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地描述了发现的刀子、那把“带着把手的织针”,还有几根橡皮泥棒。
“你知道吗……”马斯特斯问道,“他拿着那些东西干吗?”
“一无所知,伙计。不过,我们只要抓住拉维尔先生,我们两个,并给他来一点严刑逼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部分我就不记了,如果你不介意,先生。”马斯特斯放下笔,冲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做了个怪样子,随即转过头来,冲着鲍勃·卡斯泰斯继续问道,“那么,你是在四点二十分,听到了吵闹声再下楼的。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听到并起来了吗?”
“除了伊莎贝尔,所有人都起来了,她喝了安眠药。”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冲着妹妹和仆人方向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继续说,“我叫仆人们回去睡觉,我和朱蒂尽可能地,给老鲍勃处理和包扎了伤口。”曼特林勋爵面上带着不悦,“不过,天哪!……我们一点也没有想到……”
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指着尸体,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
“盖伊·布瑞克斯汉姆先生不在,你没觉得奇怪吗?”马斯特斯奇怪地问。
“哈,没有!……他不会来烦这些事的。”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说,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不是在说,这个可怜的家伙的坏话。”曼特林把手插到口袋里,走到床边。他带着一丝好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尸体,“而且,我们还必须向他道歉,他根本没有想怎么样。”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勋爵先生。”马斯特斯严肃地说。
“就算你不懂的话,老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也会明白的。”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说道,连眼睛也不抬地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要解释一下。我知道,别人都以为让我动脑子,就像让公牛算算术一样,客气一点,也会说我这身筋骨和想象力,都跟公牛差不多。我承认:昨天夜里我大吵大闹,确实跟公牛差不多。不过所谓‘富有想象力的人’,往往很不宽容,对于想象力的理解,是相当狭隘的,除了他们自己的那种,他们不承认别人也有想象力。当他们突然发现:店伙计或菜贩子,也会跟他们想同样的东西时,往往会大吃一惊。也许我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反而必须隐藏起来。也许这就是我害怕这房间的原因所在。看看他!……”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说着,抬手指着尸体,“我认为他疯了,或者至少有一点精神失常。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不过可以确信:他肯定没有杀过任何人。当然了,如果我要假装,对他的死亡……或者说安息,没有感到一点点欣喜,那我真是个肮脏虚伪的猪猡了。倒不是因为他经常让我紧张,其实,他让所有的人都紧张,也让他自己紧张。该死,你为什么要说起‘氛围’!……你知道他总算开不了口了,难道不觉得这整个地方,变得更加轻松了,更加透气了,更加自由了吗?”
汉弗瑞·马斯特斯督察长一脸疑虑地,望着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冷笑着说:“你说得有点意思,先生,但是,我们还是就事论事吧……”
“就事论事?……”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问道,先扯起了公牛嗓子,很快又放低声音,“昨天一整夜,我都在想盖伊·布瑞克斯汉姆疯了,疯到要去杀人了!……我的弟弟,跟我以及我爸爸、妈妈流着同样的血!……要不是事出有因,我不会讨厌医生,也不会容忍尤金·阿诺德,我会立刻把那个叫拉尔夫·班德的家伙给拎出来。盖伊·布瑞克斯汉姆发现了他的底细。我担心他们会发现盖伊有什么问题。昨夜,拉尔夫·班德先生被杀以后,鲍勃·卡斯泰斯悄悄告诉我,说看见班德偷偷溜出了盖伊的房间……而我们又知道,拉尔夫·班德先生似乎在追踪什么人……嗯,我必须装聋作哑。”
“你说什么?……”马斯特斯厉声问道,“拉尔夫·班德先生从哪儿溜出来的?”
鲍勃·卡斯泰斯插进话来。”现在再说也无关紧要了!……”他说道,“实话实说吧,我看到这家伙的神色,就知道他肯定是上去偷鸡摸狗了,然后,我就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他望着警察那边的人,两手一摊,“我说,这又怎么样?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吧?……”
鲍勃·卡斯泰斯苦笑着,环顾了一遍他的听众,然后缓缓开始说起来。
“昨天夜里,晚餐之前一、两个小时,我刚刚到这儿,准备到楼上去梳洗一下。我看见拉尔夫·班德从盖伊·布瑞克斯汉姆的房间那边探出头来,飞快地打量了一下走廊两侧,好像是不想被人看到,然后就闪身出来。我朝他径直走过去。我注意到他脸上表情古怪。这家伙正在专心地,摆弄外套袖子上的纽扣,所以,就没有怎么注意到我。他在纽扣上绕了好长一段线头,或是头发,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线头?……”马斯特斯腔调奇怪地重复了一遍。
“线头?……”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说道,他们交换了一下目光,“他在用线头干吗呢,卡斯泰斯?”
