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苏小茉咬着嘴唇说。
“纪大哥,你要去办什么事?”
“听说官府现在为江南洪灾募捐,芳儿让我去捐点儿钱。也不多,尽点心力罢了。”纪清风淡淡地说。

苏小茉颤了颤眼睫,对了,他们的故乡在江南,沂水城就在扬子江边上,一定也被淹了。
“纪大哥…我想跟你一起去,可以吗?”
“你可以出府吗?”
他这么说就是同意了。苏小茉用力点头,“你等我一下,我去跟周姐姐说一声。”
说完她飞跑进去,纪清风想叫住她都没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开始恢复一星期四更拉,请大家多多捧场,写得好不好都吭个声啊。
饥饿
(昨天有亲给我提了意见,好开心哟。不过我不小心摁了一下清零,结果不知道怎么搞的,回帖顺序乱得一蹋糊涂…我就在这里回复一下。
首先是皇帝很幼稚。说明一下,月华闵泽才十六、七岁,所以还像个小孩子。而纪清风已经二十四、五岁经历国破家亡了,所以目纪清风已是有担当的男人。P.S.女主比皇帝小一岁。
然后,其实我就是想写文康皇帝成长的过程,从一个外露感情的少年,逐渐到严肃的青年,到内敛甚至有些残酷的中年。。。
再次,称呼问题,我还真没有注意过,以后慢慢改吧。“深儿哥哥”这个称呼的确有些怪,不过我也没有想到有什么好的代替,大家有什么好提议?
最后,我要道歉,皇帝这个形象没有塑造好的确有我个人的功力问题,我以后慢慢努力。。。
多谢大家捧场!)

史记:文康九年,江南地域天降暴雨,连绵两月之久。扬子江洪水泛滥,造成百年罕见的灾难,过十万万名百姓流离失所。文康皇帝下旨拨款赈灾,然十万白银运到江南时,竟然只剩十两…

燕平大街上难民随处可见。哀鸿遍野、饿殍载道的景象令纪清风脸色沉重,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苏小茉一直呆在王府里面不知世事,到现在才意识到灾情严重。
一路行至官府,正好赶上发粥,饥民排成的长队一直延续到街外,幸好一队官兵在维持秩序,争夺强抢的事情没有发生。
苏小茉默默跟着纪清风排到另一个捐款的队伍。一抬头,正好见到一位老妪领着五六个小孩,捧着粥颤颤巍巍走过。最小的孩子才一岁多的模样,刚学会走路,跟在兄姐后面,歪歪扭扭地就要跌倒。一旁的纪清风扶稳那个孩子,感觉到手中的小胳膊细细的一根,不由得心头泛上一阵苦涩。
“这位公子,谢谢你啊!”老妪道谢。
“不用谢,大娘,你们是打哪来的呢?”
老妪说:“我们来自沂水,罗坑镇水上乡那儿的。儿子媳妇为了救我和几个孩子,被冲走了。我也没法生活,只好带着孙子们乞讨到这里。”
纪清风拿出十两银子给老妪,“大娘,这些钱你拿着。给孩子们买些好吃的吧。”
“谢谢,谢谢大恩公!大毛,快来给恩公磕头。”老妪感谢不迭。

纪清风制止了他们,“不用了,我们本来就来捐款的。”
老妪千恩万谢,领着孩子们走了。孩子在纪清风的衣服上留下一个油油的巴掌印。纪清风掸了掸,污渍依旧。苏小茉知道他很介意这个,掏出手帕来,给他擦了擦,“现在只能抹淡一点痕迹,回去再好好洗吧。”
纪清风对她说:“现在那么多人吃不上饭,我不应该把心思放在衣服干不干净上面。”
苏小茉见他郁色沉重,劝道:“会好的。听说当今皇上对扬子江洪灾很上心。皇榜悬赏,招精通河工水利的贤才。”

纪清风没有再说话。苏小茉忽然想起他跟月华皇族有杀父之仇,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很快排到他们,纪清风掏出一包银子递给验资的官员,整整五十两雪花白银。比起富商巨贾来说五十两是九牛一毛,但苏小茉知道他和莲芳已倾尽所有,在小县城开小茶馆赚不了多少钱的。
于是她掏出自己的荷包,数了数自己的钱,把二两银子和三十几个铜板递了出去。
纪清风握住她的手,“茉莉,你在王府过得不容易,自己身边留点钱是很有必要的。”
苏小茉推开他的手,“纪大哥,他们也是我的同胞啊。”
说完把钱捐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纪清风买了一些油盐酱醋,把苏小茉送回王府,就走了。

