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这件……”云夫人递过浅绿的罗裙,“竹青,再给小姐戴上珍珠的项链和手环,配这件罗裙刚好。映绿,你……怎么懂那些的?”云夫人问出心中的疑惑。
“书上看来的。”云映绿一看到那件长到脚踝的罗裙,无力地直叹气。
“夫人,小姐现在是该会的不会了,不该会的象个行家。”竹青是个人精,一瞟眼就知道夫人被小姐吓住了。
云夫人心想,莫不是映绿自杀时,去地府转了一圈,沾了什么邪气,才变得古怪了?想着,更觉有去敬香的必要。
“映绿,你一会在菩萨面前可要恭敬点,要好好地祈祷,不可以亵渎神灵。”她叮嘱道,摸到唇边的小疮,怔了怔,“那里牡丹花开得盛,花粉多,我就不去了。烧完香,去寺后面的放生池走走。竹青,记得吗?”
“夫人放心吧,我保证完成任务。”竹青神秘地一笑,麻利地替云映绿梳发、戴首饰。
云夫人点点头,想到还要叮嘱车夫几句,走了出去。
“今天为什么不换男装?”瞧着镜子里的人儿打扮得象朵花似的,云映绿有点不习惯这幅躯壳。姬宛白是平凡的,云映绿却长得清雅出俗,可人俏丽。
“东阳城中,逢集市和踏青时,女儿家是允许抛头露面的。”
规矩还真不少。
“小姐,你今天真美,夫人帮你挑的这件罗裙,衬得你的肌肤粉白娇嫩,再配上这珍珠,珠光隐隐,哇,东阳城中的公子哥们今天有眼福了。”
云映绿扭过身,抬头盯着竹青,“慈恩寺今天人很多吗?”
“多呀,这牡丹花一开,哪天不是人山人海的往那里涌,公子们英俊倜傥,小姐们娇丽妩媚,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成就好几份好姻缘呢!”竹青说道。
“难道是借赏花之名,暗行相亲之事?”云映绿长睫扑闪扑闪的。
菩萨原来不是治病,而是改行做月老了,真是好有创意。
竹青怔了半晌,叹道:“小姐,你没有变笨呀!”
“那我今天也要去和谁相亲吗?”云映绿急得跳起来,语气失去了一贯的平静。穿越已够荒缪,再莫名其妙嫁人,那损失就太大了。
竹青眼神躲躲闪闪,支吾了下,说道:“小姐,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夫人说只要把小姐领到寺后的养生池,那里有位公子在等着小姐。若小姐心仪,就定下婚约,若小姐对他没好感,就当没这回事。”这已经是夫人纵容小姐的极限,别家小姐可没这份自主权。
“不要看了,我不心仪任何人。”云映绿冷着脸,就想拨头上的珠钗。
“别,别,小姐,夫人会把竹青打死的,你好歹去转一下,就当散个心,这样竹青才好交差。”竹青求道。
“我只去转一下,就可以了?”云映绿向来不为难别人,看竹青装得可怜,她就没办法坚持了。
“嗯。”竹青的头点得象小鸡捣米。
“那万一相亲的公子心仪我,会不会有后患?”医生在动手术前,会把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状况都会考虑到。
“不会的。”竹青答应得快快的,“他根本不知道我们是谁,心仪也没用,主动权在我们手中。”
这话听着可信度不高,但云映绿想不到话反驳。
不过,防患于未然,临出发前,她又特地化妆了一番。
云夫人和云员外笑眯眯地看着戴了顶宽大的纱帽的女儿上了马车,挥挥手,一脸期待。
张媒婆说,今儿等在养生池的那位公子可是东阳城中数一数二的,俊帅多金,不是她开的口,而是公子慕云小姐之名,主动拜托她安排的。

第8章 话说缘份真是团乱麻

慈恩寺,果真是香客如云,刚上山,就闻到了一股呛鼻的香气。
大雄宝殿内,香烟缭绕,烛火如炬,佛音凫凫。寺旁的牡丹园,花团锦簇,游人如炽。
这是慈恩寺中两处人最多的地方,云映绿在竹青的监督下,进殿上了柱香,她也诚心地在佛祖前祈祷了两句,内容是让她有机会回到二十一世纪父母的身边,从而揭穿唐楷的嘴脸。她突然掉下电梯口,不死也昏迷,事情的真相,父母不知,全由唐楷胡说八道,父母说不定更会对唐楷心生好感呢,那样,不是太便宜唐楷了,那种人渣不配拥有父母的疼爱。
