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试试就知道了,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商场如战场,但想打赢一场仗,你得需要合作伙伴。我们也是多年的老客户,不到危急时也不会向他们开口,他们应该会给我面子的。”

“带我去。”

“这个…”叶少宁有些为难,那些材料商们多数是暴发户出身,做事、讲话很少走正常路线。

“叶大哥,我不能一直呆在温室中,我迟早要面对那些的。”

叶少宁深深看了车欢欢一眼,这样无忧无虑的女孩,从出生就被定位成泰华的*人,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协调的事情还算顺利,叶少宁讲得非常诚恳,有几家口头上已应承下来,过两天就修改合同。叶少宁为了表达谢意,自然要宴请供应商们。这次酒到没喝多少,但是晚上另有活动,无非是*、泡澡这一类的场所。

叶少宁让罗特助送车欢欢回家,这类地方小姐很多,他绝对不让车欢欢跟着的。

“为什么你能去我不能去?”有叶少宁在,车欢欢觉得什么都不需要担忧的。

“小姑娘,我是男人。乖,听话。”他将她送到车边。

车欢欢扁扁嘴,有些委屈。

乐静芬去北京参加地产论坛的年会,带了泰华的总工同去。车城的四S店到年底是最忙碌的时候,车城每天回家都是半夜。家里亮着灯,那是阿姨在看电视。

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意思,车欢欢让罗特助再拐个弯,把她送到车城的四S店去。

四S店里灯火通明,宽大的玻璃橱窗后面,最新款的豪车在转动展台上摆首弄姿。车城带她来开过这款车,让她赶快去考个驾照,然后这车就作为她的新年礼物。

她喜欢这款的,时尚而又俏丽,如优雅的巴黎女郎。

一辆车无声地从她身边驶过。

她拧起了眉,那是车城的车,这个时候他去哪?

她下意识地追过去,拦了辆出租车,让司机跟上前面的卡宴。

司机看她的眼神象看着一白痴,“小姐,你讲故事呀!我这破桑塔纳能追人家卡宴?这就如同自行车和摩托车赛跑,你说谁赢?”

“乌龟还输给兔子呢,这得看各人的智慧。”

司机真给她激将住了,狠踩一下油门。路上车不多,卡宴又不是全速行驶,很快就不近不远地跟着。

“这是哪里?”车欢欢看着卡宴停了。

“实中。”

不一会,卡宴又向前开去。车欢欢让司机跟上。转了几转,卡宴停在一个小区门口。

车欢欢给了司机双倍的车资,她没有走过去,而是躲在一个广告牌后面静静地注视着。

不一会,小区里跑出一个人,走向车城。

车欢欢瞪大眼,定睛看去,惊住了,爸爸怎么会来找童悦?

 

正文 44,当动力遇到阻力(四)

 

车城替江冰洁办了份保险,在江冰洁五十五岁后,每个月都能收到一笔不低的款项当生活费。当初江冰洁为了他,把工作也丢了,所有的社保也停了。

“小悦,你劝她把那个面馆给关了,不要那么累。”车城叹息道。

童悦没有伸手来接,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线,她看了看车城。岁月同样对男人不宽容,而那眉心中间刀刻般的纹线,似乎生活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舒畅。

“你太太知道这件事吗?”她听到自己冰冷刻薄的声音。

车城难堪地握紧拳头,几乎哀求地对童悦说道:“小悦,别这样…”

“那你要我怎样?”童悦讥讽地闭了闭眼,“你曾经打着爱情的旗号,拆散了两个家庭,那么你就要坚决地走到底,至少要成全爱情的伟大。可是你中途当了逃兵,说是为了你女儿,为了一个家的完整。这无可厚非,浪子回头金不换。其实也就是说你承认了以前你所做的一切是不道德的。好啊,知错就改。那现在你这样背着你太太来关心另一个女人,又算什么呢?车总,不要再次拿你的矛戳你的盾。”

“小悦,对不起,我想弥补一下她。”

“金钱可以弥补物质的贫瘠,那逝去的岁月呢,谁来弥补?车总,你不曾对不起过我。相反,在我幼时,你也曾关爱过我,虽然不知你那样做的动机。丢下我的人是她。如果她爱我胜过爱你,她怎么舍得走?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可讲的,你有事找她去吧!”

