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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就成为了潜火队的无用之人?
初冬,薄薄的雾气缭绕在林间,朦朦胧胧的。
小道上,一只红灯笼晃动着。
提着灯笼的男人脚步匆匆,满头大汗,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时不时回头张望。
灯笼的红光照过去,温婉秀丽的江南林木变得狰狞可怖。
呼——呼——
他总是听到风声,可是皮肤并没有感受到风的吹拂。
男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顿住脚步。
他屏住呼吸,缓缓回头,一团火从树冠后幽幽飘出,浮在半空,发出荧荧的绿光。
鬼火!
汹涌的寒意从脚底直窜脑门。
男人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半个月前在同一片林子里遭遇的恐怖一幕:
那人在火焰中跳动着,身体筛糠似的抖动,摇晃的四肢仿佛春社祭祀中欢快的舞蹈。
“啊——”
男人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向前逃去。
鬼火随之而动,紧追不放。
就在男人即将冲出林子的前一刻,他听到头顶传来幽怨的声音。
“我怨啊~你见死不救~我怨啊~”
男人抬起头,视野中唯有鬼火忽上忽下。
他大叫一声,晕死过去。
御街上,袁青一身便服,手里拿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水晶包儿,却没有像平日那样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他失魂落魄地走着,似乎被什么巨大的烦恼困扰着。
他的鼻子完全闻不到水晶包儿的香味。半个月前,袁青跳下河救殷东颋,受寒患上风邪,严重的鼻塞使他丧失了嗅觉。
起初,袁青不以为意。他身体底子好,短短几天就恢复了精神,唯有嗅觉始终没有恢复。
袁青如同破了洞的皮囊,整个人都蔫了。
光是嗅觉失灵,已经够让袁青抓狂了,偏偏还有一件事重重压在他的心底。
东颋哥是女儿身!
回想起来,初见东颋那一刻,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对方的秘密!要不,他怎会满脸通红,心跳加速?
然而,敏锐的身体直觉还没来得及将真相传递给大脑,袁青在电光石火间,却将它下意识地否定了。
这大概是他从心底深处就压根不相信潜火军中会有女人吧?
事到如今,袁青承认自己很傻,但他也没傻到将东颋的秘密公之于众。
那天,他像见到救星般将东颋交给六娘,没有多说一个字,他知道六娘会保护好东颋。
不出所料,六娘带走了东颋。即使韩度追上去,也被六娘的车子甩掉了。
袁青焦急地等待东颋的消息。到了下午,六娘派人前来,告知东颋受了风寒和惊吓,已回画院休养,拒绝任何人的探视。
另一边,黄擎对盗团首领江年和竹商侯奂金进行了审讯,在郊外民宅解救了詹家母女。
潜火七队配合临安府的弓手对熊野进行了全城搜捕,十几天来竟徒劳无功。
熊野仿佛人间蒸发了。
“要是能找东颋哥问问就好了……”袁青自言自语。
东颋是与熊野最后对峙的人,说不定东颋知道更多的线索。
然而,东颋对葵组成员避而不见。袁青直觉东颋不会再回葵组了。
袁青很想知道,东颋为什么会女扮男装出现在临安画院。
这段日子,袁青留心观察,得出一个结论:头领和九公,好像都不知道东颋哥是女子。
此事一旦被外界知晓,不光葵组会被解散,东颋哥的性命更是难保。东颋哥一定有什么苦衷吧……
袁青神游天外之际,一个趔趄摔了一跤,手里的水晶包儿滚落到地上。
他心疼地正要捡起,一道白色闪电在眼前晃过,包儿瞬间消失了!
