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仆人贾科莫·特洛狄
尊贵的陛下：
我向您，神圣的查理八世国王陛下，表示我虔诚的敬意。尽管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意外，但是卢多维科公爵最后还是同意借给我们发动战争所需要的30000达克特金币。贝吉奥西奥先生已收到具体的指示，以确保这些款项使用得当。
最近在米兰发生了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一名男子在武装广场上被杀，狄奥达托·达·锡耶纳神父被判有罪，就是去年我把他和红衣主教朱利奥诺·德拉·罗韦雷一起引见陛下的那位。据说，他是一个伪造信用证团伙的头目。如果这些假币和假信用证大量在市场流通的话，银行将陷入危机。人们在街头巷尾议论，说莱昂纳多在调查和解决这一事件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现在，接下来的大事是卢多维科将被正式任命为米兰公爵。年轻的吉安·加莱亚佐公爵身体健康状况很差，许多人说他很快就会死掉。
您最谦卑的仆人，
佩隆·德·巴斯克
这是11月初的里昂，寒冷潮湿。房间里唯一能令人愉快的东西是桌子附近噼啪作响的炉火。
奥尔良公爵把信折起来，再次折叠，然后扔进了火焰中。
然后，他靠在扶手椅上，叹了口气。
这本来是有可能的，但现在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很清楚地记得狄奥达托·达·锡耶纳神父。去年，红衣主教朱利奥诺·德拉·罗韦雷将神父介绍给他，当时他们聊了很长时间，聊到了伊尔·莫罗如何用不属于他自己的钱来掌控这座城市，还有他主导的政府对基督教的价值观几乎没有丝毫的尊重。
当时奥尔良公爵曾说过，如果美第奇银行破产，这座城市将会发生巨大的动荡。“一个人怎么能使一家银行破产呢？”狄奥达托神父笑着问道。
公爵笑着回答说：“您只需要说服它的所有客户在同一天取钱就行了。”
这仅仅是玩笑的事。但那个家伙真的去尝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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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尔良公爵开始思考原本可能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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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破产，信贷无法收回，资金短缺。危机。就像150年前的佛罗伦萨一样。当时佛罗伦萨的银行家面临着同样的情况，他们破产了，把那座城市拖入了无底深渊。
在佛罗伦萨，巴尔迪斯银行被美第奇银行取代。而在米兰，人们将饱受税收的重压而变得疲惫不堪，深陷危机的人们愤怒之余只能向唯一可能竞争王位的人求助，那就是奥尔良公爵本人。
由他带领的查理八世国王远征部队就在附近，一旦发生危机的消息传来，这支远征队伍就会出发。而那时卢多维科应该已经离开，带领簇拥着新娘的队伍拜见罗马帝国皇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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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打断了自己的遐想。
事实并非如此。永远不会那样。算了，没关系。
对他而言，他入驻米兰的时间只是被推迟了。总有一天，他会进入这个一直在他内心深处的城市，不是作为军队的统领，而是作为公爵和统治者。
当那一天到来时，他希望身边有一个像莱昂纳多·达芬奇那样的人。
尊敬的阁下：（独处时，我这样称呼自己）
对于一个人来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努力去完成一项任务，当几乎完成时，一切却被推翻在地，毁于一旦，而且任何补救都无济于事。如果按照我迄今设想的方式和比例进行铸造，这匹马，我的马，就会落入此结局。看看老鼠的腿，与它的身体相比，腿又细又瘦。从比例上说，老鼠的腿比兔子或猫的腿要纤细得多。而兔子和猫有更丰满的腿来支撑，就跟马和狗一样。再看看大象，它的腿巨大而粗壮，就像柱子一样支撑着身体。而老鼠的腿，犹如在洋葱下面插着根细枝。