“用线头?……没有啊。他只是拽掉线头,从身上掸掉,别人都会这么做的。”鲍勃·卡斯泰斯笑着摇头说,“然后他就跑开了。怎么啦?”
“听着,马斯特斯,不要否认这一点,因为,你自己还在特别强调,”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指着总督察说道,“盖伊·布瑞克斯汉姆先生的晨衣旧了,走线散架了,口袋边缘满是没有拆散的线头。”他一脸肃然地大声说道,冲鲍勃·卡斯泰斯打了一个手势,“哦,继续!……如此说来,你碰巧从百叶窗上,找到这么一段单股线头,就不奇怪了,是从口袋里来的。拉尔夫·班德先生一定在盖伊·布瑞克斯汉姆的房间内找什么东西,他的手卡在了口袋里,袖子纽扣缠住了线头……”亨利·梅利维尔爵士霍地转过身来,一脸严肃地冲马斯特斯问道,“你是在百叶窗的什么位置,找到挂住的那截线头的,伙计?……快说啊!……”
“线头挂在槽口的一段锯齿状的边缘。它……”马斯特斯犹豫了片刻,突然面色一变,惊叫起来,“咳!……你不会认为……”总督察喃喃说道,皱起眉头,“是拉尔夫·班德自己身上的线头,卡到那儿的吧?……他袖子的纽扣上,还缠着一段。接着,也许——注意,我是说也许——当你们把他丢在那儿,在他中毒之前,他走过去看百叶窗是不是闩牢了。这是你所想的吗?……接着他袖口的线头,就挂到了窗上。”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步履蹒跚地踱过去,盯着窗外射进来的灰白亮光。
“烟消云散!……马斯特斯,我真有点惊叹啊。”他说道,“好一套漂亮十足的理论,本来是个全倒,现在半途滚下球道,变成洗沟①了。凶残杀手用蜘蛛丝线,把飞镖拖回来,还有用处吗?这整个一套精彩假设还有用处吗?……本来是无中生有,现在又化为乌有。”
①保龄球术语,指球投出后,未触及球瓶即陷落球道两旁的沟槽的情况。
马斯特斯清了清嗓子。
“不要否认了,”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举起大拳头警告道,“这可是全新体验,孩子。我以前碰到过耍花招的凶手,不过,拉尔夫·班德倒是无出其右,最能耍花招的尸首。他自已已经留下那张黑桃九,耍弄了我们,那个羊皮纸卷,说不定也是他耍弄我们的方式。这新花招肯定也是他耍弄我们的手段。”
“能否跟我们说一说,”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一脸疑惑地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不会说的,”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有点激动地说道,“关于这个飞来飞去的飞镖,无论谁让我说,我也不会再讲一个字了。孩子们,不久之前,我们还在我的办公室里,上演了一出戏,回忆起来真叫我这老家伙脸红。今后,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还有人有可行的建议吗?”
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的火气,又被激发了起来。
“两眼一抹黑了,嗨?……”他猛地说道,“眼前看不到清楚明白的事实了?……去审拉维尔吧,就该这么办。关于我们家族的疯病,已经说得太多了,没什么,不过拉维尔跟这个也有关系。”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愤怒地吼着,“我的弟弟盖伊·布瑞克斯汉姆昨天夜里跟我说过了,他叫我要小心。那还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还活着的模样。他警告过我,为什么还总盯住我们中的一个?……其实,当马丁·朗盖瓦尔·拉维尔那小子进了这座宅子后,狗才被屠掉,这整个肮脏的事情才开始!……想一想看,其实以前也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不管怎么说,他为什么要来呢?放弃整整三周的工作,只为来买一些三文不值二文钱的旧家具?……”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看着众人问道,“嗯,接着呢?……而且,难道你们没有注意到,他昨天夜里的奇怪行径吗?他在找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答道。他讲起话来怒不可遏,阴气逼人,其他人赶紧转过身来。他戴着手套的手指,指着床上的银匣子,他补充道,“这就是他要找的,只不过他并不知道。”
“并不知道?”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惊诧地望着亨利·梅利维尔爵士。
