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得利战战兢兢领罪,退了下去。
苏小茉看着他和颜悦色地,却要打人二十大板,于心不忍,说:“宇深,他们也没怎么的。我是自愿的…”
文康皇帝阻止她说下去,“这些奴才,竟敢欺负到你头上。打二十大板,还是看在你面子上了!这次碎瓷片,下次叫你涮茅厕去,还得了?”
苏小茉温柔地看着他,“你小题大做了,我又不是矜贵的小姐。”
“没见过你受欺负还劝解的。”文康皇帝瞪她一眼,有些气呼呼。
“如果宇深真的矜悯我,那…”苏小茉沉吟了一下,“能不能放了年先生?他救了你,却被太后关起来。这些天我想着去看他,但总被拦回来。想必太后防他挺严的。”
文康皇帝听了,十分惊讶,“有这回事?你怎么不早跟朕提?”
苏小茉仓皇地笑了笑,“这…我是怕你跟太后为难…”
文康皇帝垂下眼睛,好久好久,慢慢地说:“小茉啊,朕再也不受任何人牵制了。伊图卡已倒,而皇太后,也终有一天不能阻挡朕的脚步。或许,就从这个年奉梓开始吧。”
说完,立即传令释放年奉梓。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答应了昨天更新,拖到今天,对不起对不起。。。
沐浴
年奉梓被送到皇帝住的僧房,绕过山水花鸟的大理石屏风,看见炕上铺着柔软的织锦,文康皇帝坐在那里,一手搭着炕上的小几,一手捧着个细瓷茶盅,身穿便服,眉目年轻。苏小茉手持团扇,一身淑雅的宫装,站在文康皇帝左边的地上,正对他点头致意。
文康皇帝微笑着让人赐坐,说:“早就听闻先生医术高明,此次承蒙先生搭手相救,朕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年奉梓掸掸身上的灰袍子——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换洗了。一双眼往苏小茉那儿瞅,挑挑眉毛不说话,无辜又坦然的表情,简直不知道他的动作在皇帝面前多么奇怪。
文康皇帝咳了一下,扭头看苏小茉。
苏小茉没办法,回身福了福,“回万岁爷,年先生意思是说,他不懂皇家礼仪,不知道怎么回您的话。”
文康皇帝哑然失笑,对年奉梓恳切地说:“年先生是朕的救命恩人,不必拘礼。朕叫先生来,是要表达歉意的。太后救儿心切,对先生不敬,在此朕代为赔礼道歉,得罪之处万望先生见谅。除此之外,朕还有一事。”
文康皇帝顿了顿,见年奉梓似专注在听,便继续道:“先生如斯奇才,不知愿否到太医院任职?宫中传世医书浩瀚如牛毛,各种珍稀药材唾手可得。宫中给每位太医配给学生,先生可得更多空间潜心研究医术。加上太医院中众多医术高明的御医,大家可以一起切磋交流、讨论商量。先生…意下如何?”
自古清高孤僻的隐士是不屑于荣华富贵的,如要招他入麾下,必要拿些吸引他的东西。文康皇帝深谙这个道理。
年奉梓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朗朗笑道:“皇上说的条件十分诱人!那些传世医书,我很想要。但是我不想进宫。”
文康皇帝温文地笑了,“看来先生无意将才华在朝廷展露。也罢,先生愿归于田园,那么朕就送先生宅邸一栋,仆从女侍若干,良田百顷,以示感恩。”
年奉梓轰然而笑,肆意之极,连连摆手,“皇上,您饶了我吧。我在山野散漫惯了,喜欢满山跑,研究各种草药习性。你给我豪宅,我也住不稳。但求你快快好起来,别让太后找我算帐。这次是被康平王爷诓了来,以后,我再也不要趟皇族的浑水了。”
文康皇帝把茶杯撂到几上,站起来也开颜莞尔,“好,朕就喜欢先生这样的性情中人!朕不强求!先生需要医书,那么朕便命人誊录副本,送给先生。就是不知哪里能找到先生?”
年奉梓迟疑了一下,“我居无定所。这样吧,我应下一个同乡,代他在茶缘小居附近的私塾授课半年。医书送到茶缘小居,我有空去问问就行。”
商量已定,文康皇帝亦不罗嗦,命人好生将年奉梓送下山。年奉梓离开之前,嘱咐说文康皇帝尚需养个十天,就能完全拆除纱布。
终于安静下来之后,一直捏着手帕的苏小茉舒了一口气。文康皇帝发觉了,笑着问她:“你干吗如临大敌的样子?”
