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上个礼拜,老师放学比较早,我回到家,正撞见哥哥从我房间里走出来,看见我,他愣了一愣,我头皮都快气炸了,问他为什么进我房间?!他说他找本书。
我冲进房间,发现书桌上的一些东西被挪动了,那是我之前故意做的记号,我一直怀疑他,这回被我逮个正着。
我恨死他了!他根本不是在找什么书,他是在监视我!
我要小心了。
这本日记我是随身带在书包里的,可是谁知道哪天会不会被他看到。
我决定以后不再写日记了。
11 月 7 日 雨
我跟哥哥和好了。这件事说来话长。
高考填报志愿时,在哥哥的说服下,爸爸同意让我第一志愿填 Z 大,作为回报,第二志愿我填了本地一所专科学校。
我不是胡乱选择的,我仔细算过分数,Z 大是我最有把握考上的本科院校。但我太不走运,那年分数线拦得奇高,我落榜了,只能去新吴专科学院读会计。
爸爸妈妈很高兴,哥哥也很高兴,不过当着我的面他不敢流露出来,还使劲安慰我,可惜没什么用。我失望极了,我离自己的理想差着十万八千里,可能再也实现不了了。但我又不想回去复读,想想每天对着课本的日子…我实在受够了。
算了,就这样吧。
学校在新吴县,那里离家远,坐车单程就要一个半小时,我选择了住宿。
起先,我对住宿抱有很大的新鲜感,但一个星期下来就失望透顶。这里说是县城,其实就是个小镇,很没意思。
我们宿舍住了八个女生,有一半经常夜不归宿,剩下四个,我跟其中两个都吵过架,她们不打招呼就用我的东西,简直跟小偷没分别。最后那个倒是很用功,可惜眼里看不到别人,而且她晚上自修后回宿舍会弄出特别大的动静吵醒别人,几乎全宿舍的女生都跟她吵过。
我没有朋友,孤零零地一个人上课、吃饭,好像被抛弃在了荒漠里。现在,我有点相信哥哥的话了,他说我不见得能习惯住宿舍。
开学后第一个周末,哥哥就来学校看我,给我送来好多零食,还带我去校外的饭店打牙祭。他问我在学校习不习惯,我说挺好的,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窘境。他给我留了手机号码——他新买了个手机,他还说,本来打算给我也买一个的,不过听说我们学校不允许用这个。
哥哥说,他在公司干得不错,升了职还加了薪,他问我想要什么,下次来给我带。
可能因为寂寞吧,我对他没再像以前那么排斥了,不过还是觉得别扭,我让他以后别来看我了。
冬天来临的时候,我遇上了麻烦。
每个星期三晚上,我有节计算机选修课要上。
搞不懂为什么要把选修课放在晚上,从宿舍走到上课的北区 B 楼,要经过一片黑乎乎的竹林,旁边是条河,路灯蓝幽幽的,像鬼火,而且每次走到这里,身边就不剩什么人了,特别诡异,真不知道跟我上同一节课的人都跑哪儿去了。
如果不走这条路,就得绕远道,比这儿更荒凉,学校外面是大片农田,根本看不到高楼大厦,就连村庄都在两三里地以外。据说选在这地方建校是因为地皮便宜。
那天晚上,我上完选修课回宿舍,发现有个男人一直在后面跟着我。起先我没留意,因为路上人挺多的,走到竹林时,我才警觉起来。
那人像甩不掉的影子,我走得快他也走得快,我慢下来他也就慢下来。我真怕他会忽然冲到我面前拦住我。后来我干脆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到宿舍门口,那里人多了,我稍稍心安,再回头看,那人不见了。
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我这人其实胆子特别小。
但噩梦很快又在现实里重演,接下来的一周,那个变态再次出现,不光晚上跟踪我,有时白天我也能看见他。
我不想描述他的长相,他让我既讨厌又害怕。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看上去不算我们的同龄人,但如果不是学生,他是怎么混进来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告诉老师?老师不见得会管,他们只要一下课就找不到人影了,即使是上课,他们也习惯于望着天花板,不屑关心一下教室里昏昏欲睡的学生。至于班主任,除了刚开学时露过一次面外就再也没见过他人,我连他办公室在哪儿都不清楚。
而且我该怎么说呢?那个人并没有袭击过我,他所做的仅仅是默默跟着我,尽管这足以令我神经衰弱。
我失眠了好几个晚上,最后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哥哥,也许只有他才能帮得了我。
我给哥哥打电话,他听完后沉默了两分钟,然后问我了我几个问题,我照实说了。下节选修课是后天,哥哥让我照常去上课,他说到时他会来找我。
“菲菲你别怕,有我在呢!”他说。
星期三,我魂不守舍地上完课出来,心里还在想哥哥会怎么办时,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看见他,我立刻感觉踏实了。
不过哥哥没跟我说什么,他让我走在前面,假装他不存在。我忐忑不安地往竹林走,并听哥哥的话,没有像以前那样回头回脑。
到了竹林,行人一下就少了,不过我知道哥哥在我后面,我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
身后一直很安静,也许那个人今天没来。我决定,等走过了竹林我要停下来和哥哥说话。
我还在胡思乱想时,忽然从后面传来吆喝打斗的声音,我转身一看,哥哥和那个人正扭打在一起!
