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隼斗君有点不谙世事,这也没什么。突然对他一顿大骂肯定不对。这样更让人感觉奇怪数十倍。还没找到犯人就开始吵架,这要怎么办?说不定以后还有事情需要我们一起合作。”
“哎——,嗯,确实如此。”
我看准容易帮腔的时机,说道。
“为了找出犯人,也许必须了解矢崎家各个方面的事情,故意把关系搞坏是毫无道理的。说起来,隆平你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本来就认为不好找到犯人吧?是不是认为终究不可能谈妥?”
“是的。”
这句话似乎最接近麻衣想对隆平说的话的核心。
“是不是觉得只要大闹一场就总有办法?就算找不到犯人,只有自己绝对不会成为牺牲者,你难道不是打算从现在开始吓唬大家么?这样做的话就完蛋啦。太可怕了。
我和麻衣的视线一同指责隆平。
我脱口而出的话立刻引起了麻衣的共鸣,这似乎深深地伤害了隆平。半个身子探出门外的他一脸难看地向房内退了一步。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
“什么? 所以我要去别的地方睡。刚才你不是叫我出去么。 这样更好。”
“去哪里? 和柊一一起睡吗?”
“什么? 你在说什么?”
麻衣的语气头一次变得粗暴。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偷偷联系什么的,真的令人恶心。”
“你看,说这种话可不行。现在众所周知都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再见,明天见。”
麻衣一使劲地推门,隆平就更快地拉上门把手。
“一直在吵架? ”
“嗯。虽然沉默的时间更长。”
“因为隼斗君的事? ”
“不只这件事,还有至今发生的各种事情。我和你说过吧。 我觉得再和他在一起可能不好。”
我和麻衣啪嗒啪嗒地走在寂静的走廊上。
她似乎没有因为被人看到吵架的现场而感到难为情。现在,这种感情也许理所当然地麻木了。
“隆平,尽管说了很多好像很有道理的话,但一旦犯难,最后除了大闹一场就不知道如何是好。虽然他一直是那样子,但事态紧急时会变得更加严重。虽然我觉得他可以再依赖我多一点。”
“嗯──,原来如此。”
我草率地表示同意。感觉再说下去会很危险。
在地下一层走来走去的最后,麻衣选择了116号房。
“我就住在这里吧。”
这是隆平所在的斜对面的房间。最后,虽然没有离他多远,但地下一层的其他房间都被地震弄得乱七八糟,如果不收拾是无法使用的。
“一个人没问题吧? ”
“嗯。现在暂时一个人就好。有困难的话也许会叫人。应该马上能听见。”
我帮她把床垫从另一个房间搬进来。
“那么,好了吧。明天再说。”
“嗯──”
除了就这样睡觉以外不是还有其他必须做的事情吗?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这种犹豫,麻衣在门口看了我一会儿。任何人被困住都会有焦虑,麻衣一定也感受到。
两人互相凝视,恐惧和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渐渐产生地下建筑好像在收缩被压垮的错觉。但是,麻衣最后说道。
“那么,晚安。”
然后她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麻衣单独相处?婚后虽然还有联系,但从来没有约过什么单独见面。
在社团的时候,等同一班电车,一起去家庭餐厅是常有的事。有一次,为了帮忙挑选登山用品,只有我们两个人去购物。也有一段时期的氛围总觉得我们正在交往。
与那时相比,现在相当短暂。但是,我未曾如此明确地和麻衣享有同样的感情,虽然这种朝向她丈夫的感情不太健全。
我一边走向和翔太郎共用的卧室,一边用发烫的头脑继续思考。
在这种接近极限的情况下,我渐渐地几乎只想到麻衣的事情。
这不是逃避现实。不如说正相反。因为我越想就越害怕死亡。

平安地度过被困的第一个晚上。
我睡不着,一个劲儿地听着音乐直到将近天亮。翔太郎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好像熟睡了一晚。
一去那个卷扬机的房间检查水量,楼梯的第二级就被水淹没了。
大概明天中午过后,水就会开始一点点浸入地下二层吧。
早上八点左右我们去了食堂。虽然翔太郎开了三个罐头,但我没有胃口,默默地坐在他旁边。
不久,花和沙也加起来了。
花忍住打哈欠,不高兴地说。
“昨天晚上,麻衣和隆平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出矢崎家的隼斗和隆平之间发生的纠纷。她们两个人尤其是沙也加看起来非常赞同。
