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松为何要杀害父亲呢?”
辰男关心地问道。
“这个嘛,因为吉田八十松品性卑劣。他被令尊怒气冲冲地呵斥,行李也被夺走,之后或许他想了很多。行李的确不是自己寄的,即便从送货到家这一方法来看,他也不认为是自己的家人寄的。况且自己的家人也没理由寄送吧。于是他就想到那件行李可能是后闲先生的。且后闲先生没有以自己的名义寄送,而是以吉田八十松的名义寄给吉田八十松。这里面应该有很重要的内情。因为八十松这家伙很会动坏脑筋,所以能猜出个大概。起码有可能是不能以本人名义寄送的某种物品。因为通灵师可以寄送大型道具而不被人怀
疑,所以定是找此机会下手。箱子所装之物可是天下闻名的放高利贷者的秘密行李,所以定是来历不明的贵重物品。既然他如此煞费苦心地寄来,里面一定装着极其贵重的某种物品。或许能如此断定。因为八十松看到搬进里屋的行李还没开封,仍旧保持原样,就想着要夺走。方法很简单,只要杀死令尊就好。如此保密之物,所以不可能有很多人知道这件行李。表面上那是吉田八十松寄给自己的行李,只要杀了令尊,剩下的事就好办了。只要说里面放了明天的实验道具,但因为已经用不着了,从车站寄出就好。因此,当日的实验主要是为了方便杀害令尊而特意准备的道具。八十松在地面铺了两层地毯,就是为了盖住脚步声。他从带来的唱片中选择了音调最高的幽默曲,设置好铁球和嘎啦嘎啦声,再拜托令尊来播放唱片,他做了凶杀的万全准备。这家伙能够自由地四处走动,当他来到令尊身边时,让铁球和嘎啦嘎啦声出现于中央,就可以完美地掩饰自己的位置,所以令尊难逃此劫。嘎啦嘎啦声响起,他以唱片声音为目标绕到令尊身后,凭借气息准确确定目标,一刀刺死。只有八十松知道嘎啦嘎啦声会持续很久,所以他才能很从容地确定目标后作案啊。他将刀鞘丢在尸体旁,之后只需在黑暗中表演熟练的杂技就好。大概如此
精明的八十松自恃作案成功,竟然去袭击丝子小姐和女佣,结果被打,却还是急着寄送那件行李,正是这些错事才导致他被怀疑。如果没有这些疏忽,这家伙就不会被抓吧。而代替他被抓的或许是辰男君呢。真是太危险了。因为连我也曾一度认为凶手就是辰男。”
“那么,那件行李里到底装着什么啊?”
“啊,是这么一回事。战争结束前后,令尊好像在大和吧。”
“对,因为京都、奈良没被烧毁,他就在那边做生意。”
“据说他在大和盗取了来自中国的古佛像。有人从中国带回了这件珍品,据说此绝品即便在中国,应该也称得上是国宝中的国宝。这尊佛像啊,头部、项链、手镯、眼部、乳房及脚镯等都嵌有古今无双的宝石,据说或许时值几十亿日元,总之价值无法预估。那可是等身大小、约六尺高的佛像啊。”
九太夫叹了口气,丝子则放声大笑:
“竟然盗走佛像,爸爸也太厉害了吧。他真是个令人惊愕的假诗人!”
她说完后吐了吐舌头。
第11章 能乐面具的秘密
阿常是盲人按摩师。她虽然身材矮小,长得也不漂亮,但性格开朗,十分健谈,且按摩技术高超,所以旅馆等处都很关照她。那天从早上就有预约,此次也是老客户乃田家,说是希望她晚上九点左右来。
被请去乃田家,她有时会服务夫人,有时会服务乃田家的客人,此客人多是大川先生。这天也是他。阿常大约晚上九点十五分去的时候,他也快吃完饭了,于是晚上九点半左右开始按摩。
大川先生在主楼用餐,在侧楼就寝。和主楼相比,侧楼这栋洋楼小而雅致。说起乃田,据说从前是个大富翁,主楼的豪华程度是任何旅馆都无法比拟的。家里有茶室和能乐舞台,还买下国宝级物品搬运至此,庭院更有五千坪。在热海如今还能维持如此大的豪宅开销,没有将它开设成旅馆,是因为乃田家拥有众多土地和山林,一点一点卖掉这些资产就可以过上非常奢侈的生活。而这些事务经常由大川和今井二人来处理。基本上好像多是两人一起来,据说在这家主人生前,二人曾担任过他的秘书,这天似乎是大川独自前来。阿常去侧楼按摩的时候,女佣对她说:
“听说夫人也要拜托你,所以按摩完了就过来吧。”
这也是往常的习惯。因为今井先生还年轻,就没有接受按摩服务。
大川喝点酒就会心情愉快而喝醉。但他睡前要吃安
眠药,所以按摩四五十分钟,就会鼾声四起,睡熟过去。这天也是如此。这个人很奇怪。
“即便像你这么丑的盲人,在我喝醉接受你的按摩时,也会容易产生奇怪的想法,所以请你把挂在那面墙上的女鬼面具戴上,再给我按摩吧。”
这已成了他的奇怪习惯,可能是胆小谨慎吧。但是,他总会催促“使劲按,力道再大些,用尽全力”,所以给这种人按摩比给几个人按还累,是按摩中比较棘手的客人。阿常在大川睡熟后总算放了心,她摘下女鬼的能乐面具,放到桌上后离开房间。
阿常虽是盲人,但自诩直觉敏锐,所以当她到常去的顾客家或旅馆时,最讨厌女佣们给她带路。
“我直觉敏锐,自己能行。”
不论去哪,她只有说过这些话才会心满意足。当然,各家的女佣都知道这个规矩,所以也就没人给她引路了。连乃田家也是如此。因为她顺着墙摸索前进,也没有脚步声,打开纸隔扇后,从里屋传来夫人的声音。
“是阿常小姐吗?”
