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九疑微哂道:“好大的口气!”长剑一圈,倏的弹出,一招之中,暗藏了三个变化,连袭张玉虎三处要害。张玉虎横刀一立,凝重如山,但听得“当”的一声,屈九疑的剑锋一削,刚好碰到他的宝刀,直震得虎口酸麻,剑锋也碰损了一个缺口。屈九疑想不到他竟敢以极“笨拙”的一招,便破了自己变化复杂、奇奥轻巧的剑法,心中也不由得微微一凛。不消半个时辰,双方已斗了一百来招,兀是不分胜败。

  屈九疑暗暗吃惊,他本来知道小虎子是张丹枫的徒弟,武功定然不弱,但却还想不到竟是这般厉害!心中想道:“我两人若是连一个少年也打不过,那当真是有辱师门了!”心中一急,剑招倏变,将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使得凌厉无比,剑势如虹,变化莫测,一剑紧似一剑,端的有如暴风骤雨一般!

  张玉虎沉着应付,不疾不徐,但不论屈九疑的长剑从哪一方面攻来,都给他挡了回去,他的刀法看来不出奇,却是每一招都恰到好处。屈九疑在武当派的第二代弟子中,剑术公推为第一,想不到如今与师兄联剑合攻,竟然也半点奈何不得,有好几次他用尽心思,觑准破绽,以绝妙的剑招进击,看看就要得手,但结果还是给张玉虎信手一刀,便轻描淡写的化解开了。

  在屈九疑眼中,张玉虎是举重若轻,毫不费力,其实张玉虎亦已是使出浑身本领,当真是眼观八面,耳听八方,细辨敌招,一点也不敢大意。又过了一百余招,仍是不分胜负。张玉虎亦是暗暗惊心,心中焦急,实不在对方之下,暗自想道:“我争着出来,若是打这两人不过,岂不是叫龙小姐见笑?”

  激战中屈九疑向师兄使个眼色,陡然大喝一声,长剑一圈,顺势反展,有如惊雷骇电,向张玉虎小腹一挑,而孤云道人也在同一时候使出杀手,长剑自上劈下。眼见这双剑一合,张玉虎若不是被屈九疑剜腹剖心,就定要被孤云卸下一条臂膊,这两招杀手,他最多只能避过一招!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张玉虎哈哈一笑,宝刀一振,“当”的一声,将屈九疑的长剑震开;肩头一沉,孤云道人一剑劈下,被他下沉之力一带,急忙变招刺出,要把他的琵琶骨刺穿。哪知张玉虎是将计就计,在这极危急之际,忽地使出黑白摩诃所传的瑜伽功夫,肌肉扭曲变形,平空陷下半寸。高手比划,只差毫厘,孤云道人一剑刺穿了他的衣服,却半点也没有伤着他的皮肉,心中方自一惊,耳边已听得张玉虎一声喝道:“贡物拿来!”左臂暴伸,用的却是澹台灭明所教的虎爪擒拿之术。孤云道人剑招使老,急切之间撤不回来,只要被他的五指一搭肩头,浑身武功,便丝毫也不能施展了!屈九疑刚刚被张玉虎猛力震开,便要来救,亦已不及!

  孤云道人魂飞魄散,心中方自叫得一声:“苦也。”忽听得神像后一声娇笑,一个少女突然跳了出来,右手长袖一挥,拦住了张玉虎,一个转身,左手长袖一挥,又化解了屈九疑疾刺而来的一剑!

