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多分钟,宗兆槐从外面回来。他大概抽了烟,又漱了口,把一股香烟与薄荷的混合气味带上了床。
他重新搂住郗萦,为刚才的态度道歉,并低声解释,“最近压力很大,富宁从半年前开始,回款就一直拖拖拉拉,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这两年永辉为富宁投入很大,扩建厂房,增加生产线,还有那些为自身拓展做准备的新技术研发,每一项都需要大笔款项投入,导致资金周转脆弱紧张。
“我现在每天考虑最多的问题,是怎么把东边的墙拆下来补西边的墙。”
郗萦说:“你能行的,你不就擅长这个?”
宗兆槐苦笑,“我也不是超人。”
“别人不行,但你行,因为别人都没你狠。”
宗兆槐无语了片刻,叹口气说,“我再狠,也不会用在你身上。”
郗萦冷笑,“说得好像你没对我狠过似的。”
宗兆槐无言以对。
过了片刻,郗萦发出一声低叹,她的气很快就消了,近来她好像越来越攒不住怒气了。
她回转身,面对宗兆槐,“睡吧,别想了,公司的事等回了公司再想。”
早上,郗萦接到母亲电话,让她陪着去泰山路买点东西,说有朋友住院了,空手去难看。
郗萦在冠之林炒货店门前等了一刻钟,没看见母亲的人影,只能给她打电话。
母亲说:“你往东走,一直走到电影院门口。”
“你在电影院?”
“你往前走就是了。”
电话一直没断线,郗萦已经看见电影院的霓虹灯招牌了,大白天灯没开,不过那么大的字很容易识别。
“我到了,您在哪儿呢?我没看见啊!”
母亲口气忽然变得贼兮兮的,“萦萦,看没看见一个手里拿束红玫瑰的男孩子?”
郗萦莫名其妙,左顾右盼后总算找到吻合母亲描述的对象,是有这么个手持鲜花,傻呵呵站路边的男人。
母亲说:“那是陈阿姨他先生单位的同事,姓赵,博士生,家里条件好,人也特别老实,一直没谈过女朋友,陈阿姨说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郗萦站着不动,仔细打量赵博士,那哪是什么男孩,发际线直推到看不见的地方,鼻梁上架副黑框眼镜,怎么看都像奔五十的样子。
她不觉倒抽一口凉气。
回到新吴已近黄昏,郗萦在厨房给自己做简单的晚餐,宗兆槐的电话来了。
“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郗萦不好明说是为躲母亲的逼婚,只道:“客户急着要货,反正我在三江也没什么事,不如早点回来。”
“是昨天给你打电话那个?”
郗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也懒得解释,“嗯”了一声。
宗兆槐笑道:“这是什么客户,买幅画都这么着急,又不是等米下锅。”
郗萦不高兴地说:“你听你那口气,你卖零件是做生意,头等重要,我卖画就不是做生意了?看我哪天发了财把你那厂一收购,你还得管我叫郗总!”
宗兆槐哈哈大笑,笑完了,忽然说:“你只要点个头,我现在就可以管你叫郗总。”
“去!别胡闹了,我在煮面呢,水都烧开了!”
宗兆槐恋恋不舍,“这周可能没时间回去,要下礼拜才能见得了面。”
“不是才见过面嘛!好好干活去吧,乖!”
挂了电话,宗兆槐对着手机发了会儿愣。
施阳抱着个文件夹敲门进来,那是和银行签署的一些贷款合同及保密约定,需要宗兆槐签字。
宗兆槐收了心神,一一看过,没什么问题,便把字签了。
施阳有些忧虑,“宗先生,这些借款的周期都不长,只能解解近渴,咱们还得往长远方面想办法。”
“长远考虑,那就只能上市了。”宗兆槐说,“但上市后约束太多,很多事操作起来会有麻烦。还有你财务上那些老帐,能做到干干净净,不怕人查吗?”
“这个.......”