苏小茉说:“年先生是不拘小节的人,我怕他乱说话,得罪了你。”
“你不是这个意思吧?”文康皇帝好笑地盯着她。
苏小茉垂头,红了脸,“年先生生性逍遥,我怕你强迫他留宫。”
文康皇帝走到她面前,伸手抚上苏小茉的脸颊,轻轻抚摸,深邃的眼瞳怜惜地看着她,声音低沉似吟叹,“其实,你更怕我留你吧。”
苏小茉按住文康皇帝的手,眸子浮动着浅碎的光,“我…”
文康皇帝用另一只手点住她的唇,“嘘…我不强求你。虽然我很想你陪在我身边,但是我深知生活在宫廷有多难受,我舍不得…我想你快快乐乐的。你在茶缘小居待着,我得空了就去看看你,也挺好的。”
苏小茉紧紧抱住他,把脸深埋进胸口,吸了一大口气,浑身颤抖,“不,宇深,我想陪着你,天天陪着你。只是…暂时还习惯不了。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就进宫去,好不好?要一辈子待在宫里头呢,你得让我犹豫犹豫。”
文康皇帝抱着她轻轻地笑,亲亲她脆生生的耳朵,“好。”
在龙华寺休养了一个多月,文康皇帝终于矫健如初。内侍又开始忙碌起来,准备皇帝回宫。就在回宫前一天,康平王爷过来请安,同时将一份伊图卡党羽的详细名单交给文康皇帝。
两人商量了半天,终于步出房门。文康皇帝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意气风发,大声吩咐着准备明天回宫,临朝听政。
然后两人结伴到太后那里去请安。
各自落座后,康平王说:“皇伯母这段时间为皇上操劳了,明儿回宫要好好休养才是。侄儿命人准备了海八珍、禽八珍等百样时令鲜菜,回头孝敬给太后。”
皇太后慢慢点了头,“恺涵有心了。不过…”
文康皇帝忙问:“太后有何吩咐?”
皇太后神色凝重,一点都没有要回皇宫的喜悦。文康皇帝和康平王对视一眼,均疑惑万分。
沉吟半晌,皇太后轻叹,对文康皇帝说:“皇上,哀家这段时间在寺庙里头住得很安心,吃斋念佛,清闲宁静。人老了,无非图个身体康健,平淡过日。”
文康皇帝愣了。
皇太后不等他回答,捻动手中佛珠,缓缓说:“所以,哀家不打算这么快回宫。以前你小,哀家半步离不得。如今大势归来,哀家也帮不了你什么了。后宫的事,皇后打点里里外外,很有条理。哀家想在庙里修行个一年半载,陪伴先皇,权当积些阴德。皇上,你不反对吧。”
皇太后这么一来,摆明了对他的让步、放手,让文康皇帝自己闯天地。谁知道呢,或许她真的对宫廷波云诡谲的生活厌倦了。
文康皇帝含泪跪倒在地,磕头,“谢太后。”
康平王也赶紧跪下。
文康皇帝说“谢”,里面的含义,彼此都懂。
太后起身,亲手把皇帝扶起来,手中用力,“皇后是哀家亲侄女,往后,你要多多善待她,和福黎!”言下之意,就是虽然她放手权力,但要求文康皇帝照顾好她鄂尔干一族。
文康皇帝领会意图,重重点头。
太后这才笑了笑,很舒心,慈爱地擦去文康皇帝额头的尘土,“还有那个苏小茉的事情,皇后跟哀家提了。你要她怎么,随你吧。不要太出格。她毕竟出身不好,太多的荣华富贵会折杀她。”
文康皇帝应了声,不多说话。太后知道他听不进去刚才那句话,便笑了笑,不再说。
有些人生经验,非要亲身经历不能体会。以后苏小茉栽了跟头,他就信了。
接下来,三人闲聊了些别的,不过都无情无绪,应付光景罢了。
晚上,太医给文康皇帝彻底拆了纱布。大腿留了歪歪扭扭的疤,文康皇帝毫不在意,吩咐备水沐浴。受伤这么久,腿不能沾水,每次都是将就着擦身对付。这次他要痛快洗一场澡,明日清爽干净地回宫。
一大桶热气腾腾的热水抬进屏风内,水面洒了芬芳的玫瑰花瓣。苏小茉不愿意闲着,跟着宫女们进进出出地忙碌,心中感慨皇帝沐浴一次的工作真的好繁琐。
