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是个懦夫,站在门外,连见面都没敢。”

一阵剧烈的疼痛在突地心脏炸开。

痛,有什么关系?大岛浩慢慢地端起酒杯,酒吧里的灯怎么熄了,人生嗡嗡的,好吵。

眼前漆黑的眩晕。

“哈,这好像不是大岛浩的作风呀!大岛浩现在可是时尚界呼风唤雨的人,想什么有什么。”

太和的嘴巴上上下下动着,他什么都听不清楚了,杯身一打滑,金黄色的酒汁泼溅上光可鉴人的吧台桌面。

“当”一声,大岛浩手一松,酒杯落在了地板上。静静地…。

太和看见大岛浩的身子一歪,静静地像片树叶般,缓缓地倒在地上。

冰冷的地面,沙沙作响的风声,似乎有惊呼从身边传来,可是呼喊的内容也听不清楚。

大岛浩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输液管的透明液体静静流淌。一滴一滴,液体流淌进大岛浩的左腕。“大岛君,你怎么会晕倒了呢?”荷子趴在他枕间,娇柔地抚着他俊美的额头,娇滴滴地说。

大岛浩难得没有耍帅,沉默着,手一下一下地在她的发间拨弄着。

“医生说你太累了,体质有点弱,只是感染了春天的风寒,没有大碍的。输完这个点地,我们就可以走了。大岛君,你不要这样严肃,人家有点不习惯。”

大岛浩唇边浮出一丝冷笑,“我向来喜欢互相不约束的情人,你若不习惯就离开吧!”

荷子脸一红,眼波一媚,“干嘛那样凶,人家只是撒个娇,都不可以吗?”

大岛浩邪肆一笑,扳起荷子的下巴,在她的双唇用力印下一个吻。荷子娇呼,说门外有护士和医生。

大岛浩慢悠悠自荷子的粉唇间抬头,“荷子,我今天想一个人静一静,明天我再和你联系。”

荷子惊讶地坐直身,她很聪明地没有多问,凑身轻吻了下他的唇角,“那好吧!我会想你的,大岛君。不管何时,我都在电话边。”

大岛浩懒洋洋地将两条长腿叠起,唇角勾起轻浮的笑意,“好的,宝贝。”

病房门轻轻关上,大岛浩收起笑容,眼睛里闪出尖锐的恨意还有无力的悲痛,一切为什么要来得这么快呢?他以为还可以撑个两年,等他把所有的事都解决好了,上帝想如何就如何吧!

现在,他不能倒,他要壁纸地站着。

“浩!”太和脸色苍白,推门进来,静静凝视着他。

大岛浩掀开被,跳下床,脱去身上的病号服,“说吧,我能承受。”

“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会这样?”

“我知道最后一定会这样,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大岛浩笑意不减。

太和愕然地跌坐在床上,像回不过神来,全身的血液凝固冰冻。“你明知是这样,还一点也不爱惜自己,为什么?”

大岛浩耸耸肩,系上衬衫的扣子,“我没有爱惜的理由,纵情地享受每一天就可以了。”

“我不同意你这样的观点。”太和恼怒地站起来,“没有任何人可以随意地虐待生命,我不相信医生的话,我带你去札幌,现在艺术这么发达,什么奇迹都会有的。”

“札幌是天堂吗?”大岛浩讥笑一声,瞳孔收紧,“比札幌好几百倍的医院我都去过,没有用的。奇迹与我无缘,我在十岁前就不相信了。”

“札幌也许就是天堂。”太和低声说,“那里有位冷医生,是…。”

大岛浩哑然失笑,“太和,你是不是那个冷医生的粉丝,一次又一次的提起他。不管他是冷医生还是火医生,我都不感兴趣。”

“你可以轻言放弃,而我,这个你在日本的唯一朋友却做不到。浩,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去札幌的。”

大岛浩背对着太和,午后的阳光将他的背影投在地上,冷漠而斜长的背影,看得太和心底一阵一阵的忧伤。

“小姐骂你今天穿那件米黄色的裙子吗?”吃早饭的时候,山本太太问冷以珊。

“嗯,天气有点暖了,动一动就出汗。”

“那配跳彩色的丝巾吧,不然太素了。”

冷以珊微笑,“好!”

