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宁浩《疯狂外星人》、黄天仁《想见你》,演员杜淳,作家周浩晖等鼎力推荐。
一部关于成长中爱与得失的长篇小说
看到结尾,才会意识到世界的另一种可能性……
内容简介
无名作家朴风作品屡遭退稿,生活也接连受创,绝望之下经人引导来到了一家神奇的酒吧。一杯酒进肚,再醒来居然已是两年之后,他的本长篇小说正火热畅销。
朴风的人生就这么“快进”了起来,但那时他还没有意识到,失去的时间带走的不仅仅是通往成功路上的艰辛和困苦,还有那些平凡生活中的幸福时光。
他想要挽回错过的这一切……
作者简介
吴忠全,畅销书作家,第二届“THENEXT·文学之新”全国亚军。已出版小说《桥声》《海风电影院》《有声默片》《单声列车》《等路人》《失落在记忆里的人》等,获导演宁浩、黄天仁等赞誉,称其文风有大小说家气象。所著长篇小说《失落在记忆里的人》网剧影视化改编中。
第一章 万物之始
睡梦中,总会梦到有一缕光,从宇宙摸不清的角落里出发,穿过广袤的黑暗,擦过无数的小行星,透过厚重的大气层,绕过高原雪山,掠过寻常人家的屋檐,最后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在那光里孕育,生长,开枝散叶,见识乾坤,轰然倒塌。然后那光,也并没有收回去,而是仍旧落在那三尺天地里,照着与我无关的日子,永远永远。
我从睡梦中醒来,微微睁开眼睛,看着那光落在我的睫毛上,脸上的绒毛也有了细微的触感,暖洋洋的,让人忍不住又想合上眼睛。但我没有再次陷入这温柔的诱惑之中,费了些力气把眼睛睁大,看着公园里有些不知名的树开出了花朵,香味混着温热的空气往鼻子里钻,春天果然来了。
我在长椅上挪了挪身子,算是彻底地清醒过来,注意到身边还放着吃剩了一大半的面包,应该是不太好吃才会剩下这么多吧,但我也懒得再去确认了,便全都掰成碎块扔给了草坪上的猫。
本子和笔放在长椅的另一边,我拿起本子翻了翻,上面记录着乱七八糟的文字碎片,我把本子放在膝盖上,继续靠在长椅上发呆,刚才就是因为发呆才睡着的。我有时可以发上一整个下午的呆,因为我什么要紧的事都没有。
有人说过,一个二十多岁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多半会把自己想象成一名作家。这话说得没错,上星期家庭聚会时我还这么介绍过自己,然后换来一阵笑声,父亲笑得最大声,他以为我在调节气氛讲笑话,笑得汤都从嘴角流出来了。我是个大度的人,本不想在意,可多少还是有些在乎,所以离开了餐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叫都不开门。
我没哭,我躲在里面写了个短篇小说,讲述父亲因嘲笑我而嘴巴爆炸的故事,文中极尽讽刺之能,把我这些年听过的风凉话都写进去了,也因此第一次写得那么顺畅而有快感,写完甚至还有了些微醺的晕眩感。之后便趁着热乎劲,投给了退过我稿子几十次的编辑,可到现在他也没给我回信,所以此刻我已经不对那一个晚上写出来的东西抱什么希望了。
但经历过这几十次的退稿,我也算捋清了一些头绪,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去写短篇小说,短篇小说不是截取生活的片段就是抖机灵,这都不是我的长处,我应该调整自己的创作方向,把重心转移到长篇小说上来。那种把一个故事不疾不徐地展开,不因篇幅而焦急仓皇,让人物娓娓道来的方式,是我更喜欢的感觉。我虽没有经验,但也不知哪里来的信念,就是觉得自己能够完成,也能够写得精彩,这可能也是源于年轻吧,年轻人总会有些盲目的自信和笃定。
