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跟你不一样,我觉得痛苦的时候,不会抬头去看远处,而是低头,只盯着脚底下这段路,我就盯着这一小截路朝前跑,什么都不想,跑着跑着,就把最艰难的一段给跑过去了。”
宗兆槐关掉炉火,转过身来。
“我相信我的脚,它们从来不会骗我,总能把我带到安全的地方。”
郗萦笑了笑,“你的想法真特别。”
宗兆槐靠近她,“你今天怎么了,尽问些怪问题?”
他低头去亲她,郗萦下意识地躲了躲。
宗兆槐敏感地端详她,“怎么了,心里有事?”
郗萦掩饰着摇头,“没。”
她抱住宗兆槐,略略踮起脚,主动跟他亲热。宗兆槐立刻热情回应,缠绵了一会儿,他忽然停下来,低声说:“去房间。”
郗萦嗔道:“饭还没吃呢!”
宗兆槐拉着她不停步,“过会儿再吃。”
郗萦始终无法进入状态,她的思绪飘在遥远的某个点上,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起来。她明白自己是被林菲的日记困住了——已经一个星期了,她深陷其中,迟迟走不出来。
前戏做完,宗兆槐松开她,低着头戴安全套,郗萦的视线转东转西,最后还是停留在他胯间。
“哥哥就脱掉了自己的短裤,我无可避免地看到了他那个东西,它的丑陋令我震惊。”
郗萦记得自己初见高谦的生殖器时也曾有过惊诧和恶心,但很快就克服了,这或许是很多女人都会有的自然反应。
宗兆槐扭过头来时正捕捉到郗萦的目光,他朝她笑了笑,俯身过来。
做爱时,他脑袋低垂,眼睛微眯,那样专注而认真,他早已不在郗萦面前遮遮掩掩,赤裸而坦诚地沉浸在爱欲之中。
郗萦喜欢这样的宗兆槐,为什么林菲却无法接受他,反而接受了华浩——那个在她描述中相貌平平,脾气又臭的家伙?
她呆呆的神情让宗兆槐想吻她,他一边动着,一边倾身,轻咬住郗萦的唇,舌尖顶开她的牙齿,长驱直入,嘴里的热度比身上的似乎要更刺激些,郗萦的注意力被拉回来了一点,她捧住宗兆槐的脸,与他交缠嬉戏。
然而并没持续太久,她又开起了小差。
她一度怀疑过宗兆槐的性取向,后来明白他对女人的排斥完全是精神上的,出于一种无法理解的仇恨。郗萦重燃了他对性爱的热情,他不仅不反感这件事,也有能力给女人带来快乐。
那么,除了青春期梦幻的问题,还有什么让林菲这样排斥他?
郗萦闷哼一声,不是因为快感,而是宗兆槐太用力,弄痛了她。
宗兆槐停下来,气喘吁吁趴在她身上,他已经射了,而郗萦仍然像块木头似的无动于衷。
“你怎么样?”他在她耳边低声问。
郗萦听出宗兆槐语气里的歉意,他们的性爱一直很完美,这是郗萦第一次没有高潮,但她清楚这不是宗兆槐的错。
她仰头亲了下宗兆槐的脸,“是我的问题,可能......最近有点累。”
真不该去窥探别人的秘密。了解一个人无法宣之于众的过去,犹如切开他的胸膛查看五脏六腑。
对于林菲日记中的秘密,如果郗萦只是了解个大概,她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法自拔。然而,那么多丰富、私密的细节形成一个个极富冲击力的画面,镌刻在她脑海里,无论怎么努力都驱赶不走。当她进入相似的场景时,那些画面便不顾理性阻挡强行切入,令她深受干扰,以至无法全心投入。
她决定永远不跟宗兆槐提及自己看过那本日记的事,她还希望自己能尽快忘掉日记里的内容。然而,真的能忘记吗?
那一句句描述被她贪婪地吸收并融入血液,她正不知不觉以一种新的目光去看待宗兆槐,他再不是昔日那个亲密无间的男人,他的微笑与温柔都不再纯粹。
郗萦现在明白,幸福快乐其实是建立在无知的基础上的,情侣之间尤其如此,掌握对方的隐私不但不会增进彼此的感情,反而可能是种伤害。
叶南大步流星走进宗兆槐的办公室。
“到底是铁哥们,俩礼拜没见就想我了,哈哈!中午一块儿吃饭,先说好,我请客!你可别跟我争!”