施阳当然不敢打包票,他很清楚老板对上市的种种顾虑,但不上市就圈不到资金,这好像是所有公司在做大后都会面临的困境。其它融资渠道也有,不过都附加了各种苛刻的条文规范,宗兆槐又最不喜别人对他的地盘指手画脚,作为财务总监,施阳的日子不好过。
宗兆槐不是不明白施阳的难处,他缓和了语气说:“先这样吧。你跟几家银行再好好谈谈,看能不能争取多点好处。上市早晚都得上,不过我想再拖两年,等咱们把准备工作做全面一些。别忘了博特的教训,匆忙上市,没两年就往外爆丑闻,那么大的公司一下就破产了,前车之鉴。”
“我明白,宗先生。”
施阳刚走,桌上的座机就响起来。
秘书说:“宗先生,宇拓的曾小姐又打电话来了。”
“说我不在。”
秘书为难,“早上她打过来时我就这么说了,中午她打来时我也这么说,这是她今天第三次打过来找您,她还说,您平时很少出去抛头露面,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在公司,如果不想接她电话,咳,最好找个有点说服力的借口。”
宗兆槐听得笑起来,想了想说:“那你把她接进来吧。”
他心不在焉等了片刻,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好,宗先生,我是宇拓的曾敏。”
她嗓音沉稳,听上去成熟专业,这在职场上是有好处的,不容易引起异性的浮想联翩。
宗兆槐说:“我知道。”
曾敏笑声友善,她没有调侃宗兆槐几次三番躲避自己,开门见山道:“那你一定也知道我找你是为什么了。”“收购?”
“没错,我希望咱们能约个时间面谈。”
“有话就现在说吧。”
“电话里不太方便。”曾敏坚持,“有些情况,我觉得你有必要先了解一下。”
宗兆槐语气温和,但没有让步,“虽然我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在公司里,但也有很多事要忙。而且我不打算卖掉永辉,还是别浪费你我的时间了。”
曾敏叹口气,“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不过相信我,咱们早晚还是会见面的。”
宗兆槐笑笑没接茬,直接挂断了电话。
**********
我的中篇小说《角色》在参加豆瓣征文赛(职业女性组),故事背景与《左眼》相同,讲述了郗萦在华星公司的一段职业经历,可以当《左眼》的番外来读。
文章链接: 。
期待你的阅评:)
周末,即使宗兆槐不回新吴,钟点工也会去他寓所打扫,这是郗萦定下的规矩。这个保洁员很有责任心,打扫时如果发现有地方损坏会及时通知郗萦,比如马桶漏水,哪路电线跳闸等等。郗萦不止一次向宗兆槐抱怨他当年找的装修公司实在是山寨到家了。
宗兆槐解释,“装修的时候我人都不在新吴了,也没谁能帮着监督,能装成这样算不错了,至少大部分设施都还能用。”
这次保洁员又打电话给郗萦,她擦洗书房门时,门把手莫名其妙松脱了。郗萦便找了个时间过去,在小区外的五金店里挑了把锁,带师傅上门安装。
师傅在房门口干活,郗萦没法走开,又不愿表现得像监工,就在书房里转悠。
这个朝西房间平时从来不用,于是顺理成章变为储藏室,存放着一些无用但扔了又可惜的旧杂物品。东西不多,一只书柜,几个行李箱,还有一套不错的真皮沙发——是郗萦给换掉的,她更喜欢布艺沙发。
所有的家具都蒙着一层灰,这里是保洁员唯一不用打扫的区域。
郗萦小心绕过沙发,走到书柜面前。
书柜分上下两层,上层是双开玻璃门,里面塞满各种旧书,许多世界名著,看上去都没怎么翻过,书页都发黄了。
书柜下层则整整齐齐码着两摞纸制品,尽是些旧杂志、课本、还有笔记本之类的。郗萦失笑,想不到宗兆槐这么念旧,跟个老太太似的留着那么多没用的东西。
她随手抽出两本笔记本翻了翻,都是宗兆槐高中时的课堂笔记。那时候他的字显得有些拘谨,但无疑很工整,公式、定律抄写得清清楚楚,郗萦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他无聊的学生时期。
她又看了三四本,很快就失去兴致,想把笔记本按原来的顺序放好,不料遭遇困难,其中一本的规格比其他本子大,她怎么都塞不进去,干脆把整摞本子都搬出来重新整理。