苏小茉晚上跟纤尘讲起今天的事情时,忽然想起来,沂水本来是南骊国的属地,后来战败求和才割给月华皇朝,改名泗水的。那她说“也是我的同胞”,在纪清风耳中听来岂不相当不舒服。自己又说错话了!
苏小茉哀叫一声,倒在床铺中,喃喃说:“纤尘,我死了,怎么就没想到呢。”
纤尘把苏小茉挖起来,指了指自己膝盖。苏小茉一看,“哎,上个月裁的新裤子,没穿几天就破洞了?”
纤尘不好意思地嘿嘿笑,打着手势。
我今天摔了一跤。
苏小茉摩挲她的脖子,“小调皮蛋!先脱衣服睡觉,明儿当值回来后我给你补补。”

第二天,午后时分雨终于停了,云端露出太阳的一角。苏小茉找了些彩线,坐在廊下补起裤子来。才刚穿了针线,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和月华闵泽的声音:“小茉,你在做什么?”
苏小茉站起来,刚想张口,想起周围还有两三个丫环,及时改了口:“公子万福。”
另外的丫环也过来见面礼。月华闵泽吩咐:“这几天嘴巴不利爽,你们去端点爽口的小吃来。”
说完他让苏小茉坐回去,自己在廊下的一张躺椅上半歪着。苏小茉推了推他,“我给你另搬一张来?这张是王妃娘娘常用的。今儿恰好搬出来晒晒太阳。”
月华闵泽不耐烦动,“得了,我就用他家一张躺椅,她还不许?大不了新作一个还给她。”
苏小茉只好道:“我就一说呢,哪里关娘娘的事了。你平时最是有耐力的,怎的今儿心躁成这样?”
“你嘴巴烂了几个泡,你也心躁。”月华闵泽懒懒应了一声。这半月几封八百里加急报将他烦得上火,眼看燕平的雨都停了,江南那边还下个没完没了。为了筹措赈灾款项,他忙得焦头烂额,派人到世家豪门募款,好话说完,恩宠尽加,就这么着,得到的钱款还是不够。

下人侍奉了一碗银耳燕窝粥和一些糕点上来,月华闵泽拿起勺子在碗里搅了搅,骂道:“不长眼的糊涂东西。没听爷怎么吩咐的?这些个甜腻腻的叫人怎么吃?撤了,换别的上来。”
管事媳妇吓得大气不敢出,赶紧让小丫头端了下去。月华闵泽犹未解气,回头一看苏小茉,又说:“你在缝的什么?裤子膝盖破了个洞还能穿?多难看啊。”
苏小茉看他一眼,知道这时不能撞枪口,就三下五除二缝好,拿给他看,“爷,我们下人不能天天做新衣。况这件是上月新做的呢。你看看我的手艺,补了也不难看吧?”
裤子膝盖处绣了几朵粉色梅花,添在绿绸的面料上,一点看不出是补丁。月华闵泽轻“哼”一声,“就你一个巧匠。下人们个个有你一半机灵,我就舒坦不用骂人了。”

正说着,下人又奉上了新贡的板鸭和新鲜糯米园子糖水,看上去十分可口。月华闵泽端起来吃了一个糯米圆子,却不小心碰到嘴里的泡,疼得龇牙咧嘴,一生气就把碗砸了,汤水洒了一地,“滚,朕不吃了,快滚!”
他一气之下忘记身在王府,说起“朕”来。幸好他嘴里剧痛,说得含糊不清,除了苏小茉留心,别人也没听出来。

苏小茉站起来,安抚了几乎要哭出来的纤尘,“乖,去跟厨房说要炖得稀一点的莲子羹来。”
又回头对月华闵泽说:“如今扬子江洪涝,多少百姓求一粥不得。公子一顿珍馐玉馔,稍有不满便弃之如土。实在不可取。”
月华闵泽听她字字说教,呼的怒上心头,“对,我不知百姓疾苦,我就是个没用的人!你不就是说这个吗。”想起这半月自己为了洪灾宵衣旰食,不辞劳苦哪点心思不为人民。不过要吃些好东西都被她说,月华闵泽愈发觉得愤怒。
苏小茉跪下来,“奴婢不敢。奴婢只知道,忠言逆耳。公子既是做大事的人,就要喜怒不形于色。将来更多人说的话会不好听,难道公子也对贤能功贵们大发脾气吗?再者,奴婢闻《阿房宫赋》,‘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是以亡国。难道公子亦欲效仿二世秦吗?”