光洗澡用的毛巾就要备一百条,每条毛巾都绣有金龙,一叠是一种姿势:有翘首的,有回头望月的,有戏珠的,有喷水的。澡盆里的水要永保干净,把毛巾浸透后,捞出来就再也不许回盆里蘸水了,毛巾是用完一条扔一条,洗完上身虽用数十条毛巾,而水依然清澈。澡盆里的水随时舀出一些又随时添入,始终保持一定的温度。
舀洗澡水的是两只斗形三尺来长木胎镶银盘,雕刻着蛟龙升天。十来个宫女一人手捧一种精油,按顺序依次放入洗澡水内,绝不混乱。
大概怕苏小茉不高兴,本来要四个宫娥伺候洗澡的文康皇帝挥手让她们出去,仅留下苏小茉一个。
苏小茉忙说:“别,我不懂规矩,你还是让别人来吧。我给你递递衣服什么的就好。”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脖子根涨得通红。
苏小茉跑到外间,用手背探探脸,烧得厉害。
屏风后面水声叮咚,淡香幽远,不时传出文康皇帝舒服的叹息。朦胧的屏风映出里面蒸腾的热气,四位宫女袅娜的身影若隐若现。
苏小茉忽然又觉得酸酸的。
她暗骂,自己真是发神经了!一会儿酸一会儿烫!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宫女叫道:“拿里衣。”
云澜听到,忙捧了一件雪白的中衣,递给苏小茉,“苏姑娘,请拿进去给皇上吧。”
苏小茉不留神就伸手接过,忽然猛地回神,天!她在干什么,把断掌平摊出来让云澜看到!她把双手一缩,慌张地看向云澜。
云澜眼神闪了闪,扫一眼掉在地上的衣物,若无其事:“是奴婢不小心,再另取一件。”
苏小茉惴惴不安。云澜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否则别人见到她这么反常,一定会很惊讶。而云澜竟然若无其事!
可是云澜什么都没有说,转身拿了一件新的再给她。这次苏小茉用手帕绞了手掌,才伸手去接。
走进去的时候,心神不宁的她被桌脚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赶紧稳住心神,转过屏风,一看之下,她完全愣掉,眼前的情况让她瞬间忘记云澜这茬儿。
文康皇帝不着寸缕,光裸着身体站在房中。年轻的肌体柔韧修长。紧致光滑的胸膛泛着柔和的光泽,既不是大块肌肉也不是瘦骨嶙峋,而是润润的、有力的…胸膛…
那幽黑的眼眸正似笑非笑看过来。
苏小茉从心底深处涌上一股冲动,咽了咽口水,鼻子一热,哗地血流下来。
苏小茉狼狈地把衣服甩过去,捂住鼻子急速转身,一刻都不敢停留,飞一般逃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展现我心目中的好看的胸膛,偶贴一张上来。偶家妖孽的蝴蝶君~~~~
不够清晰,但也够我萌的了,啊啊啊啊,我也想要这样的男人!!!
下山
苏小茉心慌意乱,跑到寺院后的湖边。无垠的夜空一轮清冷的明月,三两点星辰疏朗。平静的湖面拂来丝丝清凉的微风,消融了炎炎暑气,却吹不散她两颊滚烫的温度。
皎洁的月光自湖底透上来,映出一张姿容绝世的脸,双颊通红,上唇沾着干了的血渍。鬓边还有一绺青丝散落下来。
苏小茉探手蘸了湖水,细细擦掉面颊的血迹,同时轻轻拍打脸,让凉彻骨的水带走一点热度。热度一点一点褪下去,但宇深光裸身子的景象在脑海里愈发清晰起来。
她心烦意躁地在湖边坐下,双手捂着心窝,里头像有三只小鹿在蹦跳。
望着那平静幽深的湖面,听着细微的水花荡漾声,她呆呆地遐想着,那有力的臂膀,笔直的腿,坚实的胸膛,踮起脚尖亲他刚毅的下颌,舔过流畅的肩膀线条,腰被紧紧地、紧紧地箍住,肌肤相贴消去那浑身的焦躁…
苏小茉猛地打自己一个嘴巴,呀,自己在想什么,羞死人了!