宗兆槐背手立在窗前,脸上的笑容很勉强,“蜜月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不就是个形式嘛!不过乐乐很高兴,我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呵呵!丈夫的责任不就是哄老婆开心嘛!”
“对不住,你刚回来就有事要烦你。”
叶南只觉得他严肃得不同往日,不过没太在意,他知道宗兆槐最近为资金问题操碎了心,以为又是想托他找银行说项。
“说吧,什么状况?”
他正要往沙发里坐,宗兆槐却指了指办公桌,“有点东西......你先看看。”
桌上躺着只快递信封,已经拆过了。叶南拿起来,一边伸手去掏里面的东西,一边调侃宗兆槐,“怎么着,是不是有人给你寄来了天价账单?”
信封里装着的是一份 A4 打印文件,薄薄两页纸,纯文字通稿,叶南才读了个标题便愣住,随即一目十行,迅速将文章扫了一遍。
“这是污蔑吧!”他抬头瞪着还站在窗边的宗兆槐,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宗兆槐默然无语。
叶南猛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到底怎么回事?”
宗兆槐说:“今天早上有人给我送来的,说下周一见报。如果不想见报,就给钱。”
“这是讹诈!哪份报纸干的,这是?”叶南激动不已,用力将稿子摔回桌上,又抓起信封上下打量,那上面没有任何寄件方信息。
宗兆槐闷声解释:“是写这东西的人亲自送来的,保安等我一到公司就交给了我。两小时前,那人给我打了电话。”
叶南冷笑,“有什么好怕的!凭这么个破文章就想让人掏钱?!异想天开!”
“…他还有照片。”
照片让宗兆槐收起来了,他实在没办法让叶南欣赏那上面的内容。
叶南脸色微变,“你的意思,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宗兆槐没吭声,算默认了。
叶南略略思索,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永辉在富宁莫名中标的疑团终于有了解答。
“郗萦她......自愿的?”他口气里含着强烈的怀疑,以他对郗萦的了解,很难想象她会愿意干这种事。
“不是。”
叶南松了口气,望着宗兆槐的眼神里多了层涵义,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保安应该认得这人吧?”叶南突然想到。
宗兆槐摇头,“认得也没用。”
叶南随即也回过神来,对方就是吃定宗兆槐不敢声张才这么明目张胆。
“到底是哪份报纸?”
宗兆槐报了个名字,是家本地小报,专以花边新闻吸引眼球,销量比大报还好,叶南认识那里面一个副总编。
他立刻掏出手机,“我找老余问问。”
宗兆槐叮嘱他,“别太直接,万一不是…”
叶南朝他挥挥手,“放心,我知道!”
电话很快打完,叶南告诉宗兆槐,“老余不知道这事儿,估计是那记者自己想搞事。”
宗兆槐沉思片刻,说:“我懂了。”
直觉往往会在理性思考失去方向的时候跳出来,比如此刻,他感受到强烈的不安,仿佛变天前,浓黑的乌云正气势汹汹朝自己涌来。
叶南不解,“什么意思?”
“这是个暗示。”宗兆槐把宇拓的骚扰告诉叶南,“十有八九是姓曾那女人布下的局。”
叶南蹙眉,“他们还惦记着要把永辉买下来?你不是早回绝了嘛!怎么还不死心?”
宗兆槐苦笑,“看样子是没有,连这种东西都挖出来,这下有得陪他们玩了。”他瞥了眼叶南,“别告诉你老婆,她肯定会跟郗萦说,郗萦她,受不了这个….她一直在努力忘记。”
叶南摇头,“这种事,能瞒得住吗?”
“尽量吧…实在不行,也得由我来告诉她。”
叶南点点头,目光复杂地看看宗兆槐,嘴巴张开又闭上,最后还是忍不住责备道:“兆槐,这事你办得真不地道。”
宗兆槐无言以对。
“难怪郗萦老是对你那种态度。”叶南叹了口气,打住,心知多说无益,“你肯定是宇拓在使坏?”
