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神看窗外的风景,越来越有几份苍茫。

不是假日,天气又不太暖,长城上的游人非常少。别人眼中,他们是一对出游的新婚夫妻。

长城上的风很大,山下的草还没有泛绿,萧瑟之景遍眼都是。走了没多久,她就扶着城墙停歇,大口喘气。

“我们一起拍张照吧!”他们好像从来都没合影过。

“没有相机。”她说道。

他把手机递给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男生接过手机拨弄着,示意他们肩挨着肩的站在一起。

他笑笑,从身后拥抱住她,两手环在她胸下,头贴在她耳边。

她的脸红了,大学生眼神慌乱得四处乱窜。

手机像素高,拍起来的效果非常好。他另外给她拍了一张独照,做了手机的屏保。

故宫里有抬花轿娶亲的游戏,他们看了一会,有人过来游说他们玩,她拉着他忙逃走了。

逛故宫很沉闷的,*于历史长河中,自然就有点沉重。后面就是北海公园,有些枝头已经乱蓬蓬地开了一簇簇的花。她喝了杯热饮,走不多久,四处找洗手间。

他替她拿着包,在外面等着,提醒她注意路滑。他刚看到一个打扫的妇人从里面出来。

不知是不是热饮的缘故,心中特别的暖,进洗手间时,忍不住又回了下头。他已背过身去,急急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贴在耳边。

“哎哟!”一个女子洗了手正欲转身,没提防脚下的水渍,一滑,失声叫了出来。

童悦下意识地看过去,愕然地瞪大眼,“凌玲?”

女子抬起头,先是一愣,随即扑了上来,“你怎么会在这?”

童悦笑着拍开她的爪子,“让我先方便下,你出去等我。”

凌玲笑着点头。

她洗好手出来,看到凌玲与叶少宁面对面站着,叶少宁神情冰冷,凌玲神情难堪。

“外面有个茶座,我们去那坐坐。”叶少宁建议。

她与凌玲走在后面,凌玲羡慕地看着叶少宁的背影,推推童悦:“你真的是修到了,他对你真好呀!”

童悦淡淡地笑了笑,“快说说你的情况,怎么到了北京?”

凌玲耸耸肩,“我没什么好说的,一个朋友介绍,我就来了北京,现在一个家教中心教英语,混得过去吧!”

她与凌玲挤在一起,叶少宁体贴地坐了另一桌,让两人说悄悄话。

“其实,你没必要离开实中的,孟…”

凌玲捂住她的嘴,摇摇头,“不要说以前的人以前的事,我现在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要是想着那些,我就没办法过下去了。”

童悦叹气,“现在有朋友了吗?”

凌玲苦笑,“感情的事,我暂时没办法碰。过几年再讲,反正已老了,再老几年也无所谓。你呢,有孩子了吗?”她打量着童悦的肚子。

童悦白了她一眼,“我也不急的。”

“别想这想那的,能生就早点生,我现在好后悔当时…”凌玲眼中掠过一丝苦涩,甩甩头,“不说了,我们晚上一块吃饭吧,可以吗?”

童悦抱歉地笑,“下次吧!”她瞥到叶少宁在发短信,不太熟悉键盘,指法有些笨拙。

凌玲做了个恶心的表情,没有极力邀请,留下联系号码,就告辞了,她看出叶少宁并不喜欢她的打扰。

 

正文 65,弄香沾衣(中)

 

“心疼得象有把钝刀在慢慢地凌迟。我也不想这样,可它偏偏这样…”

“坐上汽车,我情不自禁朝后面看了又看。来的时候我快快乐乐,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悲伤?我真的病了,为你病得很重。”

“妈妈告诉我,你要辞职去恒宇,对方给的价格高。我驳斥了妈妈,你不是商品,你有选择的权利。叶大哥,我是理解你的。是为我而离开吗?你应有属于你的天空,而这个天空和泰华无关,这样你就能光明正大地喜欢我了,是不是?我巴不得我不是车欢欢,真的只是你身后的一个小助理,是否那样我们更容易靠近?所以你走,因为你不象我爸爸。这样的你让我爱得更刻骨铭心了。”

