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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凛然地看着前方,加快脚步。
很奇怪,平时走惯的校园变得象迷宫一样,她应该回办公室的,却走到了女生公寓楼。
实中的女生有如公主,这楼是全校最美的一幢建筑,位置也好,建在一个山坡上,打开窗,入目的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潮起潮落,惹得豆蔻年华的少女们长吁短叹,情肠百转。
海风微微,树叶开始泛黄,随风飘落在地,踩在脚下,象一声声低叹。
时光如书,这一天又翻过去一页。缓缓地在石凳上坐下,任风肆意地吹乱头发,长吁一口气,终于能休息下了,童悦才敢悄悄地把昨晚发生的事回拿出来回味。
学校正式报名是二十八号,那天,她送学生到宿舍,经过一个花圃时,看到郑治领着一行人站在宿舍楼后指指点点。赵清说学校正在筹集资金,准备建幢教师公寓,坐班老师每人一间,承建单位是泰华集团。
实中的新校区也是泰华集团承建的,资金也是人家的。听着象是泰华为了教育事业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老师们私下议论,旧校区那块地皮,日后创造的效益哪里是建个学校的小钱可比。
那行人说着说着往这边走来,学生恭敬地和郑治打招呼,郑治哼哼哈哈的。童悦察觉有人在打量自己,抬头看去,发现是七夕节那天由妈妈陪着去左岸咖啡的相亲男。
叶少宁朝她轻轻颌首,继续和郑治说话。
童悦看出郑治对他的态度带有尊重,她没想别的,只觉着世界有点小。
隔了一天,办公楼,他和一个男人一起,咚咚从楼上下来,她和赵清上楼,四道视线交集,他点点头,笑了下,“你好!”
她朝后面看了看,以为他在和别人打招呼。
“泰华的总经理呢,年少有为吧!”校园里角角落落的事,逃不过赵清的一双眼,他撞撞童悦,“别象个花痴似的,这种男人肯定是有主的,你还是珍惜眼前人吧!”
他把厚实的胸膛拍得象擂鼓。
童悦白了他一眼,“兔子不吃窝边草。”
从七夕节到今天,也不过二周以内,她和他无预期地碰到一次又一次,这是命运的预警吗?
以后,她的人生就会和他有交集了?
故事纯属巧合,如有雷同,一笑淡之。
当她抬起手臂环抱着自己时,仿佛又能感觉到昨夜他滚烫的拥吻,肌肤是有记忆的,清晰地记得那份热、那份痛,只是隔了一日,一切悠悠荡荡,如撒在水面的星光,瞧着瞧着,有如梦境。
正文 6,加速度(一)
周日下午,学校给高三放了半天假,学生称之为放风,疲累一周的童悦也喘了口气。
凌玲把孟愚叫来,嚷着要包饺子吃。
童悦看看你侬我侬的两人,摸摸鼻子回家去。
钱燕正在阳台上给花浇水,听到开门声回了下头,扔下水壶大呼小叫地迎上来,“悦悦你乍不打个电话回来呢,我今天都没买菜,这可怎么好?”激动的样子象是与失散多年的亲人重逢。
“没有关系的,妈,我就回家拿几件衣服。爸爸呢?”童悦四下望了望。
“还能去哪,找那几个臭棋篓子下棋去了。”钱燕拿毛巾拭了下手,从卧室里拿出钱包,“不行,你难得回来一趟,我还是去买几个熟菜回来。你先坐会,冰箱里有我做的酒酿,你拿出来吃。”不等童悦说话,她风风火火地下楼去了。
童悦无力地耸耸肩,站在屋子中央,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愣了一会,走进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非常小,只放得下一张单人床一个小衣柜。她隔壁是彦杰的房间,和她一般大。原先两人的房间是相通的,她十二岁那年,才用木板隔开的。
彦杰房间的门也开着,她朝里看了看,床单和枕头象是新铺的,薄被散发出阳光的味道。
“悦悦回来啦!”童大兵开门进来,冲她呵呵地笑。
“爸怎么不下棋了?”童大兵没什么其他嗜好,就爱下个棋。
“你妈妈让我回来陪你说话。”
“干吗这样隆重,我又不是什么贵宾。”童悦嘀咕。
“你妈妈很疼你的。”童大兵搓搓手,有些恳求的看着女儿。
“我知道的。”童悦低下眼帘,拉着爸爸坐到沙发上。童大兵不善言辞,到是童悦一直在说话,他负责点头,嗯嗯哈哈的。
“对了,悦悦,彦杰今天也回来的。”童大兵突然冒了一句。
“哦!”
