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却称得上声色俱厉,梁钟鸣心头积郁,忍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妈,我不知道是谁给您传的这么不切实际的消息,他跟那女孩根本没有…”
景玲屏息凝神地在旁听了会儿,此时见丈夫还待申辩,忙插口道:“钟鸣,你少说两句吧,人家的事,你又怎么吃得准,反正留心点就是了。”又朝他连连使眼色,“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去机场了,别误了航班。”
梁钟鸣叹了口气,压下心头的委屈和不恁,跟着太太告辞走人。
坐在车里,景玲忍不住又埋怨他,“你母亲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跟她硬顶?”
梁钟鸣闷声道:“那也不能无中生有。”
景玲瞟了他一眼,面庞上现出些许笑意,“那倒未必。冯奕为人一向低调谨慎,连你升他当副总都舍得推掉,他可不是一般人。这回却闹得满城风雨,在人前都不避嫌,我看这事八九不离十,也难怪有人到许董面前去搬嘴。”
梁钟鸣心头蓦地感到烦躁,双唇用力一抿,陷入沉默。
上了机场高架,他的心绪才有所缓和,转而又对景玲道:“收购天亿的项目我还是希望做下去,机会难得,既然她不愿意,我想…找你哥谈谈。”
景玲吃了一惊,睁大眼睛盯住了他,“钟鸣,你疯了不成?这样一来,许董一定不会饶你的。”她见丈夫神色坚决,只得软言相劝,“我知道你想做点事情出来让她对你刮目相看,但做生意不是赌气,万一你赔了呢?要知道,老太太能走到今天一半靠的是运气,还有一半靠的是强硬的手腕,你别指望她到时能帮你。在她面前永远只有一次机会,你别忘了你父亲的教训!”
梁钟鸣的心头顿时被一片阴云笼罩住,这也正是他下不了决心的地方,想到父亲当年的惨状,他不觉打了个寒噤。
景玲审度他的面色,知道他心中亦是摇摆不定,趁热继续劝导,声音却低下去许多,“你也不想想,她还能争几年…总得找个得力的接班人吧,志远那孩子又不争气…退一万步说,她真不顾理智把志远拉上去,凭你们俩这么多年的手足情,还有我家的鼎立支持,你有什么可愁的…到那时再独立也不迟啊!不管怎么说,现在都还不是时候。”
太太的规劝令梁钟鸣无话可说。他筹备了这么长时间,本想背水一战,不料末了只是在湖面上打了个水漂,连浪花都不曾溅出来几滴。
冯奕在伊楠冲下楼前及时拽住了她的胳膊,硬是把她拖上了偏僻的走廊拐角。
伊楠用力甩开他,向着他怒目而视,“你为什么要骗我过来?”
“我没骗你,他确实想见你。”冯奕平静地回答。
“你骗人!”伊楠咬牙切齿地朝他吼,“冯奕,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根本不知道我要来,你…”她突然难以为继,因为所有的猜测都只是一个模糊的疑团,她根本不清楚冯奕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最终,她象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冯奕精明的眸子始终关注着她的神色变幻,此时方徐徐道:“对,是我替他叫你来的。”他轻吁了口气,“我早就说过,梁先生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一直以来,他活得都太累,直到…遇见你才变得开心一些,所以我想…”
伊楠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猝然打断他,“别说了,你真让我恶心!”
冯奕并不觉得难堪,低头笑了笑,“是么?我让你恶心了…我以为,你对他的爱不该是这么狭隘的。”
刚才还红彤彤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伊楠不敢相信地瞪住冯奕,潜意识里所有的怀疑与担忧都在这一刹那得到了证实:眼前的这个人,什么都知道!
“冯奕…”她喃喃自语,再也无法控制住声音里的颤抖,这个心思深沉的男人令她感到不寒而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利用我?”