“他在找什么东西,不过找错地方了。他要找的东西被拿走了。要我给你们看吗?”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捡起沉重的匣子,步履蹒跚地走回窗户旁边。他站在那儿,盯着褪色的金属,别人看到了一幅头戴老式大礼帽、身穿毛领外套的剪影。
“你们所有人,问了一遍又一遍,为什么马丁·朗盖瓦尔·拉维尔先生要半夜潜入这个房间?难道你们没有问过,盖伊·布瑞克斯汉姆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不耐烦地大声吼代,“你们要问一问:马丁·朗盖瓦尔·拉维尔在找什么,接着再问一问,盖伊·布瑞克斯汉姆先生在找什么,以致他要黑灯瞎火地溜进来,使别人有机会从背后抓住他的领口,砸扁他的脑壳。”他望了一眼他的所有听众们,喘息着大声说,“其实不需要费多少脑筋。马斯特斯,昨天你在这里,还记得盖伊·布瑞克斯汉姆先生看到我们捣鼓这个匣子,急得差点要歇斯底里了。该死的,难道你没有留心,他千方百计地做工作说服你,好让他把这东西带走?……你没让他拿,所以他就回来拿这东西。”
马斯特斯和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以对。
“为什么呢?……我一直让你注意这东西,我一次又一次地说,这盒子有点名堂。可是你自始至终,都在不动脑筋地回答:‘不过,这里面并没有下毒机关啊。’非常正确。如果是那样的话,盒子还能有什么名堂呢?总之,你以为这鬼东西是哪一种匣子?”
“嗯?……”马斯特斯说道。
“是珠宝首饰盒!……”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说道,“而且,可能有活底夹层。”
他对着光,一下子把盒子举起来,手抓着盒底猛拉一把。盒子下面的雕饰处,弹出整整五英寸,现出一层浅浅的抽屉,一个东西像蛤蟆一样蹦了出来……
众人直往后蹿,这才看到一只皮袋掉在了地上,袋绳已经被扯松了,内装的东西漏了出来。迈克尔·泰尔莱恩从光彩夺目的一小堆东西里面,分辨出五颗钻石,其中两颗镶在厚重的金饰上,还有一个红宝石鞋扣。
“这就是玛尔特·桑森吹嘘的,别人送给刽子手的首饰!……”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大声地、骄傲地说道,“这就是他在找的东西。”
第14章 玛尔特·杜博特的椅子
“如果我现在听到的铃声是门铃,那一定是警医和取指纹的那帮人来了,他们肯定会妨碍咱们。”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不耐烦地说道,“这样,如果你们想听一听我琢磨出来的。关于‘红寡妇’房间的诅咒的完整故事,不如我们换个地方……”他犹豫了片刻,接着说道,“呃,等一下?……首先,哪个人把那张刻着‘巴黎先生’的椅子拎起来,一起带走,我指的是凳腿掉下来的那张。这张椅子在我们要复原的故事里,起着重要的作用。”
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茫然弯腰捡起皮袋。袋子还是新的,他抄起里面的东西,当他摊开手掌的时候,这些东西在他的手掌心里流光溢彩、光芒四射,成为这阴暗房间中,一个耀眼的亮点。尽管迈克尔·泰尔莱恩对钻石一窍不通,但是,他还是看得出来,镶在金饰上的那两颗钻石,足有鸽子蛋大小,看起来光洁无瑕;另外两颗带点浅蓝色的辉光,被做成了耳环;最后一颗大钻石未做镶嵌,切工优质,光彩照人。红宝石鞋扣几弯成半圆柱形。此外,还有一颗玫瑰形状的蓝宝石,上面带着的银针脚断了,好像是从谁身上扯掉的。
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抚摸着最大的那颗钻石,嗓音嘶现地说道:“这东西至少有八十克拉,说不定是一百克拉。卖钻石的叫这种钻是‘宝石钻石’。卡鲁尔珠宝店曾给我看过一次。哎呀!……你这个人啊!为什么……”
“把它们放进你的口袋里吧,它们现在是你的了。”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粗声打断话头,吩咐艾伦·布瑞克斯汉姆勋爵,“我本来想让盖伊·布瑞克斯汉姆先生留着盒子,好找到这些东西的,哪知反而让他死于非命。”他用力把盒子的抽屉推上,“这么说来,你看到了一百克拉,对吧?……我满脑子都是古怪的画面。我看见可怜的家伙,穿着锦衣华服,哆哆嗦嗦地爬上了脚手架,扯下一些东西来给刽子手,好让刽子手下刀快一点。”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挥舞着粗胳膊嚷嚷着,“他们里面还有女人,看到耳环了吧?……这是你的遗产,孩子。你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