袁青扭头,目光捕捉到一只大白狗,嘴里叼着的正是袁青的水晶包儿。
“呃?等等,还我包儿!”袁青撒开腿追了上去。
那狗儿身躯细长,浑身雪白,唯有尾巴尖儿有一撮黑毛。四肢矫健有力,跑得飞快,在人群中左穿右突,犹入无人之境。
反观袁青,高大的身躯在热闹的街市中成了阻碍,他不得不放慢脚步,免得撞倒路人。
一人一狗,一追一逃。袁青的眼睛,只盯着白狗嘲弄般摇动的尾巴,他还未意识到身在何处,前方的道路已经被拥挤的人群堵住了。
“哥,这家店是父母传下来的产业,不能卖呀!”
“少废话,一边儿去!”男人蛮横地将绿衣女子推倒在地。
袁青挤到人群的最前面,正好撞见这一幕。他想也没想,冲出去挡在女子身前。
“你这家伙,怎的欺负人?”
“这是我家的家事,用不着外人插嘴。”男人抛下这句话,推开人群走了。
袁青正想追上去,女子哽咽的声音让他止住了脚步。
“袁大哥,不用追了……”
袁青诧异地转头,倒在地上的女子已支起上半身,清丽的脸庞满是泪水,楚楚可怜。
“荣三娘!”
袁青忙将女子搀扶起来。他左右四顾,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荣家焖饭店门口。
荣家焖饭店在热闹的中瓦子内,毗邻天街,人来人往,占尽地利。这是一家老饭店,开店至今已有六十余年,专卖庶民口味的焖饭,价格公道,味道鲜美,颇有名气。如今的店主是荣家第二代,名叫荣昌,三十一岁。
荣昌之下,还有三个妹妹,两个大妹已出嫁,小妹年纪轻,尚未婚配,留在店中帮忙,人称三娘。
袁青还在保佑坊火隅时,隅中兄弟常在荣家焖饭店点些吃食,每每由荣三娘送来。因此袁青与三娘有过数面之缘。
三娘将袁青请到铺子内,主动说起了街头争执的原委。
荣家上代随官军南下,在西湖边结草为庐,安定下来后在城中开了食铺。传到荣昌这里,全家人还是住在西湖边,只是那间小小的草屋变成了宽敞的瓦屋。
每日四更时分,荣昌起床准备新鲜食材,分类装入一个大竹筐。
天亮前,荣昌背上竹筐赶去食铺。从他家进城,必经之路上有一处灌木林。
荣昌日日从那里过,早将林中路径烂熟于心,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一个多月前,荣昌惯例穿过林子,偶遇一位外乡人。
那人自称初到临安,不熟路况,提议与荣昌同行。荣昌独自赶路,见有人做伴,欣然同意。
两人走了不到半里路,外乡人突然怪叫一声,两侧肋下自行冒出了暗红色的火焰。眨眼的工夫,熊熊火焰便将那人包裹住了。
袁青听到这里,忍不住询问:“当真是自个儿烧起来的?那人后来怎样了?得救了吗?”
