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好像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八鬼把窗玻璃当做镜子整理着自己的衬衫领子说。“我们所有人收到的‘生日会’邀请的文字应该是一样的,不过装在同一个信封里的‘委托书’就各自不同了。比如说我收到的委托书是这间大宅被人当成了非法赌博的场地,委托我进行调查。因为这是我的专业领域,所以对方就下了个有吸引力的饵引我上钩吧。”
“至于我的委托书,是希望我判断这间大宅里的画作是真是假,”宿木做了个夸张的手势说。“不过,要是连委托书的内容都是假的,那么不得不说,作案者对侦探的情况相当了解。‘生日会’不管怎么看都很可疑,正因为这一点太过明显,所以才要让更加危险的谎言——也就是‘委托书’看起来更逼真,想必这就是作案者的伎俩了。”
“人家听说的是有人在这里买卖保护动物呢,虽然觉得很麻烦,但如果这是真的,那事情不就糟糕了吗?动物不是太可怜了吗?”
“也就是说,各位都是上了当之后被引到这里来的吧。”
“谁中计了啊。”八鬼不服气地说。
“不,事实如此,你就承认吧,”宿木劝他说。“我们中了作案者的圈套,被公认为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了。”
这种模式跟我上个月经历的天狼星天文台事件很类似,都是侦探收到捏造的委托书然后纷纷登上事件发生的舞台。在那起事件中,侦探们逐一遭到杀害。
这次的被害者只有一个人。由于警方已经介入,应该可以认为凶手接下来不会再继续犯罪了。当然,也不能保证可以百分之百地放心。
“然后呢,你们俩又怎样?你们真的是侦探?”
听到杜若这么问,我把侦探图书馆的卡片拿出来给她看。
“你好像年纪不大嘛,多少岁了?是高中生?真的——?胸部不会太大了吗?话说,你又不是专门负责杀人案的,当侦查官没问题吗?好不公平啊,我也想当侦查官!”
“这其中是有原因的……”毕竟不能真的向她解释,于是我转移了话题。“这边这位雾切妹妹,她可是比我年纪还小的初中生侦探。是不是很可爱?”
“专业领域是?”宿木饶有兴趣地问。
“现在是说这个话题的时候吗?”雾切冷冰冰地回答。“你们上了作案者的当,现在可是有杀人的嫌疑啊。”
“唔……”宿木把交叉的两条腿换了个边,把长长的两条手臂张开。“你说得没错。要是不解决这起事件,那就不只是名誉扫地的问题了,搞不好还会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话说,我又不是专门跟杀人案打交道的,你解决一下啊。”
“啊——?人家也是啊,一听到杀人案人家就要全身发抖了。”
在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的时候,那个妹妹头戴眼镜的女子回来了,她以楚楚动人的姿态在沙发上端端正正地坐下来。
“刑警先生请杜若小姐过去。”
“咦——。接下来轮到人家了?我都困得不行了啊,我皮肤出了问题警察会给我负责吗?话说这简直跟上学的时候干了坏事被叫到老师办公室一样嘛?这么一想感觉好像有点兴奋起来了。”
杜若自顾自地咕哝着,到隔壁房间去了。
“刚才这两位年轻的侦探正好在做自我介绍呢。”宿木语气平稳地说。
“哎呀,那么我也介绍一下自己,”她掩口一笑。“我的名字是水井山幸,关于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各位是不是都已经说了?”
水井山幸——DSC编号“527”
“我也跟各位是一样的,我收到的委托书上写着征求改建的意见。我的专业领域是建筑相关。”
“顺带一提,关于那位被害的男子,各位知道些什么?”