“叶大哥,我尝过爱的味道,但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那种味道太幼稚,只是青春期荷尔蒙的反应,只有你让我的心真正悸动…”

“以后坐在办公室里抬起头再也看不到叶大哥了,不敢去想那样的心情。别人觉得我很幸运,其实不是。泪水又往下掉了,拭都拭不尽…”

叶少宁冷然地按下删除键。他不是全部删除的,而是一条条删的。删完感觉手指都有点麻了,他缓缓合上手机,抬起眼,童悦站在茶室门边目送凌玲离开,神情有些不舍,还有些唏嘘。

因为凌玲与周子期的关系,他无法平静而又亲切地对待她。周子期现在的生活俨然如北级的极夜般,寒冷而又黑暗。他洗心革面做好父亲好丈夫,下了班就往回赶,迟个五分种忙备报,周末带孩子做饭,陪韩丽逛街,但就是融化不了韩丽的心。两人已分房而卧,虽然没有离婚,但完全的貌合神离。

有一次去税务局办事,他遇到周子期,都不敢相认,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看到他,呵呵笑着点下头,也没聊,就避开了。

童悦转过身,清丽的眸子蒙上水样的雾汽。

她向他走来。

他的身影映在清澈的眸光里,仿佛无处遁形。

“我有点累了,我们回酒店吧!”她眨了几下眼睛,把手塞进他的掌心,坚定地反握住他。

他在摇摆吗?没有,掌心温和厚实,很平静。

她不需要发问,也知他刚才走了会神。

平静如水就不是车欢欢了,怎么会不掀起万重巨浪呢?身处浪头峰尖上的他,有过恐惧和担忧么?

这才是他让她真正来京的原因?他要她紧紧抓牢他,在意他,珍视他,这样他的视线才不会为别人左右。

“吃过晚饭再回。”他的声音波澜不惊。

她没有反对,晚饭吃的是烤鸭,有点油,但吃饭的气氛很好。他一直在照顾她,自己很少动筷。她安然地享受着这样的宠溺,似乎是天经地义。

回到酒店,她先回房间,他和罗特助几个开了短会。

当他进屋时,她已洗好澡坐在床边翻杂志。他站在她身后,双手搁在她肩上,头低下,嗅着她发中的清香,气息有些不稳。

她仰起头,“去洗澡…”最后一个语气词突地被他噙入了口中,辗转*,非常用力,象沙漠中走了多日的人,看到水,饥渴到失态。

“和我*吧!”他拉她入怀,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耳边。

童悦“哗”地每根头发丝都直立敬礼。不能说是“肉麻”,也不能说是“酥软”,身体的某个部位也没有配合地起了欲望,而是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新鲜所刺激,每一个细胞都瞪大了眼感叹惊奇。

叶少宁不是张扬溢于言表的人,他非常内敛,从来没有这样露骨地直白过。他们有过激情,也疯狂过,但多是行动大于语言。

“我想你…”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锁骨一路缓慢地滑下,一直将手停留在她的*上,轻轻地*着,唇也贴*的耳畔,突然变得非常温柔。

“这里没有套套。”无措的她冒出一丝理智。

他暗哑的声音传来,“专心点,抱紧我!”

咝的一声,童悦听到心中某个东西在发芽抽穗。

仿佛再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只是她不知用什么方式来回应他,长睫颤了几下,缓缓闭上,放软身子,把主动松交给他。

他好像是第一次面对她的身体,她细致光滑的皮肤,她身体上每一个起伏。他用指头抚遍它们,用前所末有的耐心,而她也是前所未有的柔软,接纳并且*。身体的里里外外在他的触动下一片一片苏醒,他们是这般的契合、完美。

她听到他满足的喘气声,她微张着唇,跟着*,这远远还不够。

身子散乱得像一地的碎片,每一片灼灼闪着光,她久久地拼不拢这些碎片,任由它们摊在那儿。

他也没有动。

两个人都沉默着,似乎很享受此时的感觉,以及怀念。

半晌,他翻身下来,将她复又捞进怀中,“一起去洗洗?”

