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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话音落地,右手已经拆下了一根木棍。
不到一个时辰,六十四根木棍全都摆在了桌面上。六娘按照拆解下来的顺序,将木棍从右到左一字排开。
袁青目不转睛地盯着木棍,他没在其中找到纸条或纸张。
“锁里面什么都没有啊。”他转头看向东颋:“东颋哥,你是不是被康安耍骗了?”
“狗鼻子,你仔细看看。”韩度拿起一根木棍,递给袁青。
袁青接过,凑到眼前细看,长方柱的棍身,表面做了抛光,十分光滑。
“咦?”
某一面上,手指的触感有所不同。袁青将木棍翻过来,这才发现那一面上竟然有着极细的阴刻线条。
六娘双手并用,将桌上每根木棍的阴刻面翻到上面。最后,她朝袁青伸出手来。
袁青乖乖将最后一根放到六娘手心。
六娘将它嵌入了空缺的位置,六十四根木棍拼成了一块长方形的小木板。
“爹!”六娘朝着隔壁喊了一声。
黄汉林应声而出,手里拿着油墨、纸张和刷子。
父女合作,麻利地在木板表面刷上油墨,铺上纸张,转瞬间拓印下一幅线条分明的图画。
葵组四人纷纷将脑袋凑了上去。
黑白交错间,一幅地图呈现出来。
袁青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眼前的地图散发着新鲜墨香,与他脑海中的潜火地图产生了部分重叠:从西湖的学士桥向东,经清波门入城,北面是临安府衙、中和坊、太常寺、秘书省等一众官署,南面毗邻吴山,有仁美坊、城隍庙、太史局等,皆繁华富庶之地。
“这是临安城西南的局部地图吧?”袁青喃喃说道。
“嗯。”韩度闷闷的回应钻进袁青的耳朵。他抬头去看韩度,只见头领眉头深锁,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峻神情。
九公左手缓缓地捋着花白胡须,右手指尖轻轻在纸面上掠过。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六处屋宅都画着火焰的标志。”
东颋眯起眼睛,他注意到地图左上方一行米粒大小的文字:嘉泰三年九月丁亥日丑正。
“头领,九月丁亥日就是明天!”
韩度从地图上抬起头,眼底弥漫着黑雾般的气息。
“地图上的区域,紧邻西湖。入夜后,风从城内吹向西湖。那六处画着火焰标志的地点,恰恰都在夜风的上风处。一旦火起,将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各位,眉头缓缓舒展了,嘴角勾起了微小的幅度,仿佛这世间并无难事可将他阻挡。
“火烧临安……呵呵,好一个春秋大梦。秋夜露寒,蛐蛐儿的命恐怕长不了了。”
袁青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他觉得此刻头领笑得更像一只狐狸了,且是一只十分可怕的狐狸。
东颋觉得心神不宁,心里好像揣进了一只兔子,兔子腿儿不断地踢着踹着。
白日青天的,帐前统制司却静悄悄的。葵组指挥和那个呆头鹅都不在,九公也不知去了哪里。这样宁静的午后,秋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院落中,一株老梅颇具古意,犹如一位百岁道长独立于世。
东颋收回目光,将画笔搁置在白瓷笔山上。
破解孔明锁后,韩度立刻面见了临安知府。东颋三人留在府衙待命。到了早上,黄推官带着一队弓手前来,请东颋带路前往东郊。不出所料,那个农家小院已是人去屋空。
“不打紧。咱们布下了天罗地网,量那些贼匪逃得过今日亦逃不过明日!”黄擎对下属说道。
同一时间,以临安知府为首,潜火七队联合火隅队,暗暗在清波门-吴山一带布防。
潜火七队的一半兵力,潜伏在了巷道屋宅的关键处。临安府衙直属的弓手也调出了三分之一。韩度和袁青跟随帐前第一队的队将朱晋,穿上百姓衣服,在那六户屋宅周围巡查。东颋和九公留守在葵组公厅。
正因如此,院落才这般宁静。
东颋独坐屋内,对着画案,心绪却纷繁芜杂,难以平静。劫后余生的后怕和虚脱感向他袭来。他本是小小的画师,在皇家画院静修多年,何曾与放火劫财的贼寇相对?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潜火队对他来说,犹如龙潭虎穴。在这里多待一日,危险就多增一分。即使这次侥幸逃脱,那下次,下下次呢?
如果是为了那个人,这次冒死带回消息,也算是还了三年前……
东颋抓紧衣襟,羽翼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该时刻提醒自己的,葵组从来不是他的栖身之所。等过了这一关,就该了断了。
院子里传来不甚分明的说话声。
东颋警觉地抬起头,目光穿过敞开的厅门,落到院中。只见九公站在月洞门下,和一个男人说着话。
男人二十多岁的年纪,身形伟岸,穿着丝绸衣服。
不知怎么的,东颋明知那人是第一次见,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他定定注视着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九公与那人结束谈话,返回公厅。
“九公,那人是谁?”