“别人谁有这份闲心去翻两年前的旧帐,前不久我刚跟曾敏通过电话,她当时说话的口气….我感觉错不了。”宗兆槐说,“不过你还是帮我留意着报社那头,如果真要见报,你认识的那位副总编不可能不知情,到时还得麻烦你…”
叶南双眉微拧,“我跟老余的交情顶多能做到提前预知,如果他们存心要钱,我怕光靠求情没什么用。”
宗兆槐说:“钱我可以给。但我不想跟个傻子似的花了钱,还看到这东西印在报纸上。”
那天傍晚,宗兆槐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见,任何电话都不接。
他长久地坐在椅子里,手掌相对,顶住下颚,陷入沉思。
就这么反复思量了一个多小时,他果断抓起电话,拨通曾敏的号码——与其被动等待,他更愿意掌握主动。
“宗先生,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
曾敏语气欢快,还带一丝诙谐,听不出任何惊讶的意味,宗兆槐马上明白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我遇到点麻烦。”说话时,他尽量保持平静。
“希望我能帮到你。”曾敏愉快地说,“你知道,其实我一直在等…”
宗兆槐打断她,“咱们见个面吧。”
晚上八点,宗兆槐和曾敏坐在一间港式茶餐厅的双人卡座内,两人各自点了一份商务套餐。
曾敏用好奇而新鲜的目光打量对面的宗兆槐——这是他俩初次见面。
“宗先生,你比我想象的温和多了。”她笑吟吟地评价。
而宗兆槐并无意寒暄,“是你在跟报纸的人做交易?别跟我绕圈子,如果不是你,咱们没必要再谈下去。”
“没错,是我。”曾敏爽快承认,“也谈不上交易。大家是朋友,他帮我个忙而已。”
宗兆槐眼睛微微眯起,“宇拓自己也不干净,你们有料抖,我也有料可抖。你开这个头,对谁都没好处。”
“我知道,不过你说谁的料更吸引眼球?”曾敏微笑着,像背新闻稿那样一字一顿说,“永辉董事长利用女朋友色诱客户公司高管。”
宗兆槐的脸色先是很难看,慢慢又平静下来,他问:“你是什么时候到宇拓的,怎么以前没听说过你?”
“哦,我在宇拓法务部,专管各种疑难杂症,但不涉及销售,你没听说过我很正常。”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律师。进宇拓前,我一直在律所待着,大概干了十来年吧。”
宗兆槐直起腰往后一靠,双臂抱在胸前,“律师也耍流氓手段?”
曾敏笑起来。
“你以为律师是干什么的,捧着法律条文照本宣科就行了?真要那样干,早在你们这种人手里死上十次八次了。”
宗兆槐轻吸了口气,又徐徐吐出。
曾敏扬起眉毛,语气里含一丝俏皮,“宗先生,现在你愿意跟我谈收购的事了吗?”
宗兆槐此时的处境,不亚于被人掐着脖子谈条件,没得选择,不过到底意难平,冷哼一声说:“如果我无所谓呢?你去抖吧,新闻随便发,到时把阮副总一起拉下马,大家撕破脸干。我也跟孔志成学学,怎么一边把客户往烂泥里踩,一边还能把生意轰轰烈烈做下去。”
曾敏宽容地笑着,解释道:“孔董当然想到你可能无所谓。其实这把柄用处不大,无非是想通过它试试看,能不能把你引到谈判桌上来——以前我们联络过你好几次,但你太骄傲了,连个面谈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们。”
两人的套餐上来了,但谁也没动筷子。宗兆槐脸色阴沉,只管闷头喝茶。
曾敏望着他,又说:“你不是一点都不在乎吧?如果你无所谓,咱们今天也没机会坐在同一张桌子前了,你说是不是?不过郗小姐的事不是重点,他们要我转达给你的信息是,宇拓收购永辉的决心很大,如果你不肯,他们会堵死你的资金链,你往后的日子会非常难过——你不会真以为富宁没钱付给你们吧?”