慵懒迷离的音调让她的心跳无法规则,“明早可以吗?”她实在挤不出一丝力气。浑身的汗水,一床的狼藉,都等到明天再处理吧!

他凑近,在她床上一啄,“好的,老婆!”

窗外清冷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间穿进来,浅浅薄薄的撒在床上,她看到他颈部动脉的*、温雅的俊容。他的气息萦绕在她四周,被下紧贴的肌肤黏在一块。他的手拽着她,十指紧握,她挣不开,也不想挣。

“你好不好?”他像想起了什么,追问了句。

“你不自信吗?”她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他低低地笑了,“旷疏一阵子了,怕你有意见,所以想听你说。童悦…”

“嗯?”她倦倦地闭着眼。

“童悦!”

“嗯?”

“童悦!”

她睁开。

“不准先睡着,等我一起睡。”

“好!”她弯弯嘴角。

“你来北京,我…很开心,谢谢你!”他突然像脱去了沉重的盔甲,浑身轻松,呼吸畅快,根本没有了应该有的疲惫。

谢她什么呢?她想问,但想想有些问题还是保留好,只要知道结果不太坏就行。不能再挑剔了,她若处在他的位置,不见得比他做得好。

她只记得在婚礼上,当她看到彦杰满脸是泪的时候,她的眼中只看是见彦杰,忘了身后站着他。是他一把抓住她,给她婚礼,给她承诺。

人生那么多的坎,陷阱、诱惑那么多,哪能每次都轻松跃过,但只要另一方不松手,再艰难的障碍,终有越过去的那一天。

第二天,没玩什么景点,逛了西单、王府井,买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是谁陪着。他给她买了两套新款春装,还买了条漂亮的丝巾,说等穿衬衫时可以搭配着系。

她注意到这一天他都没看手机,神色也不是昨天那么心神不宁。

晚上,他带她出去吃饭,同桌的还有两个人。他介绍说是恒宇的董事长裴迪文和太太舒畅。

男人们聊股市、地产,她听舒畅聊育儿经。舒畅是滨江人,做过记者,现在有一儿一女,为了孩子辞去工作,专心在家相夫教子。裴迪文明明和叶少宁聊得起劲,却有只眼睛始终关注着舒畅有没好好吃东西,不时提醒她一下。

“知道啦,管家婆,真受不了你。”舒畅佯装狠狠地瞪他。

裴迪文慢条斯礼地说道:“受不了也得忍,裴太太,一辈子长呢!”

童悦忙把眼睛挪向旁边,无法相信都是结婚五六年的夫妻了,这种亲昵的语调和神态好似蜜恋中。

舒悦邀请童悦去香港玩,“购物、玩乐都可以,我给你当向导。”

童悦婉言谢绝。

“那叶总去总部述职时,你和他一同过来,让他陪你,我请你吃饭。”舒畅一片盛情。

她朝叶少宁瞥了一眼,浅浅地笑笑。

“少宁,如果你觉着在青台这边不太好开展工作,可以先去滨江那边呆几年,然后再过来。”裴迪文道。

叶少宁微笑,“滨江离青台不算远,在哪都没差别。只要在地产业,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裴董不必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裴迪文点点头,“乐董也许不卖我人情,但灵瞳的面子她会给的。只是她心里面可能有些疙瘩,毕竟你是她一手培养的。”

“没有关系,泰华人才辈出。”

“会是车小姐接替你的位置吗?”

“我没有过问,相信乐董已有安排。”

“那好,有事你直接和我联系好了。牧远那边工作差不多安排妥当,你什么时候到都可以。”

君牧远是恒宇青台分公司的总经理,以前是裴迪文弟弟裴迪声的秘书,裴迪文总部差人手,这次把他调回总部。

四人都不是喜欢*的人,吃完饭也没其他节目,早早就分开了。

她在房间里整理行李,明天早班飞机,要赶上第三节课。叶少宁坐在桌边上网,起身倒茶时,看她蹙着眉发怔。

他一臂搂过她,“怎么了,担心我以后没办法让你败家吗?”

