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写下,“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纤尘的眼睛里闪着困惑。

苏小茉低声解释,“这句诗意思是说,一个美好的女孩子在深院中寂寞无声地死去,可是却没有人知道。”
纤尘眨眨眼,低下头抄写。
这时一名白衣少年走进院子,手里抱着一个小盒子。
苏小茉和纤尘都放下书本站起来,“闵泽公子。”
少年抓起苏小茉的手,“我来看看你,手指好得怎么样了?”
苏小茉把手挣脱,“有人呢。”
纤尘呵呵地咧开嘴。

“去去去,小丫头不老实!”月华闵泽把苏小茉拉到屋子里,关上门。重新抓起她的手,已经好得一点痕迹都没有了。月华闵泽打开那个小盒子献宝似的递到她面前,“小茉,这是籐冀国进贡的仙果,听说女子吃了对身体特别好。我偷偷带了一盒出来给你吃。”
苏小茉把盒子接过来,“谢谢公子。”
月华闵泽觉得她今天有点奇怪,好像很冷淡。“小茉,我知道你在这里住得不自在。不过,我很快就可以接你回去了。”呵呵,到时候小茉发现自己进了皇宫,肯定吃惊到不行。

他已经想好了。皇后随嫁的女眷里很容易安插一个人,瞒过太后让她进宫,找个借口调到乾清宫。慢慢地熬几年,采女,才人,昭仪,如果有了子嗣,封作贵妃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月华闵泽一个高兴,搂住苏小茉,亲上她的眼睛,“小茉,小茉…”
苏小茉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力气,但还是用最后一点理智推开他,“公子…”
“嗯?”
苏小茉不敢看他,那双眼睛有着那么明亮的,蓬勃的朝气,“茉莉…不想嫁人。”
“为什么?”月华闵泽愣住了。

苏小茉漠然看向别处,“现在飘香楼没有了,茉莉也就不想再卖笑讨好客人。”
月华闵泽的脸色开始变得铁青。
“飘香楼的姐妹去了哪里,也请公子把我送到那里吧。您说的对,在王府里住着的确不自在。”
月华闵泽不能置信地看着她。原来自己在她眼里,一直只是个恩客?
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自己?自己长得没有康平王爷英俊,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帝,干事情一塌糊涂,掰倒伊图卡不成功,反而害得付兰多满门灭亡…走一步路都要看皇太后的脸色…

月华闵泽又怕又怒,冲口而出,“你要去哪里?飘香楼的人死光了,你要跟去地府?!我告诉你,你的卖身契在我手上,我是主子,主子要奴才到哪里,奴才就必须到哪里!哪里有你讨价还价的份儿,反了!”
苏小茉扑通跪下来,“茉莉不敢。”
但她淡然的表情并没有写着“不敢”。
月华闵泽暴跳如雷,“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连进我月华皇族家的门,你都敢弃之如敝履。你一个平明百姓,竟如此不识恩泽,在青楼楚馆呆久了,学得太骄纵了罢!”
吼完一通,月华闵泽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纤尘听到吵架,惊慌躲在门后偷偷地看。等到月华闵泽走远,她蹬蹬跑进来,拉住苏小茉的袖子,想拉她起身。苏小茉却如虚脱般,软倒在地。

纤尘着急地比划手势。好好地为什么吵架?
苏小茉身子微抖,眼神却是平静的,轻轻对纤尘说,“我想不出自己哪里有这么好,让闵泽公子如此待我。无缘无故的好,实在令我心生忧怖。”
纤尘气得直掐她手臂。
她的眼眸里有着透彻了然的平淡,慢慢念了一句,“爱生忧,欲生惧。无爱无欲,何忧何惧?。”

那天在刑堂,她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圣下和本王将重任托付于你,命你查清伊图卡贪污受贿之事,你却反过来被他收买,销毁证据”这些话,她隐隐约约听到了。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皇帝和摄政大臣两个人斗,她们是摄政大臣的人…飘香楼的人必定被皇帝杀了。而闵泽公子却把她救出来,这是欺君大罪!为了一个烟花女子违背皇帝意旨,这是开玩笑的么?
这才是她故意惹怒月华闵泽的原因。希望月华闵泽快点清醒,她并不值得他去欺瞒皇帝。
她并不知道闵泽公子其实就是皇上。

