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年夜饭向来隆重有仪式感,贵气却不冷情,团圆二字,平和且丰盛。按家族规矩,小辈都有吉利包。林余星也得了一个。
钟衍嘴甜,一口一声:“外公外婆新年好。”
林余星懂事,也想说祝福,但看着两位和蔼老人,一时不知该称呼什么。
最后还是魏驭城发话,沉声说:“跟着钟衍叫。”
林余星心头一热,笑颜意气,“外公外婆新年好!”
钟衍贱兮兮地接了句:“还有早日抱上孙女。”
啧啧啧,这话真让长辈笑得合不拢嘴。
魏驭城忽地递过一只红包,“新的一年,要健康。”
林余星愣了愣。
钟衍登时嚎叫:“我舅偏心!都不给我发红包,外公外婆你们可得好好管管。”
老魏笑着说:“调皮,小林是客,你还争风吃醋上了。”
钟衍算是听明白,敢情儿一家都帮林余星说话呢。
年夜饭后,俩老人有自己的活动,驱车去家族祠堂敬香。钟衍和林余星在连通花园的玻璃门边聊天海吹。电视放着春晚,一片欢声笑语点缀今晚。
魏驭城斜靠在沙发上,手机搁一旁,阿姨端上点心摆盘,满目琳琅。太多人给他发祝福短信,客户,高管,朋友,手机调了静音,魏驭城偶尔翻看。
点进朋友圈,一派繁荣热闹。
正好刷见李斯文的,李秘书根正苗红,严谨至极。年三十转发的也是领导新春致辞,紧跟时代主旋律。魏驭城心如撩拨的弦,抿着唇,从通讯录里找到林疏月的头像。
点进去,她竟然二十分钟前也发了条朋友圈。
和很多人围坐在大圆桌前,举杯共庆的画面。环境简陋,菜肴也不精致,但墙壁上的红对联和窗花,是溢出屏幕的喜庆。
魏驭城一眼看到林疏月。
她穿一件白色面包服,像一只小气球,这也把脸衬得越发显小。长发束成马尾,笑容淡淡,看起来像学生。
魏驭城一点点审阅,绷着脸,神色未辨。
她真行。
做什么都是坦坦荡荡,朋友圈照发,年夜饭照样吃得开心,也不会心虚地把他屏蔽。在和他的关系里,永远先发制人,永远平等。
钟衍和林余星的大笑声拉回思绪,魏驭城下意识地将手机盖住。侧头一看,俩孩子乐得跟什么似的。忽然,林余星手机响,是视频请求的提示音。
林余星惊喜:“是我姐!”
钟衍也靠了一声:“林老师!”
林余星接之前,特意看了一眼魏驭城坐的方向。男人只见半边背影,后颈修长,一手搭在扶手,肩背的弧度没有半点改变。
他平静得像一汪湖水,似对任何风雨都不在意。
接通,林疏月的声音清晰而明亮:“星星,新年快乐哟。”
林余星说:“姐,新年快乐。”
还没说上两句,钟衍抢着插话:“林老师,你也忒不仗义了!说走就走,都不打声招呼。”
林疏月那边信号不好,画面卡顿几秒,才勉勉强强听清她说:“契机突然,没来得及。”
“这么酷的事,你就该叫上我的。”钟衍心里有疙瘩。
林疏月那边有烟花炮竹声,加之杂音,像一锅乱炖的交响曲。林余星举着手机四处找信号,不知不觉靠近魏驭城这边。
恰好听到她的声音:“我也就去三个月,等你来,我这边也结束了。”
钟衍叽里呱啦实属聒噪,魏驭城被他嚷得头疼,于是起身往书房去。
钟衍冲他哎了半天,舅不理。
“还想让你看看我舅的呢。”他嘀咕。
那端信号一般,也不知林疏月听没听见。视频挂断后,她给俩孩子都发了红包。钟衍点开,“林老师给了我688。你多少?”