刚把半摞本子搬出来,就听“啪”的一声,有东西掉下来,正好落在刚刚清空的地方。
郗萦扭头扫了一眼,心跳瞬间漏掉一拍——那是本褐色封皮的本子,和林菲的日记本一模一样。
她弯腰,朝柜子里面仔细瞧了瞧,这本本子大概是被宗兆槐塞在了最靠柜壁的部位,如果不是搬动外面的物品,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郗萦拾起本子,各种猜测像千军万马般从心头掠过。
莫非当年林菲和宗兆槐约好买一样的本子来记日记?他俩青梅竹马,这么做也是极有可能的。但宗兆槐为什么至今还留着它?里面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犹豫要不要打开来看。如果里面记录的是他对林菲的绵绵情意,郗萦不确定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但好奇差不多是所有人的弱点,郗萦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翻开日记本。
映入眼帘的却是娟秀干净的字体,她一眼便认出,那是林菲的笔迹。
也就是说,这是林菲的日记本,而非宗兆槐的。
日记本有很明显的撕碎的痕迹,一些页张丢失了,还有一些扯碎后又用透明胶带重新拼补了起来。
郗萦读了一页又一页,完全忘了现实的存在,甚至忘了修锁师傅,直到师傅扬声对她说:“锁修好了,你来试试!”她才如梦初醒。
她根本没有心思检查门锁质量,草草打发走师傅,又奔回书房,捧着林菲的日记,继续陷入那个她既熟悉又无比遥远的世界。
在林菲笔下,郗萦曾有的猜测都被推翻——她原先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完全没料到真相竟然会是另外一副模样。
**
8 月 21 日 晴
天热得像个大蒸笼,太阳是不是离我们太近了,稍不留心就能把地面烤焦。
这几天,我总是早早地起床,连早饭都不吃就去图书馆。早晨是一天中最凉快的时候,不过现在是暑假,爸爸说我没必要这么用功,他不知道我去图书馆并不是为了复习,我随身带去的课本几乎就没翻动过几页。
今天早上,哥哥在我房门口等我,我不想跟他说话,但他拉着我的手,用乞求的眼神盯着我,后来妈妈来叫我们吃早点,他才松了手。
我跟妈妈一块儿出的门,这样可以避免哥哥再纠缠我——经过那件事之后,我不知道是不是还应该称呼他为“哥哥”,可是不叫他哥哥,又该叫他什么呢?
此刻,我就坐在图书馆的阅览室里,这里没有空调,一只大吊扇在天花板中央有气无力地转动,摊开在我面前的是高二数学集训题汇总,我才做了两道填空题。
我的脑子里塞了很多乱麻,已经乱好几天了。我很想找个人倾诉,可是能跟谁去说呢?爸爸妈妈那里,我更是一个字都不敢提,他们会吓坏的。
也许我该把它写下来,那样心里会轻松一些。
我已经决定了,将来要当一个作家。书写是作家的职责,不管是幸福的时光,还是悲伤的经历,都得有如实记录下来的勇气。
哥哥是七月底回家的,他毕业后很快就被一家德国公司录取,正在试用期。
爸爸很高兴,说哥哥终于能挣钱了,不过哥哥说公司里很清闲,几乎没什么事做,他上班时就蹲在设计室,跟工程师学画图纸,有时也溜到车间去待一会儿。他五点就下班了,一回家就忙着做晚饭。
晚饭本来该我做,不过哥哥说没关系,他做也是一样的。我们吃过晚饭后,还得上铺子给爸爸妈妈送饭去。夏天生意好,他们经常忙得顾不上回家吃晚饭。
一切都是有预兆的,在那件事发生之前,还发生过另外一件小事,只是当时我没有留意。
那天晚上,哥哥一个人去送饭,我把碗洗了,又烧满六个水壶的热水,然后去洗澡。洗好后,我站在浴缸里,用毛巾把身上的水擦干,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忽然被推开,哥哥一头闯进来,他不知道我在洗澡,而我正对门站着,他把我看了个清清楚楚,然后满面通红地退了出去。
我没有惊慌失措。我们家只有一个卫生间,也从不上锁,像这种误闯的事时有发生,虽然很少在洗澡的时候,因为谁在里面洗澡,其他人通常都是知道的。