“是昨夜着火的侯府主人侯奂金。蛐蛐贼一日不落网,他和家人便一日难安,故来询问查案进度。”
“九公不觉得那人有些奇怪么?即便他有他的理由,也未免过于热心了。”
“呵呵,东颋说得是。此人是个贩竹的奸商,大概是担心那些盗匪手里捏着他的许多秘密,巴不得官府早日将其解决吧。”
东颋垂眸,目光落在画纸上:一只蛐蛐正从竹笼里钻出来。
一道微弱的虫鸣在心底闪过。
“九公,昨天之前,你见过侯奂金吗?”
九公侧头,他虽不知东颋此话从何问起,但还是认真回道:“老朽知道此人,但此前从未见过。”
“那你昨日见他,有什么感觉?我是说,关于外貌的第一印象。”
“……这么说来,老朽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话音落地,东颋霍地从画案边站了起来。
九公诧异地仰头看他。
“九公,咱们再去慈幼局一趟!”
朱晋坐在仁美坊的火隅铺前,身着“朱家馒头铺”的服装,看起来就像是一位为火隅兵送宵夜的杂役。
子时已过,城西南依旧是灯火辉煌。清波门大道的两侧,商铺的灯笼犹如秋日的红柿,吴山上的豪宅更是彻夜亮灯,以至于半城的夜空都是红澄澄的。
他仰头看向清波门内的望火楼,楼上远远能瞧见两名潜火兵的身影。
一切如常。
可惜,只是表面上。
朱晋这么想着,起身走进火隅铺。铺子的前室坐着八名夜值的火隅兵,正围在桌边,一边吃宵夜一边谈笑。朱晋一进去,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聚集在他身上,屋内鸦雀无声,气氛肃然。
朱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众人继续做戏,自己则踱步走到钟漏旁,弯腰查看浮箭——快到丑正时分了。
朱晋转到火隅铺的后院,小小的院子里,列队站满了九十八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其中七十八名是潜火七队的人,二十名是仁美坊的火隅兵。
今夜,这个据点的兵由他统一指挥。
这样的据点,另外还有六处。此外,城西南的所有军巡铺也接到了高度警戒的密令。
朱晋握紧拳头,战意在胸膛内燃烧。他站在队伍最前面,再次仰头看向望火楼。
只要望火楼的西南檐挂出三只灯笼,即表示贼寇如期动手了。
贼寇,快快来吧!来我这里!
潜火七队帐前四队第一队队将,在心中如此呐喊。
深巷中,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朝着巷外张望。视野中,黑乎乎的一片,密集的建筑挤成模糊不清的一团。冷飕飕的夜风,吹起皮肤下的小疙瘩。黑影的面罩下,勾起一丝邪笑。
火隅铺内。
“朱将军,丑正已到!”一位潜火兵再次检查了刻漏,直起身子向朱晋禀报。
朱晋背起双手,面沉如铁。他雕塑般一动不动地仰着脖子,眼睛死死盯着半空。
没有动静……没有动静……
他的心迅速沉下去。突然,望火楼上点亮了两盏灯笼,犹如巨龙睁开赤红的眼睛,俯瞰整个临安城。
他预想的第三盏灯笼没有挂上去。朱晋闭眼,睁眼再看,只有两盏灯笼挂在东北檐下。
东北檐下!
朱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火隅铺外,一切如常!他扭头看向东北方,远远地似乎听见了火警的铃声。
该死的,他们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嗖——
一支包裹着油布的火箭落到茅屋的屋顶上,顿时燃起了一团火球。天干气燥,茅草发出噼噼啪啪的燃烧声。火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微光下,一间间低矮狭小的茅屋成排连片,延伸到了运河边——这里是仁美坊的东北方,盐桥附近的大片平民区。
夜里,广阔的区域黑乎乎静悄悄的。茅屋居民为了省下灯油钱,早早睡下了。
静谧的夜,只有风在吹。
“老大,另两队人也把火点起来了!”
一个黑影匆匆从巷尾跑来。他是来传信的,带着两个小分队的“好消息”。
老大点了点头,搭弓准备射出第二箭。他身形壮硕,尤其是两条胳膊犹如黑熊般结实有力。
“这里的火隅兵没剩几人了。你们尽情放火,多耍一阵,最好闹个天翻地覆!”
“不用老大吩咐,兄弟几个必定闹得比元宵还厉害呢!”
嬉笑声在深巷回荡。
老大拉弓开弦,将箭头对准下风处。另一人上前将油布点燃了。巷子深处,还站着三个蒙面人,每人手里都提着两个油瓶,只等第二支火箭落在茅屋上,他们就冲出去投掷油瓶。
“噹——噹——噹——”
震耳欲聋的铜锣声敲了起来。
“着火了!着火了!”