跟拆彩蛋盲盒似的,林余星说:“588。”
钟衍舒坦了,“你姐喜欢我多一点。”
林余星嘁了嘁,“看把你给得意的。”
魏驭城去书房后,直到快零点才下楼,小年轻们喜欢仪式感,钟衍备了一大箱烟花,准备去外头放。
这人做事毛手毛脚,又带着个林余星,魏驭城实在不放心。
明珠苑驱车五公里,是无人湖畔。
车停,魏驭城选了个最好看的给林余星,“放这个。”
林余星仍有怯色,“魏舅舅。”
魏驭城蹲在纸箱边,黑色羽绒服裹住腰臀,他身板直,体态好,休闲装上身,商务范减退,像极了政法体系的年轻官员。
魏驭城的眼神渐柔软,对林余星笑了笑,然后弯腰点烟花。引线燃起簇簇火花,魏驭城站起来,牵着林余星的手快步往前。
男人的掌心宽厚温暖,不轻不重地把他握紧。
就像以无尽宽容之心,牵住自己的孩子。
五米远,魏驭城轻揽林余星的肩,共看烟花绽放。林余星拉了拉魏驭城的衣袖,“魏舅舅。”
“嗯?”魏驭城微弯腰,倾身听。
林余星小声:“我姐姐很喜欢你的。”
恰好烟花变模样,噼里啪啦作响。魏驭城没什么表情,亦没有回应,若无其事地站直了身体。
林余星抠着手指头不知所措。
烟花燃尽,硝烟犹存,一箱子炮竹被钟衍造作得干干净净。明珠苑临近生态区,依山傍水,闹中取静。由远望,群山成起伏的浪,笼罩袅袅烟气。分不清是硝烟还是雪后薄雾。
钟衍搓手喊冷,快步先去开车过来。
魏驭城走了几步,脚步忽停。
他侧过身,对林余星说:“我知道。”
魏驭城一年到头难得春节这几天假,只初一早上去家族祠堂给已故祖辈敬香,其余时间都与朋友聚着。牌局饭局高尔夫,安排得充实放松。
只这一次,魏驭城带上了林余星。
这些发小哥们儿都是自己人,什么都敢调侃:“哟,魏魏这你亲戚啊?”
魏驭城挺护林余星,淡声说:“嗯,私生子。”
—
初十,假期结束,汇中集团正式复工。
复工后不清闲,开不完的会,做不完的决策,这月起,南青县的工厂生产线项目正式启动。汇中集团筹备多时,有条不紊。这条生产线拉通,将缓解石墨烯相关材料在国内市场供不应求的局面。
汇中在东南亚国家也有不少工厂,但在魏驭城心里,一直想将更多的生产资源集中于国内。要说唯一漏缺,就是原辅材料的供应商。
去年和陈刚因性骚扰事件撕破脸,南青县最大的供货商这条线算是折损。汇中原本是想集中小供货商,但推进过程中发现,这些小供主并不太好说话。
不用问也能猜到其中缘由。
陈刚相当于地头蛇,都忌惮于他。
但这天终于来了好消息,李斯文汇报说:“南青县的扶贫工作组,正着手于招商引资,他们手上对接的有几家规模不错的,合作的话,大致能满足我们的建设需求数量。”
这无疑能解燃眉之急,魏驭城当即决定过去一趟。
—
南青县。
年后天气回暖,一下如春回。
在外边奔波的时候,羽绒服已能焐出薄汗。林疏月感慨:“这边温度升得真快。”