事后,我跟哥哥都没对此发表意见,我觉得这不算什么,不值得大惊小怪。
过了两天,公司里调休,哥哥只能在家休息。上午他辅导了我两张试卷,听得我头昏脑胀。中午我们下了点面条当午饭。他问我下午还做不做题,我说不做了,我想看小说。
我躺在床上读张爱玲的《十八春》,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醒来时正好两点。外面暑气正炙,我到客厅,开了冰箱拿冰棍吃,想到哥哥在家,我就给他也拿了一根。
哥哥的房门关得紧紧的,我当时想,他也不嫌热。
我推门进去,他躺在床上,侧身,背对着门,不知在干什么,嘴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受伤了似的。门开时,他被惊动,扭过头来看我,一脸狼狈,额头上还有汗。
我举着冰棍走过去,问他在干什么,他不说话,在床上坐起来,随手抄了本书,装模作样地看,也不接我的冰棍,那样子奇怪极了。
他不理我,让我有点生气,我把冰棍重新放回冰箱。我自己那根很快吃完了,我擦了擦手,想起刚才的情形,我觉得哥哥肯定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我又回到哥哥的房间,他还坐在床上看书,不过看上去平静多了。我再次追问他刚才在干什么,他却说:“菲菲,你进来之前应该先敲门。”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是盯着书,看也不看我,他以前可没对我这么冷淡过。
我生气了,一把拔掉他的书,怒气冲冲瞪着他。
他终于朝我看过来,而且还一动不动盯着我,眼里是我完全陌生的神色,我有点发虚,可又觉得不该就这么走了,哥哥从来不敢对我发脾气,哪怕我有时候把做错的事赖在他身上。
“别那么看着我!”我有点恼怒地冲他嚷。
可他还是那样看着我,一声不吭的,好像在用眼神谴责我,我就伸手去遮他的眼睛,像小时候那样想迫使他认错。
哥哥拽住了我的手,让我动弹不得,他一脸异样,我几乎以为他要揍我,又觉得不太可能。
然后他忽然俯身,把我压在床上,嘴唇贴着我的嘴唇,他居然开始吻我!
起初我太震惊了,没想到反抗,被他闷头闷脑亲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推开他,可我力气没他大。我就咬他,他吃痛,总算松开了我。
我气哭了,抹着泪表示要告诉爸爸妈妈,他慌了神,不停地哄我,答应请我吃冰激凌,还要给我买一条很贵的裙子,我的气才算消了。
他说他从小就喜欢我,等我长大了还要跟我结婚。他说这些话时无比认真。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
我也曾经幻想过和男孩子谈恋爱,没有合适人选时,也会拿哥哥充数,不过总感觉怪怪的,也许是因为跟他太熟悉的缘故。
至于结婚,对只有 18 岁的我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我说,除非他告诉我刚才他在干什么,否则我不会原谅他。
他很无奈,问我:“菲菲,你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站起来要走,他赶紧拦住我。
他想了想,好像很犹豫的样子,不过还是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掏出一本书递给我,“看吧,看了你就懂了。”
那是一本漫画书,里面的内容让我面红耳赤。我曾听说班上有男生偷偷看这种书,没想到哥哥也会看,他可是好学生啊!
“食色,性也。孔夫子说的。”哥哥大言不惭地解释。
这是我第一次看这种书,我承认自己太好奇了,虽然有点尴尬,但还是从第一页看到了最后一页。很多以前只能靠幻想的情景,现在都被画了出来,简直是个新奇的异类世界。
书很薄,翻了几下就没了。
不知怎么回事,我感觉心里痒痒的,就像皮肤在毛衣上蹭擦时那样,有点热,又有点刺痛。
我正琢磨的时候,哥哥忽然低声说:“菲菲,你想不想试试?”