野兽的重量根据其身高的立方数值增加。取一个十面的立方体：如果立方体侧面的面积总和是十乘以十，即一百；它的体积，亦即重量，等于十乘以十，再乘以十，即一千。
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可以很清晰地知道，如果一只动物身高为一步，体重为一斤，那么当它的身高是两步时，它的重量就为二的立方，或者说二乘二乘二，即八斤。如果一只动物是另一只体型比例一样的同类动物的两倍的话，其腿所承受的重量不是后者的两倍，而是八倍。
如果要保持这种比例，就必须有一条四倍粗的腿，或者说是其截面面积的四倍，但它必须承受的重量达到了八倍。
这就是为什么大自然赋予老鼠纤细的腿，猫和兔子丰满的腿，大象粗壮如柱的腿。像大象一样高，而形状和比例像老鼠的动物会跌倒在地上。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我的马身上。
因此，如果一个小型的雕塑标本可以承受其自身的重量而不倒下，例如身高一步，青铜必须是一根手指的厚度；但是如果你铸造的马高十步，青铜就不能是十根手指粗的厚度，而要厚得多，否则上身青铜的重量会把它压垮，就像一只形状长得像老鼠的大象。
我用黏土制成的马匹模型不能用作铸造青铜马的模型。那是我的第一个错误。
我按照简单的比例估算，大约四万五千公斤的青铜就足以铸造完这匹马，但正如我前面说的，其实还不够，还需要更多的铜来完成制作，但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计算。这是我的第二个错误。
卢多维科把原本积下来用于雕像的这些青铜用来制造大炮，采用了你在铸造马匹时所掌握到的方法，也就是我教扎尼诺·达·费拉拉的方法。
以往我从未试过在同一张纸上写下两个错误。但这恰恰是我写这些信的目的，我写信给你，莱昂纳多·迪·皮耶罗·达芬奇，以便你能记住两件事。
首先，没有任何事物或生物是没有错误的，而且你变得越高，就越可能跌倒。只有不做任何事的人才永远不会犯错。
其次，不犯错误，或者有错而不自知，人类就永远无法从自己的经验中吸取教训。就像一个婴儿，先学会爬行，然后站起来，但只有当他向后跌倒，他才能学会用自己的两条脚站立的艺术。就这样，每次当你犯错并承认错误时，你就能立即修正错误，并且会记住。
你能立即修正错误，这与兰巴尔多不同。直到最后，他才意识到他所犯错误的严重性，尽管他认为自己可以通过请求宽恕来补救。你将记住这一点，因为人类往往一次又一次地犯同样的错误，这就是人的本性。
尊重每个人对待自己每个错误的方式。因为人类刚出生时很弱小，根本没有防御能力。两岁的孩子比同龄的狗、马或大象都更虚弱，机能更不完整。但随着我们成长，我们超越并能支配世界上的每一种动物，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通过一个人的成长和学习过程，而不是他的出身，来判断他为人的尺度。
只有通过观察大自然、观察其他人，人类才能有所习得。但是，如果不将我们所做的与我们所信的、我们所期望的与实际所发生的进行比较，人类就不能在智力和判断力上不断长进。要了解自己的错误，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大自然来衡量自身，因为大自然不像人类，它从不说谎。
我向你告别，直到我们再次见面。
你永远的莱昂纳多
第11章 作者编后语
一本充满错误的书
对于一个历史学家来说，试图写一本关于莱昂纳多·达芬奇的书而不出现任何错误，那将是狂妄自负的。而对于一个小说家，特别是一个拥有化学学位的小说家来说，要让他相信自己能做到上面的事情，是疯狂的。因此，毫无疑问，本书中存在许多历史和艺术上的错误，而且迟早会被发现。但另一方面，书中某些看似怪诞、不可思议或牵强的方面却得到了历史的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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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如此。例如，当时令米兰人的生活压力特别大的一件事是交通拥堵，这是妇女专用的二轮马车造成的；同样真实的是佩瑟勒和克兰茨的故事，这两人被当作假币伪造者关入监狱，但在被确认为炼金术士后得到释放。
