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哗啦哗啦的声音。
然后是赵文素故意拉大的嗓门,“陈太守,你屈于夷敌,奴颜卑膝,就不怕因果报应、遗臭万年么!”
梅玉一下子就听出来,这句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陈太守愠怒非常,“拖出去,上火烙!看他还嘴硬!”
赵鸿飞和赵彦清面色蓦地发白。
梅玉泪流满面,浑身发软,几乎要站不住。又不能哭出声,只能紧紧咬住袖子,死死忍着。
赵鸿飞扶住她。她顺势靠在他肩膀上,把呜呜的哭声埋在他胸口中。
远处传来一两声模糊的惨叫,听不出是谁的,但已经够让他们的心如受刀山火海的折磨。
赵鸿飞和梅玉两人紧握着手,靠着彼此的鼓励勉强支撑着。
黑暗中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混浊,沉重,紊乱,夹杂了恐惧和痛苦的气息。
一瞬间比漫漫百年还要难熬。
过了一会儿,牢头鬼鬼祟祟摸过来,打开门对他们说:“太守往刑堂那边去了,你们快走!别拖累我!”
赵彦清拉了拉他们。赵鸿飞半扶半抱着梅玉,三人一行,一言不发,跌跌撞撞走出地下室。
牢头带他们走到后门出去,叫他们尽快离开,便把门砰地关上了。
后街这带人来人往。白晃晃的日头让他们感觉刚才像一场噩梦。
他们相互搀扶,找到了家丁和轿夫他们。梅玉哆哆嗦嗦,摸索着坐进轿子。
赵鸿飞担心地看着她,“你还好吗?”
她从牢房出来后,就面色惨白,眼神发直,袖子上满是血,还像在冰天雪地一样微微抖个不停。
梅玉点点头,把受伤的手指缩在袖笼里,用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平缓的语气说:“先回家。回家再说话。”
赵鸿飞深深看她一眼,“好,你撑着点!”
说完他放下帘子,利落地上马,一行人启程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又狗血又老套的一章,为什么写得我眼泪哗哗流了几大缸呢?真痛苦,本想五千字的,写到三千就哭得不行,不写了。
宋朝允许改嫁不?似乎允许,李清照就改嫁了。
夜阑深无人涉影来
回到赵府,梅玉在赵鸿飞搀扶下,跌跌撞撞走入百花苑。
赵鸿飞倒了一杯水给她,“你喝口水,休息一下。”
她一口气把水喝光,牙齿磕碰到杯缘,咯咯作响。手指神经质地捏着杯子,微微发抖。
赵鸿飞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把杯子拿掉,“梅玉,爹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梅玉抬起泪眼,“老爷的腿…被打断了…”
赵鸿飞退后一步,“不可能。”
她放声大哭,泪水沾湿了衣襟。
赵鸿飞紧抿着唇,跌坐在凳子上。
梅玉哭着哭着,发现他没有声息,抬头一看,他扭头面对着窗外,两行泪沿颊而下。
赵鸿飞觉察到她的视线,难堪地背过身去,低头擦了擦脸,回过头来,干涩地说:“梅玉,你现在情绪不稳,躺下歇个午,再说正事,好不好?”