“白州寸铁,五十二岁,”宿木回答。“在他的随身物品中有侦探图书馆的登记卡,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可疑物品。他的DSC编号是‘126’——这个编号是代表在宗教领域中,主要负责东洋邪教等方面的案子吧。”
“不知道这次事件跟宗教有没有关系。”水井山偏了偏头说。
“谁知道呢。他遇害的原因可能跟这方面有关吧。”宿木回答。
“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这个叫做白州的人怎么了?听说他把自己关在那个房间里不出来……”
“不是不是,他没有把自己关起来啊,”八鬼半躺在沙发上,左右摇晃着手。“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因为他消失得那么突然,我们还以为他就是那个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人呢。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吧,我们检查了他的东西,找到了侦探卡。然后,我们就在到处找他的时候,发现了那扇打不开的门。”
“白天的时候那间剑道场还可以正常出入的,”宿木解释说。“但是不知什么时候,门就突然打不开了……因为那扇门上没有锁孔,我推测应该是里面有人把门堵上了。那么到底是谁做了这种事……正在我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发觉除了白州先生之外,所有人都已经集合在那个地方了。”
这样一来,自然可以想到门后的人就是白州了。然后,正在他们在门前观望的时候,我们俩出现了。
紧接着,事件发生了。
被害者在门后被刺杀的时候,宿木、杜若、八鬼、水井山全都在门的这一边。这就意味着,凶手应该是除了这四个人以外的另一个人,这是很自然的逻辑。
接下来还有密室的问题。凶手究竟是如何出入密室的呢……
“能不能详细说一说在我们到这里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雾切没有明确目标地问。
“好吧。待会儿我应该会全部告诉警方的,这就当做是提前练习吧……”
宿木做了个夸张的动作,开始讲述。
他们是在今天(准确来说是昨天),一月十日的下午一点左右,在武田鬼屋集合的。
顺带一提,我们打开挑战书是在一个小时之前的正午时分,这就是说,在“黑之挑战”拉开帷幕之后仅仅过了一个小时,在这个阶段,舞台上的演员已经到齐了。
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分发邀请函让演员到齐是不可能的。那么是凶手早已预料到我会在一月十日正午之时打开挑战书,事先做出了行动?
不,应该不是这样,想必凶手是提前让所有人在大宅里集合,只要挑战书一打开,就立刻进入行动实施阶段。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挑战书打开的日子和人员集合的日子正好重合,于是凶手迅速实行了犯罪。
宿木等人在到达大宅之后,首先各自进行自我介绍。此时他们应该还处于相互试探的阶段,没有人表露自己的侦探身份。
下午三点,这时距离集合时间已过去两个小时,委托人仍然没有出现,此时所有人都开始产生怀疑。这个时间点过后,所有人都在大宅里随意闲逛,谁在哪个地方做什么只能分别询问本人了。
晚上九点,众人终于开始想到委托本身可能是捏造的,也许也有人提出是不是该离开。在他们之中,杜若第一个坦白自己的侦探身份,随后其余人也坦白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来访理由。
在这个时间点,白州已经失踪。
众人越发怀疑白州也许就是那个假扮委托人的幕后黑手,于是所有人都开始四处寻找他,但一无所获。
晚上十点,宿木发现外走廊尽头的剑道场大门有异常,他尝试把门打开,但门只能稍微活动,打不开。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内,杜若、八鬼、水井山依次出现在外走廊上。在他们各自说明情况的过程中,三十分钟过去了。
这时,我和雾切出现了——
接下来就是我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了,在我们试图打开门的时候,室内传来了响动。我们打破密室进入室内,打开灯,发现一名背上刺着日本刀的男子倒在房间中央。
“当时室内传来的应该是白州先生遇刺倒下的声音没错吧。”我没有明确目标地说。
“是啊,我赶到被害者身边的时候,看到他背上的伤口正在不断流血,就像刚刚遇刺一样。”
“这就是说,杀人的家伙当时果然就在那里吧?”
八鬼抱着胳膊说。
“在我们踏进房间的时候,室内没有开灯呢,”水井山谨慎地把自己的思考转化成语言。“当时凶手会不会乘着一片漆黑的时候从刚刚打开的大门溜出去了呢……”
“不会,最后进房间的是我,我跌倒之后坐在外走廊上的这段时间内,没有任何人从房间里出来。而且,那扇门是往外开的,那种藏在门后的老办法也是行不通的。”
“我是在黑暗中摸到房间的电灯开关的,不过应该不到一分钟电灯就亮了。如果凶手真是趁着黑暗逃走的,那么他必须在短短一分钟内就逃脱。”宿木解释说。
“都说他无处可逃了啊。”
“之后我跟雾切妹妹检查过现场外围,积雪上并没有足迹之类的痕迹。”
“那么杀白州先生的凶手到哪里去了呢?”
水井山把食指抵在嘴角偏了偏脑袋。
“我说啊——,果然还是铠甲干的吧?”八鬼皱起眉头说。
“铠甲里面是空的啊,这一点绝对没错。”
宿木回答。我也看过了,里面当然没有人,而且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工具或是装置。
“我不是这个意思,喏,那个……”
“什么意思?”
“就是鬼魂啦!干吗非要让一个成年人说出口啊!”
“你的意思是说,是鬼魂附在了铠甲上面挥动日本刀?”
