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门外走进一个侍卫,说王妃请苏姑娘到堂屋去。满腹疑问和焦急的苏小茉只好稍微整一下装容就匆匆跟去。
堂屋的窗台上种满了芬芳的花草,中间的墙上挂着一幅气势如虹的万马奔腾图,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到了门外,侍卫便止了步。
几个管家媳妇领着苏小茉,经过层层叠叠的粉色纱幔,来到一处碧纱橱,嘱咐稍等一等。
不多时,出来两个环翠叮咚的美婢把苏小茉喊进去,左拐右拐,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小厅。
厅子西厢的软榻上有一位雍容华贵的少妇歪在那里,翠绿红纱的几个大丫鬟环绕着给她捶腿。康平王妃是个端庄标致之极的大美人,乍见之下,竟让苏小茉产生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王妃见她进来了,竟是面色惨白,连风都要吹倒了,连忙吩咐:“快请苏姑娘坐在软椅上。”
下人搬了一张铺着苏绣的椅子过来。苏小茉坐下。
王妃很和善地说:“本宫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一直将就养着,不大管事情。所以姑娘进得府来,竟没有见上一面,实在是失礼了,姑娘不要见怪。”
苏小茉回答:“小女不过粗鄙平民,王妃不必记挂。”
王妃又问:“听说昨日姑娘受惊,脚伤怎么样了?”
苏小茉斟酌着说:“只是小伤,大夫一瞧就好了。闵泽公子…娘娘知道他的情况吗?”
王妃一愣,随即微笑:“兹事体大,本宫也不太清楚。王爷连夜进宫,全城封锁,才刚打发人回来说,已脱离生命危险。”
苏小茉稍松口气,却不能在别人面前表露太多,忙敛起容色。猛然间她觉得隐隐不对劲,宫里头?月华闵泽住在宫里头?
王妃上下打量她几眼,眼神似有所悟,“苏姑娘请随本宫来。”
王妃站起身,几个丫鬟急忙上前要扶。王妃却挽了苏小茉的手,慢慢往里间来。
“本宫问了李佳氏,她竟是个没心眼的人,把你派去伺候付大人。”王妃说着,提眼看向苏小茉。提起这茬事,苏小茉紧咬下唇,一时未明王妃的态度。
“她虽行为不妥,却是连本宫也动不得。当初王爷娶她入房,是很有一番思虑的。有天大的委屈,本宫同你一样忍着呢,苏姑娘也忍忍罢。”王妃抓她的手加大了力气。
苏小茉睁大了眼睛,随即垂头,视线中映出康平王妃保养得白嫩圆润的手,低声说:“奴婢明白,娘娘请放心。”
王妃满意地点头,松开手。苏小茉尝到嘴里一丝腥味,下唇被自己咬破了。她不声不响地把血吞到肚子去,低眉顺眼地随王妃一路到了里间。
靠窗摆了一张红木书案,案上花瓶插着一枝新鲜嫩绿的柳条。书案上几十幅书画散落着,看来是整理了一半。
王妃把书画指给她看,“本宫这段时间替王爷整理他作的字画,你也来看看吧。你按落款日期分好就可以了。”
苏小茉不明所以,只得耐下性子来看。都是些老字画,翻了不到一刻钟,苏小茉完全明白王妃的用意了,血色刷地从脸上褪去。
王妃看她是个聪明人,淡淡笑了道:“王爷原是‘泽’字辈。你看,八年之前王爷落款都是‘恺泽’,后来改了‘恺涵’。那是因为冲了当今万岁爷的名讳,太后遂赐字‘涵’。”
连康平王爷都要避讳,那么能光明正大用“月华闵泽”这个名字的人,还能是谁?
康平王妃这是拐着弯告诉她,闵泽公子就是当今圣上啊。
恍恍惚惚被人送回房间,苏小茉昏昏沉沉倒在床上,脑中一团糨糊。最初的震惊过去后,一阵阵后怕涌上来。
想想,之前自己为什么和闵泽公子吵架,不就是为怕他触犯皇帝么?谁想到他就是皇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乞丐怎么能变成九五之尊,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那真的是深儿哥哥吗?她怀疑地想。
命运真是一个大玩笑啊。偏生自己还似个跳梁小丑,愈发惹人笑。
在皇太后精心的照料下,文康皇帝慢慢地康复起来。过了十来日的光景,康平王爷进宫复命。
“皇上,派去蓉城县的暗探全部有去无回,昨日臣派承宗亲自去找,发现他们暴死在荒郊,而刺客的踪影无丝毫线索。对方似乎是…武林高人?”康平王爷试探性地看着文康皇帝。
文康皇帝沉吟,“嗯,朕在他剑下,应该走不到二十招。”
康平王爷知道文康皇帝向来不是谦虚之人,听到这么说,不禁十分忧虑:“派出的大内高手个个有去无回,相当棘手。皇上,恕臣多问一句,刺客真要杀你…也不是不能,那你是怎么击退他的?”