  龙小姐这么一来,双方都是大出意外,张玉虎怔了怔,只听得龙小姐格格笑道:“你们这两个笨蛋还不逃走,要等人家劫你们的贡物吗?”一言点醒,孤云道人“啊呀”一声,立刻飞奔而出,屈九疑道:“武当派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敢问姑娘名姓?”龙小姐道:“我施恩不望报,你还不赶快追上你的师兄,要等人家砍你这位长辈两刀吧?”说话之间,双袖挥舞,已替屈九疑连挡了张玉虎的三招,屈九疑平生几曾受过人这么奚落,偏偏这个奚落他的人又正是救他们脱险的人,屈九疑对龙小姐真是又怒又气又是感激,恨恨说道:“好,今天算我栽到家了!”身形一晃,也出了破庙。

 

  张玉虎斜跃两步,按刀怒视,问龙小姐道:“你这是干什么?”龙小姐笑道:“你不明明瞧见了么?我把他们两人放了。”张玉虎道:“我要问的,就是你为什么将他们放走?”龙小姐道:“我拿湖北省的贡物给武当派的大弟子做人情呀!”张玉虎气道:“我不做人情你做人情?你与武当派有什么渊源?”龙小姐笑道:“当然比不上你们的渊源之深,不过我是见高即拜,见低即踩,我瞧这两个人在武当派很有势力,心里打了一下算盘,这人情做得过,我便立即做了!”

  张玉虎给她气得七窍生烟,怒道:“那咱们好好比划一下!”龙小姐笑得弯下了腰,说道:“你这样生气好没来由,只许你做人情,我就不能做人情吗?我卖情面给武当派,总比你给什么沐国公做人情好得多!”张玉虎这才听出,龙小姐刚才那番话,什么“见高即拜,见低即踩”,原来是调侃他的。气道:“你知道什么?我放走云南省的贡物,哪里是为了沐国公?”龙小姐道:“我管你是为谁?你不肯说,我也没工夫听。对不住,我失陪啦!”脚尖一点,立刻从破窗跳出,窜出窗口之时,还转过头来向张玉虎笑了一笑,玉手一扬,原来她把那盛着湖南省贡物的宝囊也带走了。

  张玉虎叫道:“喂,你讲不讲道理?停下来,停下来,咱们说个清楚!”拔脚疾追,龙小姐在前面笑道:“呀!你这人真是缠夹不清!这个时候,谁耐烦听你的歪理?”张玉虎心道:“且追上你再说。”就在此时,忽听得山风隐隐送来孤云道人怒骂的声音:“死丫头,死丫头,气死我也……”张玉虎怔了一怔,心中奇道:“她放走他们,他们反而骂她?”心念未已,只听得急促的脚步声也传来了,又听得屈九疑道:“算了吧,还追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就让这黄毛丫头得意一回,待咱们查清楚了她的来历再说!”

  张玉虎心中一动,想道:“莫非她已把湖北省的贡物劫走了,怎么连我也看不出来。”但听得前面龙小姐格格的笑声,背影已转过了山坳。张玉虎衔尾急追,两人都是上等轻功,但见两旁树木,闪电般不住后退,不须多久,已把屈九疑和孤云道人远远抛在后面。

  龙小姐似乎有意与张玉虎较量轻功,任凭他大呼小叫,脚步始终不停,张玉虎拿她没办法,只好忍着闷气,使出浑身本领,追逐她的背影,直追到东方发白,龙小姐才缓下步来。回眸笑道:“第一场较量轻功,就算和了吧,你累不累?”张玉虎四下一瞧,在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已过了仙霞关了,一算最少已跑了两百里路,心中亦不禁有点骇然。但见龙小姐气定神闲,而自己的额角却是微微沁汗,对她又是生气,又是佩服。

  龙小姐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是初相识的朋友,你送了我几百里路程,我可不敢再劳驾啦。喂,你怎的不和我道别,难道还想再送一程吗?”张玉虎道:“别说笑话,贡物拿来!”龙小姐道:“哪一省的贡物?”不待张玉虎答复,又自笑道:“对啦,湖北省的贡物我还没瞧清楚是什么东西?待我看看,若然不合我的心意,我就给你。”探手入囊,抽出一条镶金镂玉的腰带,张玉虎心中大奇,想道:“这条腰带虽然名贵,却也不算是什么宝物,难道湖北省的贡物竟然只是这一样东西?”方自怀疑,只见龙小姐拇指一按,那条腰带原来是装有机括的,倏地两边一分,但见宝气外宣,光华耀眼,腰带里竟然是镶满了又圆又大的夜明珠!