于是我开始整日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构思我的长篇小说,我想了几百个开头,统统都写了下来,可并没有哪一个能延续下去,也没有哪一个能让自己感受到新意,而时间就这么哗啦啦地溜走了,是再年轻也抵挡不住的光阴虚度,那种焦躁的心情,就如面前那只没有抢到面包的猫一样,不是百爪挠心,而是恨不得去挠死其他的猫。
“我是一只猫,我想挠死其他的猫。”我把这句话作为新的开头写在了本子上,然后又觉得这是什么玩意儿?正准备重重地划掉,这时一个戴着帽子的老头站在了我身旁:“小伙子,我在这坐一下不妨碍你吧?”这声音很熟悉,和大多数老年人都相似,我抬眼看了看他,不像个坏人,可再多看一点,就觉得有些奇怪,他正牵着另一个老头,那个老头很矮,神情却有着老年人不该有的轻佻。
戴帽子的老头松开“轻佻”老头的手:“轻佻”老头指了指远处草坪上的几条狗,戴帽子的老头点了点头:“轻佻”老头就朝狗走去,那背影是想要快步却快不起来的笨拙。
这一切让我觉得有些好奇,想着这一对老gay要干吗?我对gay没有任何的成见,只是不明白他们来到我身边要做什么?我往一边挪了挪身子,老头颤颤巍巍地坐下来,眼睛就盯着我的本子看,我燃起了些作者的羞涩,急忙把本子合上,但还是被他看到了。
“你是在计划虐猫?”他表情惊讶却又语调平静地问道。
我急忙摆手:“不是不是,就是突然的灵感。”
“突然有了虐猫的灵感?”他更加奇怪。
“不是。”我有些泄气了,懒得和这种老人讲事理,甚至有点后悔让他坐下来,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能赶他走,也懒得说谎了,只得说出实话:“我是在写小说。”不知为何,每次说出这种话,就感觉整个人生都缴械投降了。
“哦。”这是最常听到了回应:“那写得怎么样了?”这是最常见的假客套。
我想说关你屁事,但又觉得没礼貌,人也是奇怪,总喜欢对陌生人展示自己的修养,对熟人展示自己的无德。“还行。”这两个字很妙,说了等于没说,但又有所回应,最适合客套的场面。
我以为这下可以结束谈话了,哪怕只是关于写作这个方向的谈话,却没想到老人正了正帽子,说:“我年轻时也写过小说,我能理解写作的痛苦。”
他说完并不看我,而是看着远处,那是一种这话一出口必能让我震惊的笃定。我也确实没让他失望,没有丝毫掩饰地看着他,目光里都是意外。
他继续平缓地说道:“但我却没想到,写作最后却毁了我的一生。”他说完这句话,倒是转过头来看我,不知是目光里多了份苦楚,还是那本就是老年人瞳孔里的浑浊,但此刻我宁愿相信是前者,只因那里躲藏着一些人生的百转千回。
“为什么?”我的反应和我的阅历一样苍白,但我猜这可能是人类诸多的下意识反应之一。
“想听?”老头开始卖关子。
我也不能说不想听,怕把他噎着,于是用力点了点头。
接下来老头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始给我讲关于他的故事。
他说自己其实还不到40岁,就是显得老。
这个我并不相信。
他又说大家都叫他老朴风,但以前的时候,他的名字里,没有老这个字。
第二章 凡是过往
朴风说他24岁那年,母亲去世了,他一直怀疑是父亲杀的。
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是个暖洋洋的下午,他在回家的路口远远地看到母亲的背影,她穿着一身花色艳丽的裙子,二十几年没有过的花枝招展都荡漾在春风里,他觉得有些疑惑,母亲平时哪怕喝再多酒,身体都没那么轻浮地摇晃过。但这疑惑也只存在于疑惑的成分,还没上升到去追问的地步,于是他就那么看着母亲一步一步走向了自己的归路,没有阻拦。
