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素知晓宋提刑一向提倡尸检需注意口、鼻、眼等部位,还特意指出,“凡验妇人,不可羞避”,应抬到“光明平稳处,须看阴门,恐自此入刀于腹内”。
但是现在即使开棺检验,尸身早已腐败,只剩骸骨,如何得证?
他提出了这个疑问。

“若要人莫知,除非己莫为。”宋提刑喃喃地说,若有所思地踱了几步。忽然他猛地转身吩咐随从,“张龙赵虎,你们立即前去将王寡妇扭送来。本官有话要审她!”
赵文素立即上前,“大人且慢!大人从远道而来,应该不知道,王寡妇因私藏禁药,现今正被关押在官衙的牢狱里。”

“哦?有这回事?”宋提刑浓眉一挑,“那本官就发个签吧。赵大人,还得劳你助本官一臂之力,在庄口就地升堂,当众提审!”
赵文素哪有不允之理。
宋提刑当即发了签文,压上官印,让随从带去官衙。

庄民们听到著名的宋提刑竟然来到了猎场,要升堂审讯王寡妇,纷纷涌来观看。庄口一时间挤满了远远近近闻讯而来的人们。

这天天气极好,热辣辣的阳光让一切阴暗无处遁形,知了不遗余力地鸣叫着。
威严的宋提刑坐在临时搭建的公案后面,一身深紫补服端端正正,神情严肃,不怒自威。一双虎目将全场扫了一眼,顿时鸦雀无声。

衙役将手戴镣铐的万寡妇押到场中央。
宋提刑一拍惊堂木,“堂上犯人,报上名来。”
“雁荡猎庄王徐氏。”王寡妇虽然身处落魄,却仍十分关心容貌,伸手把头发拢了又拢。

宋提刑见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十足的风骚,身为寡妇还打扮得妖冶勾人,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次本官提审你,为的就是三年前王大王二暴死案。王徐氏,你可知罪?”
王寡妇顿住拢发的动作。
她垂下手,夸张地“哈”了一声,嘲讽地看着宋提刑,“民妇何罪之有?这事情,三年前就有人告过状,当时的知县大人可是下了定论了,还把那告状者,也就是民妇的妯娌和侄子,结结实实打了一顿。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宋大人为何旧事重提?”

“旧事重提正是本官的职责。此番本官掌握了新的证据,也由不得你抵赖。”说完,宋提刑把一张纸扔下地面,“王徐氏,你认真看一看!”
赵文素只见她拾起来读完,脸色一变再变。
忽然她冷笑一声,捏紧了那张纸,“这全是一纸胡言。”
宋提刑严辞质讯,“你如快快认罪伏法,供出奸夫,本官留你一个全尸。你若坚持不吐真相,逼本官拿出确凿证据,那时按律判你大辟,遭五马分尸,谁也保你不了!。”

王寡妇一口咬定:“民妇没有罪。宋提刑不是标榜人命关天,绝不错判么!岂能凭他人胡编乱造之言就妄定罪?大家都来评评,这算什么?!”
宋提刑目光如炬,似要盯穿王寡妇,“看来你是笃定死者被害已三年之久,肉已腐尽,仅存枯骨。本官无证无据,拿你没办法了。”
她有恃无恐地冷笑,不到南墙不回头,“大人这句话就不对,什么叫被害?民妇丈夫和二叔,都是急病死的。”

宋提刑不再废话。站起身来,将一签令抽出来掷到地上,“来人,开棺验尸!”
众人沸腾起来,争相跟随衙役去看挖土开棺的情景。
赵文素站在宋提刑旁边,忐忑不安,低声说道:“大人,验尸真的有用吗?你怎如此肯定?”
宋提刑沉声道:“本官刚才看那寡妇目光闪烁,手握成拳,必定心里有鬼。只要行凶,就必会留下罪证,要想天衣无缝,其实是办不到的。赵大人,就请您来做个见证人吧!”

