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父怔了半日,点点头。他叫来丫鬟和家丁,把荷舒交给丫鬟,“把小小姐带回去。”
棠宁见父亲不再劝,放下半截心肠来,但母女要分离,不免伤感。
荷舒知道自己要离开母亲,死死扒着她衣服,小小声不住地叫唤,“娘亲,娘亲——”
棠宁抱着女儿亲了又亲,怎么也舍不得放下。
梅玉在旁边看得心里酸酸的,转过头去不忍再看,忽然眼前出现一方手帕,抬头一看,竟是赵鸿飞递过来的。
她看了他一眼,朝他无声“呸”了一下,抽出自己的手帕擦试脸颊。
赵鸿飞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手帕收回去。
棠宁终于硬着心肠,把女儿放到丫鬟手中,背过身子去,咬牙道:“爹爹,你带走吧。”
旁边的罗薇姝暗暗恨得咬牙。
由于背过身,棠宁没看到薛父的手势。那家丁看到手势,走过来低声说:“小姐,得罪了!”
说完运起手刀,劈空一掌砍在棠宁脖子上,她身子就软了下去。丫鬟把她扶住。
那罗薇姝是个心机灵活的,一看这情景,比谁反应都快,过来也扶住棠宁,还让自己的小丫环帮忙。
薛父走过来对赵鸿飞说:“他小叔子,你不要怪罪,我把女儿带走了!什么时候你大哥归来,叫他上岳父家来找妻子吧。亲家的事,我一定发信给棠宁大哥帮忙的,你们暂放下心来。”
赵鸿飞能说什么呢?他只能点头,“伯父爱女之心,小侄十分明白。家父的事,多谢伯父担待了。”
薛父带着棠宁和荷舒离开赵家,罗薇姝装着扶棠宁,也跟着去了。
梅玉看着他们一大帮人,咬咬牙想追出去,被赵鸿飞按住肩膀。
他摇摇头,“你干什么?让大嫂去吧。”
梅玉跺脚,“我不是追大奶奶,我是追罗薇姝那个贱人!”
赵鸿飞不耐烦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
梅玉再恨,只得作罢。他们两人把家仆遣散,坐在厅中,一时愁云惨淡。赵家一向是棠宁运筹帷幄,没有了她,该怎么办?
梅玉一向跟她亲厚,猛然走了,心中空落落的,难受得要死。
赵鸿飞思考了半日,对梅玉说:“姨娘,你坐过来些,我有事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看看下一章能不能来点小甜蜜,如果下章不能,就下下章,我尽量安排。这几天看金瓶梅看得都晕忽忽的了。
进天牢双人齐泪下
赵鸿飞思考了半日,对梅玉说:“你坐过来些,我有事问你。”
她心中警铃大作,反而挪远了一点,戒备地盯着他:“你要说什么?”
赵鸿飞黑着脸说:“你像个什么话,怕我吃了你吗?”
梅玉只好蹭过来一点点。
他气不过,干脆起身站到门口去,一手扶着门框,望着外面说:“我爹的情况,大概也就是两种。他要不是被冤枉,要不就是别人故意陷害。你跟我爹生活在一起,知不知道他近来得罪了什么人?”
梅玉仔细想了想,慢慢说:“我觉得是有人故意陷害的。老爷得了一方汉王章。宝来玉鉴行的老板代人来收购,他不肯出让,两人差点吵起来,会不会是这件事?”
赵鸿飞说:“为财,有这个可能,可是没有必要陷他于死地吧?”
“那我就想不出了。老爷回家,不爱跟我谈外面的事的,”梅玉说着,忽然想起一桩公案来,“对了,惠——周大人昨夜说,官印丢失的那天,老爷忽然离开官府,再没有回去过。而那天我在家,碰见老爷生横冲直撞跑回来,拼命砸东西,生很大的气。这其中,是不是有些蹊跷?”
赵鸿飞疑惑地回头:“我爹几时发这么大的火?”