冯奕见她脸色都变了,不觉耸耸肩,换了副轻松的口吻道:“伊楠,你别把我想得这么可怕,我没别的意思。而且…好吧,我承认,是我会错意,我向你道歉。”
伊楠闭了闭眼睛,原本存在的侥幸心理一下子荡然无存,就好似她悉心呵护的一件宝贝被砸了个粉碎一样,与尘埃落定后心潮的平复相伴而来的是熟悉的疲倦感,她觉得累,转过身去,慢慢道:“你不必道歉,是我傻而已,我只希望从今往后…你别再在我面前演戏。”
她一步一步地往楼梯下走,这一次,他没再拦着。
快到平台时,她听到他在身后的朝自己不高不低地问:“你不会又想走吧?”
伊楠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她咧了咧嘴,想笑却没能成功。
转了个弯,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冯奕勾起的嘴角渐渐抚平、抿紧,再无一丝笑意。
35. 掩藏的真相(一)
翌日一早,伊楠因为产品质量问题,随恒久的几个工程师跑了趟远大。
是常见的表面光洁度问题,事先恒久已经做好了整改方案,会上没有太多争议,谈得还算顺利。会议结束,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走廊上,另一队人马三三两两往会议区这边而来,为首的恰是梁钟鸣,正俯首聆听身旁的一位经理讲解着什么,冯奕就跟在他后面。
伊楠远远瞥见,当即不露声色地滞缓脚步,混在人堆里,低着头想就此避过。
偏偏冯奕一眼就瞄到她,隔着一米远,朗声唤道:“姚小姐!”
伊楠心头卷起一阵恼恨,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抬起头来,勉强朝他微笑颔首,目光掠过已到会议室门口的梁钟鸣,但见他眼眸深邃地瞟了自己一眼,脸上的一缕笑意若有似无。
冯奕几步就走到伊楠跟前,背剪双手,笑意盎然地凝视着她,“怎么过来也不通知我一声?”
眼看他气定神闲地跟自己装模作样,伊楠恨得牙痒,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深知即使甩脸子,丢的不过是自己的人,搞不好还称了他的心!思忖片刻,遂压下心头火气,盈盈一笑道:“冯助理这么忙,我怎么好意思叨扰。”
他们这一说话,伊楠就掉了队,同事们逐个越过她,走到前面,有两个还不时回头观望,笑容里别有深意。
周围很快清空,梁钟鸣也早已带着下属进了会议室,走廊上一时只余了他们两人。
伊楠这才拉下脸来,没心思跟他周旋,对挡在面前的冯奕低声道:“麻烦借过,我还有事。”
冯奕低低笑了一声,戏谑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不错,才一天而已,长进了不少,开始有涵养了。”
伊楠只觉得心头的火被他撩得若隐若现,强忍怒意,咬牙道:“我没功夫陪你玩,让开!”一面说着,一面朝斜刺里跨去,意欲突破他的拦截。
正纠缠间,梁钟鸣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冯奕!”
伊楠慌乱地抬眼向前望去,只见梁钟鸣站在会议室门口,目光深沉地紧盯住这边,看到两人如此暧昧的情状,他向来儒雅的面庞上便多了几分阴郁,他没有跟伊楠打招呼,顿了一顿,朝着冯奕沉声道:“时间到了,进来开会!”
冯奕的唇边还残留着笑意,目光锐利地射向梁钟鸣阴晴不定的脸,握拳凑在嘴边轻咳一声,又扭头对面色难堪的伊楠从容一笑,“回头再找你。”这才悠然往会议室门口走去。
伊楠发作不得,僵在原地发了会儿怔,才想到举步前行,心里滚过难言的酸楚和愤懑,她不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仿佛无形中有张巨大的黑网轻而易举将她兜住,让她挣脱不开,又窒闷难当。
她忽然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怀疑,呆在如此难受的氛围里,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磨练自己?如果确实如此,是否值得?
会后,冯奕随着梁钟鸣进了总裁办公室。
梁钟鸣坐在松软的皮椅里,修长的指尖在手中的文件上一划而过,他根本无心读下去,遂往桌上一甩,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冯奕,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然后开口:“昨天晚上的事…对不起。”
冯奕跟着他在商界闯荡了八年,这八年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任劳任怨地扶持自己,且从不居半分功劳,而昨晚,他竟然第一次对冯奕发火,只因他触到了自己的底线。
“没什么。”冯奕释然一笑,他就是这点好,从不记仇,更何况老板先向自己低头认错了,遂爽快道:“我也是太着急了点儿。”他的笑容忽然有短暂的滞怠,声音低下去几分,“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我只是担心…你对不起自己。有些机会,错过了就很难再来…”
梁钟鸣脚下微一用力,转椅便偏向一边,他长久地凝住银灰色窗外惨淡的天空,良久,干涩地笑了笑,再转过身来,面庞上已无一丝痕迹。
一见他这种表情,冯奕便知道,再废话也是多余,他暗暗叹息一声,充满了无奈。
梁钟鸣扬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问:“你跟姚伊楠是怎么回事?”