  龙小姐美目一盼,微微笑道:“好家伙,原来湖北省的贡物比湖南的还要值钱。这里面有三十六颗夜明珠,拿去给波斯胡估价,我看每一颗夜明珠,最少要值十万两银子!怪不得湖北省的巡抚要惊动武当门下的两位大弟子给他保镖。”张玉虎这才知道,原来龙小姐在古庙中挥袖救人之际,竟然用了绝妙的手法,将孤云道人的紧身腰带解了下来,怪不得他那样尴尬。张玉虎跟随黑白摩诃多年,识得宝物的价值,诚如龙小姐所说,这些夜明珠,每颗最少要值十万银两子!

 

  龙小姐将腰带一收,笑道:“这些珠子正合我的心意,不能给你。湖南省的贡物,你若想要,我可以分你两成。”张玉虎怒道,“谁和你讨价还价?你所劫的贡物,不论是哪一省的,我全都要。”龙小姐“哎哟”叫道:“好大的胃口!我为什么要给你?来人啦!青天白日有人要抢东西呀!”张玉虎怔了一怔,只听得树林中有人应道:“小姐,来啦!”

  张玉虎怒道:“好呀,原来你在此地伏下帮手,你邀了帮手,难道我便怕你不成?”话声未停,只见树林中跑出的人,竟然是两个少女,看来只不过是十四五岁左右,张玉虎呆了一呆,只听得龙小姐说道:“春杏和冬梅呢?”左边那个少女答道:“春杏、冬梅两位姐姐劫江西省贡物去了,她们说得手之后,就在浙江省内恭候小姐。”龙小姐道:“好,我昨夜劫了湖南、湖北两省贡物,带在身上,累赘得很,你们给我先带去,也在浙江省内等我。”张玉虎呆了一呆,想起沐璘所说的云贵两省贡物被动的经过,心道:“原来这两个小妞是她的丫鬟。”

  但听得呼的一声,龙小姐左手把盛着湖南省贡物的宝囊抛给另一个丫鬟,右手把那条腰带抛给另一个丫鬟。张玉虎大急,脚尖点地,凌空飞起,使个“飞腾扑兔”之势,向手接腰带那个丫鬟扑下,那个丫鬟吓得尖声惊叫,龙小姐道:“夏荷不要害怕,没人抢得走你的东西!”脚尖一点,亦自凌空飞起,长袖一挥,但听得“啪”的一声,嗤的一响,两人身子悬空,各自使出上乘武功换了一招,张玉虎的手腕给她用“铁袖功”拍了一下,虽未受伤,却也感到一阵疼痛,龙小姐的衣袖,则给他用“虎爪勾手”撕去了一幅。两人各有损失,比对起来,还是扯成平手。

  那两个丫鬟轻功亦自不弱,趁着他们交手的当儿,早已跑得不见踪影了。龙小姐格格笑道:“贡物都带走了,你还要和我比划吗?”张玉虎道,“我只向你要!”龙小姐叹气道:“算我倒楣,碰上了你,呀,江湖上黑吃黑的事情我也听人说过,可没有你这样凶!”

  张玉虎给她气得七窍生烟,怒道:“你给是不给?我可没有工夫和你歪缠。”龙小姐笑道:“这倒奇了,是你歪缠还是我歪缠?你先前劫了十几省的贡物,我可没有要分你的!”张玉虎道:“好啦,好啦,咱们不必再说,且来见个输赢!”龙小姐道:“讲理你讲不过,要讲打么,好吧,讲打便打,怎么,你既讲打,为什么还不动手呀?”