“南青县就这样,天气直上直下的。”牧青也换了薄外套,递给她一瓶水,“今天咱们还要去三家做工作,要费不少口舌,多带瓶水。”
这边不让孩子上学的家庭多,每个月都有几家。林疏月就和班主任一块儿上门做工作,顺利的,能做通,死犟的,一盆水直接把他们轰出来。
今天运气不错,顺利说通两家。
第三家的孩子叫赵小宇,父母离异,只有一个瘸腿的奶奶抚养。赵小宇的情况特殊,三岁时,奶奶没看住,打翻了刚烧滚的开水,一半都泼在他脸上。家里没条件,处理得马虎,以至于他的左脸从鼻子下方到锁骨,留下可怖的疤。
一说上学。
奶奶就说,这娃儿自卑,别人都讲他,他自己不想上学了。哎呀,我年纪老了也管不动了。
然后不耐烦地就把做他们赶了出去。
那孩子就站在角落里,身体单薄衣着破烂,但始终仰着脸,没点自卑之意。
回去路上,牧青说:“这个奶奶最固执,我估计悬。”
老师:“今天还算好的,上回我来,她拿扫帚打人呢。”
林疏月说:“短期内能改善物质条件,但人的精神思想,却不是一朝一夕。”
牧青赞同:“就是这个理,任重而道远。行了,明天再战吧。刚刚朱主任给我打电话,晚上一起吃饭。说是招商组那边的企业代表。”
牧青和他们关系处得好,互相帮衬,人多也能彰显待客之道。
林疏月吃了几次这样的饭,挺和谐的氛围。
组里有规定,不许外出用餐,尽量就地招待。所以宿舍楼一楼,改出了两间简陋的“餐馆”,都是食堂自己做的菜。
四点多,牧青敲门:“疏月,时间差不多了,下楼啊。”
在室内还是冷,林疏月又换上羽绒服,“就来。”
一行人等在外头,这会功夫闲聊:“这次是大企业,而且县南的工厂项目就是他们投资的。资源互换,互相帮助。”
另一人问:“哪儿的?”
“明珠市。”
“哟,那和林老师一个地方。”
林疏月笑了笑,心里像悬了个秋千,摇摇晃晃起了势。
“来了来了。”有人提醒。
县道尽头,驶来两辆车。走前边的是一辆白色丰田霸道,车停,林疏月正巧回短信,站在人群最后,她低着头。
“魏董,欢迎您,远道而来辛苦了。”
林疏月手指一僵,猛地抬头。
男人下车,也是一身黑羽绒服。他摘了手套,一把捏在左手,徒添气势。从肩膀缝隙里,林疏月看到他的脸,带着温和的笑意和分寸恰到的礼貌。
纵如此亲和,但难掩其矜贵气质。那种透过皮囊,由内散发的气场。魏驭城顶着一头日光,哪哪儿都是耀眼的。
林疏月倏地反应过来,所以,一直提及的县南工厂建设,就是汇中集团。
那一瞬,她五味杂陈。
也不知谁提了声:“我们这的支教老师中,也有一位是明珠市的。来来来,林老师。”
林疏月如梦醒,她没上前,但前边的人自发让路,空出一条道。魏驭城站在那,目光清冽且冷静,就这么看着她。
明明是好天气,林疏月却恍如风雨飘摇。
两人这般对峙场面,很难不引人注意。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接待的组长笑呵呵地问了句:“魏董不会和林老师认识?”