在本书所涵盖的时间段，莱昂纳多与他的母亲一起生活是符合事实的：从1493年他在一张纸上做的记录开始，上面写着“卡特丽娜于1493年7月16日来到米兰”，到1494年结束的那一页纪要，内容涉及安葬卡特丽娜的费用总计123索尔迪铜币，也就是六里拉，大约是一达克特金币。这对于当时的葬礼来说，并不是一笔小数目，也不太可能是给家里佣人的安葬费用。有趣的是，关于卡特丽娜到来的记录里，并没有包含“与我待在一起”的表述，但莱昂纳多却用这个表述来记录他那些学徒的到来，从萨莱伊一直到后来的德国人朱里奥。许多学者，其中包括卢卡·贝尔特拉米，都同意这是可信的。
使用“do”这个音来表示音阶的第一个音符是不准确的，这是因为该术语是在16世纪初以后才开始沿用的。
菲利普·德·科米纳拥有的公爵头衔是不存在的。事实上，正如我已经指出的，这个故事中出现了很多公爵，我情不自禁地赋予了他这个头衔。
但萨莱伊与莱昂纳多之间的关系应该是符合事实的，萨莱伊既是他最喜欢的学徒，也像他的养子。萨莱伊几乎跟随莱昂纳多到过所有地方。尽管他们之间会有很多争执和分歧，但两者间的关系似乎从未受到过质疑。
如我指出过的那样，莱昂纳多有可能，虽然未必是真的，获得了《岩间圣母》的付款，“您还没给我这幅画付款”的问题拖延了总共大约20年。另一件持续了很长时间的事情是斯福尔扎骑士纪念雕像。由于技术和资金问题，莱昂纳多最终未能完成。
为了详细说明铸造铜马带来的问题以及所涉及的巨大努力，最好的资料来源无疑是安德里亚·贝纳多尼所著的《莱昂纳多与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骑士纪念雕像》（Giunti出版社出版）一书。我还想提及其他一些书，这些书可以让对此感兴趣的读者，即使只是出于个人爱好，从更为严谨的文献资料中了解更多关于“文艺复兴时期的莱昂纳多”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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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上所述，花一生的时间也不足以让人完全了解达芬奇的奇才。沃尔特·艾萨克森的上佳作品《莱昂纳多·达芬奇》（Simon and Schuster出版社出版）是一个很好的起点。德米特里·梅雷日科夫斯基的小说《莱昂纳多·达芬奇：诸神的复活》（Alma Classics出版社出版），是一本令人愉快的读物，尽管过多着重于抒情，但这是第一本以莱昂纳多在米兰与他母亲一起生活期间为假设蓝本的小说。（顺便说一句，有很多，也许太多的虚构小说作品以莱昂纳多为主角或配角。我最喜欢的虚构出来的莱昂纳多是动画电影《皮博迪与谢尔曼》中的莱昂纳多，还有罗伯托·贝尼尼·马西莫·特洛西的电影《除了哭泣别无所求》中那个努力尝试弄明白抽水马桶工作原理的心不在焉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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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谈论莱昂纳多，就必须谈论在美第奇家族统治时期的佛罗伦萨，那时他曾在韦罗基奥工作室和其他一些地方当学徒，还必须谈论金钱的重要性。佛罗伦萨的社会模式可能是最早使金钱具有基本而且抽象的价值，而不仅仅是作为附属物品的社会模式之一，而且从中产生了今天我们仍在使用的金融体系。
在学术上，我认为雷蒙德·德鲁弗的著作《美第奇银行1397—1494年的兴衰》（W.W.Norton出版社出版）可以作为对佛罗伦萨银行历史感兴趣的读者的参考基准。这是一本很难懂的书，阅读起来非常不容易，需要时间和耐心，还有并非人人都具备的经济和金融专业知识。拿我自己来说，我没有这本书，我是在阅读蒂姆·帕克斯所写的更生动有趣的《美第奇货币》（W.W.Norton出版社出版）和《1345年的佛罗伦萨银行》（作者洛伦佐·坦齐尼，Salerno出版社出版）后，一些概念才变得清晰起来。埃里克·韦纳的精美著作《天才的地理》（Simon&Schuster出版社出版）也对此做了非常有意思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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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的另一个主角是卢多维科·伊尔·莫罗，间接地说，他其实就是米兰本身。如果说佛罗伦萨是文艺复兴诞生的城市，那么米兰是在艺术、科学和社会形态各方面都发展得最为完备的城市。
