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爷爷,伊楠就忍不住心存愧疚,她有小半年没回过家了,虽然每个月一领薪水就会一天都不耽搁地把至少二分之一的钱给他们寄回去,但心里也隐约觉得,爷爷奶奶现在渴望的大概不是她的钱,而是希望能常常见到她。当然,他们是不会直接跟伊楠说的,反而总是劝她安心工作,对她的“杰出成就”自然也感到欣慰和自豪。只有每次从家里返回C市时,二老眼里流露出来的不舍和担忧让她觉得格外难受。她也提过要把他们接来一起住,但两人异口同声拒绝了,他们不想给孙女添麻烦,况且在乡下住惯了,换个地方实在不容易适应,年纪大的人,对乡土有着异常的执着。
慢条斯理地收拾,也是难得的休闲时光。
有人敲门,轻而谨慎的“笃笃”两声,伊楠顿了一下,静心听,什么也没有,估计是敲旁人的门,她的新居,还没来得及通知新朋旧友。
她低头继续整理,不去理会。
可是,隔了片刻,又是“笃笃”两声,这回听清了,确实是在敲自己的门,她有些讶异地起身,胡乱套上拖鞋就跑过去。
门一开,站在外面的人令她着实吃了一惊,不相信似的喃喃唤了一声,“梁先生?”
梁钟鸣朝震愕中的伊楠温和一笑,见她没有让道的意思,遂问:“方便进去吗?”
伊楠如梦初醒,赶紧闪到一旁,“啊,当然可以,请进。”
他踏进门,却在玄关处停驻,目光扫了一眼室内,伊楠见状,仓促地解释,“新搬的家,咳…很乱。”
梁钟鸣笑笑,未加置评,先问了句,“是不是要换鞋?”
“没事,没事,不用那么麻烦。”伊楠拼命摇着手。
可是他始终站在门口的地垫上不肯踏进来,委婉地笑言,“地板很干净。”
伊楠今天的确打扫过,地板还洗了两遍,僵持片刻,她只得硬着头皮拉开门边狭小的鞋柜,翻出来一双夜市上淘到的兔宝宝拖鞋,意意思思地递过去,“就只有这个了。”
望着这双憨态可掬的拖鞋,笑容再次爬上梁钟鸣的面庞,他若无其事地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拖鞋干净温暖,厚实可爱的动物头像踏在他脚下,有种异样温馨的感觉。
伊楠早已抢先扑过去将散乱在地板上的零碎物品飞快地往旁边的纸箱里扔——刚才她就是从这纸箱里把东西一件件掏出来的。汗颜之余,她庆幸自己今天打扫得还比较卖力,室内称得上窗明几净。
乘她收拾的当儿,梁钟鸣站在客厅里打量四周,房子很小,也就三四十个平方,家具简单且陈旧,左端靠墙处安置着唯一的一张硬木沙发,角落里的简陋小几上搁着电话机,对面是放电视机的柜子。靠窗处的小方桌应该是吃饭用的,两边各摆了一把椅子,不过看起来,是个多功能的,因为桌子的一角还堆放了几本书和笔记本之类的物件儿。再过来,就是相邻的厨房和洗手间,从门口望进去,设施倒一应俱全,过道却窄得似乎转个身都困难。房间也只有一个,从外面看进去,格局也很小,他没细看,走到窗边,倚足而立,回身望着仍在忙碌的伊楠问:“怎么会想到搬家?”
伊楠头都没来得及回,手脚不停地要将地板清理出来,胡乱答道:“哦,原来的房子太吵,人多嘴杂的,我这一阵经济还可以,所以也就奢侈一下了,呵呵。”
她很瘦,即使穿了一套宽大的浅灰色运动套装,也没能掩住纤细的腰身。外套带个帽子,双肩处还垂下来两根系带,仍是一副学生模样。因为是在家里,长发只拿一个绢妆的发带松散地缚了一下,零散的碎发垂荡在耳边,有种清秀的韵致,而她欣悦的回答竟让梁钟鸣感到一丝酸楚。
终于打理停当,地板恢复了体面,伊楠这才舒了口气,直起腰来,见梁钟鸣始终站着,连忙给他让座,又慌不迭地问:“要喝茶吗?”