“送他女朋友回来,顺便找朋友打听房屋贷款的事,他们好象相中了一套房,不过不便宜呀,上海的房价吓人呢!”
“青台的也可怕。”童悦掉头看着窗外。窗户开着,声音一下子散在风里。
钱燕跑了一头的汗,买了一碟花生米,还有一碟凉拌海带,“这家生意真好,我厚着脸皮插队才买到,悦悦你要多吃点。”
“好!”童悦咬着筷子,专注地看着碗中的玉米粥。
“晚上要回学校吗?”童大兵问。
“当然要回的,高三可不比其他年级,现在哪家都是独苗苗,悦悦肩上的担子重呢,是不是?”钱燕夹了一大筷海带放进童悦的碗里。
童悦乖乖地把海带嚼下。她并不喜欢海带那股青涩中带有滑腻的味,凉拌的又加了蒜泥,她更是难以下咽。
钱燕不要她帮着收拾碗筷,“我来,我来,你收拾收拾早点回学校。下次回来打电话,我给你做好吃的。”
童大兵急不迭地下楼找人下棋去了。
童悦朝彦杰的房间看了看,“妈,那我走了。”钱燕一个晚上都没提彦杰,她是应该早点走。
周末的公车上空荡荡的,倚着窗坐,看着熟悉的街景,也不知在想什么,下车的时候,摸了下脸,一手的潮湿。她看看天,没有下雨,那是泪吗?
学校大门口聚了一群人,有嚎哭声,有责骂声。
她发现围观的学生强化班的居多,脸刷地就绷起来了。看到她过来,人群自动地让开一条道。
舞台中央,谢语的妈妈揪着谢语一把头发,面容扭曲,“我就要去问问你们老师,看看她到底怎么教你的?我花了大钱把你送到这里,三年没到,你没成材反到成妖了。”
谢语身子死命地往底下埋,哭的嗓子都哑了。
“谢语妈妈,你快松手。”童悦一蹙眉,冲上前抓住谢语妈*手。
“谁?”谢语妈妈一抬手,童悦没提防,锋利的指甲在她的脸颊上自上而下划了一道,白皙的面容突地就红了,某一处还渗出了血珠。
“是童老师。”谢语妈妈看见了来人,有点窘,丢下了谢语,“正好,我要找你。”
“我们去办公室说话。”童悦蹲下扶起谢语。
“不要,我就在这里。谢语今天和一帮男生在网吧泡了半天,抽烟喝酒,你瞧瞧她这张脸,描眉画红,还象个学生吗?”谢语妈妈双手插腰。
童悦替谢语理了理头发,“谢语妈妈,你平时会和朋友一起打打麻将、玩玩纸牌吗?”
“呃?会。”
“来钱吗?”
“我们来得小。”
“来得小,也是赌。说起来赌博都是犯法的,谢语妈妈肯定知道,为什么还要知法犯法?”
“小赌怡情。工作那么累,小玩玩给自己放松放松,怎么扯上法不法的?”
“你是成年人,也知道要放松放松。谢语只有十六岁,高三学习的压力那么大,上周刚刚月考过,她和朋友去网吧放松,不可以吗?谢语妈妈你也是从花季少女过来的,那时候,你没偷穿过你妈*高跟鞋吗?”
谢语妈妈张口结舌。
“小姑娘家最要面子,你让她在同学面前这样丢脸,她心里面会怎样想?”
