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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我可以信任你。”他依然美滋滋的,听上去放松而自信,“我看咱们就不需要用钱换U盘了。我给你的不是钱,而是这个妹子。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你在撒谎,霍莉心想。
“我觉得条件很好,让我和芭芭拉再说两句。”
“不行。”
“那我就不给你密码了。”
他笑了出来。“她知道密码,她哥哥和她说话的时候,她正准备输密码呢。当时我从垃圾箱背后看着门口。我确定我能说服她告诉我,你要我说服她吗?像这样?”
芭芭拉尖叫起来,霍莉忍不住捂住了嘴。都怪我,都怪我,全都是我的错。
“住手。别伤害她。我只想知道杰罗姆是不是还活着。”
“暂时还活着,正在抽着鼻子发出奇怪的声音,大脑也许受伤了。我下手很重,我觉得必须重一点。他块头不小。”
他这是想吓唬我。他不希望我思考,而是做出本能反应。
“他流了很多血,”昂多夫斯基说,“头部受伤嘛,你知道的。不过天气很冷,有助于血液凝固。说到冷,咱们就别瞎打岔了,告诉我密码,除非你希望我继续拧她的胳膊,这次我会拧到脱臼的。”
“4753。”霍莉说。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13
这个男人确实有匕首:黑色的刀柄,白色的长刃。他抓着芭芭拉的一条胳膊(被他弄伤的那条),用刀尖指了指输入面板。“妹子,麻烦你了。”
芭芭拉输入数字。绿灯亮起,她拉开门。“我们能把杰罗姆弄进去吗?我一个人就能拖动他。”
“我相信你能做到,”男人说,“但是不行。他看着像个酷小伙,那就让他再酷[3]一点吧。”
“他会冻死的!”
“妹子,你再不走,就会流血而死。”
不,你不会杀我,芭芭拉心想,至少在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之前是不会的。
但他可以伤害她。挖掉她的一只眼睛,划烂她的脸,割掉耳朵。他的匕首似乎非常锋利。
她走进大楼。
14
霍莉站在先到先得侦探社前台的电脑前,通过敞开的大门望着走廊的另一头。她的肌肉因为肾上腺素而抽动,她的嘴巴干得像沙漠里的石块。她站在那里,听见电梯开始下降,在电梯重新上来之前,她不能按下程序的“执行”按钮。
我必须救芭芭拉,她心想,还有杰罗姆,除非他已经救不回来了。
她听见电梯在一楼停下。过了仿佛一个永恒那么久的时间,它又开始上升。霍莉向后退,眼睛一直盯着走廊尽头关闭的电梯门。她的手机放在鼠标垫旁边。她抓起手机,塞进左前裤袋,又飞快地低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把光标移到“执行”上方。
她听见一声尖叫。上升的电梯隔绝了叫声,但还是听得出是个女孩在尖叫,是芭芭拉。
都怪我。
全都是我的错。
15
打倒了杰罗姆的男人挽着芭芭拉的胳膊,就像是在护送心上人走进正在举办盛大舞会的舞厅。他没有抢走芭芭拉的单肩包(更像是对它视而不见),金属探测器在他们经过时无力地嘀了一声,很可能是因为她的手机,抓着她的男人只当没听见。他们经过楼梯间(直到不久前,弗雷德里克大厦心怀不满的租户还只能爬楼梯上下楼),进入大堂。正门外的另一个世界里,圣诞节购物的人群拎着大包小包匆忙经过。
我刚才还属于外面的世界,芭芭拉心想。仅仅五分钟以前,一切都还风平浪静。那时候我还愚蠢地以为有一整个人生在等待着我。
男人按下电梯按钮,他们听见电梯下降的声音。
“你应该给她多少钱来着?”芭芭拉问。她在恐惧之下感觉到了模糊的失望,霍莉居然在和这个人做台面下的交易。
“现在无所谓了,”男人说,“妹子,因为我有了你。”
电梯停下,门打开,机械女声欢迎两人来到弗雷德里克大厦。“上行。”女声说。门徐徐关闭,电梯开始上升。
男人放开芭芭拉,摘掉毛茸茸的俄罗斯军帽,把它扔在双脚之间。他抬起双手,做了个魔术师的花哨敬礼动作。“来,看着,我觉得你会喜欢的。咱们的吉布尼小姐当然也该看一看,要不是因为她识破了我的真面目,也就没有这堆麻烦事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极为恐怖,超过了芭芭拉的想象。若是放在电影里,你会说这个特效做得不赖,然而这却是现实生活。中年男人的圆脸从下到上泛起涟漪,涟漪始于下巴,向上扩散时不是越过嘴部,而是穿过了它。他的鼻子颤动,面颊拉伸,眼睛闪烁不定,前额收窄。忽然间,他的整个头部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果冻,它颤抖、摇晃、沉陷、扭动,内部是彼此纠缠、翻腾不息的红色物质。这种红色物质不是血液,它充满了黑色的斑块。芭芭拉尖叫一声,后退撞在轿厢内壁上。她的双腿失去力量,单肩包从肩膀上滑落,咚的一声落在地上。她沿着轿厢内壁滑坐下去,眼睛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她的前后括约肌同时松开。