我大惊失色,手上的书撒了一地,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我怕哥哥受伤!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拉架,只能徒劳地在一旁大喊大叫,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的叫声听起来像个神经病。
没过多久,那人就跑了,跑的时候一瘸一拐。哥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我扑上去扶住他,看见他鼻青脸肿的,嘴角还有血,我当时就哭了。哥哥从来没打过架。
我掏出纸巾给他擦血迹,哥哥说先送我回宿舍,他还得赶最后一辆回城的公交车。我坚持送他去车站,反正车站离我们宿舍很近,穿过一条弄堂就到,他拗不过我。
路上哥哥说,如果变态再出现,就给他打电话,下次他会来点狠的。我问他什么样算狠,他没解释。
我看着他的肿眼泡,担心他明天不能上班,他说没关系,他可以请假。在车站,他看着我说:“菲菲,为了你,我什么都敢做。”
我又开始掉眼泪,不过这次是高兴的。我终于明白,这个世上,哥哥是对我最好的人,有些时候,连爸爸妈妈都不如他。
变态没再出现,我终于能踏踏实实睡觉了。
以前我很少给哥哥打电话,现在差不多天天都打,我也不知道怎么忽然会有那么多话要讲。为了不受干扰地打电话,我特别研究了宿舍附近的几个公用电话,不过没什么用,一到晚上,每个电话机旁都排长队。
快放寒假时,哥哥特地请假来接我,不过他弄错日子,提早了一天。哥哥说他不想回去了,晚上就在这里找个宾馆住一宿。
下午考完专业英语后,我无心再复习,反正明天上午的高等数学,复不复习都一样。
我带哥哥去镇上唯一的电影院看了场老电影,哥哥一直拉着我的手。电影结束出来,天完全黑了。我们找了家面馆吃晚饭。
哥哥问我宿舍几点关门,我说九点,他看了看时间说还早,可以去他房间里玩一会儿。
他订的是个单人间,很小,天花板一直往窗户的方向倾斜下去,走到窗口得蹲着,但这已经算镇上最好的宾馆了。哥哥说这地方比他去深圳、北京出差时住的宾馆差太多,这里连免费矿泉水都不提供。
哥哥虽然才工作了两年,已经去过很多地方,还出了好几趟国,去过美国、德国,还有日本。他给我讲在国外的见闻,我听得羡慕极了,到世界各地去走走看看,那曾经是我的梦想,不过现在哥哥替我实现了,也挺好。
我上洗手间时,发现这个小宾馆里居然提供安全套。
门是关着的,我偷偷把那东西拿起来研究了一番。哥哥在门外问我喝什么,我忙把它放回原处。
其实来这里之前我就预感会发生什么,所以当哥哥抱着我亲我时,我一点都不意外。
这几天我思前想后,觉得不可能再找到一个比哥哥更好的男人了,我应该放下幻想,脚踏实地。哥哥说了会对我好一辈子,我相信他。
可当他的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时候,我再次有种犯恶心的感觉。
我知道我们宿舍那几个女生夜不归宿时都在干什么,她们个个都有男朋友。有时候,她们会在宿舍旁若无人地交流那方面的经验,显得很有兴致的样子,而我只想把耳朵塞起来。
难道我是个怪胎?