梅玉点点头。
他便急急走出门去。门外桃花瓣落,映着他踉跄的背影。
她摸索着站起身,找到药箱,胡乱给自己包了一点金创粉,把外面那身脏了的裙子脱下,然后精疲力尽地钻进被窝里。
她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赵文素的情景。
那时她畏缩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后面,怀着惊恐的心情。她知道这户人家要买个女孩做小老婆,既希望自己被挑中,早日脱离人牙子的折磨;又害怕真的被挑中,面对一个未知的将来。
然后他一个人从小径上走来,人贩子殷勤地迎上去喊他“赵老爷”。
在她印象中,城里的老爷都是肥头大耳、膀阔腰圆、白白胖胖的。
没想到这个老爷长得跟戏文里演的公子那样潇洒大方,只是对外人不冷不热的。他指着自己,说“留下这个”。又简洁又冷淡。
她又喜又怕。那时候只想着有饭吃,再不用挨饿了。
哪想到后面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产生了比果腹之欲更多的要求,再也不愿离开他。
哪想到这一次买卖,圈定了一世姻缘。
她想到这里,看着身旁空空的位置,心也是空落落的。她伸手,把赵文素的枕头抱在怀里,用脸颊蹭了蹭。枕头上还有丝丝缕缕他的味道,淡淡的,一如他翩然一笑的温柔。
每次他一笑,清俊的眉宇舒展开,幽黑的眼睛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自己就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悸动不已。
她又开始流泪。这几天,哭得次数比以前加起来的总次数还要多。
不知道是不是久居安逸,人变得脆弱起来。
过了很久,她哭累了,抱着枕头模模糊糊睡过去。睡得并不安稳,自从赵文素被抓之后,她一个人睡觉,总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睡梦中,听到有脚步声轻轻走进来。
那人走近床,俯身拨去她被泪水湿润的刘海,温暖的手指在她脸上流连,又用帕子给她擦脸。
温柔细致的动作,以致她以为赵文素回来了。
她惊喜地想睁开眼睛,就听到那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僵住,一下子清醒过来,但没敢张开眼。
那个人是赵鸿飞。
他给她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走了出去,不久又走回来。他捧起她的右手,轻柔地解开她自己胡乱包扎的白布,涂上一种凉凉的液体,又给她包好。
梅玉闭着眼睛想,他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指受伤的?
赵鸿飞处理完伤口,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面。然后就没有了动静,很久很久,他也没有声音。甚至能听到外面风轻柔地拂过桃花、花瓣落地的细响,也听不到他的呼吸。
但是梅玉知道他还在,仍旧尽量保持着平缓的呼吸。
有个人的气息缭绕在身旁,感觉很安心。她慢慢又迷糊起来。
朦胧中感到有温热的柔软的东西贴上额头,停留片刻,退离开去。然后门吱呀一声,人离开,余下一地袅袅芬芳。
这次她真的陷入黑甜的梦乡中。
…
这一觉睡醒,外面已经天黑了,约摸酉时的光景。她有些诧异自己竟睡得那么沉,竟然错过了晚饭时间。
她急忙起身穿衣,走到院子里去,一个人影都没有,静悄悄的。陈妈和紫芙大约都去吃饭了。
她只好自己打了盆水,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弯腰洗脸。
早春的晚风还有点凉,漫溢着花草的清香。她洗好脸,怔了一会儿,看着空落落的庭院和修长摇曳的竹影,然后把水盆拿到井边倒掉。
忽然,一只手毫无预兆地揽上她的腰。
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梅玉惊叫起来,结果还没发出声音,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她的嘴,迅速将她拖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她感到那是个男人!
她死命挣扎,惊恐万分。
那人在她耳边说:“别怕,是我!”那声音婉转动听,宛若天籁,但夹杂了些微紧张。
梅玉一听,顿时停止了挣扎。
那人这才松开手,“对不起,我想单独见你,找不到别的方法。”
她转过身来,借着隐隐约约的月光看到他清秀的五官,“惠父哥,你怎么进来的?”
“嘘…小声点,”周惠父把食指立在嘴上,压低声音道,“我爬墙偷摸进来的,外面都是官兵守门,我不能让他们看到。你有没有地方说话?这里随时会被人发现。”
梅玉想了想,“你跟我来。”
她把周惠父带到书房里,把门关好,不敢点灯,只把窗打开,既让月光倾洒进来,又能随时观察有没有人靠近。房间里又黑又静,朦朦胧胧的月光增添了几点隐秘的气氛。
两人面对面打量对方,无语凝噎,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周惠父说:“玉梅,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还好。”她低下头,低声说。
“我出狱之后,立即去你家找你,你父母把我骂个狗血淋头,拿扫帚打我,还叫我死了那条心。我多番找你不果,几要心灰意冷,你是怎么到赵府来了?”
回忆起痛苦的往事,梅玉十分伤心:“那个恶霸被处死后,爹娘说我一个闺女,败了名誉,又给整条村带来那么多灾难,不能再呆下去,就连夜带我走了十几里山路,上昌州城,卖给人牙子。人牙子又将我转卖给赵家。”
周惠父握住她的手,流下泪水,“是我连累了你。玉梅,这么多个日夜,我脑海里念着你,总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见你一面。老天怜我,终于偿了这个心愿。”
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赵家人对我很好,我很幸运,就是时常担心你。现在看到你很好,又当了官,我也了却心事,不用一直愧疚了。”
周惠父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认真地说:“玉梅,我心里一直想着你,你跟我走吧!”