“──那么,还是早点找机会和矢崎先生他们商量比较好吧? 在事情搞砸之前。”
“是啊,办得到的话。不过,麻衣和隆平那边,就算我们让他们好好相处感觉也没啥用。”
我不禁说得好像是别人的事情一样。
“但是,让他们两个人只在这里的时候好好相处,应该办得到吧? 再怎么说也是成年人了。”
“嗯,虽说是这样──”
沙也加似乎觉得,大家只要一直保持良好的关系就能解决问题。这也许是必要的,但只是治标不治本。因为这不是我们齐心协力就能解决的问题。
矢崎一家没有出现,但他们可能早就吃完早餐了。
我离开了食堂。现在是起床的时间,要是见到麻衣总觉得难为情,也不想见到隆平。
我和翔太郎回到房间。我想睡觉。翔太郎似乎也没什么事可做,啪啦啪啦地翻着带来的文库本。
“沙也加好像打算再一次集中大家召开和解大会之类的,你怎么想? 开了比较好吧。”
“开了也好吧? 因为在做出决定之前保持好关系一定比较好。”
翔太郎似乎没太大兴趣。
和隆平的事,我昨晚就告诉他了。和往常一样,翔太郎只是用旁观者似的口吻说话,但他应该不会认为我对麻衣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在乎。
和解会比预想还要早召开。
那天中午,地下建筑里的九个人都到了食堂。沙也加再次向矢崎一家打招呼,他们也同意出席。
矢崎一家应该也很害怕。如果一直拒绝我们的要求,可能会被我们集体袭击──会这样想也并非不可思议。
我坐在长桌的最前面。然后是翔太郎,接着是麻衣。沙也加,花,还有隆平坐在最里面。从那以后,我没有和他们见过面。
矢崎一家坐在对面,从我这边开始并排坐着隼斗、弘子、幸太郎。所有人面前都放着香辣肉酱罐头、水果罐头和水杯。姑且摆出了午餐会的样子。
沙也加开口了。
“矢崎先生,昨天好像让隼斗君受到委屈,真的很抱歉。被困在这种地方,没有必要还碰上那种倒霉事。”
“哎,不。因为和罐头放在一起,他好像认为想要的人可以拿走。他从未想过要乱动你们同学的遗物。真的是太失礼了。”
事到如今,矢崎似乎还不能领会为什么必须花时间处理薯片事件。
虽然这件事和情况的严重程度并不相符,但是看到隼斗缩着肩膀颤抖的样子,还是有必要让他安心。
“是的。我们的学长也只是有点激动,并不是想吓唬人什么的。”
本来的话,沙也加想让隆平向隼斗道歉,让一切得以圆满解决。
但是,隆平不像是会做形式上的道歉,而且还向着我和麻衣散发恶意。虽然他半张着嘴,瞪着空中,但不知道缘由的隼斗应该只会感到害怕。
尽管如此,沙也加温柔的声音让隼斗渐渐抬起了头。
一边吃饭,一边圆滑地闲聊。
听矢崎一家说,夫妇同龄,三十二岁就结婚了。养了一只柴犬,有点担心邻居能否替外出的他们照顾好柴犬。儿子隼斗在县立高中上学,社团活动是话剧社。
我很在意花昨天提出的疑问。矢崎家三人说不定和这座地下建筑有什么关系。
但我们还没来得及刺探,就被矢崎抢先了一步。
“──各位,你们来这里真的没有目的吗? 例如试验胆量什么的?”
“什么? 是的,虽说是这样。啊,不,并不是为了试验胆量。因为听说有个有趣的地方。”
被反问了这边本来想问的问题,沙也加吃了一惊。
“知道这里的,就是那个已故的西村裕哉君?”
“是的。”
“只有裕哉君?”
“是的。大家都不知道吧?”
沙也加向所有人询问。当然,除了裕哉,谁也想象不出这种地下建筑的存在。
这么一想,问这句话的本人好像回忆起来什么。
“啊,可是──,说起来,大约半年前裕哉学长寄给我一张这里的照片,所以,如果说我知道,我也许知道。”
“哎? 之前可没听说。”
花插话道。
我和大家都是第一次听说。眼看就要自惹麻烦把怀疑引向自己,沙也加慌忙地说。
“不,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前裕哉学长联系过我,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我一般地回复他,然后他说最近发现了一个奇妙的地方,给我发来了这个地下建筑的出入口和紧急出口的照片。我当时不太理解,回复了句好像很厉害就结束了对话。虽说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但是仔细想想,现在才发现那是这里的照片。”
听起来,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盖板附近以外的室内照片都很暗淡,怎么看也看不清楚,而且似乎和其他风景照片一起发送过来,更不会令人特别留意。所以说,即使来到这里,还是没有记起照片的事。
只有沙也加进行过这样的交谈。裕哉选择了喜欢拍照的沙也加来展示地下建筑的照片?也许没有什么深意。
矢崎到底在担心什么?
沙也加问道。
“那个,矢崎先生呢? 难道和这里有什么缘分吗?”