当天晚上,母亲彻夜未归,父亲回来得也很晚,满腹心事又焦躁不安地来回踱着步,把一整个黑夜都走穿了。他询问父亲,母亲怎么还不回来?父亲语焉不详,先是说她回不来了,接着又改口说自己不知道,然后一根根地抽烟,还倒了杯酒,他平时不太在家喝酒的,何况还是没有下酒菜的干喝。
朴风要给母亲打电话,父亲先是阻拦,然后又说想打你就打吧。朴风打了,没人接,父亲一副了然的样子,朴风预感有事情发生了,可也只是预感,于是这预感支撑着他陪着父亲一整夜没睡,在天亮时他实在撑不住了,眯了一会,就被电话声吵醒了。
电话传来了母亲的死讯,他和父亲赶去警局,看到了母亲的尸体,全身焦黑。警察说是在郊外的车里发现的尸体,车和人一起烧的,车里还有另一具尸体,是名中年男性,中年男性的身份还在确认当中。
警方初步断定死亡原因是自杀,听了这话,父亲一直攥的拳头就松开了,朴风想哭,可又哭不出来,震惊把眼泪稀释了一半,剩下一半是疑惑,那个中年男人是谁?
母亲的尸体被简单地火化再埋进墓园,没什么仪式感,偷偷摸摸,墓碑都立得潦草,上面只刻了字没照片。
朴风在墓碑前还是哭了,一哭就收不住,每一滴眼泪里都有母亲生前的影像,都是和吃有关的,一杯牛奶,一碗粥,一盘炒青菜、一碗酱牛肉,母亲端着走出厨房,放在餐桌上。
餐桌前的他,吃着吃着就长大了。母亲端着端着,岁月的重量就落在了身上。
而她与父亲的关系,也因这岁月的绵长能看出了变化的曲线,偶尔上扬,直线下坠。两人也不吵架,父亲板着一张脸坐在餐桌前,母亲小心翼翼地收盘子,父亲一扬手,盘子就落在了地上,母亲也不收拾,再把另一个摔在地上。
朴风这些年,就踩在这碎裂的关系上,当个好观众。
他哭到这里,反而像是为自己哭了,可父亲不同情,厌烦地说:“别哭了!”
眼泪也有惯性,一下子停不下来,父亲用男人奇特的方式安慰他:“那个死的男人是你妈的情人。”这方法很管用,朴风的眼泪一下就止住了。
“他们在一起好多年了。”父亲的话里,仍旧有愤恨,好多年这个长跨度的词汇,都没能稀释。
朴风找到了那一地碎裂的原因。
“她竟然宁愿和他一起死,也不愿和我继续生活下去。”这话里,又有了比较情绪,这比较,在心里估计也有了好多年。父亲掏出一根烟要抽,墓园里风大,怎么点都点不着,他气急败坏地把烟丢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两脚,走了。
朴风看着这个失意又愤怒的男人的背影,心里升起一丝心疼。
这心疼顺着他的背影到手中,朴风看着他手中的一次性打火机,突然疑问他常用的Zippo打火机去哪儿了?再多想一步,好像在警局里时,看到过遗物里有一个烧坏了的Zippo。
“咯噔”一下,墓园里风大,他心里的点点星火,被吹燃了。
朴风的父亲经营着一家效益不怎么好的汽车修理店,老板是他自己,员工也是他自己,因此,他的衣服上常年布满油渍,身上有股散不尽的汽油味,脸上也总是黑漆漆的,还有那永远都洗不白的双手,每一道纹理都填满了黑渍。
此时他坐在家里,正用那双手夹着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朴风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手上的烟头,总会幻觉下一秒那烟头就落在了身上,点燃了油渍,整个人就燃烧了起来。
父亲抬眼看了朴风一眼,朴风立马撇开了目光,假装环顾屋子。家里突然少了一个人,空荡了一大半,而父亲抽的那些烟雾里,似乎萦绕着所有的往事,闻一下都有沉迷的危险。