谢语妈妈涨红着脸,傻在原地。
“如果你还想成为谢语信任、依赖的妈妈,我觉得今天你该向谢语道个歉。”
“我道歉?”谢语妈妈震住了。
伏在童悦怀里的谢语也愣住了。
在童悦不可违背的视线中,谢语妈妈看看谢语,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谢语,今天是妈妈错了,对不起!”
谢语哭得双肩直颤。
“大家都回教室上晚自习去吧!”童悦让一个女生把谢语扶去宿舍洗脸换衣服,等众人都散了,才对沮丧的谢语妈妈说,“谢语现在是叛逆期,你是为她好,但要注意方式,不然会适得其反。”
谢语妈妈唯唯喏喏,“童老师,你的脸?”
童悦这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不会破相的。”
谢语妈妈愧疚地走了。
童悦捂着脸,咝地轻抽一口气,拎着包,突地感觉到有人向自己走近。浅浅的暮色中,借着路灯的柔光看见来人,她立马成了一株熟透的蕃茄。
刚刚人那么多,她没注意别的,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应看了有一会了。
他不说“你好”,也没说“我们又见面了”,只是轻轻唤了声:“童老师!”
“你好,叶总!”她用指尖掐着掌心,命令自己镇定。目光慌乱地避开他的脸,把眼中的羞涩藏了起来。
叶少宁轻笑出声,“手上有细菌,用这个擦。”骨节分明的手从口袋里捏出一块手帕,花白格子,叠得方方正正。
“谢谢!”羞死她了,她僵僵地接过,眼角瞟到他的奔驰车停在校门外,他是从车里下来的?
“这两天吃点清淡的东西,不会留下疤痕的。”
他是在宽慰她吗?
“你不是泰华的职工,叫我叶少宁好了。”温言轻语。
她象是失去了语言功能,只会点头了。
“去医务室涂点药吧,我走了。”他走了几步,回了下头,“童老师,做你的学生非常幸福。”
“叶…”蹩了一大口气,她成功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什么?”他停下脚步,鼓励地看着她。
她鼓起勇气,定定地盯着他骨节修长的手指,“那个…。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玉佛?玉质并不太好,有点发白了,挂绳是墨绿色的。”
叶少宁拧起眉,状似思索,好一会,才幽幽地问:“那天晚上丢的?”
童悦真的是死的心都有了,硬着头皮点点头。
“对你很重要?”
她沉痛默哀。
“那我回去找找。”
“也有可能丢在车里。”她偷偷瞟了眼与夜色融入一体的奔驰。
“车里有个客户,现在不方便找。如果找到了,我怎么还给你?丢在校保安室?”
“不,不,你给我打电话,我去取。”校保安室的几个,闲暇无事就爱八卦学校里的老师,她不能给他们发挥的机会。
“童老师的号是多少?”
她报出十一位数字,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下,听到铃声,嘴角弯起,“童老师的芳名是?”
“童悦。”
“月亮的月?”
“愉悦的悦。”
“哦!”他的神情是很愉悦,“行,找到了我给你电话。我真的该走了,晚上还有应酬。”
“谢谢叶总。”他再不走,她就会不争气地因窒息而晕倒了。
“是叶少宁。不过找到了,我可是要索取报酬的。”
“我…请你吃饭。”
“就这么说定了。童悦,再见!”
“再见!”
“叶少宁,老实交待,刚刚那是谁?”叶少宁一走近车,车门就开了,里面看得正在兴头上的女子往里挪了挪,眨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这是学校,当然是老师喽!”他关上车门,朝外看了眼,已不见芳踪,跑得真快!
“你又没孩子上学,对老师笑得那么人畜无害的样,有必要吗?”
“我以后总会有孩子的。”
“你未雨绸缪,想得很远呀!”
“不能不远。”他意味深长地挑挑眉,“你就是前车之鉴。”
“叶少宁,你又拿我开刷!”女子提高了音量。
“哈哈!陶涛,不要回家告诉聪聪他爸,我挺怕他的。话说你该检讨下了,他为啥对你特没安全感呢?”