坟头边上聚集了三十来人围观。
随着一镐头一镐头下去,棺材渐渐露出了轮廓。
刚才还天朗气清,此刻突然刮起了肃杀的秋风,一阵阵吹得人心头发凉。
王寡妇被押解跪在一旁,瞪大眼睛死死看着那棺材。

宋提刑镇定自若地站在坟边,命令:“开棺!”
两名衙役跳下坑里去,拔掉铁钉,用力掀开棺盖。

注1:摘自《清代奇案,宋人解怨——宋慈〈洗冤集录〉解读》,上海中医药大学出版社,2007年4月第1版,第6页。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今天妈妈打电话来告知家里的噩耗,让我一下子懵了。
勉强对着电脑,流泪如注,胡乱完成了这一章。
真不该申请榜单啊。

 


验硝火提刑定乾坤


棺盖掀开的那一瞬,赵文素清楚地看到王寡妇眼珠瞪得快凸出来。
当棺内仅剩的零落散开的白骨暴露在众目之下后,她的表情蓦然放松,抬手擦了擦脸颊的汗,转眼看向宋提刑时已经带上了嘲讽之意。
旁边传来一阵阵倒抽凉气的声音。有胆小的人看到骇人的白骨后,惊叫一声,捂住了双眼。

宋提刑不动声色,跳下坑内。随从衙役立即递上一副白手袜。
他将手袜戴好,弯腰在那堆枯骨中挑拣着。
旁人端看他神色严肃,眉头紧锁,选中两根骨头拿到眼前细细端详,均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紧张又期待。

末了,宋提刑把那两根白骨小心翼翼放到一块白布上,交人看管,然后命令接着打开王二的棺材。
赵文素站在王二坟边,正目不转睛观察他的举动,思考他为什么这样做,突然被撞了一下。
回头一看,王重之气喘吁吁,憋红了脸道歉:“晚辈不慎冲撞了赵老爷,实在该死。只是听见父亲的坟要被挖开,心中焦急,就身不由己了。”

赵文素扶住他站稳,低声道:“你不必着急。此番宋提刑检验令尊尸身,为的是找出他被害惨死的证据,将你那恶毒的婶婶绳之于法,以慰他在天之灵。”
王重之抬头看见赵文素对自己微微一笑,怔在了原地。
赵文素放开手,继续看宋提刑的举动。

这一次宋提刑又拣出了两根白骨,放在白布上。他爬出棺坑之后,把王大和王二的白骨并放在一个托盘里,高高举起展示在众人。
“各位父老乡亲们,本官今日就给大家一个说法,将此案真相大白于天下!”他铿锵有力说道,“本官在棺材里的白骨寻找到了重要线索。大家仔细看一看,这四根是王大和王二的臀骨,上面各有一寸见长的黑块。根据老刘头的供诉,这应该是灼烧痕迹。现在本官就当众验它一验,这黑块到底是不是硝火伤!”

衙役把托盘拿到周边给人们看。大家争相挤着,果然看到那白骨上有狭长黑影,淡淡的不甚明显,粗心的话就会遗漏过去。
宋提刑命人把王寡妇押到坟头前跪下,声色俱厉:“王徐氏,你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本官到底有没有冤枉你!”
王寡妇此刻浑身瑟抖。她死也没有料到,死者的臀骨上竟然留下了痕迹。

宋提刑拿小刀在白骨上的黑影处来回刮,刮下一小撮粉末,与二钱硫磺混在一起,放在一张油纸上,然后点燃了一炷细细的香。
那炷香刚刚靠近,还没碰到,混合粉末自己就“轰”地升腾起蓝色火苗,燃烧起来。
由此,臀骨上的灼黑处必是硝火伤无疑。
王寡妇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此时案子定论终于浮出水面。王寡妇杀人之罪确凿,无可抵赖,遂供出奸夫。鉴于其罪行令人发指,又不肯伏罪,宋提刑按律重判,将奸夫淫妇处以五马分尸。
三年积案得到解决,众人拍手称快,方圆百里皆传为佳谈。
当下宋提刑把奸夫淫妇关押到猪圈里,等明日再行押解到县城,把案宗呈报给昌州太守,层层申报直到中央廷尉,核准刑罚,然后将二人处决。

夕阳西下,欢腾的众人慢慢散去。
赵文素心里非常震撼。一直到吃过晚饭回房歇息了,他满脑子还是案情真相大白的那一刻,群情沸腾、交口称赞的情景。
宋提刑果然不愧称为断案如神的包公再世啊。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他努力回想着,当时王重之跪在地上,哽咽至口不能言,唯有不断磕头。
总绷着脸的宋提刑直到那时才有了丝笑意。他清楚地看到,宋提刑眼中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放松。
他是真心将断狱解冤当作自己的责任啊。又身怀勘验绝技,胆大心细,蛛丝马迹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样的人,叫他由衷地生出一种敬佩,甚至可以说崇敬。