月华闵泽自知理亏,但还是生气,赌气道:“我错了,砸了食物。大不了我饿几天,你高兴了吧。”
苏小茉伏下身去磕头,“也好,公子从未真正尝过饥寒交迫的滋味。奴婢陪着公子吧。”
她竟然说“好”!没有给自己台阶下!月华闵泽一口气噎在喉咙,瞪了半天,才缓过气来。一拂袖子,狠狠地坐在躺椅上,把椅子砸得吱吱直响,然后闭眼再也没有说话。
苏小茉静静陪在一旁。纤尘捧着莲子羹上来的时候,苏小茉朝她们摆摆手,示意他们端走。下人们莫名其妙,见月华闵泽不吭声,只好垂手候在一旁。
天色逐渐暗下来。两人回到房里,继续睡的睡,坐的坐,下人们准备的晚膳一口都不肯吃。

康平王爷闻讯赶来,得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怔了怔,对下人们说:“没事的,让他们去吧。”
下人们几乎要哭出来,王爷居然也不管。可是到时候饿坏了主子,头一个要怪罪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
到了晚上,刘得利寻来王府,只见月华闵泽和苏小茉在房里一左一右,神色淡淡的,便知道肯定是小两口吵架。但劝又劝不住。
挨到第二天一早,身体正在发育的月华闵泽饿得胃发酸,简直要绞成一团的火灼的感觉。在八岁逃亡时虽挨过饿,但经常是苏小茉分了自己的口粮给他,他也能挤一顿饱一顿的,何曾这样一整天滴水未进。
然月华闵泽凭一身倔强和傲气,硬是不肯输给一个小女子,头昏脑花地强撑到午时。
苏小茉本以为他至多撑到半夜,不料他竟梗着脖子撑到现在,不禁有些好笑又佩服。但自己是绝不能让步的,否则前功尽弃。

刘得利求爷爷告奶奶,最后康平王爷也看不下去了,都来劝说。无奈月华闵泽发了狠,就是不听。
刘得利焦急地跟王爷商量:“王爷,您说…奴才是不是要去报告太后?也只有太后能制止皇上的荒唐了。”
康平王叹口气,“再等等吧,暂时还饿不死。”

再说房中两人,你看我我瞪你。苏小茉缓缓开口:“公子,挨饿的确不好受吧。”
月华闵泽瞥过眼,哼一声不理。
苏小茉也不管,继续慢慢地说道:“其实,无论公子有多饿,都体会不到百姓的痛苦。因为公子心里并不绝望,只要你说一声,立即有人会端上热腾腾的饭菜。而逃难的百姓们心里是绝望的,他们挨饿的时候不知道哪里能找到一点吃的东西,饥荒的时候连树皮都不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饿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这些痛苦,非亲身体会不能道出…”
月华闵泽浑身僵硬,听着她的话,心内大震。细细咀嚼,竟觉得悟出一番新天地,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天地。

苏小茉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四岁的时候,就是崇仁十六年那场大饥荒,连老鼠蟑螂都被吃光了。我爹为了抢一块树皮给老婆孩子,和人打架,饿得没有力气,被打死了。我娘养不活那么多孩子,留下了最小的弟弟,把大的都送走了。我长的好,幸运地被卖进飘香楼,还能有饭吃。其它的,大约都没有活路了。”
月华闵泽走过去,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对不起,我错了…”
话没说完,忽然刘得利屁滚尿流地跑进来,“太、太…太后的轿子到王府门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一起挨饿的情节不是我的原创,是我以前看过的一部小说里面有的,不过我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个小说叫什么名字了,想注脚都不行。。。如果版权人有异议,请在动用法律手段之前联系我,我会态度很好地改掉。。。
江南赈银案
刘得利慌里慌张地跑进来,禀告太后竟亲自来到王府。月华闵泽惊愕之余暗道不妙,对苏小茉说:“你赶紧去弄点东西吃。我出去看看,过几天还来看你,啊?”
苏小茉点头之后,他才急匆匆往外跑,跑到一半,被苏小茉拽回去,“你自己也记得吃东西啊。”
月华闵泽应了,跑到正厅,老老实实被太后抓回宫去。回程才知,昨晚掌灯时分起,皇后就开始了阵痛。
“太医不是说六月初才生的吗?”月华闵泽惊讶地问。
跟在轿子旁边的宫女小声回答:“皇后娘娘昨儿跟太后一起找万岁爷的时候,动了胎气,下红了。太后下了死命令,命太医务必保住孩子。”语气中颇有你好自为之的意味。