林疏月心里倏地想起那日在病房。
魏驭城抓着她的手如烙铁——你若离开我第二次,我保证,不会再有第二个魏驭城。
林疏月下意识地对上他的目光,魏驭城却一秒挪开,淡声说:“不认识。”
“那就是老乡。”组长不明所以,笑着说。
魏驭城颔首,“对,老乡。”
他被前后簇拥,在人堆中谈笑风生,如朗月玉树,和其出众。擦肩而过时,也没看林疏月一眼。
魏驭城在忍,忍住冲动。
他想,老乡太嚣张,把他算计得明明白白,他不是魏驭城,也不是魏董。
他是怨夫,来收拾人了。
第40章 鸳鸯
南青县民风淳朴, 原本是个闭塞的山旮旯,经过几年努力,去年终于摘掉贫困县的帽子。接风洗尘的宴席虽不是顶顶规格,但大鱼大肉, 一点都不含糊。
扶贫组的年轻干部居多, 黝黑的面庞上, 目光明亮,言语积极向上,能感受奔头劲儿。
宴席上, 林疏月打量魏驭城,发现这男人是个很能收放的人。既能西装革履, 一身十几万的高定正装出入名利场,也能简单的黑色羽绒服, 接地气地围坐木桌前,与有志青年谈天说地。
魏驭城在这边待两天, 因为要视察工厂建设进度, 这里更为方便。所以他主动提出,就在这借宿。
“当然可以。”年轻干部说:“只是我们这条件差了点。”
“大家能住,我就能住。”魏驭城没点架子,温和说:“早些年在西北山区做实验, 搭个帐篷和衣而睡,一待十几天。”
所谓忆苦思甜, 不过是目标明确, 他是住定了。
吃完饭, 林疏月有事先走, 还在席间聊天的魏驭城, 始终没看她一眼。
去了趟小学回来, 林疏月回宿舍时,发现右手边第二个房间门是打开的,她好奇问:“搞卫生么?”
忙活的人道:“稍微整理一下,客人住的。”
还有哪个客人?
林疏月算是彻底明白了。
魏驭城下午和此次的供应商见面,这人是承市人,承市虽与南青县不属同一地市,但边界相邻,驱车不过一个半小时。老板五十出头,叫王启朝,做事踏实稳重,话不多,是干实事之人。
谈完事回来,天色已黑。
小镇人民休息早,路途中就很少见灯光。到住处,魏驭城看了眼林疏月的房间,还亮着一盏昏黄台灯。
两人隔一个房。
房里,林疏月整理好笔记资料后,她也没急着洗漱,而是靠着桌沿静静待着。
九点半,外头安安静静。
十点,林疏月看了看时间,心里也没了底。她忽然有点捉摸不透魏驭城,复盘下午所有的细节举动,他好像真把她当老乡了。
林疏月抿了抿唇,这份忐忑没持续太久。
敲门声忽然响起。
打开门,魏驭城的出现,化解了她方才的所有猜疑。
他沉默不语,脸色也不太好。
林疏月双手轻环胸前,抬着眼睛看他。本以为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你来我往,但魏驭城只皱眉说:“房里有蟑螂。”
林疏月愣了愣,没忍住,笑了起来。
魏驭城眼底有薄薄怒色。
林疏月适时勾勾手指,带着七分调侃三分得意,“没事,有林老师。”
魏驭城这种人,活得通透明澈,八面来风,在这个位置,就会刻意规避明显的喜怒哀乐。他是内敛的,有尺有度,永远有分寸感。
所以这反差感,让林疏月忍不住地想笑。
她进入他房间,抄着一本废旧的笔记本淡定不慌,“这边气候湿润,雨季多,蟑螂在这儿挺常见的,有的还能上蹿下跳外加飞翔技能。”
魏驭城站在门边,没有出声。
林疏月仔细寻找,“你晚上睡觉关好窗,实在不行,我那有蚊香,把它迷晕就不会乱飞了。”
久未听到回音,林疏月转过身,就看到魏驭城反手按压住门板,“嘎哒”一声木头响,把门关上。
林疏月皱眉。
魏驭城没进一步动作,只往木椅一坐,叠着腿,“你找吧,不找出来我睡不着。”
林疏月懒搭理这无赖言辞,睨他一眼,“平时也没见你能睡着。”
魏驭城一条手臂横在椅背沿子上,下巴垫着手臂,不经意地反驳:“我要是睡不着,你能来这儿?”