苏小茉捡起小盒子,里面是月华闵泽带来的仙果。她轻轻摩挲着盒子上的雕饰。
盒子里面有两颗鸡蛋大的仙果,红艳润泽,像两颗紧紧挨近的心脏。

康平王妃上个月小产,一直修养。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交由侧妃李佳氏处理。康平王爷在外面青楼包下一个□,王府女眷是知道的。男人在外面风流快活,她们管不了。可是既然进了门,就由不得她了。
一位老嬷嬷带着苏小茉进得门来,朝李佳氏恭恭敬敬地问候:“娘娘,苏姑娘来了。”
李佳氏正在和管家对帐本,回过头来不咸不淡应一声,“等一会儿吧,没看见我正忙吗。”
等了老大一会儿,总算忙完。李佳氏才转过身来,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水,对她们说,“这位就是苏姑娘吧。”
苏小茉福了福,“是的。”

李佳氏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方扯了扯嘴角,“长得那么可人,难怪王爷专门当回事来叮嘱我,给你份清闲差事呢。”
“谢王爷和娘娘的恩典。”她安静地说。
李佳氏把下人打发出来,然后单独对苏小茉说:“我也不知道你能干什么,又不能让外人知道你,你就搬去付大人那个院子,又保密又能照顾一下老人家,两全其美。”

苏小茉大吃一惊。这些天她从人们的饭后闲谈中知道,全城通缉付兰多,而付兰多的九族已被尽杀。想不到他被康平王爷庇护下来,“就是定国大将军、大理寺正卿付兰多付大人吗?”
“是的。”李佳氏没有隐瞒,“付大人年老体衰,还有一个尚在襁褓的孙子。那里已经有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嬷嬷,你去了,给老大人泡泡茶,磨磨墨,清闲得很。”
苏小茉点点头。
苏小茉走了之后,李佳氏喊了管家来,附耳说了几句。管家有些迟疑,“这样子,不大好吧。”
李佳氏低下头,慢慢地拨杯中茶叶,“去。”
管家只好退下了。

苏小茉回到独住的那个院子,把自己和纤尘的几件衣服包起来。管家来带她们走。东拐西拐,她感觉已经把整个王府走遍了,才来到一处极其偏僻的地处。

在一处洞门,有侍卫拦住了他们。管家拿出王爷的令牌,才准了进去。
管家让苏小茉和纤尘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找付兰多。
“付大人,李佳娘娘怕您人手不够,给您指派个丫头。您先将就段时日,看使得顺不顺手,不顺手再给您换。”
付兰多说:“老夫一大把年纪了,要个丫头也没多大用处。倒是小孙子需要多一个乳母照顾,麻烦管家告知一声。”
管家满口答应,把苏小茉安顿下来,就走了。

付兰多每天在屋子里,不能上朝,也就是看看书,练练书法,或是抱着小孙子长吁短叹。隔一两天康平王爷会和几位军机大臣过来探视,商讨事情。

苏小茉在这里真的是清闲得很。小婴儿被有经验的嬷嬷照顾得好好的,她这个十五岁的年轻女子插不上手。付兰多喜欢安静,通常不要人在房里陪侍。苏小茉每天就教纤尘写字,或到书房擦灰尘,给付兰多泡杯茶什么的。
第一天付兰多喝了她泡的茶,“咦”了一声,问是谁泡的。当得知是苏小茉,他看了她两眼。
院子里的书房有两排巨大的书柜,书籍繁多。苏小茉在里面竟然找到一本《诗三百》,用来教纤尘认字正好。

过了几天,月华闵泽一次也没有出现。苏小茉还以为激怒了金主,大概康平王府是呆不下去了。谁知也不见冷落,反而和付兰多同在一个院子好吃好喝供着。付兰多是谁,是三朝元老,是赫赫定国大将军,在朝廷和贵族中拥有的关系网盘根错节,当然最重要他是坚定的保皇派,皇帝也需要依靠他。即使沦落为通缉犯,他的待遇也不会低的。
于是她想之前把李佳氏错怪了,人家并不是故意冷落端架子给她看的吧。

一天,她在打扫书房的时候,付兰多进来找一本书,看见她竟捧着一本读得津津有味,有些惊异,“你学过书?”