“简白在想些什么,一会儿长吁短叹一会儿又无端端地笑的?”
赵文素回过神来,这才觉察天色黑透,万籁寂静,已是寂寂人定初的时分了。
梅玉点燃了一盏油灯放在桌上,自己坐在旁边,恬静的面庞在灯下晕了一圈淡淡的光芒。

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旁,“我在想白天的情形。那宋提刑,聪明绝顶,真是一个人物,人物啊!”
梅玉倚在他身旁,温和地说:“嗯。你不少见聪明的人,像少奶奶也很聪明啊。怎么今天那么激动?”
“这不同。宋提刑那是大智慧,拯救天下苍生的大智慧。你今天是没看见他断案,真叫人回味无穷、心服口服。”
梅玉反握住他的手,“那你说说,他是怎么样找到王寡妇的把柄的?”
赵文素斜睨她,“有些吓人。”
她笑起来,“我不怕。”

赵文素便细细把那盗贼的供诉、宋提刑开馆验白骨、检验硝火伤的事情讲述出来,又拍着大腿感叹:“大丈夫如宋提刑这般,不由人不折服。可惜我没有这天赋,且天性懒怠散漫,名垂青史是做不到的了。”
梅玉只吓得使劲往他怀里钻,“王寡妇竟这么蛇蝎心肠,天啊,把爆竹塞入腹内点燃爆炸,那肚里的肠子肝脏什么的岂不都烂掉了?太可怕了!”她紧抓着自家老爷的衣襟,怕怕地看着床后面的阴影,生怕那里也跳出一个大汉来。

赵文素苦笑地抱住乱蹭的她,用力拍一下她的腰,“瞧你,还说不怕!对了,你今天下午究竟怎么回事…哎,别这样,怕什么那,要不你也给我说说宋提刑怎么给你村那个人洗冤的?”
梅玉僵住身体,顿了半晌,才低低地说:“我那时年岁还小,记不大清楚了。不过,宋提刑,真是一个好人。”
“噢。”赵文素有些遗憾。

窗外传来蟋蟀的低鸣,月光映在窗棂上。桌上昏黄的灯火朦朦胧胧晕染着光圈。
抱着怀中温热芳香的躯体,满心的浮躁忽然就沉淀下来,白天的喧嚣都化开了去。
遗憾不遗憾的,也没那么重要了。虽然名垂青史、流芳百世是所有大丈夫所向往的,但自己早已习惯简单安静的生活。

赵文素轻拍着她的背,想起东汉开国皇帝刘秀一句名言,“做官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要他说,应该是“做官当作宋提刑,娶妻当娶小梅玉”。
想到这里,他为自己这么酸而笑起来。

忽然感觉到原本因为害怕缩在他怀中的梅玉的动作。他捉住那双正解着自己衣扣的手,盯着她问:“你干什么?”
梅玉抬起头,脸颊隐隐透出一丝拂红,眼睛半眯着,泄出点点莹光,完全是一副媚眼如丝的模样,“不可以吗?”
赵文素某个地方一紧,欲望立时从体内升腾起来。可他努力压抑着欲望,手轻轻抚上她的眼睛,“别这样,你的眼睛…好悲伤,出什么事了?”
梅玉眼底泛起一层水汽,把脸埋入他怀中。隐约听到她说,“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问题?”赵文素柔声接话。

“当初,你为什么选中了我?旁边有些打扮得很齐整鲜艳的美人,你怎么就没看上呢?”
赵文素望着窗外的月色,目光朦胧起来,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不知道…那天,本来也想要那些打扮得好的。但看到你立于花荫之下,满篱笆的藤萝花开得那么艳丽,忽然就有了感觉…觉得你是特别的。”
“可是…一个土得掉渣的村妹子,你怎的不嫌弃?”
赵文素轻笑起来,“那有什么,从前的村妹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跟我一起生活的梅玉。

梅玉哽咽起来。赵文素心如明镜,却什么都没说。
她一直一直希望,有人能将她的过往揭去,哪怕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爱…你…我…爱你。”
赵文素身体微微一抖,忍不住拢起双手,将自己的小兔子抱紧,叹息着说:“梅玉…梅玉,我们将来一直在一起。不管以前怎么样…”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梅玉吻住他的唇,摸索着继续解开他衣扣。
两人拥抱着倒在床上。

