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听到我的反问,翔太郎的表情好像在说还不明白吗。
但是,我越听越觉得谜团加深。因为在找东西,所以必须切下脑袋。找东西有可能这么可怕吗?
“在找什么? ”
“那个呢,是手机。”
“手机?”
“对。沙也加酱的手机大概是新款的吧? 虽然没有看到她在用,但大概有人脸识别功能。”
人脸识别?
一听到这句话,我就觉得笼罩在自己头上的浓雾消散了。
“──说起来,沙也加有用人脸识别。”
“是吗?这样的话肯定没错了。就是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沙也加酱的手机里有什么对犯人不利的数据吧。然后,沙也加酱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随时想到这件事也不奇怪。作为犯人,必须尽快杀死沙也加酱。然后在昨天晚上,机会来了。沙也加一个人在找东西。这是绝佳的机会。如果没有这个机会,在这个地下建筑很难做到杀人不会暴露。犯人顺利地在地下二层勒死了沙也加酱。但是没有想到她没带手机。沙也加酱因为不小心丢失了手机,所以为了找手机才在地下建筑里到处转悠吧。这样一来,作为犯人就为难了。原本以为杀了她再处理掉手机就行了,没想到手机丢在地下建筑的哪个地方。如果找到手机,可能会用尸体的脑袋进行人脸识别来解锁手机。”
“──,所以犯人才切下沙也加的脑袋么?”
“没错。”
翔太郎毫无感情地说道。
为了不让人解锁丢失的手机。──除此之外,无法想象杀人犯出于其他原因必须在这个地下切下受害者的脑袋。
“那么,犯人为什么处理沙也加的行李?”
“应该是不想让人发现沙也加酱的携带物品中只有手机不见了吧。如果尸体的脑袋被拿走,而且身上没有带着手机,这两个事实就会被联系起来,从而推测出受害者可能持有对犯人不利的数据。犯人想要避免这样吧。处理行李,对犯人来说并没有那么危险。”
沙也加住过的房间,就在楼梯附近。不用太担心会被人发现。
正如翔太郎所说,第二个事件的谜团已经解开了一半以上。
但他一点也不乐观,因为对关键问题还是一无所知。重要的是犯人是谁。如果知道这点,切下脑袋的真相就无关紧要了。
“沙也加拿着的对犯人不利的数据是什么呢?”
“是的。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之所以说没有完全弄清楚动机,就是因为不知道那是什么。为了隐藏这些数据,必须杀死沙也加酱并切下脑袋。但是,可以推测一下。如果说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被看到的数据,一定先和第一起事件有关吧。”
“这么说,裕哉被杀的证据留在沙也加的手机上?”
“无法想象不是这样。”
“但是,沙也加本人没有意识到自己持有证据吧? 有这种事吗?”
在所有人都想找到犯人的情况下,沙也加有可能不知道那是证据并随身携带么?
“是啊。不过,沙也加酱不是经常拍照吗? 说不定其中有指定犯人的线索。”
“是吗。这样的话,就有可能没注意到拍到杀人的证据。──如果真是如此,非常可惜呢。”
翔太郎面带愁容。
“当真如此,就太遗憾了。如果让沙也加酱给我们看照片,说不定就能轻易弄清犯人是谁。”
虽说如此,但沙也加拍得很随意,即使没有注意到照片里隐藏着重大证据也不奇怪。
“总之,犯人不想让人看到的东西是什么,再怎么想也没有答案。因为我们没有充分掌握这个行为,所以也不知道犯人为什么会注意到沙也加的手机里有证据。最后还是被犯人抢先了一步,不过,从现在开始也许有事情可以做。”
“有事情可以做? 那是什么? ”
“首先找到应该在地下建筑内某处的沙也加的手机。没有手机就无从开始。”
犯人就是因为没有找到手机才特地切下沙也加的脑袋。如果去找,也许会在哪里吧嗒落下。
“所以,我想先问柊一,有没有人知道沙也加酱的手机密码? 怎么样?”
“这个嘛──,应该没人知道吧? 我想花也不知道。”
如果不能使用人脸识别,就得用密码解锁手机,但是很少人会把自己的手机密码告诉别人。我想即使是家人也是不知道的居多。
“的确,没办法呢。”
说起来,我们没有检查裕哉的手机。一直放在尸体口袋里。
他的手机是旧款的,不能用人脸识别。指纹识别功能好像也坏了,我记得每次都要输入六位数的密码。
裕哉是在地震发生后突然遇害的,所以我们不认为在他的手机能找到事件的线索。所以我们也没有想去调查一下,就算有什么线索,犯人也不用在意。反正我们不能解锁手机。
“嗯,也不是没有瞎猜试试的方法。就算不行也没有关系。啊,但是有可能设定成弄错几次就会初始化数据。裕哉说他知道这个办法。”
“虽然比什么都不做好,但是不能期待这个方法。接下来,对了──”
翔太郎依然盘着腿坐在床垫上,抱起胳膊。然后,他以不确定的表情看着我。
“还有一个凄惨的方法,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做比不做好。”
“什么?”