“我也有工作的,不担心这个。但是少宁,你真的要跳槽?”心突突地跳着,有意外,也有激动,还有心酸。以后,再也和车城一家没有任何交集了吗?

像是冥冥之中割不断的丝线,怎么理怎么躲,总是避不开那家人,先是江冰洁,再是她。

“什么真和假,已是事实了。恒宇是地产界的第一块牌子,我这属于人往高处走。以后我们要重新认识很多人了,作为总经理太太,你得时时注意形像哦。对了,你会跳舞吗?”

“什么样的?丢手绢那种?”

他大笑,“搂搂抱抱的贴面舞,说是恒宇员工在团年会上必看的节目之一。”

她咽了下口水,“听着好象不难,找个老师教教我好了。”

他俊眉一挑,“呃?除了我,别的人估计没这个胆量。”

“自大狂。”她嗔道依向他,抱得紧紧的,有点想哭。

 

正文 66,弄香沾衣(下)

 

裴迪文对叶少宁真的很器重,两人刚退了房,正要叫车去机场,有一个年轻俐落的男子跑过来,自我介绍说是裴迪文先生的司机,已经等了一会了。

他接过叶少宁手中的行李,礼貌地在前面引路。一辆黑色的宾利泊在大门外,这个车型以内敛、稳重、尊贵著称。

叶少宁淡然道谢。

后座上搁了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司机笑着说裴太太猜测叶总与太太只顾了享受二人世界,忘了给老人准备礼品,她替叶太太备了一份。

童悦那个汗颜呀。

叶少宁轻捏了下她的手,让她不必放心上。这样的情份,他日后还得上的。

这一次不再象来时,慌乱地托运行李,小心翼翼地找登机口,耳朵竖着,生怕错过了航班。

她只管提好自己的包包,所有的手续都是叶少宁办理。安检时,他让她排在前面,咄咄盯着工作人员,唯恐测身时,她会委屈。

登机口有点远,离登机还有一会,两个人到咖啡室坐了坐。广播里突然通知青台那边在下冰雨,去青台的航班可能会有延误。

“坏了,坏了,我要赶紧调课。”她急得直转。

他常出差,这种情况见多不怪,“打个电话去,情况特殊,同事们会理解的。”

“都是你。”她不太讲理地埋怨。

“是,是我不好。”他大度地不与她计较。

候机室里实在太闹,她跑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打电话。思来想去,只有麻烦孟愚。

孟愚是好好先生,一切以工作为重,整天泡在学校里,谁有事,都找他调课。新来的杨羊好象有点喜欢他,总是找理由接近他,吃午餐时也会与他挤一桌。可惜他太木纳,一直没有回应,或许他所有的情感都在与凌玲那八年中消耗尽了,他再也挤不出一丝给别人。

“好的,班上我去解释,你的课我先上着。”对于童悦的要求,孟愚一口应承。

童悦迟疑着,她不知孟愚还想不想知道凌玲的消息。

“别的有什么事吗?”一个办公室呆久了,彼此也是了解的。

“没…没,孟老师,我在北京见着…凌玲了。”她咬了咬唇,还是说了出来。

孟愚沉默了,只有沉重的呼吸让她感觉他在听着。

许久,孟愚才轻轻哦了一声,“她看上去好吗?”好像没有怨也没有惦念,水平如镜。

“好的,在家教中心做老师,教英语。”

“嗯。”孟愚苦涩地摸了摸鼻子,他一直没换手机,没换住处,她如果想和他联系,一回头就能看到他。

离婚那天,他对她说:多联系。她笑了笑,那时,他就知她要辞职,心里面很难受,却又不知如何留。

他真的很恨她,恨她的不自重,恨她的贪婪,恨她的无耻,那种恨,仿佛把她咬碎了都不够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