梅玉吃惊地看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月色昏暗,周惠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继续道:“我家败落后,我一路乞讨到了城里,被一位老先生收留。因为我读过些书,他甚是赏识。恰好他是陈太守的老师,就把我推荐到太守府作太守的门生。玉梅,我们在一起,这次,再也不会有人能欺辱我们了!”
梅玉把手抽出来,叹息着说:“惠父哥,你还不知道么?我被卖入赵家,是做老爷的小老婆,如何能跟你走?”
周惠父如遭雷劈,钉在原地,“不,不可能…”
梅玉偏过头,不去看他痛苦的表情,“真的,我已为人妇。那牢狱中的赵文素老爷,便是我夫君。”想起赵文素,她心头一阵难过。
“你那时已不是…怎么还能嫁人?”周惠父不能置信地说。
“他并不计较这个。惠父哥,你我缘分已尽。你早日另找个好女孩吧。我是决计不会离开的,”她深深吸了口气,“这里,是我的家。我和我夫君,同甘共苦,我要和他白头到老。”
周惠父脸色苍白,美丽的桃花眼溢满了痛苦。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开口:“我明白了。可是,玉梅,赵家不长久矣,你还是跟我走吧。”
梅玉紧紧盯住他,“你为什么这么说?”
周惠父道:“赵老爷得罪的不只是陈太守,还另有其人。他们联合起来,合计得滴水不漏,赵老爷无生还可能。”
她摒住了呼吸,“到底怎么回事?”
“有个人,千方百计想得到汉王章。陈太守又恰好出了点事,两人一拍即合,想出了这条移花接木的计谋。那个人,在朝廷中有很大的靠山,总而言之,赵老爷没什么可能翻身。”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只写了一半,对不起亲们。
结膜炎痒得我眼睛真的很难受,而且有些事情扰得心情烦闷,打算停一天不开电脑,请见谅。
夜阑深无人涉影来(下)
梅玉心内念头如急电转动。她感到指尖在发抖:“那个人,是谁?”
周惠父垂下头去, “你小心提防身边的人便是。”
她逼近一步,“是赵家亲近的人?惠父哥,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你帮了赵家,就等于救了我的命,请你告诉我。”
他为难地搓搓手,有些龃龉,“对不起,我真的不能说…”
她瞬间如掉冰窖,退后一步。她忽然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人和事,是一去不复返的。
半晌,她轻轻说,“多谢你来告知,但是梅玉不会跟你走的。惠父哥,你快些离开吧。”
说完,她快步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不给周惠父和自己一丝机会。
周惠父欲言又止,踌躇了一阵,道:“如果到走投无路那刻,你可到城东平安巷的曲家,报上我的名——”
“惠父哥,请不要说了。”她打断他的话,平静的语调掩盖了心中悲恸,“你走吧。”
周惠父面色苍白,优美的唇抖了抖,最终化为一声长叹,低低说:“你保重。”
说完,他奔出屋外,到了围墙下面,扶着墙弯下腰,似呕吐状。
梅玉吓了一跳,以为他不舒服,刚想追出去,不料他又直起身来,身形闪了闪,就不见了踪迹。
梅玉呆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急急往正厅那边跑去。她要告诉赵鸿飞,去查那个想买汉王章的人是谁!
她刚跑到门口,赵鸿飞也恰好从里面冲出来,两人黑灯瞎火都没看清,“砰”一声猛撞一起。
“啊!”鼻子传来一阵剧痛,她蹲下身捂住鼻子,同时眼冒金星,好一会儿都缓不过来。模模糊糊看到赵鸿飞也撞得不轻,跌到了三丈外。
她正想说话,赵鸿飞就了弹起来,大力抓住她手臂,将她提起来,摇着她高兴地说:“梅玉,我正想找你!大哥的信来了!他说薛大哥的折子引起了朝廷重视,皇上本来要派薛大哥亲自督办父亲的案子,但丞相说亲亲相隐,理应避嫌。就另外派了钦差下来,不日将到达昌州!”