我命令自己什么都别想,尽量配合哥哥,一开始他很克制,等进入我身体后,他的表情又变得贪婪起来,急吼吼的,我再次感到无法忍受。
问题一定出在我身上。
爱一个人,不就是得这样奉献自己吗?
后来我不得不闭上眼睛,祈祷这一切赶紧过去。
幸好这次我没觉得很痛,稍微忍一忍就过去了,而且他也没再把我身上弄得一塌糊涂,他用了酒店提供的安全套。
完事后,哥哥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我暗松一口气,像过了个大难关。
一不留神我就错过了回宿舍的时间。哥哥说干脆就住这儿吧,明天早上他会早点叫醒我。
夜里,我们挤在那张单人床上,他搂着我说,等我一毕业就跟我结婚。
“不知道爸爸妈妈会不会同意?”这是我最大的顾虑。
“我会说服他们的。”他说着,吻了吻我的耳朵。
哥哥永远都这么自信。
我觉得疲倦,很快就睡着了。
3 月 12 日阴
离毕业只有几个月了,最近大家都忙着找实习单位,我没什么要忙的,哥哥早就帮我安排好了。
哥哥说,他打算把我们的关系告诉爸爸妈妈,我很紧张,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哥哥让我放宽心,说交给他办就行了。
有天晚上,宿舍楼下的阿姨喊我下去接电话,我以为是哥哥,谁知是妈妈打来的,她问我,和哥哥的事是不是真的?
妈妈语气里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可我还是难受死了,好像干了什么坏事,支支吾吾半天才表明了态度。
妈妈说,你愿意就好。哥哥对你实心实意,把你交给他,我跟你爸也放心。
其实爸爸妈妈一开始是不同意的,而且很震惊,是哥哥说服了他们。
他说我从小被家里人宠惯了,嫁出去肯定不放心,也不见得能生活得安逸,但他不一样,他从小和我在一起,对我的性格脾气都很了解,也知道该怎么照顾我,他有能力让我过得幸福。爸爸妈妈被他这些话说动了。
哥哥还宣布了一项计划,他准备自己创业,将来要让全家人都过上好日子,爸爸妈妈当然很高兴。
这些细节都是哥哥事后在电话里告诉我的。
我问哥哥是不是真打算创业,他说是的,已经盘算很久了。
“我不能让他们一辈子都在裁缝铺上忙活,太辛苦了,再说往后裁缝生意会越来越差,除了老年人,现在没人愿意穿手工做的衣服了。”
哥哥井井有条地规划着未来的生活,我一方面觉得很安心,另一方面也有点悲哀,好像我的一辈子都被安排好了,一眼就能看到头。
这种感觉很不好,幸亏它只是很偶然才会爬上我的心头。
7 月 22 日 晴
哥哥真的开了公司,现在我就在这家公司上班。
本来我想留在实习那家单位的,人家连转正通知都发给我了,不过哥哥不同意,他说他的公司正需要人,希望我能去帮忙。他还跟爸爸妈妈解释,那家想要我的公司加班太频繁了,他担心我吃不消,至于他的公司,作息由我说了算,肯定不会累着我。
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哥哥之所以反对我去那家公司,原因很简单,我们部门里有个男同事想追求我。有好几次加班到很晚,都是他送我回家的。最后一次,正好让出差回来的哥哥撞见了。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对那位殷勤的男同事没什么兴趣,可我怎么也说服不了哥哥,为此我们还闹了几天脾气,但爸爸妈妈都站在他那边,他们要我听哥哥的话。我觉得很没意思,再闹下去,好像我真想跟那同事怎么样似的。
冷静下来想想,哥哥也是因为爱我才会这样紧张,这么一想,我气就消了,虽然还是有那么点心灰意冷。
我觉得哥哥变了,没有以前那样对我百依百顺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了公司的缘故。
他的公司规模很小,连工人在内也才十几个人,像个小作坊,生产一种塑料膨胀螺丝,哥哥说现在房地产很火,带动了装修市场,他做这个赚钱快。
我问他是不是打算一直做这种白色的小东西,他说当然不是。