“那是因为他爱我。”陶涛抿嘴一笑,嘴角绽出两酒窝。
“少肉麻!”他扬起嘴角,不再理陶涛,拿过一边的手包,打开,里面静静地卧着一枚玉佛,他看了又看,确实,玉质很一般。
正文 7,加速度(二)
谢语妈妈大闹的事还是传到了郑治耳中,正好有天晚自习他巡查时,在足球场上看到高三某班一男生和一女生扭麻花似的抱一起,再正好第一轮月考的平场成绩不是那么理想。
郑治生气了,这很可怕。
周三下午,全体高三师生到礼堂接受*。郑治在台上捶胸顿足、挥臂呐喊、苦口婆心,高亢处,声音都走形了。
这套说辞,学生听得都麻木了,有的在下面讲悄悄话,有的东张西望,有的干脆眯着眼浅眠。
一阵浓郁的香气随风飘来。
倏地,一双双眼睛迎着花香追去。
“乔可欣回来了。”凌玲往礼堂外呶呶嘴。
童悦已经看见了,象波浪一样的栗色卷发随意地散在身后,米白的亚麻长裙,米白的细跟扣绳凉鞋,七彩的丝绸丝巾随意地搭在脖颈,俏丽的眉眼,这样的女子往哪一站,其他人都是衬托她的风景。
乔可欣仿若没察觉别人的聚焦,或许说她已习惯了。“开了有多久了?”她问赵清。
赵清眼中象有把刀,刷刷几下已把她身上的衣割成条条片片,“玩得开心吗?”喉结蠕动,咽口水的声音几里外都听得见。
“不开心谁去?”乔可欣撇撇嘴,眼睛的余光飞向童悦。童悦没接她的眼神,专心地与凌玲耳语。
“你的意思是很爽喽!”
“怎么,你妒忌?”
“妒忌总得有个目标,是驴子是马,你拉出来给咱瞧瞧,敢吗?”
“你配吗?”乔可欣迎着光,慢悠悠地举起手。昨天新做的指甲,一只只饱满光泽,她弯起嘴角,笑了。
郑治神圣的演讲终于宣告结束,看看台下一株株祖国明天的花朵,他挥挥手让班主任领着学生回教室,继续进行思想教育。
“童悦,记住啦,周五晚上。”凌玲凑近童悦的耳朵叮嘱道。
“谢了,我真的没有空。”
凌玲的笑容带了几份讨好,“没空也给我挤出空来,又不是让你嫁他,就见个面而已。我…和周局都在的,放心,不会让你难堪。”
童悦心生无力,看看紧张的凌玲,如果她不应下,好象她们就不是同一队列了,“还有两天呢!”
“我会盯着你的。”
礼堂的台阶下站着乔可欣,对着学生投过来的好奇与羡慕,懒懒地抬起眼,“没看过美女吗?好好地看着前面的路,当心摔着。”
“童悦,”看到童悦过来,她忙展颜一笑。
“我要去班上看看,一会再和你说话。”童悦脚步不停。
乔可欣拉了脸,唇抿得紧紧的。
“我听人家说,乔老师就是一只花瓶。考试的时候在大腿上写小抄,监考老师看她撩起裙子,白花花的一片,都不好意思过来。”
“真的?这到是个好办法。”
“你要不要学?”
童悦听着学生的窃窃低语,一脸黑线。
“童老师。”手臂被人碰了一下,回头一看,是谢语,白衣黑裙,头发扎成马尾,今天穿得很淑女。
“什么事?”
谢语拽着衣角,头低着,好半天才说道:“那天…谢谢你!”说完就跑了。
童悦站在教室门口,闪了下神,然后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带着微小的暖意,眼底明亮仿佛汇聚成无数的星辰,这就是她最开心的神情。
见她进来,嘻嘻哈哈的声音戛然而止,学生们带有一点挑衅地看着她。
她从讲台的抽屉中拿出一叠试卷,“这次物理月考…”
“老师,”班长轻轻喊了她一声,对着头比划了一下,以为她把校长的话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