梅玉责备地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关心过老爷?当然不知道了。”
赵鸿飞脸色阴沉了一下,马上接着问:“你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摇摇头,“老爷不肯说,一连几天古古怪怪的,把自己关在房子里面。过了半个多月,才慢慢好了点,但仍是不出门。”
赵鸿飞焦急地在房内来回踱步,“这是一个关键,他一定遇到什么事了。他不出门,表示他在躲某个人或某些事。他自己知道是出事了的!”
梅玉被他说得心里扑通乱跳,开始怪自己当时没有追问赵文素。
赵鸿飞停下来,“我们这样一直没头绪不是个办法。梅玉,我们立即去父亲的书房找找,看能不能知道他为什么发怒。”
她点点头。事不宜迟,两人立即就走到百花苑。
自从赵文素出了事,没有人有心思打理园中的花草。小道上铺了满地的枯枝萎叶,一派衰败的景象。
梅玉走着走着,停下来看看旱得干裂开的地面,低声说:“今年一滴雨都没下过,花都谢了。”
赵鸿飞也沉重起来,“是啊,父亲最喜欢侍弄花花草草,享受春光,不负春光。他回来看到,不知会多伤心。”
梅玉回头微笑道:“想不到你这样明白老爷。”
一阵风吹过,树上开的稀稀疏疏的桃花飘下来几瓣儿,沾在他们头发、脸颊上。虽然花瓣不如往年的水嫩娇艳,芬芳却犹存,令人恍惚。
赵鸿飞看到她面上憔悴的颜色,忽然说:“你注意点身体,别熬坏了。”
梅玉低下头,悲喜交集。多久没有听到赵鸿这样温和的声音了?自从娶妻后,他对自己都是冷言冷语的。知道他一直恨自己,恨和秦婉蓉成亲。
她想问一句,你还生我的气吗?却沉默半晌,忍住了。
她说:“我们进去吧。”
两人进到赵文素书房,在书架、书案上翻找。
找得筋疲力尽,一无所获。赵鸿飞一屁股坐在藤椅上,歇了口气,随手拿起手边一本书翻开,定睛一看,大叫起来:“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快来看。”
梅玉凑过来看,只见书中夹着一张素笺,上面潦草的几行字写道:
“我朝久受夷敌骚扰,朝廷软弱,无计可施。今朝闻之,昌州赋税又滋,盖文素之不争!虽有裂肌之痛、阴山之恨,非文素不为,不能为也!无奈何哉!无奈何哉!!!”
最后三个惊叹号触目惊心。
“父亲的火果然够大的。”赵鸿飞喃喃道。
梅玉说:“你看出来了些什么?”
“这上面不写着么,昌州的税又涨了,他觉得生气。不过这税涨了,他生什么气?”
梅玉郁闷地看着他,“我就是问你啊。”
赵鸿飞从前哪里管过什么生计问题,挠破头皮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我爹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忧国忧民了?不对劲吧。”
梅玉静静回想那天,赵文素发过火后,房间里一地的废纸,都写着“怒其不争”,跟现在这张素笺倒对得上号。
她安静地说:“老爷,他一定是独自承担了什么,没有给家人知道。”
赵鸿飞抬头,和她视线相对。她点点头。
“我们一定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才能找到方向,救父亲出来。”赵鸿飞说,“我立即出门,看能不能打点人手,让我们偷偷去牢里看他。”
她不能出门,只能等着。
这一等就过了好几天。
梅玉每天看着在门口逡巡的官兵,都怀着惴惴的恐惧。总有种错觉,稍不留神,下一刻他们就会闯进门来,带走什么人。
先是赵文素,然后是棠宁,不知道最后赵家会不会都空了…
想到这里,她一惊,连忙“呸”了好几口。
“姨娘!”有人叫她。
梅玉一看,赶紧上前扶住婉蓉,“二奶奶怎么来了?昨儿太医说了,你身体虚弱,很容易滑胎,需得一万个小心!”