一路颠簸急急行到坤宁宫,宫女太监进进出出,灯火通明,紧张的气氛弥漫着整座宫殿。殿内深处隐约传来女人的惨叫。
下了轿子,文康皇帝自觉地往皇后房间跑去,却被太后叫住:“皇帝,请随哀家来。”
文康皇帝只得随了去,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敢出声。来到来到坤宁宫西角的一处堂屋,发现太后竟把老祖宗的牌位搬来了。
“跪下。”皇太后喝道。
地上并没有放棉垫,文康皇帝只好硬生生用膝盖跪在地砖上。
太后点燃三柱香,插在牌位前的香炉里。香气熏缭中,太后说:“皇帝,你可知自己荒唐?两日不见踪影,累得皇后早产。反正女人生产你帮不上忙,就在跪在祖宗前为皇后和皇孙祈福,顺便反省反省。”
黑沉沉的老祖宗牌位高高在上,似有千万斤的重量,压得文康皇帝喘不过气来,伏在地上恭敬地说:“儿臣知罪,谨遵太后命。”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帝,心中不免一叹。皇帝自己还像个孩子,却要当父亲了。

太后去看皇后了,剩下文康皇帝跪在黑黑的屋子里。繁杂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在安静的屋子里,惨叫声反而愈发清晰,可以想象得到皇后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
又饿又冷的文康皇帝脑中一片混沌,模糊中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化作地狱烈鬼般的嚎叫。
胃部一阵阵地灼痛,啊,皇后也在痛呢,听说生孩子是很痛很痛的,比自己胃痛还要多几百倍。皇后痛多久,我也就跪多久。小茉说得对,如果不亲身经历,是无法体会别人的痛苦的啊。这两天,两个女人教会自己的东西真深刻。
文康皇帝迷迷糊糊地想着,甚至默默背书来支撑着不让自己昏倒…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饿其体肤,饿其体肤…板鸭,莲子羹…
“万岁爷,万岁爷…”谁在叫唤自己?
文康皇帝勉强睁开眼睛一看,刘得利跪在自己旁边,手里捧着一碗小米粥,“万岁爷,奴才偷偷给您带了粥,快喝点暖暖身子。太后顾着皇后娘娘那边,不会知道的。”
粥的香气钻进鼻子,文康皇帝一把抢过来,狼吞虎咽,生怕别人抢走了似的。手哆嗦得几乎都拿不稳碗。
刘得利心疼得老泪纵横,替他托着碗,“我的小祖宗,慢点儿,待会奴才去多盛一碗。”

皇后痛了整整两天两夜,终于“哇”一声弱弱的婴儿哭声,宣告了她苦难的结束。
老嬷嬷把婴儿擦干净,没有把孩子给母亲,第一个递给皇太后,“恭喜恭喜!太后,是个小皇子!”
新生儿先天不足,只有五斤重,蜷在襁褓里,咿呀呀的哭声,小得好像一只猫。
皇太后对盼了多年的孙子欢喜得不行,儿子不是亲生的,但孙子可以从小培养。她把孩子抱到皇后床前,“淑惠,快看,孩子长得多秀气,像你!”
精疲力尽的皇后就等着看一眼孩子,微微一笑,就闭上了眼睛。慌得众人手忙脚乱把太医叫进来,一看,才知道是累极睡过去了。
倒是看过婴儿之后,太医面有豫色,欲言又止。太后喝道:“刘太医,孩子到底怎么了?”
太医方说:“小皇子先天弱症,恐怕…极易夭折。活下来的几率只有一半,且需小心调养。”
皇太后正要发怒,忽然外面进来一个宦官禀告:“内阁大臣刘季北求见皇上,有江南钦州来的加急报。”
为皇后心焦了两天的皇太后这才想起皇帝。一直找机会的刘得利赶紧上前来说:“太后老佛爷,万岁爷在老祖宗前跪了差不多十个时辰了。”
皇太后唬得立即吩咐:“混帐东西,为什么不早提醒哀家?快让皇帝别跪了,去处理军国大事罢。后宫这里哀家看着,皇后也没事了。”