自渡边翼说过那一番话后,情绪的浮现变得有点起伏。有意无意,她开始把全神贯注放在病人身上的实现留了点余光给自己。

渡边翼悄然把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缩小了点,他不再是个彬彬有礼的同事,他陪着她的时候越来越多,自如地与她出双入对,在别人面前不掩饰他对她的关心。

护士们私下的议论很多,就连藤野院长都听到了,吃饭时还和她开起玩笑。

这是种什么感觉呢?心如止水,静静地流淌着。

她不确定她和渡边翼之间是不是爱,不过,相处适然到是真的。她承认关于爱情的理解,她的智商偏低。

她一下公车,刚好与渡边翼同时进医院。

“你今天好美!”他温和地笑着,看了眼她脖子里的丝巾。

她脸红地低下头。渡边翼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冷以珊惊怔,他却根本不理会她的反应,径直牵起她的手,走进病房大楼。

草地上,周似蕾和雷鑫笑看着他们。

“中午一起吃饭,我有话和你会说。”在美代偷笑的目光下,他放开她的手,柔声说。

她的心缓缓的跳着,只是有一丝微窘。

午餐的时候,渡边翼拉着她去医院对面的拉面馆吃拉面。

“以珊,我们可不可以正式开始交往?”他伸手盖住她平放于桌上的双手。

正式是什么模式?

渡边翼看出她眼中的问号,说道:“正式交往就和现在相处不痛了,至少我的行为会不同。以往,我们只能像好同事,这样的关系,可以喝许多人同时保持。但一旦正式交往,我会把你当成我的女朋友…。”

他停住不语,没再说下去,斯文的面孔有几丝泛红。

“然后呢?”冷以珊心砰然一栋,她轻声问。

渡边翼接下了她清眸中的鼓励,扬起了愉快的笑意,“也许,我会这样…。。”他拉起她右手,在手背上轻吻。“也许,我会这样…。”他再拉过她左手,翻上手心,在手腕上印下一吻,“再接着我会吻你的唇,如果你不拒绝,最后,有一天,我们就会相拥着分享彼此的体温、共度长夜。”

都是读医科的,关于人体的构造和一切技能,谁都可以倒背如流。平时讲起来,也不觉得什么。渡边翼这样的表达方式,让冷以珊慌乱地眼神无处躲闪,手合脚都不知如何摆放了。老天,两个戏谑的亲吻就把她达到了吗?她不是普通的逊啊!

“我们比一般的男女相比,已算后知后觉了。以珊,我真的盼望我们能有那一天。”

脸颊开始发热,对于他坦率的言词,很难保持平静无波。“你…有点不一样了?”她低喃。

“我很早以前就不一样了,只是你没发觉。现在告诉我答案吧!”他有点焦急。

冷以珊笑了,不点头也不摇头。想不到斯文俊逸的他,会这么勇敢。

“不要告诉我有哪位日本曾经的侵华,你仇恨日本人?”

冷以珊眨了下眼,“这真的是个原因,我不知道我家人会不会接受。”

“你带我回上海,和他们见个面,他们就会改变这样的想法的。”渡边翼紧紧扣住她的手,生怕她飞了。

他竟然这般急切,冷以珊淡然一笑,轻轻颔首。渡边翼默默陪了她六年,她想这世上可能再也找不到这么深爱她的人了,那就试着谈个恋爱吧!