“朕不知道。刺客看见小茉的脸,就被跑了。”
康平王爷差点噎住,呃,苏姑娘好像不丑吧。难道是长得太倾国倾城,让刺客起了爱怜之心不忍下手,那为什么刺客没有立即把她掳走…不行,如果保不住一个女人,皇上岂不很丢脸…
“皇兄,出事之后,进出皇宫的路都堵死了。朕本想让小茉随皇后的女眷队伍进来的,可是现在太后命令严加检查,不允许任何可疑人物混进宫。小茉还要在你府上多呆些时间了。”
康平王爷慢条斯理地说,“臣无所谓,王府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女子。臣就怕皇上憋出病来。听说,皇后进宫快一个月了,还是一个处子?”
文康皇帝沉下脸,“皇兄,你怎么跟太后一个调?”
康平王爷笑了笑,语气有些严肃,“这话臣现在不说,以后会更多人提。生在皇家,子嗣最重要。明皇朝时期的成景皇帝与白贵妃情深似海,但无法孕育皇子,太后多次劝皇帝雨露均沾,皇帝不从。最后太后不得不将白贵妃赐死。”
康平王爷平淡地将一段史实道来,令文康皇帝心惊肉跳。愣怔了一会儿,他暗暗将此事记在心上,似是随口提起道:“小茉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
“淳曦把她挪进自己的院子,刺客不会找到她的。”
“不,皇兄,朕想到另一个方法,把刺客找出来…”
文康皇帝在王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话说苏小茉从王妃那里回来,便病倒了。请了大夫,开了药,纤尘又上上下下照顾,高热持续了几天退下去,她才勉强起得了床。这天,纤尘提着一只壶走进屋。
苏小茉接过壶,一摇,里面是空的,奇怪问道:“不是叫你烧点水吗?”
纤尘嘴巴一扁,眼泪汪汪,手势打得又快又乱,苏小茉虽看不大清楚,但心里有些明白了。
她拎着壶来到厨房。每个灶头都有丫鬟在用。她问一个似乎是管事的媳妇,“这位姐姐,我们屋子没有热水了,您能不能分个灶给我们用一会儿,就烧一点水。”
管事媳妇没好气地回答:“现在是做饭的点儿,你没看到都在给王妃熬药的,烧洗澡水的,炒菜的…你的水等到晚上再说吧。”
在他们眼中,苏小茉不过是王爷不知从哪里领回来的外四路的野狐骚子。也不知道王妃怎么想的,居然这么善良大度,把她挪进自己的院子吃闲饭,这不把自己的敌人天天往王爷面前摆嘛!王妃能容忍,他们可看不惯。
苏小茉恳求道:“姐姐,我们已经两天没有热水了,想找点水喝也没有。您能不能就让我煮一小会儿,煮半壶水很快的。”
那管事媳妇不耐烦地从旁边拿过一只壶,“要喝水,到处都有,给给给,全给你,这是中午煮的,虽然冷了点还能喝。别来烦了。”
中午煮的水到现在,早就冷透了。苏小茉摸摸壶身,没再说话。就站在那里,眼巴巴看着那些人忙碌。
“大娘,你摘菜啊?我来帮帮你吧。”
摘完菜,苏小茉又对旁边一个人说,“大哥,切腰花可是个技术活儿,您功夫真是到家了!我帮你把青椒爆一爆吧。”
瘦小的苏小茉就在厨房东帮一下西忙一会儿。那个管家媳妇放重脚步踩过一滩水,溅起脏兮兮的泥渍到她的裙摆上。旁边一个大叔看不过眼,起身说:“姑娘,我这炉子用完了,你过来吧。”
苏小茉立即笑开了颜,“啊,谢谢大叔,您真好。”
那大叔被她脸颊上两个小小的酒涡弄得脸一红,忙低下头局促地说:“不用谢,你爱煮多少壶都没问题。你给我家二丫绣的被面,我家还没什么感谢你那。”
苏小茉一听,更高兴了,“大叔,原来您就是李婶的男人啊。您家都是好人,李婶就常跟我夸自己嫁了个好人,说您贴心咧。”
大叔更加不好意思了。
管事媳妇气得直骂:“这个软脚虾,老不要脸的…”
就这样苏小茉心满意足地提着一大壶满满的热水回到屋子,正在院子走着,忽然听到“咚”一声响动。
同是篱下人
就这样苏小茉心满意足地提着一大壶满满的热水回到屋子,正在院子走着,忽然听到“咚”一声响动。
回头一看,发现一个人翻墙跳进来,苏小茉正要惊叫,那人身影一闪,窜到她面前捂住她嘴巴,“小茉,是我!”