  张玉虎道:“我是男子,可不能欺负女人,你先进招!”龙小姐道:“男人又怎样?我就站在这儿,不见得你就能欺负得了?”拢手袖中,侧目斜睨,张玉虎不动手她也不动,张玉虎拿她没法,只好不讲武林规矩,喝道:“看掌!”一招“穿花七星手”,虚中套实,掌势斜劈。张玉虎虽然先手出招,却也不愿占抢攻之利,这一招未用尽全力,去势也不快疾,准备容她从容对抗。哪知张玉虎的掌势方起,龙小姐的双袖已是后发先至,也是一声:“看招!”两条长袖倏地飞扬,左袖一卷,右袖啪的打下!

  张玉虎猝不及防,几乎给她的长袖卷着手腕,百忙中用了“穿花绕树”的身法避开,肩头还是给她左边的长袖拍了一下,张玉虎用瑜伽功夫消解了她铁袖的劲力,回身一掌,却打了个空。只听得龙小姐在他耳边轻轻笑道:“承让,承让!”张玉虎沉住了气,向着声音来处闪电般的一抓,哪知他快龙小姐更快,但见她一飘一闪,张正虎竟然又抓了个空,心头不禁微微一凛:“她的身法轻灵,竟似不在我的承珠师姐之下!”心念未已,龙小姐已是着着抢攻,双袖翻飞,俨如灵蛇出洞,招数怪极,饶是张玉虎所学之杂,见闻之广,竟然也摸不透她的路数!转瞬间已抓了十余二十招,龙小姐挥舞双袖,张玉虎却只是一双肉掌,袖长掌短,龙小姐自是占尽便宜,好几次险些给她打中,龙小姐格格笑道:“你以后还敢看轻女子吗?”

  张玉虎怒道:“你当我真个打你不过不成?”骤然间一掌拍出,呼呼风响,用的竟是大力金刚掌的功夫,但怕她经受不起,仍然手下留情,只使了五成真力。龙小姐衣袂飘飘,随着掌风直晃出去,忽地笑道:“也不见怎么厉害?”倏然间反手一挥,双袖夭矫,又袭到了张玉虎的胸口!

  张玉虎大怒,一掌紧似一掌,不再留情,“金刚掌”乃是天下最刚猛的掌法,这一使端的非同小可,但见叶落枝摇,砂飞石走,龙小姐表面上虽然还是谈笑自如,心中却已暗生骇惧。转眼间,张玉虎连发了四四一十六掌,把龙小姐迫得连连后退,她衣袖虽长,亦是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但张玉虎却也打她不倒,但见她衣袂飘飘,双袖挥舞,随着张玉虎的掌力所指,起落进退,飘忽如风,美妙轻盈,若合节拍,张玉虎只能将她迫得离身,却无法打中她一掌。张玉虎暗暗惭愧,想道:“她的功力虽不及我,但能够支持,已大是不易,我的轻功,却是显明的不及她了。”

  激战中张玉虎忽把掌力一收,龙小姐突然感到压力一轻,失了重心,身不由己的向前一扑。说时迟那时快,张玉虎倏地化掌为指,使出“铁指禅”的功夫,双指一划,声如裂帛,登时把龙小姐的一条衣袖撕了下来,露出她欺霜赛雪的玉臂!

  龙小姐杏脸飞霞,酡颜若醉,张玉虎用尽平生所学,才赢得一招,见此情形,有点不好意思,正想道歉,龙小姐忽地面色一端,大大方方地笑道:“这也没什么!你虽然是用了诡计,也总算赢了我的一招。好吧,我再领教你兵器上的功夫!”不待张玉虎答话,“嗖”的一声,先拔出了一把光芒闪闪的长剑!

