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宫女和太监用斗蓬垫在卧榻上,抬着卧榻往客栈走去。
一切都已按照云映绿要求的安排好了。客栈中腾出了一个雅间充作产房,热水在桶里,酒在壶中,火盆里的火烧得旺旺的,银针和肠衣、干净的布巾搁在盘子里。
云映绿进客栈之前,瞧见那个带剑的高大男子阔目圆睁,仍是不太相信地瞪着她,她微微一笑,从他腰间抽出一把袖剑,“这个借我用一下。”
第11章 话说初展医技(二)
“你……”高大男子本能地上前来夺,云映绿灵巧地闪开。
“一会做手术时用,用好还给你,别那么小气。”她从剑销中抽出袖剑,眯细眼看看剑口,表情非常满意。
高大男子瞠目结舌,那是皇上赐的一把上等袖剑,她拿剑的样子怎么比他还自如。
“不可以有一点损坏。”男子闷声叮嘱。
云映绿笑了笑,又冲着官道上一脸深究中带着担忧的秦论点点头,俐落地挽起袖子,走进雅间。
她只留了个宫女做助手,让其他人都退到了室外。太后紧张地在厅堂中走来走去,捂在心口的双手,哆嗦个不停。
总归还是有一点不敢置信,那丫头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吧!
“现在我要帮你脱去亵裤,撒去内衫,张开腿,嗯,非常好……”云映绿突然轻抽一口气,她看到印笑嫣的宫口已张开三指的距离,血泊中,胎儿一个小小的脚趾露了出来,脚趾稍宽,显然胎儿不小,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难产疾状。放在二十一世纪,部腹产好了,不是一件复杂的事,但是在这个医疗条件和医疗器具都不够先进的古代,只能让产妇自己努力了。
“找点艾柱来。”她平静地宫女说道,一边拿起一壶酒为印笑嫣消毒,银针放在火盆上烤得通红。
“我现在刺进你的合谷和三阴穴,这样会减缓你的疼痛,但一会,你可能还是感到痛,那就要忍住,好吗?”她的声音如三月的微风拂面,轻轻柔柔。
疼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印笑嫣咬住唇,“好!”
艾柱点燃,在至阴处悬炙,银针刺进了穴位,印笑嫣像来了点精神,脸色发红,神情兴奋。云映绿拿过桌上的袖剑,在火上烤着。
“啊!”宫女和印笑嫣一齐发出一声惊叫,外面的人不禁全打了个冷战。
“没事,这样子伤口是齐整的,日后恢复起来也快,免得胎儿出来,撒破了皮肉,”云映绿从容地放下袖剑,对着已经割开的产道,轻柔地把手伸进宫口,快速地理好胎儿的手臂,印笑嫣疼得放声大叫,叫声连官道上站着的秦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太后都快要晕过去了,几次想冲进雅间,但到了门口,她又止住了脚步。
医马当作活马医,这个比喻很烂,可也很确切。
唯一胸有成竹的人是云映绿,“吸气,用力,嗯,非常好,歇息一会,好,再来……啊,表现真好,我们再来一次……”
一阵响亮的啼哭声让窗外的雨都止住了。
太后瘫坐在椅子上,想哭又想笑。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终于平安地来到了这世上。
“恭喜太后,印妃娘娘刚刚为皇上产下一位公主,母女平安。”小宫女急不迭地打开房门,禀报道。
“是公主……”太后抬起头,面上微露一丝失望之色。
“嗯,很漂亮的公主。”
“哦,本宫进去看看。”太后揉揉额角,原先那股喜悦不那么强烈了。
云映绿正在为印笑嫣缝补伤口,额头上密密的一层汗,“小女生很漂亮哦,这位夫人毅力真强。”
印笑嫣虚弱地躺在卧榻之上,神情悲痛,小宫女把公主抱到她面前,她看都没看。