卢多维科·伊尔·莫罗的宫廷是这一发展的焦点，值得尝试找到更多的信息。弗朗西斯科·马拉古齐·瓦莱里撰写的《卢多维科·伊尔·莫罗的宫廷》（Hoepli出版社出版）四卷著作里提供了也许有些过时、但令人非常愉快的叙述。对于希望不是从表面而是想深入探索和审视宫廷生活的读者来说，例如说想了解大使和统治者之间的往来关系，吉多·洛佩兹的两本书《莱昂纳多与卢多维科·伊尔·莫罗：物质与自由》和《卢多维科·伊尔·莫罗的婚礼》（都由Mursia出版社出版），绝对是令人愉快的读物，而且史料翔实。西尔维娅·阿尔贝蒂·德马泽里撰写的《贝亚特丽斯·德斯特》同样令人阅读愉快，但我不知道这本书是否容易找到。我的版本是Fabbri出版社出版，书中描写了关于贝亚特丽斯·德斯特短暂而紧张的一生的虚构故事，但是描述得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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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向读者展示莱昂纳多这样一个人物，并且宣称能描述他的思想，需要一定的勇气。我本来不会主动这样做的，但到了作品完成的这一刻，我由衷地感到高兴。因此，我要感谢我的出版商Giunti出版社让我参与这个项目；感谢茱莉亚·伊奇诺，作为我的朋友，作为我的编辑，跟进本书的每一个进展，并在我的无知需要修正的时候（这种情况时常发生），为我提供机会去接触这些领域真正权威的专家。在这一年半里研究学习这位文艺复兴时期杰出天才的过程中，我收获的东西远远超出了我的期望。我原以为我对莱昂纳多的了解很深，但后来才发现，自己所知道的其实还很浅表。
当然，我永远不可能独自了解和掌握所有这些东西。因此，我在此首先要感谢达里奥·唐迪，他把我带进莱昂纳多亲笔撰写的手稿的世界，他还知道如何提取我所需要的信息。我也要特别感谢以下人，顺序不分先后：爱德亚多·罗塞蒂，他拥有对斯福尔扎家族统治时期米兰的历史和城市发展方面无与伦比的专业知识；加布里埃尔·巴尔达萨里帮助我用幽默的笔触锲而不舍地引用15、16世纪费拉勒斯的成语；卢卡·斯卡里尼给我提出了关于那个历史时期时尚和盔甲的建议；玛丽斯特拉·波提契尼则帮助我确认了我所不熟悉的金融历史上的一些事情——这并不表明我已知道得非常多了，但至少我知道该怎么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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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结束这个编后语时，我还希望提醒读者不要把该书作为历史书籍来使用。这是一本小说，尽管其中描述的许多历史事件都得到了验证，但对于这些事件之间的关系却无法证实。的确，莱昂纳多从未完成过纪念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的骑士雕像，他也的确认识到动物比例上的不协调，这些都是真实的，但把两件事关联在一起则纯属想象。然而，我也相信，以天才达芬奇为主角写书时，如果不利用我的想象力，不仅是错误的，而且是对他的不敬。
莱昂纳多时期的斯福尔扎城堡
Il Castello Sforzesco al tempo di Leonardo
十五世纪末期的米兰
地图灵感来自爱德华多·罗塞蒂(Edardo Rossetti)的《在我最喜欢的地区》：卢多维科·伊尔·莫罗(Ludovico il Moro)和格雷斯堡(Borgo delle Grazie)。也来自S.Buganza和M.G.Rainini主编的《多明我会回忆录》，(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