“不用,你别忙了。”他说的是真心话。
可伊楠还是冲进了厨房,过了片刻,她执了一杯清水出来,讪讪地搁在他手边,觉得很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忘了不是在公司,我这里…只有白水,还是凉的。”
梁钟鸣笑得有些无奈,“都说不用了,你也坐吧,来得本就冒昧,再让你忙乱,是我该抱歉才是。”
伊楠于是也在凳子上坐下,桌子很小,这样近距离相对坐着,气氛忽然就局促起来,刚才的一番忙乱没能缓冲乍然见到他的震撼,此时空闲下来,更觉得没着没落的,她朝他笑了笑,紧张而干涩,“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尽管这样的氛围梁钟鸣也不太习惯,但相对于伊楠的无所适从,他还是要沉稳许多,“冯奕告诉我的,刚好路过这里,所以顺道上来看看你。”
伊楠的笑容僵了一僵,随即又消散开来,此时的她,除了慌乱,心头还有另一种更为强烈的情绪——她从未奢望过有朝一日,梁钟鸣会踏足自己的生活区域,对她来说,他是那么的遥不可及,然而,现在他就这样真实地坐在自己面前,微笑着跟她说话,她的全部身心都沐浴在细细密密的喜悦之中,已无暇顾及其他。
“啊!我想起来了。”她忽然毫无征兆地跳起来,把梁钟鸣吓了一跳,“我早上炖的红豆汤还有小半锅呢,我去热一碗来给你,放上糖,味道可好了。”
她急不可待地起身又要往厨房里去,却被梁钟鸣及时抓住了胳膊,“不用了。”
即使隔着衣服,她也能感觉到梁钟鸣拽住她的手很用力,她被迫止住脚步,脸上渐渐起了一丝红晕。
也许察觉到自己的突兀,梁钟鸣很快松开她,温和地笑了笑,“坐着陪我说说话就好。”
伊楠只得坐下来,一时之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来开场,她从没遭遇过这样的尴尬,无法不觉得遗憾,因为再也不能象从前那样在他面前口没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37. 掩埋的真相(三)
梁钟鸣适时地开口,打破了僵局,“爷爷奶奶怎么样?身体都还好吗?”
听他如是问,伊楠心里放松了一些,点头应道:“我也很久没回过家了…总是忙。”愧疚再一次从心底升起。
“嗯,再忙也得回去看看他们,老人家年纪大了,更容易牵肠挂肚。”梁钟鸣说着,沉吟了一下,缓缓道:“伊楠,我有个朋友,在L市新成立了一家公司,正在招管理人员,我想荐你过去。如果你现在辞职,可以腾出一些空档,正好回趟家,你觉得怎么样?”
伊楠一时没反应过来,困惑地抬头望着梁钟鸣,半晌,才喃喃地问:“…你说什么?”
梁钟鸣无法正视她澄澈的双目,生硬地避过她眼中的探寻,可是语气依旧平稳柔和,“那家公司无论规模还是发展前景都比恒久要好,我觉得…”
短短的数秒钟,伊楠象从云端直接摔进了谷底,速度太快,她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可是,却已经有些明白,“为什么…要让我走?”
梁钟鸣心里一沉,眼前的这个女孩即使对自己再仰慕,也不是那么好哄的,她的确聪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他转过脸来,视线对上她微微发冷的眼眸,他还是试图表露地不着痕迹,“我希望你能有更好的发展,恒久未必适合…”
“梁先生!”她猝然打断他,心底有冷飕飕的触感在缓慢地爬上来,逼得她咄咄逼人,“当初劝我留下来的人是你,现在劝我走的也是你,我只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伊楠…”他斟酌着,忽然感到语结,他知道自己无权命令她做什么,更清楚今天来的目的并不容易达到,可他没有办法,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令她明白,太多的内情他无法和盘托出。
伊楠的手指用力绞着衣服的一角,竭力克制住因为无尽的失落带来的寒冷,哑声低语,“请你,说真话好么?”
如果,他直接说厌烦看到自己,她不会介意,她害怕的从来不是被拒绝或者被伤害——那些都可以用时间来医治,她真正害怕的只是触摸不到真相!
