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没错!等冬天过了,他就会迎娶斯比勒……”
“他对这桩婚事很热心,而且是期待已久?”
“是的,一点儿不错!”
欧文接着向查尔斯·曼斯菲尔德提起了哈瑞·尼克罗斯,还有我们了解到的关于哈瑞的事情。
查尔斯显得很尴尬。
“这和匹国特的死有什么关系吗?好吧,既然您问了,我可以告诉您:我对此一无所知。我不相信匹国特会使用卑鄙的手段引诱哈瑞离开这里。既然那个男孩子喜欢说闲话,您还是去问他好了……”
“我们肯定会盘问哈瑞·尼克罗斯的。您的女儿,斯比勒,她对这桩婚事持什么态度?”
查尔斯·曼斯菲尔德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不情愿地说:
“我想,嗯,她会用成熟的方式来思考这件事情。”
我们和查尔斯的会谈到此为止了。警官感谢他的合作,并请他把佛布叫进来。佛布已经恢复了神志,不复昨天晚上的“困兽”状态。但是他还没有恢复到以前那种平静而自信的态度。
“我为什么出去?”他回答说,“当然是去保护我的朋友!我觉得他会有危险……事实证明我没有猜错。”
“这么说,您不相信所谓的‘幽灵’和他的口信?”
佛布涨红了脸说:
“我不信……最后一次招魂的时候,我觉得有问题。”
“很好。现在,请您介绍一下您离开房子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缩着脖子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想起来,那好像是一场梦。等匹国特他们离开房子五分钟之后,我也离开了后门。我走得很快……我的脑子萦绕着那些邪恶的传说,我觉得危险就在附近潜伏着……我走了一段时间;突然,我听到一种轻微的、遥远的声音。那个声音在迅速地接近……”
“声音?什么样的声音?”
“我很难形容……有点儿像锯东西的声音。然后,我突然看到雪地上出现了一个人影。他在雪地上飞快地掠过……他浑身漆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您描述。我认为是那个‘混乱之王’出现了……我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往回跑……我还从来没有跑过这么快。”
“您觉得是您自己的想象力和幻觉在作怪?”
佛布耸了一下肩膀。
“很显然是这样的……这里经常发生一些怪事情。”
警官想了一下,然后又说:
“这对您来说倒未必是坏事。如果您一直走到匹国特的身边……”
“您什么意思?”佛布惊慌失措地问。
“您很清楚我的意思。如果走到了湖边,您很可能会被控谋杀。”
“被控……谋杀?我以为他不可能是被谋杀的,不是吗?”
“佛布先生,请告诉我。您目前的职业前景如何?您是匹国特先生的合伙人,是吗?”
“合伙人?我只是他的雇员。当然,我的职位很重要……”
“他的死亡并不会给您带来经济利益?”
“当然不会……正相反。我有可能失去这个好差事,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公司被卖掉的话。”
“您知道死者对于遗产的处置方案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匹国特小姐会继承他的产业。”
“根据我所了解到的情况,您和匹国特小姐两情相悦……”
埃德格·佛布小声地嘟囔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最近才发展起来的。维德科恩德警官又换了一个话题,他拿出了那把匕首。但是佛布并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佛布立刻就认出了那把匕首,但是和查尔斯一样,他没有注意到匕首不见了。这时,欧文·伯恩斯开始询问关于哈瑞·尼克罗斯的事情。
“我对他一无所知,”佛布显得越来越不自在了,“何况,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男孩子……”
“啊!我难道记错了吗?上次我看到您和他一起坐在小旅店里。”
“我只是去喝一杯。他正好在旅店里,于是我们聊了两句,仅此而已……”
维德科恩德警官感谢埃德格·佛布的协助,佛布离开了客厅。他刚一走,警官就宣布说佛布的心里有鬼。
“您是说他吓得发抖。”欧文回应说。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放大镜,走到了圆桌的跟前。
“您对他的说法有什么评价?”