婉蓉在她搀扶下慢慢坐在椅子上,按着胸口说:“我睡不着。刚才躺着恍恍惚惚,好像看到有人抓走官人,我去抢,忽然又出现两个牛头马面把我拉走。一下子惊醒了,才知道是梦,忒吓人了。”
“呀!”梅玉被她说得魂飞魄散,“这什么梦呀!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你别太胡思乱想了。”
婉蓉抚摸着肚子,低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不好的预感,姨娘…”她忽然紧抓住梅玉的袖子,将梅玉又吓一跳,“孩子出世后,倘若我和官人真的不测,你能不能照拂它…”
“二奶奶,你别这样。你和二少爷能出什么事啊。你呀,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让太医给你开个安神定心的方子,就好了。”
梅玉极力安慰。
人就是这样,当有一个人比自己更脆弱、更害怕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坚强起来。
两人正说着话,赵鸿飞急匆匆奔进来,面有喜色,“梅玉,有门路了!你快准备一下,跟我去州府天牢看父亲。”
梅玉惊喜地跳起来,“真的?”
“真的!花了差不多二百两银子,加上彦清叔的斡旋,好不容易买通了狱卒,可以偷偷运两个人进去看一下。”
梅玉差点没晕过去,“二百两银子?二少爷你怎么搞的?”
“哎呀现在什么时候了哪里管得了钱的事,你快去准备吧,我到前面叫管家备好轿子,马上就出发!”
梅玉便不跟他多费口舌了。二百两换来一次探视,那把整个赵家耗空了,能不能救出赵文素?
她不敢想。
“官人,我…”婉蓉怯生生地看着丈夫。
赵鸿飞说:“这次只能去两个人,你行动又不方便,在家好好休养吧。”
婉蓉低下头去。
梅玉到厨房手忙脚乱捡了一点赵文素爱吃的小点心,想不出还要带什么,就被赵鸿飞催了。
她抱着个食盒急匆匆出门,上了轿子。颠簸了近半个时辰,终于听到外面说:“到了!”
她掀开帘子走出来。
眼前一扇暗红的铜扣大门,两旁的石狮子高大狰狞。好几个官兵在站岗。
一个人迎上来,埋怨道:“鸿飞,你们怎么才来!”
是赵彦清。
赵鸿飞说:“已经尽最快的速度了!我们这就进去吧。梅玉,跟紧我。”
梅玉点点头。第一次来到陌生的地方,她心里有些害怕,但想到很快能看到赵文素,她不由得激动起来。
赵彦清对她点点头算作招呼,带头走了进去。
一个牢头带着他们走入牢狱,光线一下子暗下来。梅玉用了一点时间适应。
那个牢头带着他们正准备往地下室走,忽然迎来一个狱卒,在牢头耳边说了句话。
牢头皱了皱眉,回头说:“赵爷,情况有变化,现在只能允许一个人进去!”
“好嘛,你们昨天怎么答应我的!”赵彦清焦急地质问,“临时变卦,怎么安排啊?”
牢头低声道:“真的不行。你们快些决定,谁下去探望,时间不长,否则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赵鸿飞和梅玉两人不约而同上前一步,异口同声:“我去!”
牢头道:“到底谁去?”
赵鸿飞静默了一瞬,说:“让她去吧。”
梅玉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不及多说,就跟着牢头往前走。
狱卒又多嘴了一句:“等等,你带的什么?”
梅玉忙把盒子打开给他瞧,“就是一些糕点。”
“嘿…”狱卒假笑两下,“一看就知道是个没经验的主儿,带这些东西来天牢。”
梅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正莫名其妙之际,赵鸿飞快步赶上来,把食盒拿走,把一个白色瓷瓶塞进她手中,低声嘱咐,“这是红花油。”
来不及多想,牢头催促她快走。
地下室潮湿阴冷,只有楼梯处有两盏油灯,阴森森的样子。梅玉按捺着恐惧,一路往里。
牢头停在一个牢房前,在一大圈钥匙中找了半日,将大锁打开,“进去吧。”
梅玉战战兢兢踏进牢房。里面相当暗,她瞅了半日,才看到角落蜷着一个人,邋遢得要命。
她看了一眼,立即回头说:“这位大爷,您是不是弄错了,我要看的是赵府老爷,赵文素。”
牢头道:“没错!你有话快点说,我到外面喝口茶,等会儿来接你。”
说完上锁走了。
梅玉疑惑地看那个肮脏的人影,还是疑惑,一脚踏出去,脚下一阵“吱吱”声,踩扁了几只蟑螂,还有几只飞了起来。
梅玉吓得尖叫一声。
那人影动了一动,虚弱的声音传出来,“梅玉,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这章节写得味同嚼蜡。
写了一遍,又看一遍,往常都修改来修改去的,今天一个字都没有修改。
好像在看一篇白开水。
不知道是我错觉,还是真的这样。
难道是我太累了?