刘得利等着就是这句话,得旨后立即跑去堂屋,一进门光线暗,竟找不到皇帝的踪影。他回头骂其他小太监,“还不快点找,怠慢了仔细你们的皮!”
太监们一阵乱,最后在供奉牌位的桌子下面找到熟睡的文康皇帝,冷得蜷缩成一团,钻在帷布里。刘得利严严实实地吩咐下人不许告诉太后,把文康皇帝搀扶回了乾清宫。
文康皇帝勉强打起精神,坐在龙案后,宣刘季北觐见。当听到刘季北说十万两赈银到了江南钦州发放到老百姓手中,只剩得十两时,文康皇帝以为自己太累以至出现幻听,叫他说清楚一点。
刘季北嫡系下属在江南巡查暗访,于赈银发放当日到府衙现场,排队领赈银的老百姓一直排到两条街外去,按人头算每人可领十吊钱。不到一刻钟,赈灾官员便宣布赈银发放完毕。而据线人估计,一刻钟内至多是100个人领到钱,加起来就是十两。

康平王爷被急召进宫。一脚踏进去,还未站稳,就听到文康皇帝的声音,不大,但声音中的怒气如惊雷一般在耳中炸开。
“荒谬!简直荒谬,那些人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整整十万两,竟然只得十两到百姓手上?啊?前天收到钦州刺史的呈报,说银子不够,急着催朕多拨赈款。怪不得不够,敢情说朕的银子是容易要来,掉进他们自己的腰包里头了。。”
“赈灾银层层盘剥,这是惯例了。自建朝来,太祖、太宗、世祖皇帝都想管,只是之间盘根错节,要是彻查恐怕很多朝廷重臣都逃不过干系,太过伤筋动骨。因此,从来是能抓几个抓几个,抓到的抄家灭族以儆效尤,抓不到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康平王爷行了礼,对皇帝说到,“先帝时重典治吏,故而情况相对好些。眼下这样…”

康平王爷意味深长地看着文康皇帝。
文康皇帝抿抿嘴,“朕已派刘季北彻查此事,说是已经揪出了几个。朕到要等着深入看看,谁那么大胆子把朕辛辛苦苦要来的银子花掉了。”
康平王爷想了想,拱手道:“臣可推荐一人,辅助刘大人调查此案。”
“哦?皇兄请讲。”
“臣要推荐任承宗。任承宗已协助皇上和臣办过几件大事。想必皇上对他有所了解,其人严肃恭正,谨慎忠心,日常恪守规矩,对奸臣佞幸深恶痛绝,令他助刘大人抓贪官,必定事半功倍。”
“唔…”文康皇帝点头称是,任承宗是个眼睛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命他查办,不查出几个重臣是不会罢休的。
“朕等下去中书省草拟诏令,升任承宗为刑部员外郎,跟着钦差刘季北一起彻查江南赈银案。”

经过几日几夜的不眠,案子终于有了眉目。康平王爷再次踏进御书房的时候,发现刘季北和任承宗都在里头。正要行礼,文康皇帝疲惫地挥挥手,“免了,你过来看看吧。”
任承宗递上一张诏书,他严肃的脸色令康平王也不由得屏住呼吸。康平王知道赈银案有了头绪,展开诏书一看,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心惊胆颤。
查出来,幕后为各级官员贪污撑腰的,竟是当朝大司徒谢明均。大司徒位列三公之一,是地位很高但并无实权的顾问职位。谢明均年过花甲,德高望重,让他担任大司徒深孚众望。他之前以大学士的身份供职于礼部,学识渊博、深明大义,文康皇帝和康平王爷都听过他授的书法课,对他十分佩服和尊重,算得上半个太傅。
却不知,这样高风亮节的老大臣,为何做出这等龌龊之事?
任承宗手里捏着的人证、物证、供状、书信,样样俱全,又令人不得不信服。

文康皇帝走到他面前,沉重地说:“皇兄,你我都上过大司徒的课,知你尊他敬他,叫你来,是想商量怎么处置…”
康平王爷低下头,一字一句地说:“臣以为,国法不可废,按《月华律集解》,应当斩立决。”
文康皇帝徐徐吐出一口气,“前几天就有了猜测,直到查出来,朕也不敢相信,可是,所有证据都指向他…”
涉及贪污的官员大部分是谢明均保举的,信件说明他确知赈款被私吞,并且压下下级异议,包庇不报。
康平王爷收敛起所有的表情,公正地禀报皇帝:“既然事实查清,万岁就请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大臣们来商议如何处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