□着身体的两人抛掉所有顾虑,敞开身心交融着。
梅玉觉得自己患上饥渴一样,一瞬间的分离也难受得紧。想抓住他的手臂,却因黏滑的汗一次次滑开,只能垂下手,攥紧床单。
高*潮来临的时刻,不能控制地紧抱男人的身躯。
肉体,和心神,都在一夜的激情中融化掉。

第二日清晨,县太爷就赶来了猎场,名曰要同宋提刑一起押送重犯,其实想巴结巴结这个比自己高了好几级的大官。
结果大家去找了才知道,宋提刑已经连夜押着犯人悄悄走了。他大约害怕同以往那样,出现整条村的人都出动护送他、歌功颂德、抛花送鸡蛋的情景。
王重之带领全庄的人,朝他离去的方向跪下,郑重磕三个头。
人们纷纷赞扬:“北朝包青天,南朝宋提刑!”

与此同时,赵文素带着家人,踏上了回家的路。梅玉在颠簸的马车上,掀起窗帘看着渐渐远去的雁荡山,隐约还能看见王重之跪在地上的轮廓,感伤地说:“宋大人功德无量,将来归天后,必由佛祖收为弟子的。”
同坐一车的棠宁点点头,“一定的。”
梅玉放下窗帘,心中默默祝福,思绪万千。
抬头的时候,忽然发现棠宁心事重重的样子。
棠宁捏着衣角,“今天,是科考的第一天。不知道你大爷准备得怎么样了。”

梅玉这才想起来。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全家都险些忘记了。
她安慰道:“大少爷是个稳妥的人,必定能发挥好的。”
棠宁看着窗外,声音似喜似悲,“是啊,希望他能考好。”

天空澄澈,如同刚下过雨般,不时出现一群南飞的大雁。一片苍翠绚烂的雁荡山,渐渐远了。
回到繁盛的城镇,街道上十分热闹。吆喝叫卖,街头杂耍,沿街乞讨,什么都有。
看累了的梅玉放下帘子,闭目养神,忽然听到一把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叫,“玉梅,玉梅!”
她一惊,再次扒开窗帘,探出头望去。
依旧一派热闹的景象。
人声鼎沸,芸芸众生。
不知刚才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坐回去,茫然若失。

回到家以后,消息传来,朝廷把王寡妇和奸夫处以极刑而老刘头立大功,获得重赏,并送归家乡颐养天年。


作者有话要说:从侦探回归感情。

09.20:修改了一下,还看到有人对H有意见,只好增添了几句话。不过真的难受,其实我也想好好写,但一想到咱家那么含蓄的男女主,居然会在做*爱时说火辣辣的甜言蜜语,我自己首先起了一层疙瘩…只好删掉…

 


始弱冠小儿拒婚嫁

回到家赵文素一顿忙,离开一段时间,公务积攒得小山堆似的。还要照顾生病的赵鸿飞——幸好请了回春堂的刘太医来后,一日好过一日。赵文素也就更加确信,偏远地区的大夫,还是比不得城里名医用药精准。
三天后,科举考试完毕。赵礼正打发人送信回来,说自我感觉还不错,现在就静待一个月后的放榜了。
赵文素喜上眉梢,日日摩拳擦掌,就好像是自己上考场一样激动。逢人就谈论今年科考的题目如何如何,如何作答能博得考官欢喜,要是自己当年努力也必能高中,云云。

这日他下班,又跟同事点评一番,今年状元大约是云州那个六岁就名满天下的神童,这才意犹未尽地起身回家。他让轿夫先行离开,他自己徒步走回去。
由于中秋快到了的缘故,街上小商贩特别多,卖瓜果的,月饼的,炒田螺的。
赵文素慢慢穿过这一片熙熙攘攘的小巷,看着满目的欣欣向荣,忽然觉得肚子真的饿了。

期待着家中热腾腾的饭菜,他加快脚步回家,才刚踏进百花苑,就看见院子里榆树下搭了一个梯子,紫芙站在梯子旁,怀抱着一个小篮子,正仰头向树上往望。
他奇怪地顺着紫芙的目光看上去,赫然见到梅玉踮脚在高高的树杈上不停地采摘榆钱。
赵文素差点没停止呛住,气急败坏地叫道:“周梅玉!你在搞什么名堂!”
忙碌个不停的梅玉忽然听见怒气冲冲的质问,一个哆嗦,转头看到自家老爷惊怒的眼神,竟吓得腿打趔趄,从高高的空中摔下来,手中的榆钱撒了漫天漫地。