“我认为他的辩白很出色。他为了匹国特的安危着想,这也很正常……”
“我是说他看到的鬼影……”
“我不明白。既然您认定这是自杀,您又何必把鬼影的说法放在心上……阿齐勒,你们就是用这张桌子招魂的吗?我说,这张桌子可真够轻的!”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它重。问题是,当您把手放在桌面上的时候,如何让桌子跳起来……”
“过来。我们三个人可以坐在这张桌子周围,模拟你们‘招魂’的活动。”
欧文·伯恩斯笔直地坐在凳子里,手掌摊开压在桌面上。他尝试了各种方法,用脚踢,用膝盖顶,用手压,但是都无法获得令人满意的结果。实验失败之后,欧文把我们打发到一边,转而仔细地检查那张桌子。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他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但是他一声不吭,没有透露他的发现。
下一个盘问对象是玛丽。她同样没有注意到匕首不见了。她说她陪着斯比勒回到了她的房间(和查尔斯·曼斯菲尔德的说法相吻合),她在那里耽搁了几分钟,然后就回到了厨房。她需要准备第二天的早餐。对于维德科恩德提出的“自杀”假设,玛丽断然予以否认。按照她的说法,匹国特根本不是会自杀的人。玛丽并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话,但是她谈到死者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同情。我可以肯定地说,玛丽并没有感到忧伤。
接下来是卡特琳娜·匹国特--非常伤心的受害者家属。在十点四十五分到十一点半之间,她在卧房里苦苦等待。在此期间,她觉得匹国特正在面临危险,她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她的担忧如此强烈,以至于听到噩耗的时候,她都不感到吃惊了。悲剧最终发生了,就像她所害怕的那样。她当初请求欧文·伯恩斯的帮助,不就是因为害怕发生悲剧吗?她的哥哥绝对不会自杀的。公司的生意很好,而且他明年就要娶亲。她并不了解萨姆勒的遗嘱的具体条文。但是,萨姆勒不可能把财产馈赠给别人,当然是给他的妹妹。斯比勒?卡特琳娜觉得她的哥哥会很愿意留给斯比勒一部分,但是匹国特最近好像没有联系过他的公证人。
轮到斯比勒的时候,她苍白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让我们三个人都很不安。她的证词对我们毫无帮助。简单地说,她认为这是一所遭了恶咒的房子,里面住着一个无法无天的鬼魂。我们很难搞清楚斯比勒的态度;我只能说:作为一个刚刚失去未婚夫的女孩子,她的态度似乎太冷淡了。另外我还要补充一句:斯比勒的美貌给欧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并不奇怪。
达菲内的证词和她的姐姐的证词一样,毫无建设性。她倒是没有忘了责备我,因为我和她的父亲一起禁止她去尾随匹国特。她自认为比我和尼古拉斯都要机灵--如果她在场,也许就能避免匹国特的厄运。欧文强忍住没有笑出声来。不过,达菲内的性格肯定给欧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非常郑重地感谢达菲内的“高见”;他还说在后续的调查过程中,他很可能会向“机敏的头脑”求教。另外,欧文称赞达菲内手上的戒指很漂亮。达菲内得意洋洋地离开了,两颊红扑扑的。
“我一直坐在扶手椅里没动。”朱卢斯·莫刚斯通宣布说。维德科恩德警官照例先询问他在匹国特离开之后的活动情况。警官的话刚一出口,他就警觉了起来。
“您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客厅里,一直坐着?……”
“是的。在正常的招魂会之后,我都需要时间休息,我需要恢复体力。这次也不例外。”
“您刚才说正常的招魂会?”
朱卢斯·莫刚斯通捻着手指头说:
“其实,最后这一次招魂会有些奇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幽灵如此凶暴……”
维德科恩德又带着嘲讽的口气问:
“说到‘幽灵’,您召唤来的这个‘幽灵’可真够奇怪的。他假称要揭露真相,要求和您的委托人单独会面,最后匹国特的心口上插着一把匕首!您怎么解释这些?”
“可是,我完全不需要解释什么!我的任务只是和幽灵建立联系,幽灵的所作所为可完全不关我的事情……”
“‘幽灵’的所作所为?您别开玩笑了!您把一个英国公民--您的委托人--送上了黄泉路。然后您就急于摆脱干系!您的‘招魂术’真是了不起!”
朱卢斯·莫刚斯通站了起来,摆出名誉受到玷污的姿态。他用因为愤怒而发抖的声音列举了一长串显贵的名字。他说这些人都是他的老主顾,他们都能证明他--朱卢斯·莫刚斯通--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灵媒。他还说,如果苏格兰场的某位警官非要把他当做江湖骗子,他会动用所有的关系让这个警官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维德科恩德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
“我想您错解了我的意思。我只是想要得到您的专业意见。您得承认,最后一次‘招魂会’的结果很出人意料。”
莫刚斯通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逐字逐句地复述了那几次“招魂会”上他和“幽灵”的对话。我已经在前面介绍过主要内容了,所以我就不赘述了。随后维德科恩德询问匹国特是如何找到莫刚斯通的,还有匹国特想要“招魂”的具体目的是什么。
“警官先生,我在灵媒的圈子里也算是个名人,您可以去打听一下,”莫刚斯通卖弄地说,“匹国特先生很清楚,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帮助他。所以,大约一个月之前,他找到了我的办公室里。他向我叙述了曼斯菲尔德家族的神秘厄运,而且他告诉我说,他很快就要娶这个家族里的一个女孩儿。”
“也就是说,相比起来,他更关心自己的安危,而不是解开神秘的厄运?”