接上
梅玉一听到这把声音,呆了片刻,扑过去,浑身颤抖:“简白…?真的是你,你怎么变成这样…”
原本伏趴在地上的赵文素费力地撑起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你怎么来这里…”
“二少爷四处求人,总算买通了狱卒,让我进来看一下你…”
梅玉哽咽得说不下去。做梦也想象不到这幅情景。那个从第一天起就如玉如璧的翩翩君子,那个青衣似竹、乌发如墨的弄花人,此刻潦倒狼狈成这样。满脸胡子拉碴,毛发上还粘了许多结硬的污渍,右边眼睛肿得睁不开。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想掏出手绢,却发抖得连抽了几次才抽出来。然后屏住呼吸,用手绢轻轻给他擦脸。
“别、别管我,你快些离开这里吧。”赵文素想要拿掉她的手。
她看见了他的手指,短促地哽噎一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赵文素的指甲被夹断了,血和污泥混合,结成十指污黑,嵌在指甲缝里。。
她捧住赵文素的手,浑身发抖,怎么也忍不住了大哭起来:“那些人到底如何对你,你怎么都伤成这样了?你受了多少苦哇…”
赵文素咳嗽得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对她连连摇头,示意自己不要紧。
梅玉哭着把脸贴在他手心,想起他手把手教自己写字,想起他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发丝,想起他在自己身上弹奏过的美妙乐章。
他的手指漂亮修长,如今变成了这样。
“简白,我们一定把你救出去,一定…”
他咳嗽完,倚在栅栏上细弱地喘气,“别傻了…这一遭,我大概…已没有活路。你们不要硬碰硬,叫谨言和鸿飞…早些自寻活路吧。”
梅玉泪流满面,哭得不停抽搐,害怕极了,却强撑着说:“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丈夫…是少爷的亲爹…你再忍耐一下,大奶奶父亲已经叫她大哥向朝廷请示,一定还你清白…还有别的一些人,都会帮忙…我们就是倾家荡产,也决计要救你出去。”
“没用的…你们要听我一句话,现在这个关头…咳咳,谁,都不要相信,尤其来帮忙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赵文素困难地吞了吞口水,“汉王章,放在书橱的第二格上面,你好好藏着…”
说到这个,一直顾着伤心的梅玉才想起来意,刚想要开口问,“你是不是知道谁陷害…”
“你先听我说完…”赵文素不停地粗喘,好容易提起一口气,说得又快又乱,生怕再没有机会叮嘱那样,“你好好拿着汉王章,下面压着一百两银票。都是我留给你…当嫁妆的。你出去以后,叫谨言,或者鸿飞,就说我的吩咐…把你的卖身契烧了。你拿着钱物,改嫁就容易了…”
她脸色刷地惨白,“你,你说什么?”
赵文素眼睛里毫无神采,悲哀地望着她,象往常一样诱低声哄,“梅玉,听话…别徒劳挣扎了。”
她浑身哆嗦起来。忽然她从衣襟里拿出一把剪指甲用的小袖刀,狠下心用力削掉小指头一大块肉。
粘稠的血流到地上,钻心的剧痛猛地让她冷汗直流。她硬是咬着牙不吭一声。
赵文素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看着地下那块血淋淋的肉。忽然猛地爬过来,紧紧捏住她流血的小指头,想要止住血势,吼叫道:“你干什么!你发什么疯伤害自己!”
梅玉昂着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滚就是不肯落下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仅仅是想告诉你。你心里不只是我,但我心里只有你。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懦夫,不敢面对自己感情吗?今日削指明志,周梅玉对你赵文素,有难同当,不离不弃,绝不改嫁!”
她努力使自己镇定流畅地说完,却还是抑制不了地微颤。
赵文素伤心地看着她,痛彻心扉,“这是一条死路,傻丫头!”