宗兆槐低头望着茶杯,听曾敏继续往下说。
“这个秘密落到宇拓手上后,阮副总等于是被我们捏住了,说难听点,他的前途可都在宇拓手里攥着呢!拖你们的款子也是宇拓的意思,阮副总如果不照办,孔董把这事往富宁上头一捅,多少人等着把阮思平拉下来,他对宇拓能不言听计从?所以啊,你们的钱不知几时能拿到呢!你的厂房不是在建二期么,钱还够用?还有那么多原料,很多都是记账的吧?如果有个风吹草动,供应商们一拥而上,再加上公司里人心惶惶的。一个企业建起来很难,倒下去却非常容易。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明智的做法,不如乘现在卖个好价钱。”
“为什么照自己的想法做点事这么难?”宗兆槐抬起头,望着对面的女人,“的确有人做公司是为了卖个好价钱,但我不是,我想把永辉做大,想看着它在我手里变强。”
“我明白。”对面的女人也望着他,“我知道你投了很多钱进去,也借了很多钱,导致现金流紧张…这大概是多数民企的一个弱点,缺乏防御措施,急功近利,摊子铺得太大,几乎是在把自己往泥地里推。”
“如果我按部就班,也许要百年之后才能达成愿望。”宗兆槐摇头,“我等不了。”
他们沉默了一小会儿。
曾敏道:“我只是个代人传话的,不过有一点我可以承诺你,只要你同意出售永辉,我会尽力帮你争取一个好的价格。将来你还可以拿这笔钱干别的......你的理想,没人能买得了。”
宗兆槐笑笑,不想再说什么,刚才只是一时的情绪波动,此刻已平复下来。
“他们为什么会派个女人来谈?”他转话题,想缓和一下硬邦邦的气氛。
曾敏眯了下眼睛,“怎么,你看不起女人?”
“不是,感觉有点奇怪而已。”
“他们知道宗先生不好打交道,但很有绅士风度,相信不会太为难女人。”曾敏开玩笑般解释,又说,“不过我知道这是假象——宗先生向来下手无情,不论对手是男是女,我主动要求做这个项目,是因为搞定了有一大笔佣金可以拿。”
宗兆槐笑了两声,又叹一口气,“你没必要把事情捅到报社去,直接找我,我不敢不出来见你。”
曾敏宽慰他道:“我就是借那记者的名头用一下,没给他看具体资料,你可以放心。”
不知道为什么,宗兆槐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你从哪儿挖出来的?”
曾敏笑,“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今天已经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了。”
她向宗兆槐伸出手,神色真诚,“宗先生,很高兴能认识你。”
宗兆槐只得也伸出手,与她握了握。
曾敏说:“也许咱俩立场不同,很难成为朋友,但就我个人而言,我对你没有任何敌意,我希望能在不影响宇拓利益的前提下帮到你…但愿接下来,咱们能合作愉快。”
宗兆槐笑了笑,笑容微含苦涩。
吃完饭,宗兆槐招手叫服务员过来结账,曾敏问:“AA 吗?”
宗兆槐有些意外,“不,我买单。”
“谢谢!”
结完账出来,两人一起往停车场走,他们都是开车来的。
宗兆槐问她:“你经常跟人 AA?”
“是啊!气头上的人不仅不愿意为我付账,连我想帮他付账都嫌弃,所以不得不问问清楚。”
宗兆槐笑起来,“你约谈的一般都是男人吧?居然让女人掏腰包,有点说不过去。”
曾敏耸肩,一副无奈状,“没办法,工作性质决定的,只要一上谈判桌,男人们常常会忘记我还是个女人。”
听她这么说,宗兆槐也略觉抱歉——刚才他犯了和那些男人同样的错误。此刻,他换了种目光重新打量曾敏。
她穿一件浅灰色职业西装,长裤,脚上是一双水黑色窄口高跟鞋,鞋跟又细又高——宗兆槐记得郗萦还在公司上班时也爱穿这种鞋,他搞不懂女人们为什么喜欢把自己装进这种摇摇欲坠的鞋子里招摇过市。曾敏个子高挑,穿上高跟鞋后几乎与宗兆槐齐平,一头长发做成大波浪型,乌黑茂密地披在肩上。但她肤色不太好,暗沉沉的,面颊上零星撒着些雀斑,忽略这些,她仍是个长相出色的女人。
曾敏发现宗兆槐在打量自己,微微一笑说:“我三十七岁生日刚过,目前还是单身,这种状态大概要延续到老了。”
宗兆槐没想到她会这么大方地介绍个人隐私,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
曾敏见状又道:“以后咱们接触的机会多着呢,你早晚会问到这些。与其等你来打听,不如现在我主动告诉你。”
宗兆槐料想她经常被人议论,不过看她神色并不尴尬,大概司空见惯了,就也坦率地问:“为什么不结婚,工作太忙了?”