荣三娘眉目间愁绪更浓。她轻轻摇了摇头,心中像是有着无法排解的忧愁,双手来回揉搓着手帕的一角——那里露出小小的刺绣花朵,火红火红的。
“此事乃兄长亲眼所见,千真万确。那人拼命拍打身上的火焰,谁料火势越拍越大。男人哀嚎着伸出双臂,乞求兄长救他。兄长从未见过这等怪事,又恐引火上身,慌乱中将那人推开了。那人被烧得没法,转身朝西湖奔去。
兄长又惊又怕,却不敢贸然离去,一路跟着,远远见那人跳入了西湖。兄长提着灯笼靠近岸边,久久未见人浮起。等到天快亮了,兄长如梦初醒,呼人报官。那一带归钱塘县管辖,县令差人下水……捞起的竟是一具完全烧焦的尸体。”
“这不可能!”袁青拍掌,差点将茶盏打翻。
“啊!”三娘受到惊吓,蜷缩起身子。
袁青忙不迭起身,拱手向三娘赔罪。
“我生性鲁莽,吓着三娘了。”他面有愧色,弯腰朝三娘深深一拜。
三娘被袁青郑重其事的憨样逗笑了,紧锁的眉头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袁大哥不用介意,实在是此事过于怪异。”
袁青点头。
“嗯!我熟知火性,三娘刚才提到,火焰的颜色是暗红色,这是潜火兵在火场里最希望遇到的火了。头领教过我,火焰的颜色越淡越危险。暗火色的火,说明火势还没到失控的阶段,一旦看见火焰的颜色变成了金黄色,潜火兵必须立刻从火场撤离。
三娘说的暗红色的火,绝不可能在这短短时辰,将人烧焦。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最厉害的白色火焰,也不可能在没有助燃的情况下,自行从人身上烧起来。”
“袁大哥说得是。”
三娘又请袁青坐下,继续说道:“其实,后面还有更怪的事。大约半个月后,兄长在同一片林子里遇到了鬼火。那团鬼火飘在半空,一路跟着兄长,甚至发出了怨恨的声音。兄长听出那是外乡人的口音,晕倒在林边。经此遭遇,兄长怀疑自己被怨鬼缠上,惶惶不可终日,整日里请些术士到家中做法驱邪,将店中生意撒手不管。
“昨日,兄长将嫂嫂和我叫到跟前,宣布他要卖掉所有产业,用这笔钱做一场盛大的海陆法会,以安抚怨灵。”
今早,荣昌约了牙人,商议售卖饭店一事。
三娘想着这是父母传下的产业,怎忍一朝抛弃,因此她极力劝阻,这才发生了街头一幕。
袁青听完,将桌上茶盏端起,一饮而尽,豪气地说道:“什么妖魔鬼怪,我袁青可不信!三娘放心,潜火七队葵组是专门跟火打交道的,鬼火既然带个火字,那就归我们管。”
为了增加说服力,袁青拿出潜火队腰牌,亮给三娘。
“早就听闻袁大哥高升潜火七队,三娘还未恭喜袁大哥。今日不期而遇,是小女子之幸。鬼火一事,就拜托袁大哥了。”三娘欠身,朝着袁青做了一个万福。
袁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的想法很简单,荣家焖饭店的饭食这般好吃,要是关门了,岂不可惜?
无论如何,我要保住荣家焖饭店!
袁青抱着这样的“雄心壮志”踏出食店,早将那只抢走水晶包儿的白狗忘在了脑后。
他没料到,自己前脚刚走,白狗就出现在了荣家焖饭店门口。
它瞅见三娘的身影,欢快地摇着尾巴冲店里叫了起来。
袁青将这件奇事带回葵组。韩度听到人体自燃,先询问九公的看法。
“要说人体自行冒出火焰这事,瓦子里常有表演,压轴大戏正是吐火绝技,叹为观止。其中诀窍,小底略知一二,需得先吞下火种,再趁机吐出。
“袁青提到的那人,身上的火是从两侧肋下生出,与小底所知杂耍不同。再说鬼火,原不足为奇,小底平生也见过几次。可鬼火发出人言,小底闻所未闻。”
“三娘不会说谎。”袁青答得斩钉截铁,目光坚定,可见对此事极为认真。
“但凡是人,总会有说谎的时候。”韩度盯着袁青,凌厉的视线似乎看穿了什么。
袁青的心脏差点从胸口跳出来。
假如韩度再多盯他片刻,他肯定招架不住,将嗅觉失灵以及东颋的事全盘托出了。
还好韩度及时转移了视线。
“近日葵组无事,那就查查吧。”
韩度寡淡的语气落在袁青耳中,如同死刑犯听到狱卒宣布大赦,袁青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袁青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韩度眼中。韩度暗暗与九公交换了一个眼神。