凄惨的,好久没听到这个日语。
“潜入地下三层,取回沙也加的脑袋。”
“这──实在是凄惨啊。”
这个方法简单到令人吃惊,但可以预想到会遇上困难。
“怎么潜水呢? ”
“这个嘛,柊一知道得更清楚吧。你不是有潜水执照吗?”
“啊──,算是吧。”
大学时代,社团里的每个人都拿到了执照。但后来我只潜过几次水,并非经验丰富。
“地下二层的库房里不是有潜水器材吗? 虽然氧气瓶里暂时还有空气,但是没有背负氧气瓶的器材?”
“嗯,是啊。”
和沙也加一起确认过潜水器材。
“举个例子,如果把登山背包改造成能够背负氧气瓶,你觉得能用它代替背托去潜水吗?”
“如果说可不可能的话,似乎是可行的──。”
重要的是要确保氧气瓶固定在背部,避免错位或脱落。虽然我的背包装不下氧气瓶,但编下绳子,使用橡胶软管让其能够背负氧气瓶好像是可行的。
“但是制作背托似乎很麻烦。可能要花费不少时间。──哎,有办法用裕哉的背包吗?那个的话,氧气瓶也许能直接装进去。然后在外面一圈圈地绑住,背托制作就很简单地完成了。虽然穿起来不太舒服。其次,虽然有照明,但那只能让防水手机加把劲了。”
在地下三层的地板上翻倒着钢筋铁骨,还要在水中开门。需要手持灯光,还需要准备可以牢牢背住氧气瓶,防止其脱落的背托,让双手能够使用。
“原来如此。看来潜水本身可行。”
听翔太郎这么一说,我慌了。
“不,说得那么简单可不行。潜水的时候,有一种叫BC的像背心的东西,让浮力稳定。通常要用到它。但现在只能用背托,氧气瓶和调节器进行潜水吧?如果走在地板上,那没有多大关系。但是,调整重量什么的,看起来很难──”
是的,配重也很重要。必须找到适合潜水的东西,将其绑在身上。
“在地下三层漆黑的水中,能不能顺利地四处走动找东西是个疑问。即使勉强能走动,搞不好我会死于意外。水相当地冷。十几度吧?因为没有潜水服,也没有干式潜水衣,貌似相当难受。而且,那个氧气瓶只剩下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空气吧?对于找东西而言,完全没有富余的时间。”
如果沙也加的脑袋确实被扔在那个工具室的正下方,应该可以取回来。但是,如果它在更里面的地方,很可能因为空气不足而回不来。一想到必须穿越地下三层的障碍物,就觉得那个氧气瓶让人不放心。
“是么? 的确如此。”
虽然翔太郎信服似的点点头,但我列举的不想潜水的理由都是无可非议的。
如果一定要去,潜水本身不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想到沉入漆黑的地下三层的沙也加的表情,就提不起勇气。在水中游泳找到苍白的脑袋,单手抱着它回到水面。除掉技术上的东西,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到如此悲壮的英雄行为。
本来,如果把脑袋带回来就能解锁手机吗?脑袋的状态真的能被识别为沙也加么?
“──是的,状态也是个问题。犯人可能已经把沙也加的脸划伤到无法识别。如果犯人重视从地下三层回收脑袋的可能性,就会这么做吧。如果目的只是让人脸识别解除不了,那么无需切下脑袋用刀子切碎脸部就行吧。犯人应该不希望我们注意到沙也加酱的手机里留有重要数据的事实。所以切断脑袋。和处理行李的理由一样。”
“是吗。有这种可能性吗──”
如果想尽办法掩盖证据,犯人应该会切碎沙也加的脸部。
“不过啊,总觉得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毁容不比砍头难受吗?”
“有道理。虽然讨厌哪种因人而异,但也许是犯人对划伤脸部感到反感,才采取切下脑袋的手段。如果是这样,沙也加酱的脸部完好无损。”
到底值不值得冒险去地下三层回收脑袋?