火光中,奔来十几名提着水桶的厢军,为首一人鼻子上长着一个大痦子,手提一面铜锣不断敲击着。
百姓们纷纷跑了出来,大叫着救火。
“啧!”男人见状收了弓箭,转身向后。
“哪个遭瘟的泄露了消息?官府早有准备!”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另一人似乎不相信,挤上来探头往外看。
又有七名弓手朝着这边奔来。
“老大,他们人多,咱们先撤吧!”
壮硕的男人从鼻孔里喷出粗气,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几个鬼影朝着巷子深处逃去。
“咚!”
一声闷响,跑在最前面的黑影突然倒了下去。紧跟的一人尚未反应过来,收缩的瞳孔中一个红色身影闪过,肚子上便重重挨了一拳,身体不受控制地仰翻在地。
后面的贼头目睹一切,转身往回跑。
“哪里逃!”震天一声吼,一堵肉墙从天而降,堵在了巷口。
男人哼了一声,张弓就射,不料那堵墙异常灵活,不仅躲开了箭矢,还全力朝他撞过来。刹那,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扑倒,后背重重地撞在坚硬的地面,全身的骨骼发出支离破碎般的悲鸣。
混乱中,男人脸上的面罩被扯了下来。突如其来的火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压在身上的肉墙发出了轻蔑的声音:“有胆放火,倒没胆跟咱们潜火七队硬碰硬了?”
男人的视线终于对焦成功,视野中,一张轮廓分明的黑脸近在咫尺。他扭动身体,奋力想要挣脱对方的桎梏,不想那人力气比他还大,两条手臂铁钳般压制了他。
“哎哟~哎哟喂~”周围的呻吟此起彼伏。
男人扭过头去,这才注意到四个同伙全都倒在地上,一名潜火兵拿着绳子,面无表情地把东倒西歪的几人绑起来。
“厉害吧?那是咱们头领,庆元五年武科举探花,承节郎,潜火七队帐前四队第一队葵组指挥韩度!”
炫耀般说这话的,正是压在男人身上的潜火兵袁青。
话音落地,啪啪啪响起了鼓掌声。
袁青回头,黄擎就在身后!他刚才太专注于抓人,竟没察觉他的靠近。
黄擎双手大拇指插在腰带里,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他的后面,还站着三人。
“看来根本用不着我出场,葵组自己就能搞定嘛。”黄擎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巷外:“茅屋的火已经扑灭了。”
两个多时辰前,黄擎正和临安知府说明兵力的部署情况,韩度突然闯进来,请知府立刻下令将布防在城西南的潜火军调往东北。理由是,贼寇真正的目标是盐桥一带的茅屋区。
赵师择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赵师择平日对韩度好言好语,那是看在韩太师的面子上。然而火烧临安事关重大,不,准确地说是关乎赵世择的项上人头,他不敢也不愿将兵力调往无关紧要的区域。
“临安府衙、众多官署,还有诸多朝廷官员的宅邸都在吴山南北。韩长文,太师可是下了死命令的,这里的一兵一卒都不能带走!”
“要是盐桥着了火,赵知府要如何担待?”
“担待?一窝蚂蚁烧死了,还有下一窝蚂蚁筑巢。你也是有着官身的朝廷官员,该知道轻重!”
赵师择几乎是跳着脚说完。不过他马上就后悔了。韩度注视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一只蚂蚁。不,或许连一粒尘土也算不上。
“那么,下官要求带着葵组前往盐桥夜巡。区区四人,对赵知府来说,多了少了都无甚影响。”韩度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抬手打了一个半揖,不等赵世择表态便直起身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黄擎躬身对赵师择说道:“赵大卿,要不我跟上去吧?毕竟是韩家子侄,出了事不好向太师交代。”
“带二十,不,十个弓手。”
赵师择狼狈地挥了挥手,示意黄擎跟上。
黄擎不清楚韩度是如何知晓盗贼的真实意图的。他原本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跟过来。盐桥茅屋区方圆三里,人口稠密,原本应设置三处火隅,实际却只有一处。
要是真烧起来……
他这点人加上葵组,根本应付不了。
韩度像是看穿了黄擎的担忧,他若无其事地说道:“黄推官不用担心,九公已经说服了一个叫做李痦子的厢军前来协助。其实我这边,对黄推官另有两个请求。”
……
“韩指挥,你要的人给你带来了。”
黄擎向后打了一个手势,一名弓手推着一个男人上前。
“侯大官人,你不是想知道昨夜在你家放火的贼匪是谁吗?这就请上前细看吧。”黄擎说道。
侯奂金战战兢兢地扫了一眼贼头,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军爷神勇,短短一日就抓捕了贼匪,草民谢过军爷。”
“侯大官人不用多看几眼?毕竟是故人。”韩度微笑。
“嗯?”
韩度富有穿透力的视线从侯奂金身上转到贼头脸上。
“这就怪了,二人都是前后脚从钱塘门慈幼局放出来的孤儿,侯大官人怎会不认识?”
贼头啧了一声,不以为然地瞪了韩度一眼。侯奂金则露出懵然不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