赵文素来不及跑过去,只得提气施展身法,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抱住她,然后轻飘飘落下地面。
惊魂甫定的梅玉圈住他脖子,“你怎么突然叫那么大声,把我吓了一大跳。”
赵文素把她放下来,气道:“你还敢说,好端端的为何爬到树上去?要不是我恰好回家,摔断腿了怎么办?”
“如果你不吓唬我,我就不会掉下来啊。”梅玉小声地辩解,偷偷看他的脸色,然后带着满眼陶醉说,“不过你刚才真是太厉害了。”

赵文素“哼”了一声,脸色缓和下来,“你为什么爬树?”
“人家是想给你做榆钱饭,很好吃的,你尝过就知道了。”梅玉捉住他的袖子,摇了摇,“你就别生气了。”
赵文素瞪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扑哧”一声。
“大白天的,你们也不害羞!”原来是紫芙在旁边直乐,看到他们望过来,就用手刮着脸颊羞他们,然后拔腿逃跑了。

梅玉松开手笑了,快活地说:“我去厨房了,还要顺便去收拾紫芙那丫头。你先回屋歇会儿,喝口茶,马上就好。”
说完也拔腿跑了。跑得一阵风起,将她的裙摆掀起来,荡起一层层荷塘的涟漪。

到了吃饭的时候,她真还是拿出不错的榆钱饭,绿油油的往桌上一摆,感觉就上来了。
梅玉用小勺盛了一点送到他嘴里,“来尝尝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赵文素吃惯山珍海味,偶一尝这乡土小吃,果然觉得口齿噙香,别有一番风味,“唔,不错,好好吃。”
梅玉得意地笑起来,“你呀,肯定中午又忙过头了,没有好好吃饭。总是这样熬到日头落了,能不饿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都是不行的。”说着又给了他一勺。

赵文素嘴里顾着吃,频频点头,含糊地说:“是是是,贤妾说的对。”
“小心烫!急什么,还有一大锅呢,我让陈妈给少奶奶和二少爷的院子都送了点。”她笑看着他猴急垂涎的模样,含着满眼怜惜,又喂了他一口,“香不香?”
“香香香…”

忽然见到小儿子倚在门口,抱胸斜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赵文素尴尬地从梅玉手上端过碗,“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梅玉不好意思地笑,“多吃点儿。”

“鸿飞,进来吧,什么事?”
赵鸿飞懒洋洋走进来,“今天下午彦清叔送了信函过来,说上次托他在兵监处谋的职位,有了着落,要二百两雪花银就可以。”
“这件事我知道了。花钱不成问题。你过去之后,做好本职工作,该听的听,不该说的缄默其口。那里虽是闲差,但毕竟是官场。你大了,也该懂得道理。为父不指望你鲤鱼跃龙门,但求平平安安,有口饭吃…”
“知道了知道了,老爹,每次你都唠叨个没完。我在赵家长大,这些事我还能不清楚吗!你总是当我小孩子。”赵鸿飞不耐烦地打断,捋了捋刘海,“还有事没?没有我出去了,和朋友们约了兰桂坊喝酒。”

赵文素当然清楚兰桂坊是什么地儿。他想了一想,“我打算这个月底摆几桌酒,一来你弱冠之礼,即离学堂去做事,二来给你彦清叔酬谢,三来…你好认识认识几家女儿——你大哥就这么大时娶了亲。有个妻子管管你,你好收敛一点。”
他没想到小儿子反应那么大。
赵鸿飞几乎跳起来,“我才不要成亲,凭什么让我那么快成亲啊。”

赵文素责怪地看他一眼,“你自己刚才不说不是小孩了嘛!怎么快了?齐家治国平天下,首先就要成家。你这样才有心思做事业。”
赵鸿飞一口回绝:“我不要!谁知道那些女人都是什么样子,冷不丁要和不认识的人朝夕相处,太受不了了!梅玉,你来说是不是?你怎么就不出声劝一下我爹?”
他焦急盼望地看向梅玉。

话头忽然抛到她头上,把她吓了一跳。她看看赵鸿飞,叹着气无奈说:“我自然同意老爷的话。”
赵文素放下茶杯,“你不要负气,又不是叫你一下就娶。你到时看上哪个,跟人家姑娘相处一段时间再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