  张玉虎道:“慢来!慢来!咱们得说个清楚,你输了便怎样?要不然胡打一气,那可没有什么意思!”龙小姐道:“好吧,那么咱们就赌他一赌!”张玉虎道:“赌什么?”龙小姐道:“拿天下各省的贡物作为咱们的赌注!”张玉虎哈哈笑道:“这赌注正合我的心意!我若输了,连已劫得的那十几省贡物,也都归你!”龙小姐摇摇头道:“我也不要你的!”张玉虎奇道:“怎么,你不要我的我可要你的,要不然还赌些什么?”龙小姐道:“你听我说,今晚咱们其实已比了两场,第一场比试轻功,在前半段那百多里路,你赶不上我,后半段那百多里路,我终于给你渐渐追上,假若咱们再不歇息,那么你可能赶过我的前头,所以这一场轻功比试,算作扯平,我的说话公不公道?”张玉虎一想,自己的轻功本领,其实确不如她,所以能够追上她,那是因为自己的气力比她能够持久之故,于是尴尬笑道:“公道之极,不过我是个男子,在气力上占了你的便宜,可是有点惭愧。”龙小姐冷笑说道:“我若输了,我绝不拿男女之别来作藉口。哼,哼,男人天生的就要比女人强么?”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刚才那一场比试,你虽然是用了诡计,我仍算你是赢了我一招。所以这第三场嘛,我若输了,就是连输二场,无话可说,我所劫得的那几省贡物,将来都拿回来给你。你若是输了,咱们比对作和,我不要你的,你也不能要我的。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这个条件,对张玉虎大大有利,张玉虎不觉心头一震,想道:“这位小姐,居然比我还要骄傲得多!这岂不是摆明让我么?”

  龙小姐长剑一指,傲然笑道:“同不同意?”张玉虎拔出宝刀,笑道:“同意!但我可要提醒你,我这口刀可是宝刀!”龙小姐道:“知道啦,快进招!”那傲岸的神情,竟似满不在乎他的什么宝刀宝剑!

  张玉虎道:“刚才我先进招,这回轮到你,我可不能老占你的便宜。”龙小姐道:“也好!”青钢剑扬空一闪,骤然一招“流星赶月”,剑锋直刺面门,张玉虎心中暗笑:“你一出手猛攻,我正好以静制动!”横刀截她剑刃,哪知她这一招似实实虚,并未使全,倏的变为“云横秦岭”,剑势虽然奇妙,张玉虎也并不怎么在意,心道:“原来她是武当派的。”这一招“云横秦岭”,应该是剑锋横截,稍向左偏,削敌人右腕,张玉虎应了一招“旋乾转坤”,反转刀背,疾拍出去。哪知她这一招剑法,形似实非,似左忽右,剑锋一滑,唰的一声,剑尖竟然直刺到张玉虎的脉门,张玉虎大吃一惊,百忙中用刀柄一敲,这才在间不容发之间避过,吓出了一身冷汗!

  说时迟那时快,龙小姐在第二第三招又连环攻到,第二招用的是崆峒派的剑术中的一记杀手,名为“明驼千里”,剑锋下刺敌人膝盖。张玉虎对崆峒派的剑术并不十分熟悉,虽然识得这招,却不敢和她对攻,用了一招“移山镇海”,护住下盘,但觉她这剑势与“明驼千里”的招数又似乎微有不同。刚刚挡开,龙小姐第三招又闪电般杀到,这一招张玉虎认出是北少林“伏魔剑法”中的一招“韦陀降虎”,剑势下劈,兼向横披,刚猛之极,少林剑法,武林中的人物谁不知道,张玉虎毫不迟疑,刀锋一撩,立刻还了一招“一柱擎天”。哪知龙小姐这一招仍然似是而非,张玉虎这一刀竟然没有挡着,急忙用个“弯腰插柳”的身法,硬生生的俯身转了半个圆圈,但觉背脊沁凉,龙小姐那一剑倏的从他背上削过,若非张玉虎闪避得宜,这一剑便要挑破他的脊骨!