身后忽然传来轻轻的叹息声,肩膀上一热,她就被搂进一个火热的怀抱。龙涎香幽淡安神,随风送来。
“为什么逃?”那个人低沉地问。
苏小茉紧紧捏住左掌心,感到指甲嵌入肉,一阵钻心的疼痛,方才开口:“出大丑了,还要在你面前站着啊!我…我是这几天跟着你吃太补了,总是什么珍禽奇兽的肉…”
身后的人好笑地扑嗤一声,不再说话,两手开始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摸索,慢慢地、有力地,在敏感处轻拢慢捻。热热的舌尖含住耳垂,轻轻□。
刻意营造的暧昧气氛将两人包围。远处风声细碎明月满,静夜如毒药一般侵入心灵深处。
苏小茉待要推拒,腰却软了,勉强按住他的手,轻喘着,“不,我不能…”
月华闵泽皱起眉,把她的身子扳过来,眼含不悦,“小茉,你怎么了?这个月你我在一起,一直没有…”
他顿住话头,睁大眼睛看着苏小茉。她战栗如风中秋叶,眼眸含着深深的痛苦。她蓦地捂住脸,打个哆嗦,窒息一般拼命吸气。
“小茉…”
苏小茉放开手,整张脸涨得通红。
月华闵泽惊得忘记说话。
苏小茉死死抱住他的腰,左手在他身后紧握成拳,热泪湿透月华闵泽衣襟,痛声哽咽道:“宇深,宇深,不要逼我…”
月华闵泽用力搬起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睛,焦急万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茉,告诉我,要不我不能安心。”
苏小茉摇头,紧咬下唇,还是摇头。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月华闵泽心揪起来,将她瘦小的身躯揉入怀抱中,柔声哄道:“对不起,我不逼你。你不想做,不做便是。往后,喝喝你泡的好茶,说说话,我们也能相处很好。”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疑惑起来。苏小茉虽然温婉娴静,但从不是羞涩之人,在床事上未见扭捏。她到底怎么了?大大的问号在月华闵泽心里升起来。
哄了好一会儿,苏小茉慢慢平静下来。窝在他怀里闷闷地说:“我想现在回茶缘小居,你派个人送我回去吧。明儿一早你启程,恐怕忙乱得很。”
月华闵泽摸摸她的鬓发,“现在?黑灯瞎火地下山,不太安全。”
“那要等你离开龙华寺之后,我才回去?”
月华闵泽一想,也是。等天亮之后,就不好顾着她了。于是亲亲她的额角,“好的。我吩咐刘得利去打点,送你下山。”
说完,捏着她的手,良久,凝重地嘱咐,“过几天我就去看你。你自己别胡思乱想,有什么事,告诉纪清风,或者去王府找皇兄,他会带话给我。”
苏小茉答应得好好的。月华闵泽长久地看她,末了长叹一声,“我真放心不下。”
苏小茉心下惴惴,几乎觉得他要看穿点什么东西了。
结果他并没有再说什么。
执手相望,万般不舍终须离别。
打点好一辆马车,安排了可靠的人。苏小茉被星夜送下龙华山。
马车一路畅行无碍,驰出龙华山地界。苏小茉挑开帘子,往后看了眼。黑暗中的龙华山肃穆安静、沉稳凝重,简直想象不出那里曾经发生过那么多激烈的事。
苏小茉放下帘子,躺回去。车里铺了柔软的毯子,车子行得也很平稳。虽然是连夜赶路,外面有五个大内高手护航,非常安全。
但是她一点都睡不着。心乱如麻,理不出一点头绪。
她把左手在眼前伸展开,夜色中隐约能看见一条深深的痕迹横裂手掌。这是割裂手掌后她第一次直视自己的掌心。
礼教对断掌的女人是毫不留情的。上古流传下来的习俗更是深深占据着每一个人的恐惧。
断掌,克夫。
这个古语如蛇的毒信一般将她紧紧缠绕。
夜幕沉沉掩去独悲,却阻挡不住一滴朱砂泪的滑落。
回到燕平城西,天已大亮,早市上人来人往,小贩吆喝。马车在茶缘小居门口停下,苏小茉跳下来。
因为天早,茶馆还没有开始营业。苏小茉自己推开篱笆门,迈步进去。院子里大树茂盛,曲径幽静。纪莲芳带着纤尘、简彤在廊下选茶叶,听闻响动,抬起头看见苏小茉。纪莲芳立即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外涌进一大堆人。
“瞧!我没看错吧!就是苏大姑娘回来了!”豆腐西施脆生生的笑声响起,跑在所有邻里的前头,抓住苏小茉的手摇晃。
苏小茉没回过神,只见豆腐西施涂得红艳艳的嘴一张一合,“哎呀,苏大姑娘,你可回来了!乡亲们都盼着你啊!”