“我想是的。但是,我很清楚地告诉他说,他的安全和曼斯菲尔德家族的厄运是密不可分的。我知道,这次我们失败了……是惨败了。实际上,我们根本没有任何成效,尽管我们当时都信心百倍。”
朱卢斯·莫刚斯通沉默了一阵,然后他举起一根仍然在抖动的食指,在警官的面前晃了晃。他严厉地说:
“我能够肯定的就是:在这所房子里出没的幽灵非常恶毒,报复心极强。他的法力也很强大,我得承认,我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幽灵!”
第十六章 阿丽亚娜的线团
我们和朱卢斯·莫刚斯通的谈话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维德科恩德向欧文建议一起回到村子里去揪出哈瑞·尼克罗斯。但是,欧文回答说这种差事维德科恩德一个人就够了,他更愿意和我一起在现场检查一些细节。他们两个人约好了晚上在小旅店会面,欧文已经在那里预订了一个房间。
等警官离开之后,欧文向房子的主人提出了一个请求:他想要到埃德温原来的房间里看一眼。查尔斯·曼斯菲尔德痛快地答应了,他还强调说:为了纪念埃德温,那个房间一直保持着原状;尽管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他把埃德温当亲生儿子看待。
他把房门的钥匙交给了我们,然后就离开了。我们站在院子里,仰头观察着木质的悬空走廊。那条走廊给本已经灰暗的天空又增加了一片阴暗。走廊横跨在院子之上,有大概十二米长,离地面有大概七米高,顶端接近房顶,两端分别连接着院子两侧的塔楼。
“您觉得这个走廊和杀死埃德温的凶手的神奇逃脱有关系吗?”我问。
欧文似乎觉得我的话很好笑。
“您看过我留给您的资料了吧?阿齐勒,告诉我,想要从一个迷宫里脱身、找到出口,最佳的方法是什么?”
“嗯,我可以带着一个线球……”
“我不是这个意思。并不是让您从入口进入迷宫,而是蒙上您的眼睛,把您带到迷宫的中心,从那里开始。您一下子面对无数条错综复杂的路线,而其中只有一条路线能够让您重见光明。我们现在所面临的情况也是一样,一大堆难以置信的故事,等着我们去揭开神秘的面纱。我们并不了解这一系列神秘事件的开端,我们也没有时间一点儿一点儿地分析这个系列当中的每一起事件……那样的话就太容易了。我们被抛在了一个迷宫的深处,也许是最黑暗、离光明最遥远的角落……”
“别这么多长吁短叹!我们到底应该如何走出迷宫?”
“很简单。只要一直用右手摸着墙壁,不要犹豫,沿着墙壁一直向前走。我们最终必然会找到出口,当然也有相应的代价:我们会遍历迷宫的每一寸土地。”
“用左手也行!”
“很正确,阿齐勒!您完全理解了我的意思。多数女人都给出了和您一样的答案,不过我承认,您的反应速度比她们快一点儿!不过,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我想要告诉您的是:通过系统地勘查,走过无穷无尽的走廊、遍历所有的死路之后,我们必然会找到真相。”
“您是说只要方法对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欧文仔细地整了整脖子上的白色丝巾。
“对于才智平庸的大多数人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唯美主义者有更巧妙、更便捷的办法……跟我来,不要浪费时间了。”
我们走进了埃德温原来的房间。那个房间冰冷而潮湿;房间里到处是尘土,显然极少有人进来打扫。
欧文点亮了一盏油灯。他先检查了通往走廊的门上面的锁,然后他又转向旁边的书柜。他做了一个怪相。
“太可惜了,”他说,“他们没有完整地保持原状!算了!……”
“您是想说搏斗之后的混乱的场景?”
“是的。不过,我们不可能要求太高。”
欧文粗略地检查了一遍房间里的其他家具。但是他对于大衣柜里的东西似乎很感兴趣,他检查得非常仔细。等他关上柜门的时候,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那个笑容里既有嘲讽,又有得意。
“阿齐勒。尼古拉斯回到房子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