梁钟鸣终于再度开口,“你跟冯奕…”他目光闪烁,艰难地措词,感到自己无比可耻,纵横江湖十多年,他从来没觉得这样难堪过,然而,这也许是最容易找到的一个借口,“…影响不太好。”
伊楠脸上惨淡的笑容比哭泣还难看,她瞪着面前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他脸上的面具到底有多厚,她衡量不出来,心里一阵阵发寒。
他难道不清楚自己的心么?
不,他当然明白!
他明白,可是他还用如此丑陋的理由来打发自己!如此坦然地坐在自己面前“误会”她跟别的男人!
她不该爱上他的,没有道理,没有逻辑!爱上这样一个男人,只能注定一次又一次狼狈的跌倒!
可是,她爱上了,甚至,还让他知道了!
所以,她活该受这样的耻辱!
她控制着浑身因为愤怒而失控的颤栗,直接走向门口。
梁钟鸣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色,静坐在椅子里,视线追随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伊楠拉开门,深吸了口气,强压住心底不断腾升上来的愤懑和酸楚,然后回身望向他,异常凄冷地说:“谢谢你特意上门来告诉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现在,请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没有立刻站起来,目光深邃,她眼里那抹显而易见的受伤的神色还是不经意间灼痛了他,他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一而再,再而三。
这当然不是她的错,可是,他只能让她走,不光是因为母亲那里的关注,还有一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的处境已经够复杂了,他不想有朝一日局势无法掌控。
伊楠已经松开了门把手,却依然倔犟地杵立在门边,等他出去。
梁钟鸣终于走了过来,只是短短的几步路,却在伊楠的心里无限放长,她注意到了每一个细节,他滞缓的脚步,每一步都仿佛心事重重…是因为她么?
不会,当然不会…
她心如死灰,忽然发现什么理由,什么解释,统统都已不重要,她没有心情再去追本溯源!
此时此刻,她唯一明白的是,自己的确踏入了一个离奇的漩涡,那里面的人个个怀着极深的心机,不是她能参悟得了的,也许离开,对她来说不失为一桩好事。
无论对的,错的,就让一切都过去吧,她决定放自己一码。
他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伊楠一下子呼吸困难,不得不背转身去,半向着墙壁,心里赫然间有种被掏空的感觉,理想和现实永远都是两回事,她说服得了自己放弃,却无法立刻得到身心的解脱。
这一次,他们是真的离别了,她心中残存的念想,不管是荒诞还是奢望,都已被逼到没有退路,无法沉湎在幻想里,她不得不清醒地面对现实!
伊楠的鼻子一阵发酸,她死咬住嘴唇,右手紧紧压在墙上,勒令自己不去看他的背影,等待门关闭的声音。
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声喟然叹息,然后,门砰然阖上!
与此同时,她闭起眼睛,眼泪就这样疯狂地倾泻下来。
然而,她蕴藏在体内的哀恸尚未完全宣泄出来,身子却忽然被粗鲁地拨转过去,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抵在墙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梁钟鸣滚烫的唇已经侵袭下来…
他久久辗转在她唇上,那些压抑得太久的渴望在这一刻尽数释放开来,便有了些不管不顾的味道。
透过朦胧的泪眼,伊楠终于看清了那个狂烈亲吻自己的人的确是梁钟鸣,她的眼泪流得愈加肆意,可是哭泣尚未冲破喉咙,就已经被他吞噬殆尽,他强悍地吸收着她所有的热量,仿佛要就此将她化作一缕轻烟!往日的温文尔雅早已不复存在,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凶狠的掠夺者。
梁钟鸣的脑子里同样一片混乱,他明知自己踏下了错误的一步,可是他如此贪图眼前的一切,他蛮横地驱逐理智,放任自己听从魔鬼的诱惑,他焦灼而饥渴地紧拥住怀里这个爱着他的,年轻火热的躯体,催眠一般宽慰自己,就此一次,就此一次…
所有的委屈都化作绵长的泪水,从伊楠的眼眶里滚落出来,滑过面庞,沾湿了两张疯狂的面庞!
她爱他是如此辛苦!又如此卑微!
伊楠紧紧勾住梁钟鸣的脖子,开始笨拙地回吻。
对于感情,女人永远有着最灵敏的嗅觉,他的吻热烈得如同末日来临一般,带着深深的绝望,这绝望也感染了她,脑海里突然电光雷鸣,她猛地用力推开梁钟鸣,目光灼灼地审视着他。
他的脸不再似往日那样从容淡定,显出几分茫然和凌厉,近乎狰狞,可是她不觉得害怕,唇边有撕裂的疼痛,她听到自己沙哑的嗓音在说:“我爱你!”