她转过身去,掩饰快要夺眶的泪水。

“小悦,帮帮我。”车城在身后无力地叫住她,“冰洁她现在哪里肯理我,可是…我能为她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做不到的事就不要逼自己去做。难道你希望她想到你的时候是以一颗感恩而又温柔的心吗?当你复婚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这辈子她对你会是什么感觉了。”

“小悦…”车城的面容因为痛苦而剧烈的抽 搐,“我只是想让她过好一点,她一个人在那儿,什么都没有…”

“她是好是坏,还和你有关系吗?”

车城僵如石雕。

童悦也没道别,直直地往里走去。天气真冷,突然接到车城电话,她就这么跑下来,感觉鼻子有点堵堵的,千万不要再感冒了。

在经过游泳池旁边的花圃时,听到后面嗒嗒地象有人跟着,还伴有微微的气喘,她突地回过身。

车欢欢冲她咧了咧嘴,“嘿,给你发现了呀。你走得好快,哦哦,你比我高哎!”车欢欢举起身,比划了下,她比童悦矮半个头呢!

“你也找我有事?”这车家的人今天都很闲吗,挨个登场,童悦的语气并不礼貌。

“没事啊,只是恰巧经过这,看到你和我爸爸讲话,我就过来打个招呼。”车欢欢无辜地扁扁嘴,朝童悦身后的公寓楼看看,“你住这里呀,房子不错哦,环境也不错。”

“招呼打好了吗?”童悦问道。

车欢欢点点头。

童悦跨过一簇冬青,脚步加快。

“童悦!”大衣的衣角给车欢欢拽住了。

“你又想怎样?”童悦生气地拽回衣角。

“呵呵…那个长辈们的事,我们都不好评价啦。我们又没什么意见的,是不是?这是中国,放在国外的话,我们可以象姐妹一样相处的。咳,咳,唉,其实我是想向你道个歉啦,那天在火车站,我妈妈她有点过分,你原谅她,好不好?”

“她需要我的原谅?”童悦觉得这车欢欢真是可爱。

“她被我外公外婆宠坏了,非常自我,你不要计较。你实在难受,也可以打我一巴掌,我不怕疼的。”她当真把粉嫩的脸颊凑到童悦的面前。

“我若打你,和你妈妈有什么区别?”

“嘿嘿,对呀,所以你别和她一般见识。童悦,我挺喜欢你的,以后可以能经常找你玩吗?我十五岁出国,在国内都没什么朋友的。”车欢欢自来熟地挽住童悦的胳膊。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建议。你回去吧,很晚了。”

车欢欢委屈地噘起嘴,“真是冷漠,不过我还是喜欢你。放心,我不是我妈*探子,我就是我。以后我再来找你,我爸有你的号,我会偷过来的。打给你时,你可不能不接。那…再见!”她一边后退一边频频飞吻。

清脆的笑声在夜色中回响了很久才散去。

她也曾失去父亲,为什么可以这么阳光而又自信?也许国外的土壤真的是不同。

书香花园公寓里的一切都是经童悦手布置,自然就有了家的感觉,又没外人打扰,童悦听着音乐给叶少宁做夜宵,心情都是轻快的。

叶少宁又回来晚了。

她等到午夜,因要早起,只好睡了。早晨醒来时,一条手臂横在自己的身上。侧过身去看看,叶少宁衬衣都没脱,领带还系着,可想有多累。

她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臂挪开,替他松了领带,轻手轻脚地下床。

昨晚温着的夜宵没动。

她重新熬了粥、蒸了点心,都弄好的时候,推开房门,他鼾声正香,她没舍得叫醒他,收拾收拾去上班了。

寒假在即,这个周日也要正常上课。

跑*结束,她弯着腰正大口喘气,叶少宁的电话来了。

“叶太太,我把粥和点心全吃光了,还是老婆做的饭菜好吃。”

“是吗?晚上早点回来吧,不只是妈妈会疼儿子,我也很会疼老公的,我给你做好吃的。”她学着罗佳英的语调说。

叶少宁沉默了一刻,抱歉地说道:“童悦,我…今晚还要加班,许多合同都要加补充协议,我必须得一一过关。”

“嗯,那我就偷懒喽,冬天洗菜手很冷的。”握着手机的手现在就很冷,冷得都有些握不住手机。

收线都好一会了,她久久地呆在*场上,这真的是她的新婚吗?