渡边翼惊喜地握住她的手,唇轻轻地贴上去,带些颤抖,然而轻柔。

“琴音,到底是哪里痛?”病房里,冷以珊俯身,温声问病床上的小女孩。她才七岁,前几天做过心脏搭桥,没有什么排斥情形,今天一早突然喊心痛。

琴音脸色苍白如雪,抬起细瘦的胳膊,指指起伏的胸口,气喘喘地,“这。。。。。儿,它不听话,拼命地…。跳。”

“心跳多少?”冷以珊回过头问看护。

“刚刚听过,一百三十下。”

冷以珊眨了下眼,“这么高呀!你化验下血,给她人工吸氧。”琴音太瘦了,有可能承受不住术后的反应,刚刚修复的心脏还没能正常工作,这些现象都很正常。

“好!”看护有点紧张。

冷以珊捧着病历夹,走出病房。从前,病人术后的一点反应,她都会心惊肉跳。但后来,她不了。即使病人术后隔天死亡,她也不会悲痛。她只能正确地诊断出病人的症结,认真把每一个手术完美地做好,其他她就顾不了。人的生命如花朵般,有他的周期和规律,她尽量能让花朵保鲜,却无法阻止花的凋谢。

“把下午那位手术病人的检查结果给我!”冷以珊对护士台后的值班护士说。

“这位先生七十多岁,患冠心病好几年了,各项检查都不太好。”值班护士转身从身后的档案柜上拿过资料。

“我知道手术的风险很大,我考虑是否劝说家属放弃手术。”冷以珊翻着资料,眉头轻轻拧着。“他家属现在在不在病房?”

冷以珊等了一会,听不到护士的回话,只有细微的抽泣声。她抬起头,小护士脸涨得通红,眼睛晶亮地盯着前方。

她慢慢转过身,迎面走来的一脸邪邪笑意的不是那位叫大岛浩的设计师吗?老天,他把医院当T台了吗?不谈他一身邪魅的气质,身后跟着几个高挑的俊男美女,还有几个老外就够引人驻足了。护士和病人纷纷跑出了病房,医院里热闹了起来。

后悔果真有期,谁说事不过三的,不过,过了三夜没什么。

冷以珊低下头,继续翻看资料。

“小姐,请问院长办公室怎么走?”对,就是这语气,带有一点魅惑人的尾音。

值班护士激动地脸红耳热,“直走…到电梯口,然后按十,最…里面那间。”

“谢谢!请问,你今晚还在这儿吗?”大岛浩优雅的伸出手,轻轻握住值班护士颤抖的手。

“我…。。明天在。”

“哦,那明天见!”

“好的!”

冷以珊捧起病历夹,嘴角在口罩后微微倾起,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值班护士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傻傻的笑着,不敢相信它刚才真的被一只修长温柔的大手盈握,连电话响起,她都回不过神来。

“你好,值班台!”冷以珊好心地拿起话筒。

“冷医生在三楼病房吗?请喊下她接个电话。”

“我就是。”

“冷医生,请到院长办公室一下。”

冷以珊微闭下眼,落下口罩。

“她就是冷医生?”太和愕然地叫出声来,那么大的名气不应该是银发须白吗?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就是冷以珊。”冷以珊结果藤野院长递过来的大岛浩的转院病例。

大岛浩斜睨着太和,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不过,冷以珊的年轻也让他吃了一惊,那双淡然文静的眼神似曾相识,但他想不起来了。

冷以珊细看完病例,和藤野院长对视一眼,藤野抿了下唇,眼中闪过无奈的目光。

“大岛先生!”冷以珊抬起头,久久凝视着大岛浩,然后,她不带一丝情绪地说,“身为你的主治医生,我建议你先卸下你脸上的妆彩还有洗去指甲上的指甲水,这样,方便我对你病情的诊断。”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六章 薰衣草花语(一)

办公室里静得好像没有人一样。

大岛浩俊美的面容冷得像块岩石,眼底很黯,嘴唇抿得很紧,冷以珊的表情淡然却不容拒绝。两个人的目光对视着,没有谁眨一下眼。太和和其他几人诧异地打量着两人,大气都不敢乱出。

“我的造型师对于我的外表修饰想来都不回横加指点,你又有什么理由来要求我?你手中那一堆的检查结果都不能帮助你做出诊断,单凭看到我的指甲和素面,你又能如何呢?呵,我不得不怀疑外界对你评价的真实性。”大岛浩邪气地一笑。