竟然是月华闵泽。
苏小茉的心扑通乱跳,“皇…皇,公子,你…怎么翻墙进来?”
月华闵泽看看四周,拉着苏小茉闪进一间没有人的房,关上门。
四目相对,视线中只有对方。两人各怀心思,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苏小茉更是惶惑、激动、苦涩、畏惧,种种心思涌上来。
莫了,苏小茉轻轻地问:“您的伤…”
“我没什么大事,他们瞎紧张老不许我出来。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月华闵泽执起她的双手,“我,我…”
月华闵泽“我”了几下,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闵泽公子仪容贵重,气度超凡,他…真的还是那个同自己相依为命的深儿吗?苏小茉定定看着他,眼神有些异样,脸颊苍白中带着两团红晕,平静了一会儿她才开口,“你别说了,我都明白啦。深儿哥哥,我真的没想过能再见到你,都七八年了。”说着她从脖子里掏出那块血玉,“瞧,我一直戴着你的——啊,你早知道的,深儿哥哥,你不让我认出你!”苏小茉想起月华闵泽早见过那块血玉,没理由认不出她来。
“小茉,对不起。这些年来我身不由己,其实我早想去找你了。”月华闵泽忽然发现她在自己怀里全身发软,“小茉,你怎么了?”
苏小茉抬起眼睛,笑了笑,眸中色彩明亮如初,“刚才干活一个多时辰,太累了。”
月华闵泽伸手,指尖在她眼睑上轻轻抚摸,“小茉,你心里不开心,就不要笑了。我看了难过…”
苏小茉的嘴角平下来,怔怔看着他年轻的面容。感觉到月华闵泽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加大了力气,另一只手臂也环上背部,让自己靠上他的胸膛。
“我知道寄人篱下有多么艰难…我同你一样,自己一点儿都做不了主,甚至得把你托付在王府里。”他轻轻抚摸她的脑勺,发誓一般地,“相信我,这样的局面,很快就会改变的。”
身后强有力的臂膀让她觉得自己是被珍视的,仿佛所有的委屈痛苦都不值一提,任何困难都能够重新提起勇气去面对。原来一路风霜雨雪走来,缺少的是这么一双男人的手臂,渴望的是坚定的怀抱。
“深儿哥哥,你…很难吧?”她虽然只是个卑微的女子,可是连街头巷尾都有流言,朝政只问伊图卡,不知皇帝是谁家。
月华闵泽垂下眼皮,想起如今的朝政一片混乱,佞臣当道,庸人升官,便轻叹一口气,“没事的,相信我。”
“我相信你。”
月华闵泽低下头,看见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尖尖的下巴瘦得让人心疼。忽然有些躁动地用力抚摸她的背,用力得生疼。
“怎么了?”她问。
“我好想你。”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他的眼睛有着温暖的颜色。
苏小茉脸红了,踮起脚吻过去。吻到深处,月华闵泽摸索进她衣内,贴上温润滑腻的肌肤。
两人纠缠成一团。苏小茉软成一汪春水,任他撩拨。正情动之际,门外传来隐约人声,“纤尘,看到你姐姐了吗?王妃要找她…跑哪儿去了…”
苏小茉全身一僵。月华闵泽泄气地靠在她身上,过了一会儿,为苏小茉整理发鬓,“出来好久,我得回去了。我下次再来看你。”
“深儿哥哥,”苏小茉捉住他的手,“我在这里很好。你不用记挂。男子汉大丈夫,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月华闵泽微微一笑,并不回答。温柔地拨了拨她的刘海,但口气异常严肃,“小茉,为了保护你自己,不要跟任何人说我们小时候就认识的事情。很多事情我现在不能给你解释,以后你会明白的。”
苏小茉郑重地点头。他是皇帝,当然不能随便跟人说。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小茉,你认识什么人住蓉城的吗?”月华闵泽似不经意地问道
“没有啊。”
“好好保护自己。”留下最后一句话,月华闵泽在她额头上深深一吻,便如来时悄悄离去。
“深儿哥哥…”苏小茉惶惶追出院子,梦中惊醒了似的望望四周,除了鸟鸣啁啾,雕栏玉砌肃然,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刚才是自己的一场春梦吗?