他的眼眸中掠过一道光芒,重新紧拥住她,把她整个头都按在自己的心口处,她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悲怆地重复了一句,“我爱你。”
他觉得异常酸楚,怀里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屡次向他表示爱意,而他却无法给她同等的回应。他不清楚自己今天的放纵会给两人带来怎样的后果,可是他真的不忍心再对她视若无睹。
“我爱你…你呢?”伊楠靠在他胸前,慢声轻语。
梁钟鸣听在耳朵里,浑身一震,她终究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伊楠感觉到了他的异样,从他怀中仰起脸来,面颊上依旧是湿漉漉的,她紧盯着他的眼睛,期待他的答复。
他眼里的狂热黯淡了一些,理智逐渐循着原路找回来,他艰难地启口,“我…不能。”
她依然紧盯住他,不放过他眼睛里流过的任何痕迹,“是不爱,还是不能?”
明知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她却依然渴望知道。她不想得到什么实质性的结果,只想要一个真相,一个一直以来她都无法释怀的疑团破解。
只要得到了,她就愿意无怨无悔地离开。
也许,大多数时候,人们都是这样跟自己作着无谓的挣扎与较量,反倒愿意忽视那显而易见的答案,大凡痛苦,也就是这么来的罢。
梁钟鸣迎视着她灼热的目光,犹如看到落入陷阱的麋鹿,对峙着外面的世界,还在天真地充满希望,他无从回答这样死局一般的问题,皱了皱眉,俯下头颅,重新攥住她的唇…
伊楠从他的吻中读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的双臂再度挽上他的脖子,牢牢地勾住他,她深深明白,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了。
38. 山雨欲来(一)
一连几天,孟绍宇踪迹皆无,象人间蒸发了一样,隔壁的门终日紧闭,没有一丝人气。
伊楠心头有些惴惴的,担心他是不是被自己气着了。虽然她比孟绍宇还小两岁,可自认为心境要比他苍老许多,也总是下意识的拿他当弟弟看,所以即使这事儿错不在自己,是他唐突在先,但她终究有些歉然,毕竟不讨厌他,甚至,也许还对他有几分好感。
念头辗转了几个回合,伊楠又自嘲起来,既然对他没那个意思,以他那霸王硬上弓的脾气,两人闹翻也是早晚的事儿,想两全其美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撂开了也好,以后彼此撇清一些,也省得麻烦。
她这样开导着自己,很快又心安理得起来,虽然这中间杂缠着一丝微妙的失落,尽管她没有察觉,亦或——不愿意承认。
酒店依然让人忙碌,最近一阵,仿佛有股暗流在悄然涌动,高管们开会时也不再慷慨激昂地要展望未来了,大部分人脸上是神色都讳莫如深,似乎藏着很重的心事,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教底下做事的人疑窦与好奇并生,纷纷猜测各种可能。
伊楠跟崔颖有次在办公室也聊起这事,崔颖遂唠叨着道:“我得抽空问问明德去。”
可是之后也没有了下文,也许这次真的有什么大动向,以至于连庞明德都把嘴闭得牢牢的。
伊楠倒并不担心什么,最不济就是离开酒店重新找事做,以前也不是没经历过,所以除了偶尔跟人闲扯上几句无关痛痒的猜度外,并没有真正去重视过。
下午她正在洗衣房协调处理一桩客户衣服被洗坏的投诉,对讲机里传来前台的叫唤,陈副总找她。
处理完麻烦,伊楠匆匆赶往陈菊秋的办公室。
她跟陈菊秋走得并不近,纯粹的上下级关系,但彼此都很欣赏对方。伊楠一直觉得她是一潭温润的水,包容着酒店形形色色的人,却又不乏刚毅,话不多,但短短几句,总能击到点子上。
敲门进去,陈菊秋正站在窗边沉思,见了伊楠,面露微笑,招呼她坐下。
“想喝什么?”