两人对视,一刹安静,最后是林疏月先别开脸,“你别阴阳怪气,我有我的打算。”
魏驭城极轻的一声冷呵,“没打算阴阳怪气,林老师还够不上。”
林疏月倏地站直了,“对,毕竟咱俩只是老乡。”
怼完了,又继续弯腰找蟑螂,心说,别找了,蟑螂陪你睡得了。虽这么想,但还是翻找得格外细心。
“真没有,可能飞出去了。”林疏月跪在床上,呈一个匍匐的姿势,连被子枕头都掀了一遍。
脚刚落地,就撞上硬邦邦的魏驭城。
她扭头,“你走路不吭声的?”
魏驭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后头,并且有意贴着床沿站。近距离,他身上有淡淡风尘味,亦或者是羽绒服的淡淡鹅绒味。很真实,真实到这一刻,林疏月才有了一种“他还是来了”的归属感。
魏驭城沉着脸,有点儿公子哥的派头,要理不理的没好脸色。林疏月拿手肘轻推他胸口,“让开。”
纹丝不动。
她更用力了些,“老乡还骗人,根本没蟑螂。”
魏驭城一副你奈我何的狂妄模样,没让,反倒嚣张得更贴向她。林疏月站不稳,眼见就要倒他床上——她忽然一声尖叫:“蟑螂!”
魏驭城着实被她吓到,下意识地后退一大步。
林疏月趁机脱身,直蹦去门口,扬着下巴还挺傲娇。
魏驭城才知,又上了她的当。憋闷苦楚在心底翻搅,但还是舍不得说重话,只自嘲一句:“真是当当不一样。”
林疏月既心疼又想笑,在昏暗灯影里,看向他的目光逐渐柔软。魏驭城起先还能冷淡招架,但林老师的温柔乡太拿人了,能榨出本能爱意,也能勾出心底委屈。
魏驭城慢慢转开头,下颌线随着喉结轻滚也颤出道很小的弧。
这一刻不是魏董,是等着被哄的怨夫。
林疏月抿抿唇,竟也恍恍惚惚,自己好像个渣女。
走之前,她没忍住,“事情办完了?明天我带你去镇上转转。”顿了下,她轻声:“就我俩。”
次日延续好天气,七点多,天已蓝得像初夏。林疏月早早等在大门口,扎着高马尾,淡紫色冲锋衣拉到下巴,本就小的脸更显秀气。见到魏驭城,她递过餐盒,“红豆发糕,这边的特产,你尝尝看。”说完,又给了他一瓶牛奶。
魏驭城接过,边走边吃,倒没点讲究,吃了一半,他问:“总看我?”
林疏月笑,“好看嘛。”
魏驭城悠悠转开眼,冷静如常,“知道就好。”
林疏月带着他从东边村口走,种植示范园,文化学堂,村民文娱中心。魏驭城客观道:“这几年扶贫组做了不少实事。”
“工作不好做,刚开始要收地建这些公共设施时,村民不肯,闹起来都拿刀砍人的。”林疏月说:“昨天接待你的那个年轻主任,额上的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两人沿路走,时不时地有人和林疏月打招呼,问她吃早餐了没,还忙不迭地往她手里塞红薯粉,野果子这些。
魏驭城冷不丁道:“才来多久,当明星了。”
又来阴阳怪气了是吧。
林疏月没回嘴,而是快一步走他前边,转过身直勾勾地凑近,眼睛对他眨了眨,“我漂亮吗?”
魏驭城没料到她如此直接。
女孩儿皮肤白皙,表情生动,注视他的眼眸最吸人,在阳光下通透明亮,呈淡淡的烟灰色。像一张妩媚的网,猝不及防地往他头上撒。
魏驭城呼吸都沉了,嗯了声。
林疏月没继续追问,站直了,恢复了正常距离。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扯了根狗尾巴草,在手里甩啊甩,还哼起了歌。
曲调熟悉,有次魏驭城坐钟衍的车,在那小子车上听过。
“~漂亮的让我心动的~可爱女人~坏坏的让我疯狂的~可爱女人~”
魏驭城弯唇,学心理的都这样吗,会读心术。
转了一个来小时,林疏月说:“前边都是老房子,家里条件好点的,去安置房。条件差的,大多仍住在这。对了,你等我一下。”
魏驭城脱口:“你去哪?”