“不──,怎么可能。我们甚至迷路了。”
他立即否定。
应该进一步追问吗?矢崎看起来有些动摇。但是,谁也没有做好准备展开战场,所以我们彼此保持客气,没有再问下去。
最后,矢崎好像焦急地说。
“ ──那么,事件怎么样了? 明白了什么吗? ”
大家都沉默了。
不久,翔太郎回答。
“没什么特别的。”
矢崎摇摇头。
午餐会就此结束了。
矢崎一家正要回房间的时候,沙也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喊道。
“啊,隼斗君! 不嫌弃的话,拿走薯片吧? ”
隼斗像是讨厌旧事重提的样子说。
“已经不要了。”
矢崎一家一边对儿子的冷淡表示过意不去,一边走出了食堂。
一得知谈话结束,隆平就踢掉椅子离开了。
“不太顺利啊。”
沙也加以疲惫的声音嘟囔。
最后,寻找杀人犯这个根本的问题依旧没有任何进展。明白了一件事,即在这种情况下,提出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地方这样的疑问并非上策。
“那些人果然有什么奇怪。为什么对方那么在意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明明我们并不是特别想来。”
花喃喃低语,但没有人理会。
最后,联谊会只开了不到一个小时。
大家应该都觉得九个人继续聚在一起有点危险。
少数人见面时还能保持冷静。但是当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会感到一种想这样咆哮的冲动: 谁是犯人? 差不多得了吧,报出名字来。肯定不止我一个人这样想。除了犯人,所有人都会在不乘兴的闲聊时这么想吧。就像双面镜放大光线一样,只要九个人一集中,每个人的恐惧似乎就会被一一放大。
既然没有变成大家乱喊乱闹的事态,不如说沙也加策划的会议还算顺利?我也有这种感觉。
十一
下午三点左右。
和往常一样,现在是自由活动的时间。我去厕所,想从一层走廊返回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刚好碰到沙也加从115号房出来。
不知怎么的,她背着自己的登山背包(Rucksack )。看起来像是离家出走的样子。一注意到我,她吓了个倒仰。
“咦? 怎么了? ”
“啊,柊一学长? ——嗯,有点事。”
走廊上别无他人。沙也加一边留意刚出来的房间,一边说。
“和花学姐商量后,我们决定分房睡比较好。学姐说昨天晚上完全镇静不下来,我也觉得没有办法。”
“啊,原来如此。是这样呢。”
昨天晚上,两人虽然和平常一样住在同一个房间,但是想法改变了也不足为奇。
沙也加看起来很寂寞。不是因为和花分房睡感到寂寞,而是因为无法接受无论怎么挣扎,我们现在面临的事态都不可能得到圆满解决这件事。
“那个,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搬床垫什么的? ”
“哎? 啊,没关系,我自己能行。”
样子温顺的沙也加听到我的提议,似乎立刻回过神来。然后,她决定把靠近楼梯的108号房当做自己的新房间后,就迅速进入那里。
108号房一团糟。有一阵子能听到她收拾东西的声音。
晚上八点前。我和翔太郎在食堂吃晚饭。
吃罐头食物并不怎么样。一直只能吃冷的东西,差不多开始变得难受了。食堂里有个炉灶,但点火机关坏了。试着摆弄了一下,但好像不容易修好。没有人抽烟,谁也没带火种。
我们快吃完的时候,沙也加来到食堂。
“啊,你们好。我也想吃晚饭。”
她从长桌上的罐头山中寻找她想吃的东西。然后,她找到一罐香辣肉酱,举起来给我们看。
“这个,我可以吃掉吗? 最后一罐。”
“啊,是吗? 无所谓吧? 没人会生气的。”
香辣肉酱只剩下沙也加拿的最后一罐。因为薯片的事,对于独占贵重东西这件事变得神经质。
“那我就收下了?这个挺好吃啊。”
“哦,是吗? 这不是很好吗?”
沙也加好像想找稍微快乐的话题。但是我没有太积极地回答她,因为我不想对罐头的味道这种事感到兴奋。
她看来有点舍不得吃,所以决定一个人吃饭。她拿着罐头和装有水的杯子,走出食堂,向着新入住的108号房走去。
然后我和翔太郎再次和炉灶搏斗了一会儿,试试看能不能修好。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矢崎家七点前来取罐头后,照例一直没有离开房间。
九点左右,我们放弃修理炉灶,准备回到112号房。
来到走廊,108号房前站着沙也加和花。沙也加正递给花什么黑色的东西。
是什么呢?是不是借了手帕。我们还没走近,她们就分开了。
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没有多想。明天再问也不迟。
回到房间,我一只耳朵戴着耳机,听着音乐发呆。旁边的翔太郎和今天早上一样,正在床垫上支起一条腿看着文库本。好像在看外国游记。
事件已经发生两天了。离时间限制只有五天了。
水明明在逼近,我们却在用手机和书什么的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