绝望
一天,她在打扫书房的时候,付兰多进来找一本书,看见她竟捧着一本读得津津有味,有些惊异,“你学过书?”
苏小茉恭敬地行礼,“奴婢些许认得几个字。”
付兰多摸着胡子,“你看的什么书?”
苏小茉把书本奉上,“陆鸿渐的《茶经》。”
“唔…你看吧。”付兰多摸摸胡子,看她两眼,在书架上找到自己要的书就走了。

午后,康平王爷和几个大臣又秘密聚集在院子里,神色凝重地谈了一个时辰。这种时候,下人们都要回避的。苏小茉便在房间里监督纤尘写字默书,顺便帮嬷嬷做些针线活。
“苏姑娘!忙着呢?”一个嬷嬷逛到她房间。
“啊!李婶,进来坐吧。这个图案很快就绣好了,你来看看满意不?”苏小茉乐陶陶地让座。
李婶笑眯眯地说:“好孩子,你绣的东西又好看又别致,我家闺女见了,嚷嚷着让我多讨两件。”
苏小茉笑了笑。青楼女子爱美,整天就想着怎么打扮得漂亮吸引男人。除了习练技艺,闲着没事就研究最新颖时尚的花纹图案,别说织绣,就是梳繁复的发髻,也全都有一手绝活。
不过,要是李婶知道那些绣品出自一个□之手,大概就不会这般和蔼了。

苏小茉低头咬断一截线头,“行,我闲着也没事干,赶明儿多做几件,喜欢的都拿去好了。”
忽然一个侍卫来唤她,说付大人找。苏小茉不知何事,命纤尘在屋里好好待着,自己便去了。
康平王爷他们已经离开,付兰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闭目养神。苏小茉上前,“付大人有何吩咐?”

付兰多睁开眼睛,“啊,丫头,我唤你来是要煮茶。刚刚有人送老夫一斤好茶,你看看!”
说完他把石桌上一小筒茶叶递给苏小茉。苏小茉嗅了嗅茶叶的味道,又倒出一点来仔细看了看,“似乎是顶级的君山银针,今年只产了百来斤。”
“不错。”付兰多拿出一套高级的茶具,准备煮茶,“鉴别茶叶,要从其形状,色泽,干茶的香气等方面来下手,还要经过冲泡,嗅其香气,观其汤色即茶渣嫩度、色泽等。色、香、味、形俱全那。”
虽然这些话她早知道,苏小茉还是认真地听。

付兰多把茶具摆好,“来,丫头,让老夫瞧瞧你的手艺。”
苏小茉点燃两支袅袅的香,然后在小炉上把藏了两冬的雪水煮沸。把沸水倒入茶具中,转动一下又倒掉,“烫杯”这程序是必不可少的。敞开的茶壶口被烫得冒出腾腾白烟。
滚烫的水重新注入壶中,水中央尚翻腾着水花。

苏小茉倒一些茶叶在一张白纸上,拿起长针。考验功夫的真正时刻到了。
只见她一手拿针,一手捧着白纸,迅速地以平稳的手势用针把茶叶拨进壶口。银白的叶子“唰唰唰”飞进茶壶,一片也没有漏出来。上下翻飞的茶叶如同一层白雾,十分美丽。
茶叶拨进壶后,苏小茉手脚利索地把壶盖盖上,抖动几下,默念到一定数目,便举起茶壶,把琥珀色的茶水倾倒到杯子里。
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十分熟练。
茶杯呈到付兰多面前。

付兰多看杯中茶叶,芽尖冲向水面,悬空竖立,然后徐徐下沉杯底,形如群笋出土,又像银刀直立。
茶色浅黄,香气清鲜,呷一口甜爽入味,齿颊留香。
付兰多慢慢品着茶,白胡子一翘一翘的,“好茶难得,茶道更难得啊。丫头,坐下吧,也来喝一口。”
付兰多亲自给她斟了一小杯子。苏小茉在旁边的小凳子坐下,捧着茶杯,感受着微烫的热度。
“这茶啊,多喝对身体好好处。”
付兰多是个和蔼的老头子。苏小茉最初敬畏的心也慢慢消退了。

练功房里,几个人“噼噼啪啪”打成一团。
文康皇帝被打倒在地,立即又翻身跳起来,对打倒自己的那个人大声喝道:“好!就应该狠狠地把朕打倒,不用顾及!”
年轻人圆圆的脸上红扑扑一片,挂满汗珠,“万岁爷,您体力可真好,小的还从来没见过能跟我过招一个时辰的人。”

