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马里耶的房间钥匙。我让花恋跟你一起睡,可以吧?”
她根本一开始就打这个主意。我默默地接过钥匙。
“啊,这边的住宿费是三十哦。”
我从侧背包里取出装了五十潘加的钱包,给了杏子三十。
“马里耶,你要是有想去的地方就可以自由行动了。这里也有脚踏车租呢。”
“那好吧……”
我匆匆回房放下旅行包包,只带着侧背包,把钥匙寄放在柜台就去借脚踏车。
要是她把花恋妹妹推给我还得了。
我骑着坐垫有点松的脚踏车,来到主耍干道。利富卡岛的大路只有这一条。好了,要到哪里去呢?我想起在计程车上看到的那片白沙滩。
我想沿着来时路骑回去,便朝北走。
虽说是主要干道,却没有铺柏油。每当车轮被凹凸不平的路震到,坐垫就会往下降一点。我一看到岔路,就会转进去看,可是却一直找不到我要找的地方。
有好几次路的尽头都是民宅,可是东加人都对我这个可疑人物亲切地挥手招呼。虽然有点不好意思,我也回他们“马洛耶雷雷”。
一下子就来到利富卡岛的边缘了。另一座岛就在眼前,海面上有一条路,看起来好像一涨潮就会被淹没。我骑过那里,继续往前进。
我肚子饿了。
东加塔布岛也是这样,这里在马路旁时不时有一些像车站小店的那种小屋。有便利商店的味道。我停下脚踏车,站在小屋前。柜台上摆着食物和饮料,后面架上摆着卫生纸等日用品。
我以“马洛耶雷雷”向小屋里的东加大妈打招呼,指指很像厚饼干的东西。大妈说“马帕库帕库”。塑胶袋里有二十片,六十cent。Cent?看样子,这里不一定都要用潘加,美金也通用。我又指了罐装可乐。和日本卖的一样。这个是一潘加。大妈从后面冰箱枰拿出冰的给我。
我问她这个岛叫什么,她告诉我是“福阿”。能够沟通真叫人高兴。
我一口气骑到福阿岛的边缘。坐垫已经降到最低的位置。也许一开始就应该把坐垫调到最低吧。岛的边缘是非常美丽的海滩,却不是乐园。
我坐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喝着可乐,吃了三片马帕库帕库。没想到还挺好吃的。要是抹了果酱,不,抹花生酱,一定M好吃。
眼前就是无垠的大海。颜色无法只用一倘“蓝”字来形容,是各种蓝混合起来的颜色。裕太是怎么画出那个颜色的啊。话说回来。我一个人独自在太平洋的正中央。这里也可以算是乐园了。我伸手去拿侧背包。
头顶好热。应该戴个帽子来的。太阳就在我头顶上,要好久好久才会下山……对了,太阳会从哪一边下山啊?我也太愚蠢蠢了。
我一个劲地踩着脚踏车沿来时的路回去。终于回到利富卡岛。
一辆卡车超过回头看着海L道路的我后,停了下来。有人坐在货台上。一个长得有点凶的东加大叔从驾驶座的窗户露出脸来对我说,“Alu ki fe?”
我记得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要去哪里?”
“安接拉给斯特豪斯。”我一边往后退一边回话。
“pick up?”
哈啊?我报以一脸傻相,大叔便指指卡车的货台。货台上的人大概是大叔的家人吧,有一名东加女子和四个孩子,大家都对着我笑,向我挥手。
怎么办?我累了,坐上货台应该没关系吧?耍是有什么状况,跳下来就好了。
“耶斯,普利斯。”
我一这样回答,大叔就关掉引擎下了车。牵了我的脚踏车,轻轻松松就抬到货台上。
要是我呆站在那里,大概会跟脚踏车一样被抬上去,所以我就自己爬上去了。上面铺着席子类的来西。
孩子们黏着妈妈,一边家人一边客人面对面坐好,卡车就出发了。
明明只有几公尺的高度变化,风却变得好舒服。
大妈说她叫西欧西。大叔叫特维塔,两个男孩分别是十四岁的西欧湼和十二岁的黑马,两个女孩分别是十岁的阿瑟娜和六岁的阿娜路佩。连孩子的年纪都告诉我了。
大叔和大妈几岁了呢?看起来其实很年轻。
“What is your name?”
西欧西桑?不过外国人比较适合不要加桑吧,西欧西的英语发音好漂亮。所以反而很难懂,明明是个简单的问题,我却忍不住皱起屑头。
“马里耶。”
“Malie? Sai! Good name!”
西欧西很高兴地夸奖了我的名字。里不是R,而时以L发音。和日语的发咅一样。我想问她为什么这是个好名字,还在脑子里组合英文的时候,就被问了别的问题。
“Are you japanese?”
“耶斯。”孩子们开心地叫着西阿帕尼、西阿帕尼、西阿帕尼里耶叩。
里耶叩?是松元理惠子老师吗?不会吧,怎么可能。
“Do you know Rieko?”