“不要这样,印妃,只要能生,以后一定会产下王子的。”太后安慰道,看云映绿麻利地扎上线头,把胎衣和胎盘放在一边的盘中,清洗腿部的血迹,替印笑嫣穿上亵裤,拉下裙摆,整个动作干净、专业。
她看着看着,心头蓦然一动。
“这位姑娘,你出来一下。”她拍拍云映绿的肩头。
云映绿点点头,“我洗下手,写个处方,你回去后让人按照方子抓药,帮她清洗、消炎。”
“那些会有人做的,你不必费心了。”
云映绿笑了笑,这才分点心思打量着眼前这位夫人,瞧衣着好象也是什么大户人家吧!她刚刚专心于印笑嫣,她们之间的谈话,她一点都没注意。
太后领着云映绿走向一辆马车,佩剑男子上前掀开轿帘,伸出手臂,让两人扶着进了车内,轿帘密密放下,他站在车外,冷目巡睃。
“姑娘也是东阳人吗?”太后温和地问道。
云映绿端坐着,双手放平,“嗯,就在东阳南城的云府。”
“和云氏珠宝行有没有什么关系?”太后一扬眉。
“那是我家的店铺。”
“原来是云小姐,你这手接生的医技是跟谁学的?”印妃今天这个难产,莫说在路上,就是在宫里,只怕也凶多吉少,而这个小丫头轻轻松松就把难题给解决了,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
“我……”云映绿是个实事求是的人,很少说谎,可这个情况,她要是说实话,别人能相信吗?她怔了半晌,“是……祖传的。”她实在编不出一个什么人名。
“想不到云府还有这等绝技,那云小姐,你除了会接生,还会些什么?”
“我专攻的是妇科,其他的也可以医治,但不如医科精通。”
“你讲的妇科是指?”
“女子下体常患的一些疾病,炎症、肌瘤、息肉之类的,我不怎么帮人接生的。”
太后眨巴眨巴眼,女子从发育之后,私密处就常会有这样那样的难言之隐,太医诊脉也很少诊得出,有时也只得忍着,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专治这个的医生。
“那不孕和保胎,你也能看吗?”
“如果是先天不孕,我也没办法。保胎,只要孕妇按照医生的要求去做,不会很难。”云映绿保守地回答。
万太后突然激动地站起身,两眼发亮,“云小姐,你愿意随本宫进宫吗?”
宫?皇宫,那个藏着绝世孤本医籍的皇宫?云映绿长睫扑闪扑闪的。
雨仍在下着,漫天银针似的。
秦论看到印妃娘娘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从客栈中抬了出来,送上马车,一个个淋得象落汤鸡似的宫人也纷纷上了各自的车。堵了近二个时辰的官道终于松动了。
秦论站在路道边,张望着缓缓离开的车景,和细雨溶成幅模糊的画面。
咦,云映绿呢?
记得和万太后上了马车,就没下来吗?秦论双手环胸,蹙起眉头,对着雨幕叹息。这下好了,他和她牵手并肩走进云府的计划泡汤了。
不过无妨,云映绿可真是让他越来越感兴趣了,没有诗才,却是一个妙手神医,那秦家药庄的少夫人的位置,不是她坐还有谁敢坐呢?
啊,天赐良缘,天作之合呀!
秦论俊美绝伦的面容上,似有一双柔情似水的手,细细熨烫,生动无比。
第12章 话说是天子还是种马
东阳皇宫。
夜深露重,花儿含烟,一轮月,清冷悬在黑幕中,任云儿与它嬉戏。
御书房中,一盏宫灯之下,当今东阳皇帝刘煊宸正埋头伏案于堆积如山的奏折之中,朱笔不停,案边一杯参茶已凉。
自从五年前登基以来,他好象没什么好好喘息过,不是天灾就是战乱,要不然就是朝堂之中朋党之争斗得激烈,需要他的镇压与调剂,还有后宫没完没了的烦心事,一切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呀!
众人仰望着天子的宝座,山呼海啸,可又谁知坐在宝座之上的人真正的感觉呢?