烧好香,两人出了殿,竹青发现小姐的神情突地变得凝重了。
牡丹园中,丽影综综,年轻的公子和小姐们三三两两在花丛间散步、谈心,看着象昆曲《牡丹亭》的宣传画,云映绿不感兴趣,沿着园中的小径信步游走,几位迎面走来的公子抬头看到她的脸,无不掩面窃笑,她目不斜视地越过他们。
“小姐,你何必这样委屈自己呢?”竹青小声嘀咕,扯了下云映绿的衣衫,指着寺后一池跃动的金鲤,“那就是养生池。”
云映绿顺着方向看去,这里到是一个幽静之处。她四下张望,只有几个年岁很大的夫人在池边喂鱼食,不见某位年轻的公子,心中瞬时平静,“我们也过去看看。”
竹青从早已备好的食盒中取出鱼食递给云映绿,两人围着池边抛着鱼食,金鲤摆着尾巴,在水中急窜抢食,那情景看得云映绿不禁咯咯笑出声来。
池边的树林中,长身站立一个身着紫袍的男子,俊眸弯起,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欢喜得象个孩子的云映绿,嘴角勾起一抹心动的笑意。
一阵山风吹来,身边陪着的家人很煞风景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云映绿抛食的手臂戛然停止,她和竹青闻声转头,两个人均是一脸愕然。
天上的日头突然隐在了云层间,稀稀落落的雨点从天上飘了下来,一颗颗,打在云映绿面容上。
“小姐,你的脸……”竹青失声惊呼。
紫袍男子阔步走来,忍俊不禁地抿紧唇,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递给云映绿,“化妆想达到某种特别的效果,我觉得点朱砂比点墨渍好,至少朱砂防水。”
云映绿机械似地拭着脸,雪白的丝帕上一堆墨点,玉容上一道白一道黑,看得慑人。
紫袍男人忍笑到嘴角抽搐。
竹青闭上眼,没勇气看小姐了,这下好,脸全丢光了。
家人撑开一柄大伞递给紫袍男人,紫袍男人把云映绿揽到肩下,拉着她走到池边,用丝帕沾了点水,轻柔地替云映绿拭了拭脸,一会,才显出她真实的面目。
“云小姐,我怀疑你是海龙王的女儿,为什么我们每次碰到,都在下雨呢?”紫袍男子挥手让家人和竹青退后,牵住云映绿的手,沿着养生池边上的石径踱着步。
“秦公子,我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云映绿有气无力地侧目看着秦论,这才几天呀,怎么又碰到了他。
他家的药庄和棺材铺不忙吗?整天在外面游手好闲,一个男人穿得这么艳,象和女人赛靓似的。
“我觉得这是一种缘份,若不下雨,我怎么知道传说中任性娇蛮的云小姐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秦论笑着说。
“你认识我?”云映绿停下脚步,诧异地问。
秦论对她挤挤眼,“嗯,我们不是在聚贤楼时就互相介绍过,云尔青公子,云映绿小姐,我叫秦论,你忘了吗?”
那天有介绍这么明细?云映绿想不起来了,她那天尽想着那本医书呢!
她伸手,接着伞沿上滴落的雨珠,“秦公子,你今天也来赏花吗?”
“不,我等人。云小姐呢?”秦论笑问,眼中泛起无边无垠的怜爱。都说云小姐慧黠过人、貌美如花,让少年公子们趋之若鹜,其实迷糊起来的云映绿才招人心动。
云映绿巡睃着山林、寺庙笼罩在蒙蒙细雨之中,雾气渐重,想那个相亲的公子一定不来了。“我在等一个已经失约的人。”她说道。
“哦,这么巧,我等的人好象也失约了,不如,我们俩就结伴同游吧!”秦论挑挑眉。
“赏花、敬香,我都做过了,这寺庙也转了一圈,养生池来过了,我今天的任务完成,我该回去向父母交差了。秦公子,你另找别人同游。”云映绿甩去手中的水渍,秦论见她手湿,拉过她的手,在自己衣袖上拭了拭。
“映绿,如果你等的人没有失约,你会如何?”