西欧湼一副很懂的样子问我。他的发昔相当漂亮,让我有点不爽。
拜托,西欧湼同学,日本的里耶叩多到数不完。东加的人口有十万人。只有这些人,刚好认识的机会或许很高,可是在日本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发生。
“Home-eco teacher.”
西欧湼慢慢说完之后,又加了一句“understand?”看着我的脸。这么简单我听得懂好不好!只不过,既然是家政老师,那真的很可能是松元老师。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
“梅比,爱,诺。”
“Mo'oni?”西欧西很高兴地以东加语说了什么。
“She comes to Ha'apai with you?”
黑马问。这是东加人的英语的另一个特色,在一般句子的语尾音调上扬,就当作疑问句。对我这个日本人来说挺方便的。
“诺。”
别说哈派了,连东加都没来。不仅没来,我连她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孩子们和西欧西都一脸失望的样子。
阿瑟娜以东加语猛向我说话。亲人的笑容真可爱。她不时提到里耶叩,一定是很想知道松元老师的事吧。
卡车开到闹区附近。四欧西指着一条比较大的岔路,说“our house”。我记得再过去有类似学校的建筑。
“Tevita is the principal.please come to our house.”
西欧西笑着对我这么说。
“桑Q。”可是,这是社交辞令吧?
卡车没有开往岔路,而是直接开向闹区,在安杰拉民宿前停下来。特维塔帮我把脚踏车搬下来。我从货台一下来,卡车就回转。原来他们是特地送我回来的。
“桑Q!”
我大声说,向他们挥手,西欧西和孩f=子们也喊着“Alu a e!”用力向我挥手。卡车沿着来时路折回。
阿鲁?阿?耶,好像是“再见”的意思。那,“谢谢”该怎么说?
我从民宿的门口往里看,好像没人。
杏子他们跑到哪里去了?我看看表,不到下午四点,日头还很高。
我骑上脚踏车,开始向西走。现在出去,也许可以看到沉入大海的太阳。一这么想,忽然就好累。可是……西边也不是乐园。
闹区中心好像偏岛上的西边,不到半小时就到了。
没有路,有一大片椰子林,还以为“就是这里了!”结果却令人失望。这里的确有美丽的海滩,可是前方有岛,就位置来看,应该会挡到太阳西沉。
哈派群岛,还真是没想象中简单。
会是在对面那座岛上吗?可是,这里又不像福阿岛那样有海上道路,也没看到船或小舟。看起来也不像退了潮就能走到的距离,也许是无人岛。
没有等到日落,我就垂头丧气地回民宿了。
回到民宿的时候,柜台的女孩正在入口扫地。她年纪应该比我小一点吧。身材有点圆润,胸部也很大,要是体型能一直停留在这个阶段不是很好吗?
“Sai eva?”
她以笑容对我这么说,但我不懂是什么意思。我累了,伸出无力的手,说“key.”她歪着头,意思好像是“嗯?”
“Little girl is sleeping.”
蛤啊?这下换我歪头了。小女孩在睡觉?花恋妹妹!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我赶紧回房问。
门没有锁。花恋妹妹睡在双人床的一边。大概是我猛然“碰!”一声打开了门,花恋妹妹扭着身体翻身爬了起来。
“姐姐,你回来了。”花恋妹妹揉着爱睡的眼睛说。
“对不起吵醒你了。妈妈呢?”
“妈妈和外国人出去了。”
“出去是去哪里?”
“我不知道。妈妈叫我和姐姐一起等。”
“这样啊。”
一定是把孩子丢着就出去了。都巳经傍晚了。
咦?我没有把东西收好吗?我塞在床底下的包包露出来一点,拉链拉开了约五公分。我赶紧拉出来,确认里面的东西。
“钱包!”
放在包包底下的破钱包不见了。那里面是我全部的财产啊!
我冲出房间,花恋妹妹,管她什么妹妹!花恋也跟来了。东加女孩还在打扫。我冲得太猛,一把抓住她。
“笃、于、诺、会儿、以日、喝、妈的?”
女孩吓了一跳,说着“会儿”,边看站在我身后的花恋。
“Her mother? I don't know her mother, but Japanese woman went to Vava'u with her boyfriend.”
“瓦瓦乌?什么鬼!”
女孩一脸茫然。我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该怎么办才好,就先牵着花恋的手回房间。
边桌上放着一个维尼图案的小侧背包。打开来看,里面有花恋三天份的衣服。她根本就是故意的!三天后她就会回来的意思吗?可是,花恋却穿着昨天的衣服。
“姐姐,花恋好渴。”
花恋抬头看不知如何是好的我。
“我没钱,什么都没办法买。”
“可是,我好渴……我喝水就好,给我水。”
花恋开始哭。我听尚美姐说过,最好不要生饮自来水。
“去找你妈妈要啊!”
我坏心地说,然后撇开头。花恋大声哭起来。
“不要哭!把孩子丢下来,又把钱包带走?包包里只有衣服,是要叫我怎么办?你干么不跟去?”