果冻头部开始固化,但随即出现的面容与他刚才的脸毫无相似之处。他不再是那个打昏杰罗姆并押着她走进电梯的男人了,这张脸比较窄,皮肤也黑两三个色号,他的眼睛不再是圆的,而是在眼角处上斜。把她拖进电梯的男人有个蒜头鼻,现在这个鼻子更尖也更长,嘴唇比先前薄。
这个男人比抓住她的男人年轻十岁。
“这一招很厉害吧,你说呢?”连说话声都不一样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芭芭拉想问他,但词语无法从嘴里钻出来。
他弯下腰,拉起单肩包的带子,轻轻放回她的肩膀上。他的手指碰到了她,她无论怎么躲都无法完全躲过去,吓得当场尖叫起来。“钱包和信用卡可不能弄丢了,对吧?能帮助警方辨认你,以防……嗯,万一。”他夸张地捏住鼻子,“我的天,这里是不是出了点小意外?哎呀,你知道俗话是怎么说的,人生总有狗屎事。”他哧哧坏笑。
电梯停下,门徐徐打开,外面是五楼的走廊。
16
电梯停下的那一刻,霍莉飞快地瞥了一眼电脑屏幕,然后点击鼠标。她没有看屏幕上从B到8楼的各个停靠层有没有变灰,杰罗姆在一个名为“Erebeta故障和修复指南”的网页上找到了具体步骤,那次她和杰罗姆自己动手维修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她不需要看,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会知道结果。
她走到侦探社门口,望向二十五码外的电梯。昂多夫斯基抓着芭芭拉的胳膊……当他望向她的时候,她发现他已经不再是昂多夫斯基了。现在他是乔治,只不过去掉了小胡子和快递员的棕色制服。
“来吧,妹子,”他说,“动一动你的脚。”
芭芭拉踉踉跄跄地走出电梯。她瞪大的双眼淌着眼泪,神色茫然,她美丽的深色皮肤变成了灰白色,一侧嘴角冒出白沫。她看上去像个紧张症患者。霍莉知道原因:她目睹了昂多夫斯基变身的过程。
霍莉本该照顾好这个惶恐的少女,但她此刻不能多想。她必须保持镇定,必须竖起耳朵听,必须依靠她的霍莉希望……尽管希望从未显得如此遥远。
电梯门徐徐关闭。现在她无法使用比尔的手枪了,因此她的全部机会都取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刚开始什么动静都没有,她的心脏像铅块似的向下沉。但紧接着,电梯没有像Erebeta电梯程序所规定的那样在原地待命,她听见了电梯下降的声音。谢天谢地,她听见电梯在下降了。
“我带来了我的小妹子,”屠杀儿童的乔治说,“这个妹子不太乖,我觉得她把屎尿拉在了裤子里。过来,霍莉,你自己闻一闻。”
霍莉没有从门口离开。“我很好奇,”她说,“你到底有没有带钱来?”
乔治咧嘴一笑,从露出的牙齿来看,他远不如另一个分身那么适合上电视。“事实上,没有。有个纸板箱放在垃圾箱背后,我就是在那儿看见妹子和她哥哥过来的,但箱子里只有几本购物目录。你知道的,就是写着‘房主收’的那种东西。”
“所以你根本不打算给我钱。”霍莉说。她沿着走廊向前走了十来步,在离对方十五码的地方停下,假如这是橄榄球,那她就在红区内了。“对吧?”
“就像你根本不打算给我U盘,然后放过我,”他说,“我不会读心,但我学习了许多年的身体语言和表情语言。你完全藏不住心事,我可以确定你不打算放过我。来,把衬衫下摆从裤腰里拉出来,掀起来给我看。用不着完全掀开,你胸口那两颗小豆豆引不起我的兴趣,只需要让我看见你没有武器就行。”
霍莉撩起衬衫,没等对方发话就原地转了一圈。
“现在把裤腿拉起来。”
她也这么做了。
“一点也不抵抗,”乔治说,“很好。”他侧着头打量她,就像艺术评论家在欣赏油画。“我的天,你真是个难看的小女人,对吧?”
霍莉没有回答。
“你这辈子有过哪怕一次约会吗?”
霍莉没有回答。
“难看的小毛毛,还不到三十五岁,头发就开始变白了。你甚至懒得掩饰,假如这还不算投降,那我也不知道什么算了。情人节你给假阳具寄卡片吗?”
霍莉没有回答。
“我猜为了弥补你的长相和不安全感,你用某种……”他忽然停下,低头看着芭芭拉说,“我的天哪,你可真沉!还有你臭死了!”
他松开芭芭拉的胳膊,她倒在女卫生间门口,双手分开,臀部撅起,额头贴着瓷砖地面。她的啜泣声很微弱,但霍莉能听见。是的,她听得很清楚。
乔治的脸突然改变。他没有变回昂多夫斯基,而是换上了一张凶残而讥讽的脸,让霍莉看见了他外表下真正的怪物。昂多夫斯基是猪脸,乔治是狐狸脸,但这张脸属于豺狼,属于鬣狗,属于杰罗姆所说的霜灰色的鸟。他踹了一脚芭芭拉穿着蓝色牛仔裤的臀部,疼痛和惊吓使得她哭叫起来。
“给我进去!”他吼道,“进去,把自己收拾干净,让大人谈大人的事情!”