“这种东西只能小做做,算过渡,将来我要建大厂,办成百年企业,像德国公司那样。”
不过他没说他将来要做什么产品,可能自己也没想好吧。
公司不是哥哥一个人的,他没那么多钱。他找了个合伙人,叫华浩,他俩原来都在那家德国公司,也都是搞技术的。
哥哥跑销售,一天到晚在外面泡着,我跟华浩打交道的机会比较多,因为他管一切公司内务。可我非常讨厌这个人,不是因为他长得不怎么样,而是他对人总冷冰冰的,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有时问他点问题,他口气还挺冲。
“没看见我忙着嘛!”这是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哼,好像我很闲似的。
我跟哥哥告状,他还笑话我娇气,说在公司里可不比在家里,还是得服从命令听指挥。要不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我真想离开这破地方。
哥哥筹划着买个大房子,他希望结婚后全家人都能搬进新房去住,不过后来公司要用钱,这件事就搁置了。
哥哥是个很有本事的人,爸爸妈妈也这么说,他们还说当初收养哥哥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我觉得他们有点得意得忘乎所以了。
他们不知道,哥哥其实早就“背叛”了他们。
前几天妈妈催哥哥早点把户口迁回家,她担心影响我们结婚登记,哥哥说最近忙,过一阵再办。
晚上哥哥偷偷把我叫过去,给我看他的户籍资料,原来他早把户口迁回新吴了,不过没到家里,而是落户在了公司,更让我吃惊的是,哥哥还改了姓,他不再姓林,变成了姓宗。哥哥说那是一位他非常敬重的老师的姓氏。
我问他为什么要改,他抱着我直乐。
“傻瓜,因为我要娶你,就不能再做你哥哥了啊!”
他还告诉我,他一满十八周岁就瞒着爸爸妈妈把姓改了,反正后来他的户籍一直挂在学校,他们也不知道。
他还警告我,“先别告诉爸爸妈妈,他们会不开心的。”
“难道能瞒一辈子吗?”我说。
“等结婚以后吧。”他一脸陶醉,“可以让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姓林......”
可我没有他那种憧憬的兴致。
不知道为什么,嫁给他始终让我觉得别扭,如果同学们知道我是和自己的哥哥结婚,他们会怎么想呢,会不会笑话我?
也许哥哥也有同样的感受吧,不然他干吗要去改姓呢?
我忍不住把这种不舒服的感受告诉了哥哥,他想了想说,那就搬家吧,结婚的时候也不搞太多仪式。
他这么体谅我,我感觉好了一些。
不过,还有一件事。
哥哥什么都好,但我讨厌跟他上床,我以为慢慢就会习惯的,可是......
唉,不管怎么想都没用,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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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日记被撕掉了很多页,其中一页没撕干净的,上面写了几个潦草的字,郗萦仔细辨认,发现写的是:“我理想中的爱,是克制而冷静的…”
她猜想,这应该是林菲对华浩情感变化的体现吧,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郗萦无从得知,但不难猜出,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冷漠的华浩激起了林菲的征服欲——这是她在宗兆槐身边完全体会不到的。
至于华浩,郗萦不认识也不了解,但客观想像一下,无论哪个男人,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中,遇到林菲这种娇嫩清纯、脑子里又充满幻想的女孩,很难无动于衷吧?