为何他的气息那么真实地缭绕在身周?
苏小茉茫然地抬起头,阳光洒下,刺得眼睛生痛。
隔壁院子里,康平王爷对几个大内侍卫说:“人走了,快跟上吧。吓本王一跳,以为大内总管千挑万选的侍卫那么没用,皇帝溜出宫都不知道。原来你们陪他捉迷藏,呵呵…”
月华闵泽走了之后,苏小茉赶到王妃娘娘那里去。
王妃客气地请她坐下后,问道:“苏姑娘和妹妹住得还舒适吗?”
“多谢王妃娘娘关心,奴婢和纤尘很好。”
王妃笑着点点头,又问:“姑娘可认识住在蓉城县的什么人?”
苏小茉心里打了个突,怎么他才问了王妃又问,出什么事了吗?
“奴婢不认识。”
“那…苏姑娘认识姓‘纪’的人家吗?”
苏小茉猛地想起来,“请问王妃,是纪清风和纪莲芳夫妇吗?他们是我姐夫和姐姐。”
王妃抽出一封信,交给她,说道:“这封信原先托人带到飘香楼的…”说到这里王妃微笑了一下,“姑娘知道那里没有了。几经周折,到了本宫手里。想来就是给苏姑娘的了。”
苏小茉又惊又喜。谢过王妃,捧着信回到房间后,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读起来。
“茉莉吾妹,
展信好。
清风与我于京郊蓉城县羊角巷落脚,万事安好。用余资张罗小茶馆,虽无富贵奢侈,仅聊以度日。然吾生唯愿,伴夫婿旁,安恬过日。复何求乎?
清风惦记吾妹,羞愧不能同时接妹出来,多次唏嘘。夫君待我如初,妹也不必担心。
望吾妹体健康安,明哲保身,便可宽心。中秋将至,当如归省,姊妹岂不欢欣异常?
连芳字”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上有点错乱,前文说已经九月底了,现在又才是中秋…我倒…,其实我当初写的时候想成公历了,后来才想起古代没有公历…
大家将就将就,呵呵。
中秋佳节喜重逢
中秋前一天,王府东面的小角门打开,一辆轻便的马车驶出来,直奔燕平城郊的一个小县衙,蓉城。
燕平城内行人很少,皇帝遇刺的事情仍在戒严中,百姓进出城都要受到严格的盘查。因为有康平王爷的令牌,他们出城很顺利。马车一路飞驰,车中的人将窗帷掀开一个小口,探望出去。满目的红枫秋叶如火如荼,如同她即将见到亲人的心情。
临近午时,马车在县城一条小巷口停下来,正对着一间茶馆。
这件茶馆自占一个院落,篱笆内几棵大树正簌簌往下掉叶子。待客的小厅窗明几净,摆着几张竹桌和竹凳,有三两个老人在喝茶。老板娘正在柜台后算帐,看见有马车停在门口,奇怪到走到门口观望。
马车的门打开,车夫扶着一个青衫女孩下车。青衫女孩挎着包袱刚站稳,就看到老板娘倚在篱笆门边愣愣看着自己。
“莲芳姐!我来看你啦!”青衫女孩跳起来大叫。
纪莲芳手中的笔掉下在地,眼圈发红,唇微微地抖动着。
苏小茉心中奇怪。纪莲芳向来清冷,她现在这个神情已经表明她激动到不行的程度。就算她们分开已有两个月,十分想念,也不会让淡漠的她激动至此吧。
纪莲芳走到她面前,“啪”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
这巴掌虽然不疼,但是足以让苏小茉惊呆在原地,“莲芳姐,我怎么了?”
纪莲芳颤抖地指着她,“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来信?信寄出十天没回音,我让清风速速赶进城去看。不想飘香楼人去楼空,问邻人都说被朝廷拉去抄斩了。你看看,牌位都给你立了!”