霍莉想跑过这最后的十五码,怒吼着命令他不许踢芭芭拉,但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另外,假如他真的愿意让人质去女卫生间待着,那么她想要的机会也许就会到来,至少能打开通往竞技场的大门。因此霍莉坚守阵地,没有动弹。
“给我……进去!”他又踢了芭芭拉一脚,“等我收拾完这个管闲事的婊子再来找你。你就祈祷她没给我耍花招吧。”
芭芭拉哭着用头顶开卫生间的门,爬了进去,但乔治还是又朝她的臀部踢了一脚。他望向霍莉,嘲讽不翼而飞,笑容重新浮现。霍莉觉得这个笑容按理说应该很迷人,放在昂多夫斯基的脸上也许确实如此,但放在乔治的脸上就不一样了。
“好了,霍莉。妹子去屎坑了,现在只剩下咱俩了。我可以进去,用这东西……”他举起匕首,“把她开膛破肚,或者你把我要的东西给我,我就放过她,放过你们俩。”
我知道你不会的,霍莉心想。等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你不会留下任何活口,包括杰罗姆在内——如果他还没死的话。
她试着在声音里同时表现出怀疑和希望。“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
“当然能。我拿到U盘就立刻消失,从你的人生中消失,从匹兹堡电视界消失。我也该换个地方了,早在这家伙——”他抬起没拿匕首的那只手,从上到下缓缓地抹过面部,就像在放下面纱,“放炸弹前我就知道了。我认为这大概就是他放炸弹的原因。所以,霍莉,是的,你可以相信我。”
“也许我该转身跑进侦探社,锁上门,”她希望她的表情能显示出她真的在这么想,“打电话报警。”
“然后把这个姑娘留给我的温柔和慈悲?”乔治用匕首指了指女卫生间,微笑道,“我看恐怕不行,我注意到了你看她的眼神。另外,你跑不了三步我就能追上你。我在购物中心说过了,我的动作非常快。好了,废话少说,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我立刻就走。”
“我有得选吗?”
“你觉得呢?”
她犹豫片刻,叹了口气,舔舔嘴唇,点头道:“你赢了。饶我们一命就行。”
“我会的。”和在购物中心时一样,他回答得太快,太随便。她不相信他,他也知道,而且不在乎。
“让我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霍莉说,“给你看一张照片。”
他没有说话,于是她缓慢地掏出手机。她打开相册,选出在电梯里拍的照片,举起手机给他看。
来,命令我,她心想。我不想主动这么做,所以狗娘养的,你命令我吧。
他中计了。“我看不清,你过来点。”
霍莉走向他,依然举着手机。两步,三步,离他只有十二码了,十码。他眯着眼睛看手机。还有八码,你看见我有多么不情愿了吗?
“过来点,霍莉。我刚变完身,有几分钟眼睛不太好使。”
你这个黑心肠的骗子,她心想,但还是举着手机又走了一步。他倒下的时候,几乎可以肯定会带着她一起倒下。但前提是他会倒下,假如真能如此,她完全愿意。
“看见了吧?在电梯里,用胶带贴在天花板上。你拿了就——”
尽管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中,但霍莉还是没看清乔治的动作。前一瞬间他还站在女卫生间门口,眯着眼睛看她手机上的照片。下一个瞬间,他已经一只手搂住她的腰部,另一只手抓住她伸出的胳膊了。他说他的动作非常快可不是在开玩笑。他拖着霍莉走向电梯,她的手机掉在地上。进了电梯,他会立刻杀死她,取下贴在天花板上的纸包。接下来他会去卫生间杀芭芭拉。
至少他是这么打算的。但霍莉有她自己的计划。
“你要干什么?”霍莉叫道——不是因为她不知道,而是因为此刻她需要这么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按下电梯按钮。按钮灯没有亮,但霍莉听见了电梯嗡嗡启动的声音。电梯上来了,她必须等到最后一瞬间再挣脱他。反过来,等他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他也会竭力挣脱她的。她不能允许那样的结果出现。
乔治的狐狸窄脸咧嘴微笑。“知道吗,我觉得咱们这事还是会有个好——”
他忽然停下了,因为电梯没有停。电梯经过五楼,他们看见门缝里的灯光一闪而过,随后电梯继续上升。他在吃惊中松开了双手,尽管只有一瞬间,但足以让霍莉挣脱他的束缚,向后退了半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顶多只用了十秒钟,但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下,霍莉从头到尾都看得清清楚楚。
楼梯间的门砰然打开,杰罗姆扑了出来,脸上全是凝结的血液。他双眼圆睁,手里拿着放在楼梯间的拖把,木柄向前伸直。他看见乔治,冲了上去,边跑边喊:“芭芭拉呢?我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