伊楠屁股还没沾到位子上,立刻又蹦起来,“我自己来吧。”
陈菊秋的办公室有架咖啡机,伊楠调制了两杯,两手各执一杯,端到沙发跟前的小几上。
陈菊秋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道:“来,坐我这边。”
伊楠笑吟吟地依言坐下,心里诧异,今天的陈副总好像有点不对劲,无端端地竟家常起来。
陈菊秋含笑端详着伊楠,眼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慈爱,伊楠一直很清楚她对自己关爱有加,这两年在酒店虽然做得辛苦,但也很开心,其中有大半的原因也是因为陈菊秋的暗中关照。
“你来云玺…有两年了吧?”陈菊秋闲定地问她。
“嗯,到年底就整两年了。”伊楠说着,心里也颇多感慨。
时光流逝起来总是比人预想地要快,而她当初进云玺,纯粹是歪打正着。
两年前,伊楠打着包袱凄凄惶惶地来到这座东部的小城市,对于工作和生活都是两眼一抹黑,她也曾经去人才市场挤过,但这里的企业排外倾向比较严重,同样的条件和资历,甚至只要在不触及底线的前提下,本地人占绝对优势。
伊楠其实不缺钱,梁钟鸣在她的户头上存下的数字够她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可她不愿意去动那笔钱,仿佛只要她用了,他们的感情就彻底变质了,即使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把钱退回给他,他那样的人倘若固执起来,也有着不可理喻的强硬。
无所事事了近一个月后,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伊楠看到云玺酒店招聘一批销售人员,虽然那个职位跟自己的专业,工作经历简直风马牛不相及,她还是本着“宁滥勿缺”的心态去报了名。
笔试下来,她没被筛掉;首轮面试之后,她依然在候选名单里。伊楠忽然有了信心,虽然酒店业对她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然而她对于在企业里朝九晚五其实也是兴趣了了,反正都是赚钱糊口,何不尝试一下?
这样想着,她遂收起了玩玩的心态,认真对待起来。
最终的面试官有两个,其中之一就是陈菊秋。
主要发问者是当时的销售总监,伊楠依稀还记得他姓赵,而陈菊秋始终保持旁观姿态。
伊楠天资聪颖,脑子反应也快,这是她最大的长处,也是为什么会坚持到最后一轮的关键。
然而,赵总监的年龄也不是白长的,几个回合一交锋,伊楠就彻底败下阵来,主要是经验太过欠缺了。
倒也没觉得特别沮丧,本来就有点象玩闯关游戏,失败的可能性远大于成功,能走到这一步,她觉得也算小有成就了。
因此临近结束时,伊楠的心态又恢复了玩游戏的状态,彻底放松下来。
她分明看到总监在她的面试单上一左一右划了两条斜线,不觉咧嘴笑了笑,不难猜出,那应该是个叉。
在一旁沉默良久的陈菊秋此时却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促使你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又选择这样一份完全不熟悉的行业吗?”
伊楠脸上短瞬凝滞使陈菊秋的目光略微深邃,但她随即收起那点彷徨失措的表情,向陈菊秋报以过度灿烂的一笑,“我只是不想总被所谓的命运牵着鼻子走,所以希望能够通过主动改变航线来重新塑造我的命运线。至于选择酒店这一行么,是因为…我以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情定大饭店》,特别着迷,所以想有机会来亲身体验一下。”
她的一番胡诌令陈菊秋严肃的面庞弧线柔和,伊楠发现这位虽然雍容却分外冷漠的职业妇女原来微笑起来这样迷人。
伊楠的履历上,“亲人”一栏竟完全空白,陈菊秋对着那团空白涌起难言的情绪。
赵总监开始摸不着头脑,目光疑惑地在两人的脸上扫过,在没有摸清副总真正的意图前,他也不能胡乱下定论,只得拿笔敲着案卷,耐心等待结束。
陈菊秋道:“如果…我们让你来酒店工作,但要先从底层做起,比如前台…或者大堂之类的,你会愿意吗?”她紧接着又解释,“以你现在的资历和经验,立刻上手做销售,恐怕有点难度。”
这个结果伊楠倒是没料到,不过,她想了想,觉得也未尝不可,越是底层,越容易学到东西。她欣然点头。
一周后,伊楠在云玺的前台开始了自己崭新的工作历程。
呷着咖啡,陈菊秋又道:“伊楠,我没看错你,正如我当年料想的那样,你是个聪明而且勤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