挂在门上的珠帘一响,贴身侍候的大太监罗公公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皇上,用点夜宵吧!”
刘煊宸放下朱笔,揉揉眼睛周围的穴位,“罗公公,若不是你,朕都忘记已经饿了很久。”
罗公公疼惜地叹了口气,把温在食盒中的肉粥端了出来,“皇上,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刘煊宸笑笑,端起粥碗,听到外面有衣裙曳地的声响,“外面还有什么人?”
“是皇后娘娘,说是不打扰皇上处理公务,在外面候着。”
“真是的。”刘煊宸责备地瞪了罗公公一眼,“又不是别人,是皇后,怎么能让她等呢?”他亲自站起身,掀开珠帘。
“皇后!”这不是一声柔情的呼唤,而是带了许多尊重。
“皇上有空啦!”皇后虞曼菱是位温婉端庄的女子,高雅尊贵,是朝中右丞相之女,因不在朝堂,只着了一件轻便的春裙,她恬恬一笑,捧着几幅画轴走了进来。
“这么晚还不歇息,跟御书房干吗呢?虽是春天,夜晚的寒气还是很重,不要冻了。”刘煊宸不无关切地说道,挥手让罗公公退下,御书房内只有他和皇后二人。
“这不是为皇上选秀女的事来的吗?”虞曼菱轻笑,把画轴放在书案上。“这次新进的秀女,一个比一个出色,皇上有福了。”
“唉,别人这样就也罢了,皇后你也要取笑朕吗?每一次选秀女,对朕来讲都象是一场劫难。”刘煊宸自嘲地倾倾嘴角。一个个秀女进了宫,封了号,按照内务府的安排,排了队等临幸,临幸后,监测月事,接着,就是一次次的失望。
而这种日子,持续了五年。
不知乍搞的,别人家不仅三妻四妾的象接力赛似的抢着生孩子,就连在外偷个情,也能多个儿子,而他刘煊宸坐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这生儿子比夺皇位都难。
上天真是会捉弄人吧!
“皇上,臣妾没有什么恶意。这次的秀女真的不错,有文有武,有大家闺秀,有小家碧玉,还有位从波斯国来的公主,听说她母后一共替国王生了十五个孩子,她的体型和长相最和她母后相似,使臣见后,当即向波斯国王求的亲。”
“呵,”刘煊宸失笑摇头,“这世上的君主,选妃不是选才就是选貌,只有朕选妃是以生育之力,真是好笑,有时,朕都在想,朕到底是个天子,还是个种马。”
“皇上别这样说,皇上不是普通男子,肩负着把祖宗江山延续万年的重任。印妃娘娘帮皇上生了位公主,这是个好的开头,以后,王子、公主会让这个寂静的后宫热闹起来的。”
“朕已经不会为这事激动了。”刘煊宸淡淡地说。
虞曼菱同情地看看他,打开桌上的画轴,一幅幅摊在书案之上。
“皇上,来看看吧!皇上选中谁,明日内务部验过身后,臣妾就可以下碟子了。”
刘煊宸放下粥碗,无可无不可地走到书案前。
虞曼菱上前指点,“这幅就是袁元帅之女袁亦玉,巾帼不让须眉,十四岁就随父上过战场,皇上,你看,她眉宇间英气逼人。”
“这女子进了深宫,真是可惜了。”刘煊宸的口气不无讽刺。
“皇上,这一幅是昌平县令阮大人之女阮若南,此女乃是当今才女,文采出众,善写诗词,才貌双全。”
“朕一听到这话,有时就想在东阳设立女科,让一帮有才学的女子学有所用,不然太委屈了才女的称号。”
“皇上,你想挑战世俗吗?”
“不,说说而已。这是……”刘煊宸走到第三幅图前,忽然象被震了一下,画中的女子身穿红色的异域服装,蓝眸如湖泊,发丝如墨,衣袂飘飘,美得象团火焰一般。
虞曼菱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神情变化,樱唇一弯,“这位就是波斯公主古丽,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