“浩!”太和想阻止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不就卸个妆吗,没必要有这么大的反应吧!“对不起,冷医生,大岛他平时和我们开玩笑开惯了,你不要在意。”他一再的作揖,想挽回点影响。

冷以珊非常的平静,藤野却是一脸的震怒,医院中的医生个个都像他心爱的孩子,冷以珊更是他心头的宝。“外接的评价我们从来不去注意,我们只在意病人的评价。达到先生你如果对本院有质疑,我建议你不妨转到别的医院。”藤野生硬地说。

冷以珊忙得分不开身,找上门的病患应接不暇,每天的手术排得很满。若不是东京的一位老友打来电话拜托他关照下大岛浩,他都不好意思打扰冷以珊。

偏偏还有人不知足。

“藤野院长,大岛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他…。”太和堆起一脸的笑,推了下大岛浩,挪挪嘴要他道歉。大岛浩笑容灿烂,却不为所动。

太和真想甩他两掌,这有病的人到底是谁呀,他以为是T型台,一切任他主宰?这是医院,他的生命握在那个文文静静的女医生手中呀!“对不起,冷一世,我再次替大岛向你道歉。”

冷以珊淡然地合起资料,“不必要道歉的,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衡量事物的尺度。大岛先生的质疑很正常。这堆检查资料确是可以帮助我做出诊治,但我不信任它。我面对的是一个个温热而又珍贵的生命,我不能凭一堆仪器做出的结果就随意下结论。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几年的临床经验。”

她眨下眼,“你不卸妆,我也知道那是什么样子。我这样的要求,其实是想大岛先生正视自己的病情,一点唇彩、一滴指甲水,能让外表改观,但内在呢,什么都没变。”

办公室又陷入古怪的沉默。大岛浩的笑容消失了,脸色越来越沉重。

太和挠挠头,不知该怎么打破僵局。冷医生的意思是卸了妆后的大岛会是另外一个人吗?

时间慢慢流走。

“冷医生,手术时间马上到了。”美代气喘喘地跑过来。

冷以珊放下病历,“大岛先生,留下来接受我的要求,这只是一个医生的建议,我先去手术室了,你的病情…。”

“我的病情我比你有数。”大岛浩阴冷地眯起眼。

藤野院长的眉头蹙起来,怒火在喉间燃烧,急不可耐地想喷涌而出。

“嗯,再见!”冷以珊浅浅地点下头,什么都没说,被美代拉着去手术室了。

手术是一位七十多岁老人的冠心病,已经有许多年并发症,体制又差,手术中间出现了几处状况,平常四个小时的手术,足足花了六个小时才结束。走出手术室时,天全黑了,冷以珊疲累地走进更衣室,连抬臂解衣的力气都没有了。

美代只比冷以珊好一点,帮着冷以珊脱去手术衣,把她扶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洒在身上,冷以珊觉着每一个毛孔都在喊累。

“都好了吗?”渡边翼下午没有手术,今晚又没有夜班,气定神闲地坐在冷以珊的办公室里等着一同下班。

冷以珊简简单单顺了顺头发,对他浅浅一笑,“你先走吧,我要去看哪个手术后有排斥反应的小女孩,还要等病人苏醒。”

今天是他们决定交往的第一天,渡边翼本想给冷以珊一点惊喜,看她累成这样,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他不舍地轻轻圈住她的腰,把她疲累的头搁在他肩头,手轻轻地按摩她僵硬的颈项,“我等你。”

嗅着渡边翼清新的气息,听他温柔的低语,冷以珊感到脑筋短路了半秒,同时心脏开始慢跑。男人不管如何的儒雅、斯文,得寸进尺绝对是男人的本性。才开始交往,渡边翼的动作就和平时不同了许多。

她慢慢地转过身子,看着他镜片后闪着温和光泽的清眸。她真的有点喜欢上渡边翼了。

渡边翼用一种让她眼红心跳的方式深深地看着她。

她把头靠上渡边翼见识的胸膛,一方面藏住脸上的热潮,一方面放松全身,手迟疑了下,缓缓托住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