一瞬间左邻右里将她包围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了,热闹如菜市场。苏小茉一阵茫然,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何时这么受欢迎了?
这一个说,“陈家的红芍说了,亏得你认识康平王爷,才能脱险。哎呀我说苏大姑娘,怎么没听你提过,你家跟王爷有这么关系?”
那一个嚷,“大姑娘,你跟王爷这么熟悉,能不能帮我家二宝在王府寻个差事,当个跑腿小厮也行,那可是皇亲国戚的门槛,比天大了去,多长脸!”
另一个不甘落后,“我家闺女今年及笄,容貌虽然没有大姑娘你出色,倒也标致,温柔贤淑,会女红,你看有没有门路给王爷当个小妾?”
一篮篮的鸡蛋、一袋袋的瓜果不由分说塞入她手中,苏小茉应接不暇。纪清风从屋里走出来,三人帮衬着好说歹说,谎称苏小茉以前在王府里伺候王妃娘娘,王爷才会认得她。又指天发誓作了保证,一定会替他们问能不能塞人进王府,热情如火的乡亲们才散了去。
苏小茉拍拍胸脯,口干舌燥,喃喃:“太可怕了…”
简彤拉着纤尘蹦到她面前,翘着两只小辫子稚声说道:“小姨,你可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不能说话的纤尘微笑着,把她肩头上的包袱接过来。
纪清风扭头对莲芳说:“我叫你别担心。看,她活蹦乱跳,精神头足,哪里就受亏待了?”
莲芳扫她一眼,转身回屋,“都进来吧。”
纪清风望着她一笑,招呼孩子们,“咱们回屋去,今晚上加菜!”
苏小茉心里涌上热乎乎的暖流,对他们抿嘴一笑,牵着纤尘的手举步走进屋子里。
简彤已经五岁了,正是活泼伶俐的年纪,一张嘴跟当年的纤尘一般停不住,“那日听到你和绣庄的红芍被布政使老爷抓了去,爹和娘急死了,上门要了几次人都被赶出来。后来买通了布政使家的门房,竟说你们被抬到辅政大臣府上了。”
苏小茉摸摸她的头,心里愧疚,不安地对纪夫妇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纪清风把茶馆的大门打开,竖起牌子,表示开始营业。莲芳把反扣在茶几上的竹圆凳一个一个地放下来,淡淡地说,“也没什么,不过清风到康平王府求了一回人罢了。”
要纪清风去求月华皇族的人,如不是心忧到极无能为力,实在为难他。
纪清风回头对踟蹰不安的苏小茉微笑,“都是自家人。”
简彤又叽叽喳喳:“后来红芍姐姐回来,邻里们都去看她,说起脱险,原来你竟跟王爷熟识,还被王爷带走了!大伙儿哗然了!竞相跑来咱家品茶,顺带打听你的情况!”
正说着,短腿短脚的苏婉佳颠颠从后院跑过来,手攥一小束洁白的茉莉花,一头撞进苏小茉的怀里。
苏小茉笑着将婉佳小小的身子抱起来,仰头看那葳蕤的大树,蝉鸣声躁,密叶间漏下点点阳光,茉莉花香依旧浓郁呛鼻。
只是,她想,夏天就要过去了呀。
史官记曰:文康十二年夏天,文康宣布伊图卡三十条罪状,廷议当斩,文康念伊图卡历事三朝,效力有年,不忍加诛,仅命革职,籍没拘禁,其党羽或死或革。不久伊图卡死于禁所,其子纳穆福后获释。
对伊图卡党羽,文康皇帝采取了宽容的措施,虽有一定的惩戒,但调动基本很少,保证了政权的顺利过渡。而上层统治阶级的剧烈变化,丝毫没有触动民生。此乃文康皇帝一大功绩。
为他人作嫁衣裳
是夜,茶馆打烊,喧嚣了一天终于安静下来。浮华散尽,华灯初灭。孩子们都睡下了,一切归于平静。
苏小茉收拾了一下床铺,靠坐在床头,窗外蛐蛐幽鸣,夜凉如水。身体很累,但心不想睡觉。个把月来一直跟宇深同床共眠,猛然要独居一室,还真有些不习惯。想到这么久都没有让他碰,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忍得很辛苦吧。
想到这里,她掩嘴偷笑,不过立即隐了去,眼角眉梢染上轻愁。
门被“笃、笃”地敲响了。
苏小茉起身开门,看见的莲芳站在门外,惯常穿的一身飘飘粉纱裙,容颜清冷绝世。
她侧身让道,“莲芳姐,进来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