她不曾经历过连拌嘴都甜蜜的恋爱,就匆匆踏进婚姻。不是讲她的婚姻不好,但要讲有多好,她讲不出,仿佛少了点什么。

或许是她期待太高了?

叶少宁又是凌晨回来,她上班时,他仍在睡。

她仍然给他做夜宵,仍然为熬一锅粥早晨五点起床。

有时在跑*后接到他电话,有时是第一节课后,这是他们一天之中唯一的交流。说的话总是那么几句,他为没有陪她而抱歉,她体贴地讲没关系,工作要紧。

她心中偶尔会冒出一两个念头,但她不等芽尖出来,就把它给掐灭了。叶少宁是值得信任的,不然为何要拉她走入婚姻?她一无倾城倾国之色,二无立国安邦之才,她如此普通,他娶她,必然是在他眼中,她是不同的,对吧?

答案模模糊糊。

春节已经开始*倒计时,期末考试的日期安排也出来了。周五,她独自回叶家,罗佳英和几个麻友去海南旅游了,真是意外。叶一川也没回家。李婶前前后后的在打扫除,很讶然地问童悦:“少宁*妈到处问有没不错的姑娘,是要为谁介绍对象呀?”

童悦无语。

期末考试第一天,童悦监考的是语文。结束铃声响起,她让学生把试卷放在桌上,先离开,由她一一收卷。有一个女生坐在位置上,捂着肚子脸胀得通红,*咬着,羞窘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

“老师,我好朋友突然到了,我…沾到椅子上,起不来。”女生耳语道。

童悦看着女生,心中突地惊出一身的汗。她一向准时准点的*期好象迟了一周了。

叶少宁*工作做得不错,稍不到位,她也会及时服用事会*药。但那次在叶家早晨的欢爱,她给罗佳英说得心情很坏,似乎忘了吃药。

“老师?”女生弱弱地唤道。

“呃?你等会。”童悦回过神来。

和童悦一同监考的是个男老师,童悦把试卷收好交给他,让他先去教务处。自己急急地跑回办公室,给女生拿来卫生棉,用大衣遮着女生,送到女生宿舍换衣。

下午,童悦便去了医院。心慌慌的,车都没法开,坐公车过去的。邻座正好坐着位年轻的妈妈,怀里的小男生也不知是饿了还是不舒服,一直在哭。妈妈脸揪成一团,一直摇晃着小男生,嘴里哼哼唧唧。还是一个过来人提醒年轻妈妈,说孩子会不会是尿了。妈妈拉开尿布,原来真是的。换了尿布,小男生伊伊呀呀,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年轻的妈妈狠狠地亲了孩子几口,也笑了。其他人也在笑,只有童悦神情木木的。

当罗佳英提出暂时不生孩子时,她心头一松。

她有恐婴症,不是她害怕孩子,而是她担心自己无法给予孩子想要的一切。这一切不是指物质,而是指一个完整的家庭。

如果她有了孩子,这天下没有什么神圣的爱情可以代替她对孩子的爱,但是孩子的父亲呢,她能笃定地认为他也能做到这样吗?

这个世界处处布有桃色陷阱,有刻骨铭心的初恋,有横刀夺爱的小三,有相谈甚欢的知已…婚姻不是固若金汤,随随便便就能摧毁。

站在一片废墟中,她如何给孩子璀璨的明天?