我明知道她是个五岁小孩,却忍不住一直说。
“因为,妈妈讨厌花恋啊。妈妈每次都说,要是没有花恋就好了。”
恋抽啧着说。我也曾经这样哭过。
——为什么是你!那时候,我也跟这孩子同年。
“对不起,其实花恋才最委屈吧。我们去买水吧。”
至少,直到明天早餐的钱都已经付清了。我也不是身无分文。虽然没有钱飞回东加塔布岛,但只要打电话给尚美姐,应该会有办法。
“姐姐,对不起。”
花恋一直不停地说对不起。让一个五岁小孩道歉,真丢脸。小孩子根本不必这样拼命道歉。我伸手要摸她的头,花恋却顿时缩起身子。
“花恋,妈妈有时候会出去不见吗?”我边圆过这个场面,边把手缩回来。
“嗯。可是,花恋会看家哦。”
她很可能自己跑出去,就说花恋会看家好棒喔之类的话。要是妈妈看到杏子,一定会瞧不起她。搞不好还会作为失败例子写在书上。
可是,在我心中,妈妈和杏子却重迭在一起。
白墙画着蓝线的水泥建筑,从窗户里看进去,并排着木头长书桌、没有椅背的四方形椅子。还有黑板。这是学校的教室。尽头大概是办公室吧,有一台桌上型电脑,旁边放着两台打字机。再后面,有电话!
我绕到建筑物后面,有相同配色的木造房屋。
这是住家吗?虽然飘散着甜腻的椰奶香,却没有人的动静。街上到处也不见人影。
民宿的老板是白人老先生,我说我想借电话,他说他只有无线对讲机。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发音实在太差,就连“贴勒风”这个单字也得讲上五次他才听憧,我就放弃把事情告诉他、请他让我们在这里多留几天的念头。
真的这样跑来他们不个会觉得我脸皮太厚吗?我踌躇着敲了门,结果身后傅来卡车中的声咅,又停了。
“Malie!”
男孩从货台上跳下来。是黑马。他昨天穿着T恤短袖,今天却穿着有领衬衫,围着领巾似的东西,腰上缠着很像草席的束四。所有人都下来了。特维塔和西欧湼也是同样的打扮。西欧西和女孩们则是在图案美丽的及膝洋装底下?又穿着长及脚踝的黑长裙,腰上缠着很像竹帘的东两。这是东加的傅统服饰,草席适塔瓦拉,竹帘是命耶奇耶,这我早就预习过了。
“We went to the church.”
可能是昨天就看出我的英语差吧,西欧西句子很短,说的很慢。我这才终于注意到今天是星期天,礼拜日。
西欧西没有问“你怎么会来?”而是像对待早就约好的客人般,以她粉壮的手臂揽着我的肩膀,把我和花恋一起请进家里。
宽敞的餐厅墙上挂着许多照片。其中——
“松元老师!”
我不禁伸手去指。他们说的里耶叩果然是松元老师啊!
“She is our family.”西欧西高兴地说。
从教堂回来后,他们开始吃一早就淮备好的大餐。
院子内一块隆起的土地上有烧过的干燥椰子叶。馀烬的味道混着椰奶的味道,充满南国海岛的气息。
换了居家服的男孩们拿铲子灭了火,将土挖起来,便出现了像花恋一样大的一片大香蕉叶。一翻开,里面是好大的芋头和用铝箔纸包起来的食物。是东加的传统料理“乌姆”。芋头和用铝箔纸包起来的料理叫作路普鲁,和我在尚美姐房问里吃的是一样的。
食物送上桌,所有人都就座之后,特维塔就开始祈祷。大家双手互握,闭上眼晴。我也戳戳花恋,学他们的样子。
刚出炉的路普鲁又甜又咸,是南国小岛的味道。裕太不敢吃椰奶,但如果是这个,不,如果是在这里的话,也许他就敢吃了。花恋吃了不只一份。
饭吃到一个段落,我想向西欧西借电话,就用破英文说明了发生的事情。
杏子留下花恋,跑到瓦瓦乌岛。我的钱包被偷了。我想联络在东加塔布岛的尚美姐。 然后,在杏子来之前,希望能让我们在这里住三天。
“Sai pe ia.”
西欧西这么说,然后带我到学校的办公室。花恋则留在家里。
我很紧张地打了电话,但一听到听筒那一头傅来尚美姐流利的英语,整个紧张的情绪就松卸下来了。“尚美姐,怎么办?”我把我花了好久的时间向西欧西说明的事,用日语一股脑儿全说出来。
“好惨。”
“你觉得杏子会回来吗?”
“瓦瓦乌岛的民宿饭店我会一家一家去问。要是这样还找不到,我会去问机场,请他们挡人。今天没有班机,她一定还在瓦瓦乌岛。”
在东加还真是不能做坏事。
“你现在在哪里打电话?”
“松元老师认识的特维塔校长的学校。”
我问了西欧西学校名称和电话号码,告诉了尚美姐。
“太好了。世界真小。你们能沟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