他倒是没事,但梅玉被这一撞,晕得原本要说的话都一时忘了。她昏头昏脑说:“啊?真的?”
“真的!而且大哥安排完平州的事情,也启程回来,这回子怕快要到家了!”
梅玉也很高兴,但总觉得自己有很要紧的事说,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她正纳闷,忽然发现婉蓉站在厅中看着他们,腆个大肚子,神色凄落。
她尴尬地推开赵鸿飞的手,“二少爷,你太激动了。”然后拼命给他使眼色。
婉蓉勉强笑了笑,低下头去,不安地说:“官人和姨娘关系真好…”
赵鸿飞挠挠头,一声不吭。
梅玉忍住鼻子的痛,说:“不是这样的。二少爷知道我一直很担心老爷,所以一有消息就立刻告诉我。二奶奶你快要临产了,二少爷他不想让你多操心呢。”
婉蓉怀胎已经九个月,行动颇不灵便,在小丫环和梅玉的帮助下,艰难地坐下来。她摸着肚子:“大伯的信刚到,我还没明白什么回事呢,官人就嚷着去找你。”
梅玉使劲给赵鸿飞大白眼。
赵鸿飞总算走过来,笨拙地倒了一杯茶,递给婉蓉,“呃,那个,你喝口水。”
婉蓉受宠若惊地接过来,含羞看了他一眼,低头抿了一口。
在后面的梅玉竖起大拇指,又示意他继续。
赵鸿飞要哄一个女人,凭他在风月场所流连的本事,还不是手到擒来。他把茶杯拿过来放好,回头轻轻拉住婉蓉的指尖,“夫人啊,为夫…”他咳了一声,还是有些不适应这个自称,“我常常冷落了你,你不要怪罪。我在外面怎么玩,最后还不是得回你院子里,你说是不?”
说完拍拍她手背,冲她一笑。
婉蓉被他笑得脸上一红,听到身后梅玉的轻笑,她更加不好意思,低下头去,脖子根都染了红霞,却还是不舍得收回被他握得暖暖的指尖。
这时,管家进来了,面上是喜悦的表情,“少爷,外面来了一群人,说是京里来的钦差。”
赵鸿飞和梅玉相视,惊喜非常。
终于来了!
“快快请贵客进来。”
沉浸在喜悦中的他们这时候都没有想到一点疑惑,钦差大臣来到地方上,应该首先到驿丞报道,来他们家做什么?
梅玉这时候突然想起来她刚才忘掉的话,对了,她想告诉赵鸿飞,要去查那个玉鉴行的老板,看谁在后面指示他,谁陷害的赵文素!
但是这时没有机会说话了,家里忙乱成一团。他们迎到门口,跪了一地的人,大伙儿参拜:“参见钦差大人!”
官兵们迅速散开一个圈,将他们包围起来,颇有蓄势待发的姿态。
梅玉这才感到有些不对劲。
钦差从八人抬大轿里走出来,身量魁梧,夜色中仍能看出气势非凡,问:“哪个是赵鸿飞?”
赵鸿飞往前一步,仍是跪着,“小人在此。”
钦差摸摸胡子,点头道:“来人,宣读圣旨!”
一个官兵走上来,“赵鸿飞,听旨!”
众人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梅玉跪在地上,更加疑惑了。这个阵势,是想要做什么?她本来以为,钦差是来赵家了解冤情的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由薛爱卿上折,朕听昌州太守官印失踪,昌州太守隐而不报,伤情重大。又有九品编修官赵文素勾结外敌、造成伤亡一事。特派大理寺少卿马皤调查此事,钦此!”
钦差马皤道:“要调查此事,所有相关人员不可疏漏,赵文素一人犯事,其子不可能不知情。赵鸿飞,你且随本官回去,协助调查。”
她忽然醒悟过来,这钦差要抓走赵鸿飞!
几个官兵扑过来,束缚住赵鸿飞。他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声说:“钦差大人,你这算什么调查!我又没有犯事!”
马皤交握双手,慢条斯理道:“你犯没犯事,这可说不准,别说你了,就是平州太守赵礼正,也已落网,协助调查。这是圣上钦派的权力,本官绝不姑息任何人!”