  龙小姐哈哈笑道:“猛虎不伏,尚待何时?”张玉虎这才醒起,原来她用这招“韦陀降虎”,乃是故意来触犯他的名讳,张玉虎大怒,猛然挺身,宝刀划了一个圆弧,疾攻出去,冷冷说道:“且看是我能擒龙,还是你能伏虎?”张玉虎的武功其实要比这位龙小姐稍胜半筹,刚才连连吃亏,乃是摸不清对方剑路之故。这时三招一过,张玉虎人本机灵,早已打定了主意:“我不管她是何家何派剑法,我只以玄机刀法对付,不必用心刻意去求破她,且看她有多少怪招?”玄机刀法,雄浑非常,张玉虎的功力又在龙小姐之上,这样一来,双方一攻一守,张玉虎果然将形势稳住,并且不时的利用宝刀,找对方的剑刃硬磕。

  霎时间双方拆了一十九招,龙小姐竟然接连用了十九派不同的剑法,每一招式,却又和原来的剑式有多少差别,张玉虎心中大为奇怪:“这位小姐看来不过是与我一般年纪,她怎的竟能将这么多家的剑法学全?而且还能别出心裁,加以变化?”十九招之后,龙小姐的奇招妙着,仍然层出不穷,但却是在那十九家剑法之内,加以变化。张玉虎心中一动,想道:“咦,她这种综合各家的剑法,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忽然想起霍天都来,心道:“我初见霍天都之时,他已收集了十三家的剑法,后来霍天都得我师父指点,除了玄机剑法的精华之外,又多学了四家,算起来是一十六家,去年听于师姐说,石惊涛借给了他一本惊涛剑谱,青阳子又抄了一本青城古谱给他,这样一算刚好是一十九家。莫非她与霍大侠有甚么渊源?”但转念一想,心中又道:“不对呀不对,这次英雄大会,也有请帖邀霍天都夫妇出山相助,主持劫西北各省的贡物,而且已蒙答应。若然龙小姐与他们夫妇有甚渊源,岂有与我作对之理?”

  两人都施展浑身本领,从朝露未干的时刻直打到日上三竿,龙小姐仗着身法轻灵,抢了背着阳光的有利地位,运剑如风,攻势有如长江大河,仍是绵绵不断。张玉虎沉着应付,不求有功,先求无过,见式拆式,见招破招,一有机会,便硬磕她的兵刃。每一次刀剑相交,都震得龙小姐虎口一阵酸麻,这时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弱点所在,各以所长,攻敌所短,但时间一久,终是龙小姐稍稍吃亏,要不是她抢得背阳的有利地位,早已落败。

  张玉虎见对方败象显露,越发精神,龙小姐哪肯服输,力挽危局,剑招也是越来越见奇诡,不多久又已斗了一百多招,但见剑气如虹,刀光耀目,张玉虎叱咤风生,龙小姐娇喘细细,端的是一场龙争虎斗!张玉虎虽然已是稳操胜券,对龙小姐也不禁暗暗佩服,这一仗当真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的强战!

  战到紧处,张玉虎觑准机会,蓦地一声大喝,宝刀一起,横截青锋,算准龙小姐必然向左方闪避,陡然间一个“搂膝绕步”,身随刀走,双目注定对方的剑尖。但见龙小姐一飘一闪,剑尖晃动,剑招化为“金针度线”,果然向自己左胁的“愈气穴”刺来。张玉虎抓紧时机,唰的一刀横斩过去,这一招“白鹤亮翅”,拿捏时候,妙到毫巅,龙小姐若不立即扔剑挡刀,手腕就非给张玉虎斩断不可。

  张玉虎与龙小姐斗了半天,已深悉她的武功,料想她必然懂得只有撤手扔剑,才可以破去自己这一招,所以放心斩去。哪知一刀劈去,龙小姐忽地一声凄叫,整个身子扑上来,摇摇欲倒!张玉虎陡然一惊,心道:“原来她竟不识破法!难道我这一刀竟然斩伤了她么?”一想龙小姐这样的一个美人儿,若给自己斩断了一条手臂,这岂不是大大的造孽!

  两人的动作都快似电光石火,张玉虎心念一动,哪还有时间容他细察,看龙小姐究竟是否受伤?一惊之下,急急缩刀,哪料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龙小姐忽地“噗嗤”一笑,柳腰一挪,唰的一剑,将张玉虎头上的英雄巾削落,焉然一笑,低声说道:“承让,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