他接触过的多数单身职业女性似乎都爱用这个借口作挡箭牌。
“曾经有过结婚的机会,好多年前了,那时我才二十出头,在学校里谈的男朋友,毕业后谈婚论嫁时发现他妈妈特别厉害,儿子又太软弱,什么都听妈的,我一琢磨,嫁过去恐怕没舒心日子过,只能算了。后来也陆续认识了一些别的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错过,不知不觉就到了现在。”
顿一下,她又说:“不过主要原因还在我身上。我发现自己总能一眼就看透男人,很多男人都喜欢装,装有钱装有本事,或是装不在乎,其实脑袋里空空如也。女人习惯找自己崇拜的男人去爱,我的问题是找不到一个能让我心服口服的男人。”
宗兆槐说:“单身也没什么不好。”
曾敏扭头看看他,眼眸中闪过一丝俏皮,“是啊!挺好,自由自在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梁健敲门进来,“宗先生,您找我?”
宗兆槐点头,等梁健在沙发里坐定,他拉开办公桌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资料,但没有立刻递给梁健。
“前两天,宇拓的曾敏来找我,他们不知道打什么算盘,非要把永辉灭了才高兴。”他语气平和,波澜不惊。
梁健则一脸惊讶,“他们还是想收购?”
“嗯。”宗兆槐踱步到他跟前,“这回恐怕搪塞不过去,他们给我挖了个大坑…你看看这个。”
梁健接过资料,才扫了两行脸色就变了,“这…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
“你觉得会是谁走漏了风声?”
“这个......还真是难说。”梁健锁眉沉思,一副不得要领的神色。
“这件事,除了你跟我,还有阮思平,不大可能有别人知道了吧?”
“还有蓝湾会所的小丁。”梁健忙提醒他。
宗兆槐若有所思点点头,“也可能。”
梁健把资料撂在一边,急切地问:“宗先生,现在咱们怎么办?”
宗兆槐没有接茬,他重新拾起资料,翻到后面一页,又递给梁健,神情依旧很平静。
“不过,如果是小丁,他为什么会连细节都弄得一清二楚?”
梁健屏息提气,脑门上微微渗出汗意,“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找他问问,就是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儿…”
他嘟哝着,抬眸时,发现宗兆槐轻靠在沙发上,沉默地盯着自己,目光幽邃,深不到底。梁健本来还想再撑一会儿,却在这样的注视下感到一阵发虚——多年的默契,他清楚宗兆槐什么都明白了。
“这几天,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梁健说不出话来,他并非没说过谎,但在宗兆槐面前,依然缺乏圆谎的勇气。
宗兆槐又问:“宇拓给了你多少钱?”
“对不起,宗先生......”
“人心不足,我能理解。”
“我不是为了钱,”梁健苦恼不堪,“我在外面不检点,被宇拓抓了个把柄在手里,他们一定要我说清楚永辉中标的原因,不说就把视频发给我老婆。如果让我老婆知道,我的家庭就完了…我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才…”
宗兆槐只能暗自苦笑,这算不算因果轮回?
梁健满脸羞愧,他起身,摘下工作牌,轻轻搁到宗兆槐面前,“宗先生,我知道我错了......我今天就辞职。”
“我没赶你走。”
梁健站着不敢动。
“我只是希望,以后再遇到这类事,你能先来找我,咱们商量着办。”宗兆槐抬头看看他,“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梁健涨红了脸,愧悔交加。
宗兆槐拾起他的胸牌,亲手给他挂回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