他挥了挥手,官兵分开一条道,一辆囚车推过来,上面赫然是仍穿着官袍未及脱掉的赵礼正!他双目紧闭,脸上有几道阴影,一动不动,似乎昏迷了过去。
赵鸿飞愣在原地,“大哥?!”
马皤再次下令:“把赵鸿飞同锁到囚车上,加派人手搜查赵家,务必掘地三尺,不能放过蛛丝马迹!”
众官兵得令,如狼似虎闯进府邸里面。马皤也丢下他们,跟着进府去了。
梅玉不能置信地看着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皇上派来的人钦差,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人?
那边婉蓉惨叫一声,扑上前去跟那些官兵抢,“你们不能抓我官人!”
不知哪个人不识轻重,将婉蓉一推,那瘦弱的身体就摔在了地上。与瘦削的身体不成比例的大肚子压在了身下。
梅玉心惊胆裂,冲过去将那些人拨开,想要扶起她。
“哪个乌龟王八蛋!那是孕妇,孕妇!瞎了眼没看到啊!”赵鸿飞看到这个情形,如困兽般挣扎吼叫。
婉蓉一只手攥着赵鸿飞的衣袖,死都不肯松开,不停地叫喊:“官人,官人…”
梅玉发现她面白如纸,身下竟然还渗出些血来,顿时魂飞魄散,颤抖着说:“二奶奶,你,你流血了…”
他们薄弱的力量哪里争得过身强力壮的官兵。他们齐齐压住赵鸿飞的手脚,一人扯掉婉蓉的手,拖着他就往后走。
梅玉扶着婉蓉,悲恸万分地望向赵鸿飞。
赵鸿飞也望着她,眼里充满了绝望,最后一句话是:“照顾好她,照顾好孩子,拜托了!”
梅玉忍泪点头。
但是隔了那么远,天色又黑,也不知道他看到没有。她的心如同这无边的黑夜,沉痛得没有一丝光亮。
直到婉蓉叫起来,“肚子好痛!”梅玉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将她扶起来。
婉蓉却疼得连腿都软了。
管家过来帮助,两人合力把她抬进门,想要回房,没想到厅堂里一片混乱,那马皤四处指挥,翻箱倒柜。
他们进来的当口,恰好一个官兵在厅中的椅子下摸出一块东西,交到马皤手中,“大人,卑职找到这方物品!”
梅玉不禁停下脚步,望过去。
只见那钦差手中拿着那块东西,咋一看去,像是一根金饰。
马皤拿在手中反复看了几次,道:“这不就是漠北专产的镏金马骨吗?女真人常用此物剔牙,看来赵家大有可疑啊!”
梅玉震惊得半日不能动弹。她走过去,有些语无伦次,“大人,这不可能,我们家不可能有这种东西!定是有人陷害。贱妾知晓一些消息,有人…”
她还没说完,马皤冷冷扫她两眼,理都不理,转身吩咐道:“今晚大有收获!撤队!派三十个人轮流监守赵家,任何人不得轻易出入,不得懈怠!待本官审了赵家三人,再作下一步定夺。”
说完昂首挺胸,在一群人簇拥下,大步离去。
梅玉看着钦差,原本以为带来希望的钦差,傲慢地离去,几乎瘫软在地。而且与此同时,她的胃部涌上一股极度不舒服的感觉,恶心油腻,令得她想吐。
那边管家却立即叫起来,“姨娘!二奶奶看起来不好哇!”
婉蓉已经气若游丝,裙子下的血越来越多,开始滴到地上。
梅玉心里慌乱成一团,但她勉强收拾起精神,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倒下。她重重闭了闭眼,压下胃里的恶心,然后睁开,转身冷静地吩咐:“管家,先找人把二奶奶抬到床上!陈妈,你去厨房熬几大锅沸水,等着备用!”
她并没有生产经验,凭着一点点知识安排好,然后走到门口,对监守的官兵说:“大爷们,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家小厮出门去请大夫和稳婆,我家二奶奶要生产了!”
说完,她一咬牙,狠心把手腕上的金手镯褪下来,塞给官兵。
那只金手镯,是棠宁给她的见面礼。官兵在手中掂了掂,挺沉的,成色也非常好,还是黄澄澄的。官兵心中窃喜,道:“没问题!让小厮来搜个身,我与你个方便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恩,这章几乎没有卡,哈哈,不过仍然写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