“不如何,看他一眼,回去描述给娘亲听,代表我来过这里就行了。”
秦论俊眸一细,“如果你看他的一眼,发现对这人并不讨厌,会如何呢?”
“绝无可能。”云映绿皱皱眉,这位秦公子哪来的这么多假设。
“如果那个人是我,有没有可能呢?”秦论慢悠悠地转过身,灼灼地看向她的眼底。

第9章 话说美色无用论

话语一落,秦论潇洒地转过身,山风吹起紫色的长袍,打起一个旋,衬着玉面俊眉,英伟得令人目眩,直把人都看傻了。
他风姿优雅地看着云映绿。
他这话一开口,秦论认为云映绿不外乎两个表现:一是云映绿羞涩地低下头,不敢与他直视,心中实则乐开了花似的;二是云映绿脸一板,斥责他轻狂,不顾礼节,当面和人家未出阁女儿家说这些轻薄、挑逗的话语,然后气得脚一跺,跑出伞下。如果是后者的话,他还得花一番心思轻哄、赔礼,把云小姐重新逗得笑靥如花。
但不管是哪一种表现,秦论笃定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云映绿势必会成为他秦论的小娘子。
以前,听闻聚贤楼有位云公子才色冠绝,所写之词,为青楼女子传唱不息,风靡东阳城的大街小巷。词中对描写闺中女儿对爱情向往之语,尢为传神。他很好奇什么样的云公子有着什么样的一颗柔心,才能如此揣摩女儿家的心思。
那天在娶贤楼一见,太叫他喜出望外了。
这云公子,原来是她,不是他,真凤虚凰。
可是这云公子并不象街坊中传说中那样才华横溢,但这一点也没让秦论失望。他在云公子在青一阵白一阵的面容中,发现云公子有着比才华更吸引人的一面,那就是——可爱。
女人因为美丽而可爱,女人因为可爱而显得格外美丽。
云小姐就象是一个强大的磁场,无条件吸引着他向她靠近。
他十六岁接管家业,把秦家药庄和秦家棺材铺打理得在东阳城令各家店铺高山仰止,本人又俊美绝伦、气宇不凡。这样的男人自然眼高于顶,东阳城中多少大户人家的小姐托了人上门说媒,想与他联姻。那些别人口中的美女、佳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堆庸脂俗粉。配得上他秦论的女子,他担心怕是还没生出来呢!
他是一个宁可灵魂孤单,也不愿肉体迁就的男人。
自古圣贤皆寂寞。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一晃也二十有四了,没想到,在这桃红柳绿之际,竟然让他遇到了云映绿。
他第一次放下身架,苦心积虑地象他向来不屑的公子哥们,傻傻地在这慈恩寺,玩相亲的把戏。
不想太多,只要博得丽人芳心,委屈就委屈点吧!
让人意外的事一桩接着一桩。
云映绿一不含羞,二没惊慌,淡然地扫视了他一眼,目光平静地扫向了外面越来越密的雨帘。
咦,这雨怎么下得有完没完,可不可以请秦公子送她到停车的树下呢?她寻思着怎么开口。
一场春雨,两种思绪,默默交缠着。
“云小姐,你……没有听到我刚才的话吗?”秦论先沉不住气。
“我还没到耳背的年纪,当然听到。”云映绿气定神闲地应声道。
“那你为何不回答我?”
“秦公子,我一向只根据确定的症状下结论,对于莫须有的、假设的子虚乌有,我不愿意浪费时间。”她一字一句,神情很认真。
秦论的俊眉蹙了又蹙,最后拧成了一个结。
“云小姐,你认为我说的如果,没有可能是真的?”秦论咽了下口水,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瞧四面无人,清咳两声,一只手轻搁在她的肩上,“那好吧,我坦白告诉你,我就是今天和你约在养生池见面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