冯奕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茬儿,心中一动,立时反问回去,“你觉得我们是怎么回事?”
梁钟鸣不再看他,垂着眼帘,提笔在桌上那份文件上涂涂改改,嘴上道:“我不知道你想搞什么,但这件事已经传到许董耳朵里了。”
冯奕笑道:“哦?原来许董也知道,我还以为她真的再不管事了。”
梁钟鸣把笔往桌上一撂,有些不悦,“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话也拐弯抹角起来了。”烦躁蓦地涌上心头,他皱眉道:“伊楠是个单纯的孩子,你如果对她没那个心,最好不要去招惹她,否则…对谁都没好处。”
冯奕看着他波澜不惊地说出这番话,心里竟没来由地可怜伊楠——如花似玉的年纪,却将一腔热情全浪费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当然,梁钟鸣从来没跟他提过什么,只是伊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又如何瞒得过他精明的眼睛?
冯奕尽量舒展身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既然许董提出来了,想必会有所指导,您说吧,我听着呢。”
梁钟鸣深吸了口气,对他的态度感到微愠,又不便多数落,忖量了一下,简洁道:“你跟恒久那边打声招呼,给她换个岗位吧,现在老往这儿跑,太过惹眼。”
冯奕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扫荡殆尽,眼里有精光迅速聚敛,他感到愤怒,怒梁钟鸣的不争——他还是这样,唯她的命是从,哪怕是件小事,也会含着屈辱,不折不扣地去完成!
双掌紧握成拳,冯奕却忽然呵呵笑起来,紧盯着一脸严肃的梁钟鸣,“梁总,您把我看得太能耐了,姚伊楠的升迁完全是恒久自己的意思,我又怎么干涉得了?!再说,即便我去说了,以那丫头心高气傲的脾气,你觉得她能甘心吗?”他冷冷一笑,“许董这么算计,真是未雨而绸缪啊,是不是——许公子要回来了?”
梁钟鸣一下子面色僵硬,不得不承认,冯奕的嗅觉一向是灵敏的,某些时候甚至高过他自己。
冯奕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并无深究的意思,却悠悠道:“姚伊楠的事,我去说未必有用,但是您去,一定行。”
梁钟鸣眉心猝然拧紧,不满地低唤,“冯奕——”如果这种事都要他亲自出面,成何体统?
冯奕笑着摆了摆手,挺起腰凑近他,“我的意思是,您去找姚伊楠本人谈,别人的话她未必听得进去,但您的话,她肯定会听。”
他话语里含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仿佛证据确凿,梁钟鸣的心冷不丁晃荡了一下,手里的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印痕。
冯奕的目光扫过那道显而易见的“不安”,嘴角不觉弯起,他看了看腕表,站起身来,眸中含着深意,却极为恭谨地回道:“梁总,您还有别的事吗?我跟启华的邱部长约好十点见面。”
梁钟鸣的眼睛还怔怔地盯在那道泄露他心事的划线上,淡淡地点了点头,语气无波,“去吧。”
36.掩藏的真相(二)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晒进窗来,在地板上拉出斜长的一道身影,那是伊楠,她正盘腿坐在半旧不新的地板上,面前散乱地摊满了报刊、碟片、小饰品等杂物,她埋着头,不紧不慢地整理。
与人合赁的房子人员交替频繁,一年下来,几个同学陆续都搬开了,剩下的几乎全是伊楠不认识的人。她工作又忙,与不熟悉的人混住在一起,难免有诸多不便,权衡再三,遂出去寻了个小套间。搬出来已经快一周了,直到周日才真正空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