“这家有个小孩儿,只有他奶奶带,最近辍学了,我们做了两次工作,都没做通。”林疏月往中间户走,“赵小宇被开水烫伤过脸,有很深的疤。如果不上学,我觉得他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我想再试试。”
无意外,她还没进屋呢,就被正在坪里扫地的赵奶奶赶了出来。
老人家心烦,嗓门大:“有完没完了,说了我家娃子不上学了,学不进了,我一个老人,你们还想我怎么样。我做不动活了,他得自力更生去赚钱,不然才是害他一辈子。”
林疏月头疼,但还是好言好语地讲道理。
“去去去,别说了,你那些话,我一个老太婆都能背,你还老是说个啥子。”
“九年义务教育,不用您花钱的呀。”林疏月仍然坚持讲道理:“赵小宇还小,有些事您可以替他拿主意,有的事,您替不了。至少,您要给他一个成长的时间,让他自己来选择。”
林疏月问站在门边的小孩儿,“小宇,你真的不想上学吗?”
赵小宇犹豫地点了下头,小声说:“想。”
赵奶奶脾气大,抓起扫帚就想揍他,“你这瓜娃子,懂个什么事。”
林疏月也生气,还想理论,被魏驭城忽然拉住。
她转过头,气呼呼的,脸都红了。
魏驭城始终平静,给人一种“再大的事都不是事”的踏实感。他怕老人家没个轻重,挥着扫帚打到林疏月。
魏驭城把人拨到身后,“我来。”
他让林疏月待在原地别动,然后主动走去李奶奶那,起初,老人也是万分敌意,凶巴巴地拿着扫帚要赶人。可当魏驭城说了几句话后,她的态度起了变化。
随着他们交谈时距离的移动,林疏月更加听不清内容。
约莫十分钟,李奶奶竟然喜笑颜开,撑着扫帚佝偻着背,再三跟魏驭城比划手指确认着什么。最后,魏驭城走到赵小宇跟前,揉了揉他头顶心。
“怎么样?”林疏月焦急追问。
“答应继续上学了。”魏驭城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
林疏月惊叹,“你怎么劝的?”
魏驭城迈步向前,不想被别人的事耽误太多两人独处的时间。他平静说:“只要老人家愿意继续送孩子上学,我给她两万块钱。”
林疏月怔在原地。
OK,有钱人的世界果然简单粗暴。
“但你这样治标不治本,想过没有,反而会养成她贪婪懒惰的习惯。”林疏月追上人,越想越不对劲,“今天你给两万,下学期她就要三万。”
魏驭城站定,她差点没刹住车,撞去他背上,“诶!”
“你想不想让赵小宇上学?”他问。
“想啊。”
“只要你想,这钱我乐意出。”魏驭城皱眉,说得豪气又果决。重点不是钱,是能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林疏月一时哑口,这逻辑链完整得找不出突破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魏驭城算是把这句话做到了极致。
魏驭城放低声音,“说好了,你上午属于我。”
林疏月后知后觉,“不是,这句话我说过吗?”
魏驭城背身向前,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嘴角扬了道极小的弧。
南青镇自然风光确实不错,低山群连绵蜿蜒,山天相接,远处墨绿发深的树影随风轻摆,像道道波浪,日出东方处仍有明灿痕迹,很是壮阔。
林疏月领着人绕主路走了一圈,主动找话题打破尴尬。她问:“工厂建设进度怎么样?”
“筹备一年,小问题解决之后,会正式动工。”
林疏月无心一问:“那你经常要来这边了?”
魏驭城没答。
林疏月后知后觉,这问题问得实属暧昧。
本以为这话茬就这么过去,魏驭城冷不丁道:“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刚落音,就听到坡下有人喊:“呀,魏董,林老师,你们挺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