梅玉笑了,凑过去琢吻他的唇,毫不在意那上面的污渍,呢喃道:“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这是你教我的。有点信心好吗?我们一定能好好活到老的。”
赵文素不再言语,紧紧抱住她。
久违的拥抱使两人心跳融为一体,梅玉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想念他,他的气息早已刻入自己的骨血中,不可能也不想忘记。
“简白…我想你…”她含泪悄声说。
“我也想你。”他温和地回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文素忽然“哎哟”了一声,倒下去,扶着小腿浑身抽搐。
她吓了一跳,连忙查看,发现他的小腿软绵绵,虚空地吊在裤子里。她脸色大变,哆哆嗦嗦去触碰,他的小腿没有着力点似的晃荡。
赵文素虽然咬着牙关,却还是闷哼了一声。
“你的腿…”梅玉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大脑一片空白,“他们把你的腿打断了?”
他苦笑了一下,“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掀起他的裤腿,抖着手指来回抚摸,滚烫的泪水滴在上面。她把赵鸿飞给他的红花油倒了一点出来,轻轻给他揉按。红花油染到小指头的伤,痛得钻心,但是她只苍白着脸,一点都没表现出来。眼见他受的伤害,她心里的疼痛,已经远远超过身体的痛楚,无以言表。
她忽然的沉默倒让赵文素不安起来,“梅玉,你——”
“那些狗娘养的,”梅玉打断他的话,眼睛红得滴血,“那些人,一定不得好死…简白,你是知道谁陷害你的,对不对?告诉我是谁!”
赵文素沉默不语。
“你那天震怒,同昌州提税有关,是不是?”
赵文素震动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说不定我们能找到办法解决呢…”她哀声央求。
赵文素重重闭了闭眼睛。
牢房里死寂一般的沉默,安静得能听到彼此微弱的呼吸声。
他忽然睁开眼睛,下定决心一般,“我可以告诉你,但除非遇到宋提刑那样的人,你千万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你性命亦有忧…”
他说的非常郑重严肃,以至她不由自主点了点头,紧张得不行。
“那天我生气,是因为朝廷下发了每年一度的赋税公文。太守叫我篡改里面的税率…咳咳…才能发布。这种私自提高赋税额的事…年年都有。我那天一时气愤,不从君令,跟太守吵起来。想着昌州百姓们累死累活,我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就想远离官场,眼不见心不烦。后来太守叫别人改了。他怕我与他不合,知道他太多秘密,会告发他,所以…”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梅玉精神高度紧张,竟毫无觉察,只是听得心里一阵阵发凉,“一州之首,竟然这样假公济私?”
赵文素咳嗽得肺都要呕出来。梅玉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他喘够了,又断断续续说:“还不止,更重要的是…”
“那个大姐,你快出来,糟了!”忽然有人焦急地叫到。
牢头奔过来慌乱地打开锁,“快出来!太守来了!”
说着他伸手拽梅玉出去。
梅玉猝不及防,惊慌失措地回头:“简白,你要保重…唔…”
“别说话!”牢头捂住她嘴巴,紧张地低声呵斥。
连道别都来不及,就突如其来被拆散。梅玉被牢头一路拖着走,还想回头看最后一眼,却因为太黑,只能看到他闪烁的眼眸,流露着一点悲伤和绝望。
不等再看仔细,已经转弯,他们走到楼梯处,迎面遇上赵鸿飞和赵彦清慌里慌张跑下来。
赵鸿飞惊慌地说:“牢头,来不及出去了,他们进来了!”
牢头一拍大腿,“跟我过来!”
他带领三人奔到另一头的一间空牢房,打开锁,把三个人推进去,千叮万嘱:“千万别发出任何声音,记住了!否则你死我死赵老爷也得死!”
说完,牢头马不停蹄跑出去。
听到许多人的脚步声涌进来,一把官腔十足的声音,“牢头,把赵文素押出来!”
“小人遵命…”
梅玉紧张地屏住呼吸。
“赵文素,哼,你今天还不肯招供画押吗?”
赵文素虽然虚弱,竟然轻轻笑出声来,“陈太守,你这句话已经问了十多天了…咳咳…还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