他眼里又泛起那种异样的神色来,不过他是面带微笑问我的,好像在开玩笑。
我很清楚,在我这个年龄,这种事是绝对禁止的。可鬼使神差的,我竟然没有拒绝。
然后,玩笑变成了真的,一切都稀里糊涂地发生了。
起先都还好,哥哥学着漫画上的样子,亲我,脱我的衣服,我很紧张,他不断地抚摸我,安慰我,每做一步都会问问我的意见,渐渐地,我平静下来,觉得可以继续下去。哥哥就脱掉了短裤,我无可避免地看到了他那个东西,它的丑陋令我震惊。
我还在迷糊错愕时,他已经分开我的腿,压在我身上,那个东西在我腿间滑来滑去。事已至此,我本想闭着眼睛过去就算了,可是哥哥却总也无法成功,似乎不能得门而入,他撑在我身上那副狼狈相真让我沮丧,我一直以为哥哥是有能力掌控一切的,到头来他跟我一样毫无头绪,搞的一团糟。
真正的噩梦还在后面,当他终于进入时,我感到头皮撕裂般的痛,我怎么也没想到,那种事非但不享受,还如此痛苦。
我让他停下来,可他不肯,他的脸就在我眼前,那上面布满贪婪,他用双手控制着我,不断地在我身体里进进出出,我开始感到恐惧,好像目睹哥哥在做一件极其私密的,见不得人的事,他独自在干着这件事,而我只是他用来达到目的的道具——一个玩具娃娃。
我哭着推他,不顾一切地扭动身体,要阻挠他这样无耻地利用我。哥哥终于松开我,我再次看到他腿间的东西,它令我恶心。
我以为爱情是神圣的,谁知竟会这样龌龊不堪。
我跳下床,想逃回自己的房间。但哥哥抓住了我,他一边向我道歉,一边把我按回床上,我激烈地反抗,这回他没敢再插进来,我能感觉那东西在我臀部使劲地摩擦,再后来,有一股黏糊糊的东西释放出来,弄得我屁股和腿上都是。
我哭哭啼啼的时候,他一边帮我擦干净,一边发誓会一辈子对我好,只爱我一个人。
可我觉得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让我感到安心的哥哥了。我厌恶他做的这件事,也开始厌恶他这个人。
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了。
10 月 18 日 阴
吃晚饭时,他们谈起我高考填报志愿的问题,我说我想考 Z 大,哥哥立刻反对,他说那所学校太远了,回家不方便,而且也不适合女孩子。他列了好多理由,爸爸听得频频点头,现在爸爸什么事都喜欢跟哥哥商量了。妈妈不懂这些,但她也劝我考个离家近一点的学校。
我当时没说什么。
吃过晚饭,爸爸妈妈又回铺子干活了,我去哥哥房间,他一脸惊喜看着我,最近这几个月我都不怎么搭理他。
他请我进去,我站在门口没动,对他说:“如果你阻止我报考 Z 大,我就去死。”
说完我转身就走。
我写完半面英语试卷时,哥哥终于出现在我面前,我没看他。
“都依你。”他说。
我听得出他很无奈,但我还是不想理他,他等了会儿,轻轻走了。
我相信哥哥对我的感情,从小他就对我特别好,一有空就带我出去玩,有点零花钱也都花在了我身上。可我心目中的爱情不是这样的,真正的爱情是干净纯洁的,而哥哥那天的所作所为完全破坏了这种感觉。
我突然很难过。
3 月 7 日 晴
我被监视了。
这感觉我从去年圣诞节开始就有了。
圣诞节时,我收到了 A 同学的贺卡,别人都说 A 喜欢我,不过他没当面跟我说过,他把他的情感都写成了文字。A 长得普普通通,成绩也很一般,我没把这事放心上。收到贺卡后,我随手夹在了语文书里(我总不能当着他的面扔进字纸篓吧?)
晚上,哥哥“奉命”来我房间给我讲解难题,高考就在眼前了,我没法赶他走,而且他给我讲的解题方法比我们数学老师的更容易弄懂。
我翻找作业本时,语文书掉在地上,A 的贺卡暴露了,没等我反应过来,哥哥已经弯腰将它拾起,并很自然地打开来看,我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阴沉着脸,问我是不是在学校里谈恋爱了,我很气愤,谴责他没权管我的事,他脸色忽然就变了,把那张卡片撕得粉碎!
我不是心疼 A 的贺卡,但我痛恨哥哥的态度,这样粗暴干涉我的私事!
我赶他走,即使我哪所学校都考不上,我也不要他给我补习!
可这件事还没完。
元旦倩倩来找我玩,哥哥竟然提出要陪我一块儿去,我断然拒绝,可是倩倩很高兴,她说人多了更好玩,非让哥哥一起去。
那天我们班有十来个人在肯德基聚餐,别的同学都是一个人来的,就我还带了“家长”,我坐在沙发里生闷气,哥哥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我下了决心,非考上 Z 大不可,我得离他远远的,如果有可能,我再也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