宗兆槐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最后会栽在其貌不扬的华浩手里。
郗萦翻到日记最后一页,那上面写着一段话,依然是林菲的笔迹,显然,这是她后来追加上去的,而且是明确写给宗兆槐的——
“哥哥,我走了。请你原谅,我没法像爱一个丈夫那样爱你,我不想再骗自己了。”
那么,这本日记是林菲临走前特意留给宗兆槐的,或许,她想借此向宗兆槐说明自己离开他的原因。
郗萦完全能够想象宗兆槐读这本日记时的心情,他在最美好的年华倾尽全力去爱一个女孩,而她却无情地甩下他,跟另一个男人跑了。临走还用这本日记在他心上狠戳一刀。
日记本的残破表明,宗兆槐曾想将其撕毁,但最终还是把它留下,也许就是为了提醒自己铭记这份深刻的伤害——这就是他对女人疏离乃至憎恶的根本原因。
郗萦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闯入一扇门,门后面的秘密令她喘不过气来。
从小生长在家人溺爱中的林菲,她对于爱情的所有幻想都是朦胧梦幻的,她还不具备协调精神之爱与肉体之爱的能力。
在她眼里,这两种爱互不关联,根本不是一回事,18 岁的林菲还沉浸在少女的梦幻之中,她能够接受的仅仅是精神之爱。
然而,23 岁的宗兆槐并不了解这些,他的心理和生理早已发育成熟,他压制着焦渴等待心爱的女孩长大,而这种压制是危险的,很容易就被偶然的碰触摧毁。
终于,他引诱了林菲,使她过早接触了性,并由此对性爱留下恶劣印象。
宗兆槐满足了自己的欲望,却在同一时刻,破坏了与林菲之间原本纯洁美好的关系。他以为一切都在朝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却不知道在林菲心里,这件事成了一个丑陋的疤痕,阻碍着两人的感情。
如果他能再耐心等上几年,等林菲的心智足够成熟,等一切都水到渠成后再进入下一步,他们或许会很幸福。
然而他亲手毁掉了这种可能性。
锅子里冒起了青烟,随即飘出一股焦味,郗萦慌忙把炉火关了,一脸沮丧。
“红烧肉太难做了,一放糖就把握不了火候——今天只能吃素了。”
宗兆槐打开冰箱翻找,“这不还有块猪肉么!”
“我没信心做了。”
“我来做吧。”
郗萦不抱希望,“算了,化冻都得半小时呢!”
宗兆槐找出两个鸡蛋和一个番茄,“那就来个番茄炒蛋,这个做起来快!”
他挽起袖子,颇有架势地忙活起来。
郗萦在一旁收拾锅子,时不时看看宗兆槐,有了观众,他兴致也高起来,砧板敲得当当响。
“你悠着点,小心把手指头剁下来!”说完,郗萦叹口气,“难得想卖弄一次,做顿大餐,结果把最重要的一个菜搞砸了。”
宗兆槐说:“红烧肉是我拿手绝活,下回想吃,你准备好肉和佐料,我来做。”
“你是不是很会做饭啊?”
“很会谈不上,但肯定比你熟练。我以前在外企打工,十几个人到德国出差,晚饭都是我做的,尤其是一道红烧鸡块,回国后他们还念念不忘。”
郗萦诧异,“宾馆里还能做饭呀?”
“我们自己带电磁炉去,反正住的是家庭式旅馆,管理比较松。而且我们都是晚上偷偷做,一个月下来,厨房里到处都油腻腻的,负责后勤的小实习生可惨了,听说我们走后,他趴在厨房搞了一整天卫生。”
“你们可够缺德的!”郗萦边笑边摇头。
“没办法,在德国一个多月呢,那里的东西又吃不惯,总不能天天喝白开水吧!”
宗兆槐把蛋液倒入锅中后,就不和郗萦聊天了,一脸认真模样。
郗萦望着他的侧影发呆,想象好多年前,他大概也如现在这样,躲在厨房给心爱的女孩做饭。她的目光从宗兆槐头顶慢慢往下移,仿佛要重塑对他的认识。
他的头发总是理得很短,着装也不再如郗萦初见时那样随便,一件做工考究的浅蓝色衬衫,配上挺括的西裤,衬衫背部打褶裥的地方微微向外扑出,仿佛在里面储藏了一点风。
这副精英的装束,手里拿把炒菜的铲子实在不协调,而他浑不在意,炒个菜都是一脸自信的表情。
郗萦开始神思游离。
他与年轻时有什么不同吗?他还记得那些事吗?
肯定记得,任谁都不可能忘得了。那些点滴的细节,沉积在心底,也许会在夜半想起,那时他是怎样的心情?
她注意到宗兆槐始终挺得笔直的腰杆。
“是不是什么麻烦都难不倒你?”她没头没脑地问。
宗兆槐正弯腰把炉火关小,随口说:“怎么可能呢!比如最近公司资金周转的问题就让我头疼得要命。”
郗萦不想听他念叨生意经。
“如果你遇到很棘手的困难,我是指让你特别痛苦的那种,你会怎么处理?别老想着你公司那些事。”
“你呢,你怎么办?”
“我嘛,我就劝自己朝前看喽,想想未来,想想远景,人不能总那么倒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