古代由官府出资修建的丛葬园,收殓埋葬无人认领者及家贫无葬地者的遗体。始建于北宋元丰年间。 次日,葵组查到了死者的下落。因尸体焚毁严重,官差未在死者身上找到证明身份的物件。钱塘县不得不将死者作为无名氏葬在漏泽园 。
韩度让人从漏泽园中挖出尸体,送到了临安府衙。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韩度带着袁青来到停尸房。九公和一位老仵作正等在那里。
韩度叫袁青拿好册子站在一旁速记,自己负手而立,旁观仵作验尸。
仵作一边用尺子测量着焦尸的骨骸,一边高声念道:“性别,男;身高五尺八寸;年龄二十余岁。”
一番常规检查,仵作又将清水浸湿的麻布团塞入死者口鼻。过了片刻,他将布团掏出,放在托盘上,又用夹子将布团展开,细细查看。
“韩指挥,你看这里。”仵作侧开身子,将托盘呈给韩度。
袁青闻言,也探头看去。布团皱皱巴巴的,没有沾染污浊,呈现麻布的原色。
“人活着落水,出于求生本能拼命挣扎。这种状态下,人极易呛水。水中的泥沙或水草由此进入鼻腔中。你看,麻布上没有泥沙或水草,说明死者落水时已经死亡了。”
韩度听完仵作的解释,将托盘转给九公,又侧头看向袁青。
“狗鼻子,荣昌是亲眼见到外乡人跳下西湖的?”
“嗯,三娘是这么跟我说的。”袁青慌忙避开了韩度的视线,眼神像找不到落脚地的无头苍蝇,四处乱飘。
韩度察觉到袁青赤裸裸的回避,嘴角不着痕迹地向下撇了一个微小的弧度。自东颋落水,袁青就变得奇怪起来,仿佛老鼠见着猫,总有意无意地躲着他。他料想那日袁青跳下运河,必定发生了什么事。
临安大火虽被阻止,策划者熊野迟迟未归案。这段时日他忙着配合临安府追捕凶嫌,待事情稍稍告一段落,他即刻赶往临安画院探望东颋。不料,他在那里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闭门羹。
眼下,袁青整日魂不守舍,东颋躲在画院避而不见,他这位葵组指挥纵然满腹狐疑,暂时也只能静观其变。
“狗鼻子,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袁青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抬头与韩度打了一个照面。
“呜咕。”
袁青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音,慌不择路地看向尸体。
面目全非的死者,两个空洞的漆黑眼眶,好像也在“凝视”袁青。
“呃!”
袁青缩了缩鼻子,他闻不到停尸房内的气味,但不舒服的感觉依旧灌满了他的身体。
此刻,袁青鼻腔深处泛起了一阵酸涩。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头领是看中了他的嗅觉才让他进入葵组的,如果他的嗅觉一直不能恢复,不就成了无用之人?
袁青心里一团乱麻。
他埋着头,闷闷地应道:“我……我没什么发现。”
他始终不敢去看韩度和九公的脸色,两眼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丧失了引以为傲的嗅觉,自己在葵组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吧?
袁青只觉得踩在脚下的青色地砖,仿佛裂开了一个黑漆漆的大口,要将他吞噬。
袁青自顾自地陷入了乌黑的情绪泥沼,等他回过神来,仵作不在房中。韩度和九公分别站在尸床两侧,小声议论着。
“荣昌告诉小底,外乡人身高近六尺。他的说辞与这里的尸体是对得上的。不过,荣昌对死者的容貌没有留下太多印象。
那日他和外乡人各自提着灯笼,仅够照亮路面。两者萍水相逢,若举着灯笼去照对方的脸,实在失礼。因此,荣昌对那人记忆最深的,不是外貌,而是声音。”
“原来如此,后来鬼火开口,荣昌才能一下子听出是那是外乡人的声音。九公还问出了什么?”
“荣昌与外乡人一路同行,聊起家常,对方自称是吉州人,二十二岁,刚到临安投奔亲戚,在城中一家猪肉铺子帮佣。荣昌经营食铺多年,见惯了走南闯北的外乡人,他确定那人就是吉州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