“──去了比较好吗? 潜水的话,虽然有人可能比我厉害。”
社团的其他成员应该比我更热衷于潜水。
“不,围绕沙也加手机的推理,除了柊一,我还没打算告诉其他人。如果委托谁去干这件事,只能是你。”
“是吗? 不是可以委托任何人。”
也许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委托犯人寻找脑袋。然后潜水的犯人可以假装没有找到。
“我不想让柊一去潜水。我不觉得是个好办法。并不是说现在就要马上做好拼死的决心。所以,暂且不谈这件事。有件事做了反而一定有收获,那就是寻找沙也加酱的手机。”
“──嗯,是啊。”
不管潜不潜水,都得找到沙也加的手机之后再说。只要找到手机,也许就能奇迹般地解锁手机确认数据。
翔太郎拍拍大腿,从满是灰尘的床垫上站起来。
“好了,去搜寻手机吧。虽然不能抱太大希望,但越早越好。”
如果被犯人先找到,手机当然会被处理掉。而且,地下二层正渐渐地积水。
我跟着翔太郎走出房间。
穿上长靴,走下楼梯,走向地下二层。
地下二层的水已经积到六七厘米。再过一天,就不能穿长靴进出了吧。
哗啦哗啦地走在黑暗的走廊,来到小房间的铁门前。从这里开始,一个个地按顺序搜查房间。
“要花时间。分头去找吧。”
“——嗯。”
分担好走廊的右侧和左侧,按顺序去各自的房间碰碰运气。四处看看沙也加是不是不小心把手机落在架子上。
在荧光灯的灯光下一看,水很脏,漂浮着在地下二层地板上堆积的大量灰尘、苍蝇、蟑螂,甚至还有老鼠的尸体。我将这些东西踢到架子下面的间隙里,但只要泛起点波浪,它们就很快漂出来缠在我的脚边。
独自一人的时候,被人从背后勒住脖子杀死的想象掠过脑海。
如果冷静下来,我不认为犯人现在会继续杀人。而且,这里有积水,如果有人靠近马上就能知道。尽管如此,我注意不要离翔太郎太远,以便他能马上听到我的喊声。
搜寻完地下二层后,脱下长靴走上楼梯。接着,走遍了地下一层。
没有找到沙也加的手机。
“丢到哪里去了? 在非常麻烦的地方么?”
我们只找了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地方。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看一遍架子的角落和所有收纳箱的里面。而且,难以认为沙也加会把手机落在那种地方。
但是昨晚,沙也加也在地下建筑搜寻了相当长的时间。也许丢在了一个不容易找到的地方。
或者,手机被犯人先发现处理掉了。
“好吧,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翔太郎拍拍我的肩膀说。
回到房间,准备睡觉。虽然翔太郎拿着裕哉的背包摆弄了一会儿,但因为积累了疲劳,一弄完就睡着了。
我难以入睡。
沙也加死去的样子,漂流在黑暗的水底的脑袋,这些画面不时浮现在眼帘。而且,找不到手机的遗憾一直盘踞在心头。
我觉得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但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我试着戴上耳机。直到昨天为止,为了平静心情而听的音乐变得难以忍受。作曲家、演奏家和歌手现在至少比我们过得好吧。
我滑动着手机,从下载的音源中找到一首十九岁就自杀的美国音乐家的歌曲。将其循环播放,闭上眼睛。令人毛骨悚然的迷幻民谣充满了我的大脑。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终于有点困了。
七
起床看了看手机,上午十点。
这一夜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醒着。昨天看到的悲惨情景不断地出现在脑海里,搞不清楚是回忆还是梦境。因为不知不觉就到了第二天,而且睡过头,不管如何应该是睡着了吧。
往旁边一看,翔太郎不在。
在厕所?去吃饭了?还是在确认水位呢?如果是一般的旅行,此时被留在房间里也不会发牢骚,但是现在感到不安。
我肚子饿了。最后,昨天没怎么吃饭。
一走出房间来到食堂,就看到翔太郎。他刚吃完早餐。
“哦? 起床了。 我想继续找找看。你自己小心点。”
翔太郎和我擦身而过,走出了食堂。
我一个人,和昨天一样吃了水煮鱼罐头。
虽然地下建筑没有昼夜之分,但手机的时钟显示现在是上午,让人有一种安心感。比起在半夜,现在只有一个人也不怕。
吃完饭,走到走廊。
应该帮忙寻找手机吗?我在地下一层徘徊了一会儿。
没有遇见任何人。但是,各个房间都有人的动静。看起来大家都起床了。
突然,我注意到地下二层传来声响和说话声。
虽然不知道内容,但像是在工地现场听到的各种简短交谈。好像要开始做什么工作。
过了一会儿,我才想起声音的主人是矢崎家三人。
他们在做什么?我有预感会发生意外。一想起他们的样子,就觉得他们会乱来也不足为奇。
去看看情况吧。──我走向楼梯。
沿着走廊往前走就看到楼梯前有个人影。和我一样,正准备下到地下二层。
“咦? 麻衣? ”
“哇!”
正好在她刚踏下第一级台阶的时候。她握着扶手,惊讶地回头看。一注意到背后的人是我,麻衣的僵硬就缓和了。
“柊一君? 下面好像在干什么。我在想怎么回事──”
“对对,是矢崎先生他们吧? 那个”
我和麻衣互相重叠似的一起走下狭窄的楼梯。
地下二层的水位比我想象的要高。穿上长靴,站在走廊上试了一下。但是一走起来,水就起了波浪进入到长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