宿木很认真地追问,但不管怎么想这都太荒唐了,一点都不科学。幽灵怎么会变成铠甲武士杀人呢……
而且,虽然这么推理可能有点全知视角的嫌疑,不过正因为这是“黑之挑战”,所以事件是不可能以超自然的结论而告终的。凶手肯定是以复仇为动机,运用某种手法杀害了被害者的。
但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现场是密室,而且在被害者遇袭的时候,所有犯罪嫌疑人都在门外面。建筑物周围没有足迹,也不可能存在第三者。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来这都是一起不可能犯罪。
“能不能告诉我下午三点以后你们每个人都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雾切把戴着臂章的那只手叉在腰上说。不愧是专门跟杀人案打交道的“9”号侦探,她已经很有侦查官的架势了。
“你是想检查我们的不在场证明?”水井山说,表情有些不快。“告诉你当然也没关系,但为什么你要问那么久之前的不在场证明?白州先生是在十一点左右被害的啊……”
“被害者应该是在下午三点左右失踪的,从这个时间点开始,凶手有可能已经与被害者接触过了。”
“原来如此。不过也没什么不在场证明……这个时间,我正在这间待客室里看书。因为这里被我们当做集合地点,大家进进出出很频繁,不过我基本上是一直待在这个地方的。”
“这么说可能有点失礼,不过你是不是有点缺乏紧张感了?”我尽量婉转地提问。“一个神秘人物把你们叫到这间鬼屋来,在这种状况下还可以这么悠闲吗?”
“我觉得情况没那么严重。我是后来才听说这里是鬼屋的……而且我觉得只要老老实实等上一会儿,委托人迟早会出现。我认为当时还是应该优先遵守保密义务。”
也许她说得没错。当时并没有什么可以称其为事件的突发状况,除了手上的神秘委托书之外没有任何异常,我大概也会跟她采取同样的行动。
“当时没有见到被害者吗?”
“大概三点以前,他一直坐在那边的沙发上摆弄手机,之后就不知道了。”
“他在用手机打电话?”我问。
“不,他说他在玩股票。我没问,是他主动告诉我的。”
“我从三点左右开始一直在查看屋内的书画作品,”宿木回答说。“我是为了鉴定书画赝品而来,所以在委托人出现之前,我打算提前做点功课。我尤其多花了些时间观察玄关的那些画。顺带一提,我跟白州先生在走廊上好几次擦肩而过,应该是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不过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
接着八鬼开口了。
“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在屋子里乱转,一次都没碰到大叔。只不过,我倒是老撞到那个轻浮的女人,被她说了不少难听话,她说她正在打电话,叫我滚一边去。”
结果所有人都是单独行动的,没有人能够替他们做不在场证明。话说回来,在下午三点到晚上十一点这么长的时间里,要是谁有可靠的不在场证明,那反而不对劲了。
“啊,好累——”
这时,刑警们终于放过了杜若,她回到待客室来了。她抓着头发,往沙发上一扑,把脑袋枕在扶手上躺着。
“接下来是那边那个年纪一大把的落魄不良少年,那些可怕的大叔在等你哦——”
“谁是落魄不良少年啊,我哪里落魄了。”
八鬼整理着自己的飞机头,到隔壁房间去了。
“大家都已经说过了,所以也请杜若小姐回答一下……”我代替雾切对杜若说。“下午三点以后,杜若小姐你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喔——,好像真的侦查官啊,”她高兴地拍起手来。“三点是吧?那种小事谁记得啊。”
“大概说一下就可以了……”
“唔——嗯,就是到各个房间去看了一下,一边走一边给我朋友打手机……好像是吧……?”
“好的。”感觉光问也不管什么用。
“结姐姐大人,”雾切踮起脚在我耳边说。“这里没什么事了,我们趁现在去调查几个地方,走吧。”
“什么走吧……去哪儿?”
雾切陡然抓住我的手腕,打算拉着我离开待客室。
“啊,光吃饭不干活!”杜若的声音让我觉得如芒在背。
“抱歉,我们很快回来!”我回头扔下这么一句,被雾切扯到了走廊上。
“怎么了,雾切妹妹,你很少这么积极啊。”
她以前总说什么要是没有接到委托,解决事件就没有意义,要不就是什么唯一的目的就是晋级,一直不愿意跟“黑之挑战”扯上关系,很难想象她居然会有现在这种态度。
“……没这个功夫了。”
“你是说时间不够了?的确,剩下的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减少,但简单算来,一个案子差不多可以花上二十八个小时呢,时间还是很充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