一旁的康平王爷有些着急,“皇上,你都打这么久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文康皇帝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面前一群英气勃勃的青年,慷慨地问道:“勇士们,你们是忠于伊图卡,还是忠于朕?”
武士们齐声说:“我们只敬畏皇上。”
“将来铲除奸佞,就依靠你们这些将才了!”文康皇帝豪情万丈,一把将额头上的汗珠抹去。

走出练功房,康平王担忧地说:“皇上,这些武士可靠吗?”
文康皇帝点点头,“他们是左翼兹英王精挑出来的心腹。以皇后亲卫队的身份进宫的。这些人的底细一清二楚,三代以内都与伊图卡无关联。”
“唔…”康平王沉吟道,“皇上,这些天你…似乎都不大开心?老把自己当沙包。”
文康皇帝脸一沉,“哪里有。朕这是为将来做准备。”
康平王爷看看他的脸色,“昨儿应太傅秘密回京,与付大人见了面。皇上,应太傅在朝中举足轻重,若能得他大力支持,万事方便。今天您就移驾到王府,跟付大人商量一下此事如何?正好,苏姑娘也在付大人院子里住着…”

文康皇帝忽然停下脚步,把脸拧到一边去,“人家不喜欢朕,去干吗?”
康平王爷一听,就说,“既然皇上不再跟苏姑娘来往,那臣就寻个好地方把她送走好了。她在府里,妃子们都跟小王闹过好几回别扭了。”
“你,你…”文康皇帝生气地说,“人家孤苦伶仃的,你要送到哪里?王府里还养不起一个人了?”
康平王笑起来,“闵泽,年轻人吵架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男人,大度一点嘛。你差不多半个月没有去王府了。”

文康皇帝嘟囔,“她说不想跟我。”
“你也知道,苏姑娘平时笑呵呵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她心里是个思虑极重的人。你就没有想过,她为什么那样说?你仔细想想,她不知道你是皇帝啊!”
文康皇帝愣住了,猛然想到了些什么,“皇兄…”
康平王眼含笑意点点头,“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明儿王府恭候皇上。”

晚上,苏小茉照常伺候他宽衣洗漱,准备就寝。
纤尘端着水盆,苏小茉把毛巾绞好后,给付兰多擦脸擦脖子。又重新换了热水,洗手洗脚。
一切弄好的时候,苏小茉正要退下,付兰多忽然说,“今晚你就留下吧。”
苏小茉一下子愣掉了。
纤尘年纪小,但也是青楼混出来,明白什么意思,也睁大了眼睛。
苏小茉没反应过来,嗫嚅着,“大人…”

“怎么了?”付兰多不以为然地看她一眼.
在付兰多的角度,她是康平王爷指派来伺候的丫环,就是赐给他的人。他要丫环侍寝,再自然不过了。他老了,需求不多,但不代表没有欲望。看到年轻美丽又灵巧的女孩子,偶尔春心微微一动…
苏小茉有些绝望地看向门口伫立的强壮侍卫,突然间就明白了李佳氏的用意。
李佳氏以为王爷宠爱她,包下她不让别人碰。她就是要毁了她。她嘱咐管家,给付兰多介绍的时候,别提起她是王爷的人。

在王府幽深偏僻的院子,把守严密的侍卫,付兰多只道她是个普通丫环。这一切,天时地利人和。
苏小茉一想通,苍白着脸说,“纤尘,你自己回房间睡觉。” 她认了,本来就是卑贱的□,有什么好矜持的呢。
纤尘抓紧她的衣袖,满眼惊恐,摇着头不肯。
苏小茉冷下脸呵斥:“出去,这里岂是容你放肆的地方!”说完将她拎出去,关上门。
房间里的灯很快灭了。

命途
纤尘被一个好心的侍卫送回房间,哆哆嗦嗦地躲在被窝里。已是九月,夏末夜晚,凉意森森。纤尘一晚上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迷糊昏睡过去。
天将亮未亮之时,门“咯吱”一声,将纤尘惊醒。
一个人影走进来。纤尘惊恐地看着人影,发不出半点声音。人影走到床上躺下,喘息了半晌,低低道:“是我。”

纤尘定了定神,翻身下床,点亮油灯。灯下的苏小茉脸色虚脱般的苍白,浑身微哆嗦。纤尘掰开她的唇,下唇瓣已被牙齿咬得出血
“打些热水来,给我擦身。”苏小茉挣扎着说。
纤尘一摸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她找出水瓶,倒了点热水在盆子里。解开她衣服扣子的时候,纤尘捂住了嘴巴。身体上满是青紫的痕迹。付兰多是将军出身,打过多年的仗,力气非常大。加上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怜香惜玉那一套直接省略了去。