父亲还在盯着朴风看,长久的凝视让朴风不能装作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终于又落回了父亲身上,四目相接,父亲递给了朴风一支烟。朴风摆摆手,父亲冷笑了一声,说:“我知道你抽烟的,写作怎么会不抽烟呢?反正你妈也死了,别偷着抽了。”
朴风被揭穿,有些羞赧,接过了烟,父亲给他点上,还是一次性打火机。朴风抽了两口,父亲的烟和自己偷着抽得不同,太烈了,他咳嗽了几声。父亲盯着他,又冷笑了一声,那笑里有鄙夷的成分。
父亲起身朝门外走去,门咣当一声被关上,朴风明白,附近那家小酒馆,又能多点收益了,或者还会为某个熟客营业到天明。
父亲一走,朴风立马掐灭了烟,开始满屋子地寻找Zippo打火机,他分不清此刻的心情是想要找到还是不想找到,在这想与不想之间,是复杂情感的牵扯,这牵扯让他矛盾,从而心里不太好受。但如果能刨除所有的感情成分,只把这寻找当做好奇心的驱使,他就会好过一点,也轻松一点。
他心里转了这么一大圈后,告诉自己,他只是想得知真相罢了,和求一道方程式的答案一样,简洁,纯粹。
然后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在剩下的那个长夜里,他辗转反侧,最终也因疲惫,艰难地睡着了。梦里梦见了母亲,在一片草原上,乌云压境,天将落雨,母亲无声地哭泣着,他想走过去安慰母亲,可他越往前走,暴风越骤,母亲离他越远。
朴风从哭泣中醒来,天色清亮,晨曦仍旧温情地落在他的床上。他还沉浸在那个梦里,还有母亲这无言结局的现实,他猛地又想起好多母亲的事情,孩童时,母亲骑着自行车,带他去河边玩,河水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他在那明亮的景致里,把一颗颗圆滑的鹅卵石揣进口袋里,却又因口袋破了,一颗颗都丢在了回家的路上,到家后拽出空空的口袋,委屈地哭了一场,母亲笑着抚摸着他的头,没有说话。回忆里母亲一直没有说话,但是他却慢慢就不哭了。
想到这里,朴风的眼眶又红了,他开始思念母亲了,他也因这思念明白了,就算母亲真的在外面有个情人,也不能这么潦草地死去,必须有个答案。他起身冲进父亲的房间,想要当面把打火机的事情问个明了,可父亲的房间却空荡荡的,没有人影,被子仍旧整洁。
那奇怪的整洁,代表着彻夜未归。
此时,电话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朴风接起电话,那头说你好,是朴风吗?我这边是警局。他第一个反应便是,父亲杀害母亲的事情败露了,他拿着电话的手,一沉。
朴风赶到警局,看到父亲和一排男人贴墙蹲着,他的裤子上还是满是油渍。对面的墙边,蹲着一排女人。这两排人都来自同一个会所,都低着头,没有忏悔,只有羞愧。朴风已二十多岁,一看就明白了一切,他的目光在一排男人中,锁定了父亲,此时父亲也抬起头看着他,目光里有一丝讨好的成分,这一丝成分,让朴风感到恶心。
朴风转过身去,目光扫过一个个警察,径直走到了之前处理母亲死亡案子的警察面前,警察还记得他,但是有点回避的意思,说:“扫黄这事不归我管。”朴风说:“他杀了我妈。”
警察一惊,朴风回头指向父亲,却也不敢看父亲。
朴风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看父亲的眼睛,那浑浊的眼睛里有杀意,他轻易地就可以解读到。
朴风的话让父亲在警局多待了24小时,后因证据不足被放了出来,朴风本以为父亲回家的头件事就是揍他一顿,他抖着身子也握紧了拳头,在心里和肉体上都做好了自卫反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