单身母亲可以含辛茹苦地把孩子养大,但没有父亲陪着长大的孩子,就象生活在没有阳光的湿地。

她不敢要孩子,如同她对婚姻不敢寄予太多的期盼。

医院的下午不算太拥挤,电梯里也没遇到担架抬进抬出。妇产科在五楼,走廊阴森森的,她拿着病历本埋头走着,只听到自己的鞋跟一下一下叩着地面,心突突地慌乱不堪,好象悬在半空中。

“小悦?”

在牙科门口,里面突然传来苏陌的声音,她一怔,偏过头去。

是苏陌,正与主治医生握着手。

苏陌匆匆道别,“哪里不舒服?”他四下看看,蹙起眉头,可能不理解她怎么一个人在医院。

“我…就例行检查。”她把手别到身后,“你来看牙齿?”

“也是例行检查。”苏陌笑笑,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妇产科,眼神不觉一黯,“那你去检查吧!”

小悦做妈妈了吗?唉,是不是该死心了?

 

正文 45,当动力遇到阻力(五)

 

医生是个半百的妇人,慈眉善目,笑起来象送子观音。

“着急了吧?”她仔细地看着童悦的化验单,“现在人生孩子晚,二十八岁并不算大。”

童悦忐忑不安地咽了咽口水,“你的意思是?”

医生用和蔼的目光沐浴着她,“你太过紧张,太过急躁,压力也大,影响了*期的秩序,你并没有怀孕。”

走出医院,童悦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并不是以为的如释重负,似乎有点悲凉。医生还建议她暂时别要孩子,她有点贫血。

这是老天的怜悯么?她轻嘲。

夕阳西斜,霞光淡淡,冬天的黄昏象迟暮的美人,纵是万种风情,也是最后的谢幕了。

留不住的何止是日光?

一辆堵在大门前的车连着按了几声喇叭,引起了她的注意。苏陌的神情隐在夕照中,她看不真切。“上车,我送你回去。”

由不得她迟疑,后面紧跟着的几辆车也是不耐烦地猛按喇叭,甚至还有人开口国骂。

她拉开车门。彦杰最敬重苏陌,他们之间最近有联系吗?

“回学校?”苏陌问道。

她点头。“谢谢苏局。”

苏陌笑,象促狭,又象自嘲。

下班高峰,车水马龙,前面又是家大超市,置买年货的人特多。几个警察在路边维持秩序,车如同老牛慢步,走几步停几步。

“叶总怎么没陪你来医院?”堵车是令人崩溃的,斯斯文文的苏陌也冰了脸。

“他工作忙。”童悦绞着十指,用力过度,指尖微微发白,“苏局,我哥最近和你有联系吗?”

“元旦的时候给我发了条短信。”苏陌简短地回答。

“嗯!”前面到底怎么了,都过去十分钟,车流没有流动的意思。

平时,苏陌一定会亲切地追问下去,今天,他也象心思重重,没听出她语气中的无助。

车内的气氛缄默如一潭死水,其实很难受的,童悦很后悔搭便车了。

苏陌突然眯起眼睛,视线从车窗越过去,落向街边的某处,隔了半晌才慢条斯礼地问:“你说叶总工作很忙?”

童悦纳闷地看着他。

他的声音一寒,“那边吃面包的男人是谁?”

“呃?”童悦看过去,情不自禁怔了下,路边站着吃面包的男人正是叶少宁,而且不止他一个人,身边的车欢欢同样手里捏着块面包,吃得有滋有味。

叶少宁在路边吃东西,太匪夷所思了。更匪夷所思的是,他没有一点不自然,看在别人眼中也不伤大雅,因为那画面太美了。男人温和,女孩明艳,相视而笑时,那和谐温暖的气息堪比春日微风,你无法忽视,也无法指责。

两人好象是吃的是不同品种,车欢欢掰了一块递给他,让他尝尝自己的,同时也向他要一片他吃的。他宠溺地摇摇头,不知讲了一句什么,车欢欢撒娇地背过身去。他笑笑,掰了块面包递过去,同时接过她手中的。

似乎别人的面包吃起来更香,两人相视而笑。

“你知道那个女孩吗?”苏陌何止是冷了脸,那声音更冷,简直就象冰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