下处的血还在淅淅沥沥。轻轻一碰,苏小茉便“嘶”了一声。
纤尘拼命忍住眼泪,快速地给她擦了一遍身子,换上干净的内衣。
到厨房烧了一桶热水,她准备给苏小茉洗头发。温热的水淋到头发上,苏小茉忽然睁开了眼睛,声音有些嘶哑,“纤尘,我没事的。”
纤尘无法出声,恼怒地看着她。一定是你惹怒了闵泽公子,王爷才把你指派来伺候那个老头子的。
苏小茉看懂她的意思,苦笑了一下,“可能是吧。”

纤尘小小的手搓着那把黑黝黝的发丝,不时泼些水。苏小茉躺在床上,忽然说,“我跟你那么大的时候,也这样给人洗过头。”
“我从路边捡的一个小乞丐。浑身是伤,又脏又破。他躺在我的床上动不能动。我就给他洗澡,洗头发。他的脸露出来,真好看啊…”苏小茉羡慕地说,咂巴着嘴,好像回忆起什么美味。
苏小茉望着纤尘,微微一笑,满眼凄凉,“纤尘,你还记得吧,在分配到姑娘房间伺候之前,每天只能吃两个馒头。我和他分那两个馒头,怎么分都不够。”

苏小茉从脖子里拿出那块血玉,轻轻抚摸,“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鸨母发现我藏了一个人,把我往死里打,他逃走了。后来鸨母心疼钱,就饶了我。”
手指收拢,紧捏着血玉。紧咬的牙关咯咯地响。身体的伤在火辣辣地疼,但是远比不上心的痛楚。

自己出身卑贱,并没有妄求过什么,闵泽公子那样显赫的身家,她从不敢期待。
偶尔偷偷幻想当年的小乞丐能像纪清风一样,即使一身寒酸,即使家徒四壁,也来赎自己出去。过平凡的日子,相携一生。
可是现在,她再也不会奢望有人赎她出去了。深儿哥哥,其实可能早饿死在街头了。
她没有莲芳姐的毅力和隐忍,等不到那天了罢。
一颗颗泪水划过脸颊,苏小茉尝到绝望是什么滋味。

起床之后,苏小茉完全沉默了。人家说一,她就做一。人家说二,她就做二,决不逾越。只有面对纤尘的时候,才会有点笑容。

这边,康平王爷刚从宫里回来坐稳,汪管家慌里慌张地跑进来,“王爷,了不得,王府后面的巷子里死了人!”
王爷皱起眉头,“死了人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汪管家擦着汗,“了不得,死的是隔壁恭王府的小世子!”
康平王一惊,“恭王世子?谁人竟如此大胆,对月华皇族不利!”他头一个想到伊图卡,但立即否定了。恭王是世袭王爵,到如今早不握实权,伊图卡没必要与他作对。
他起身对管家说:“咱过去瞧瞧,恭王老夫妇老来得子,这会儿定是伤心欲绝。承宗,你立即派个人报告京兆尹,速查此案。”

结果康平王爷的脚还没踏进邻居的大门,又接到噩报,到城西郊上香的德惠长公主遇刺身亡。
京兆尹得知一天之内连死两位皇族之人,吓得当堂晕过去。仵作验尸的结果很快出来,均为一剑致命,剑法相当犀利高明。具当时在场的人描述,只见一道黑影闪过,主子已然惨叫倒在血泊中。刺客杳无踪迹。
康平王爷察看尸体后,忧心忡忡地返回皇宫,求见皇帝。
“皇上,据伤口来看,似乎是南骊国死士常用的剑法,以凌厉狠毒著称。据臣推测,应是同一人所为,时间上也吻合。”
八年前先帝平定边疆之乱,使得南骊国臣服天朝,保证永不进犯,这几年相安无事,再无死士暗杀之事,怎地死灰复燃?康平王十分担心和纳闷。

文康皇帝早收到消息,并不惊讶,“皇兄,朕打算把讣告发榜到全国。”
康平王爷吃了一惊。皇族被暗杀不是光彩之事,按惯例一般对外称暴病而亡。文康皇帝走的是哪一步棋?
“朕已派暗探去查,皇兄不必担心,朕自有思量。”
看着少年信心满满、神奇飞扬的样子,康平王爷心中一动,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