院子西边的一颗树下果然有一个佛龛,牌位前三炷点燃的香。旁边种了几棵茉莉,叶子还是碧绿碧绿的。
当苏小茉醒悟过来纪莲芳质询的话中包含了多少担忧、伤心和绝望时,她不由热泪盈眶,紧紧拥抱住纪莲芳,“对不起,莲芳姐,是我不好。我该早点来的。”
两姐妹这才好好打量对方。苏小茉看见她比在飘香楼时圆润了一点, 面上也有了血色。想来跟纪清风生活得很好,她放下一半的心。
纪莲芳却说:“茉莉,你瘦了,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苏小茉嫣然一笑,“莲芳姐,让我们进去坐下再慢慢说。”
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竟十分丰厚贵重,苏小茉自己也乍舌,忽然想起临行前王妃对她说的话,“你姐姐信中也说了,你这次就像出嫁女儿归省一样,得多带些东西回去,别显了寒酸。有人叮嘱本宫多照顾你,本宫就自作主张置办了些礼品。”
纪莲芳扯出一只红盒,里面竟是一套盘着六龙的碧玉茶具。她瞄了瞄苏小茉,没有说话。
安置好以后,两人首先去把苏小茉的“牌位”给烧掉。望着火中逐渐成为灰烬的东西,纪莲芳轻轻说:“清风出去置购茶叶了。”
“嗯,等清风大哥回来我给他赔罪,让他担心啦。”苏小茉早熟悉了莲芳的说话方式。她说的那句话,潜台词就是纪清风看见她平安回来一定很高兴之类的。但是这类矫情的话,这辈子怕是不能从莲芳嘴里听到。
提早打烊关门,纪莲芳亲手泡了杯香气袅袅的茶,坐在她身边。
在莲芳淡淡的目光之下,苏小茉冒出几滴冷汗,想来想去,竟不知如何述说这两个月来的事情。
“莲芳姐知道我登台后一直被康平王爷包下。出事以后,我们被关进大牢,黑漆漆的吓得要死。关了两天后,康平王爷把我和纤尘救了出来,直接带到王府,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纪莲芳问:“到底犯了什么事?”
苏小茉沉默了一下,踟蹰地说:“听说是秋妈妈不知做了什么触怒皇帝,所以被抄封了。”
纪莲芳垂下眼睫,“飘香楼是阿儿剌大人的产业。这也是飘香楼十年来屹立不倒的原因。如何一夜之间获罪?皇帝年幼,如何能与辅政大臣抗争?这里头的原因怕是说不清楚。”
她抬起头,见苏小茉惊慌地看着她,淡淡一笑道:“我早年读过一些书,不然亦不能教你。罢了,朝廷贵族的事情与我们老百姓何干,我胡诌两句。不说了。那其他姐妹呢?”
苏小茉低下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莲芳撒谎。但是月华闵泽说不要向别人提起他,一定有他的道理。苏小茉选择相信他。
“其他人不知道…王爷只救了我和纤尘。”苏小茉说。
两个人一起沉默下来。
其实心知肚明,其他人怕是凶多吉少。飘香楼于她们是痛苦的回忆,但是终究是相伴了多年的姐妹,同病相怜,物伤其类。
为了摆脱压抑的气氛,苏小茉勉强笑道:“我在王府很好,王妃对我很好。她得知姐姐给我来信,二话不说同意我来过中秋,还给我带了那么多东西。”
纪莲芳眼神闪了闪,不说话。
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进来一位书生,一身布衫丝毫不掩他温润如竹的气质,进来就喊,“芳儿,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你不舒服吗?”
纪莲芳迎出门,“清风,你看谁来了?”
纪清风一看,愣了愣,“苏姑娘?”苏小茉坐在那里,面色苍白得连唇都没有血色。
纪清风表情很吃惊,但却不是震惊。只愣了短短一瞬,他便恢复过来,转向莲芳问道:“芳儿,这是怎么回事?”
苏小茉回过神来,咧嘴一笑,笑容不知怎的竟有些凄惨,“纪大哥,不认得我啦。我是茉莉。”
各人叙过,将事情又说了一遍。纪清风很高兴地到厨房炒了三个菜,要为她庆祝。那个温和有礼的书生在厨房忙忙碌碌,苏小茉和纪莲芳就在门外蹲着摘豆角。望着纪清风的背影,苏小茉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