“是我。”
“请在那儿稍等啊。”
“好的。”
房间里好像有人。夫人为了不被人听到,压低声音,但充满力量。
“我再也不能忍受你的厚颜无耻了。迄今为止你已经敲诈了一千万日元。我也已六十七岁了,所以名誉什么的都无所谓了。我绝不会再给你钱了,你最好到处宣扬我的秘密吧。首先,深夜从
窗外扣窗敲诈钱财,算怎么回事?快离开!”
“你以后会后悔的。”
在窗外满面含笑的男人临走时甩下这句话。阿常听见了。
阿常心想好像不是大川先生,因为他正在熟睡,男子声音低沉,说的话有些听不清,似乎与大川的声音有些不同。看样子来客是一个人,说到这间宅子内的其他男士,那就只有儿子浩之介和看守庭院的老爷爷。浩之介从南方战场归来,因腿部受伤已成了跛脚。这二人与阿常几乎不认识。夫人把阿常叫进里屋。
“让你听到了意外之事,此事千万不可告诉他人。”
“好的,我绝不会说的。”
“大川先生休息了吗?”
“是的,大声打着呼噜睡熟了。”
“是吗?”
之后,阿常为夫人按摩,离开时大约晚上十一点半。要是往常,这个时间还会到常去的旅馆为人按摩,但因为这天为大川按摩后感到很疲倦,便返回师傅家了。
“今晚去的乃田家,因为给那个让我戴女鬼面具的客人按摩,所以很疲劳。请让我休息一下。”
毕竟在顾客处是不能说这些的,但在师傅家就可以坦率说出相当过分的话,一边喝茶一边闲聊。因此,她说完便稍做休息,按照疲惫之夜的惯例,大约喝了五勺酒后,连刚刚被人拜托不要告诉他人之事也说了出来。
“乃田夫人被人敲诈了。好像已经被勒索了一千万日元。那个人不是让我戴女鬼面具
的人。”
而阿常这五勺酒喝得心情愉悦,不一会儿就睡熟过去,所以她不知道当晚的火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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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灾发生在乃田家的侧楼。因为靠山而给水不便,在宽敞的庭院中,接通软管出水前花了很大工夫。所以侧楼一整栋楼都被彻底烧塌,在废墟中发现一名男子的尸体。两个房间里铺有被子,尸体在其中一间。似乎尸体的房间为起火处,根据火灾后对痕迹的调查,确定这间屋子的两个门都上了锁。其中面对走廊的门从内侧上了锁,而通往隔壁房间的门则从外侧上了锁,且隔壁房间也铺有被子。死者为大川。因为是密室中的尸体,大致可以得出香烟引发火灾或自杀的结论,碰巧阿常的按摩馆对面住着一位报社记者。而这位记者刚从采访现场回来,就跟女按摩师及邻居站着闲聊。
“昨晚阿常小姐去那家按摩了。那个客人很奇怪,据说即便像阿常小姐这样有点年纪且不漂亮的为他按摩,他还担心喝醉后会产生奇怪的想法,而为此感到困扰。因此作为惯例,让她按摩时戴上女鬼面具。但是,这个阿常说她还听到这家夫人被敲诈。迄今为止已被敲诈一千万日元,所以已经受够了。夫人说请到处宣扬这个秘密吧。据说男子此后用恐怖的声音说你以后会后悔的。”
这位记者是东京某报的分社职员。此刻刚从现场回来,刚打电话到总社汇报此案件
像是普通的过失致死。如果是杀人案件,那就是大新闻了。因为在温泉镇类似新闻成为热门话题,精于此道之人都聚集于此。最近在关东的农户家发生杀害八人的命案,刚成为全国性的话题,所以他期望此次事件一定要成为独家报道。
“那位阿常小姐如今在哪?”
“还在呼呼大睡呢。”
“不是已经过十点了吗?”
“按摩师这个职业就算睡再多,每天还是会筋疲力尽。”
于是,记者提出要见阿常,就请人叫醒她。当阿常知道发生了如此重大事件后,大惊失色。
“此事写进报纸就麻烦了,因为我也不知道竟会发生那种事,才随便说的。再问我什么,我都不会回答的。”
“如果不回答,那我只能添油加醋地写了。你又没做坏事,说不定你会一举成名,传遍全日本呢。哪会说你的坏话,人们都会极力赞许你是出色的侦探。”
“无论如何都打算写?”
“因为这是我的本职,怎么会不写呢?”
“那就没办法了。”
于是,阿常把昨晚的听闻和经历都讲给辻记者听,毕竟是眼盲之人说的话,关键之处似乎有所遗漏。
“大川这个人,和你说过敲诈之类的事吗?”
“我认为绝不会有人说自己是敲诈者的。”
“那你是大川熟睡后离开房间的吧。你离开时没锁门吧。”
“当然啦。”
“谁住在大川的隔壁房间?”
“看样子没人住。”
“但是,似乎
隔壁房间也同样铺着被子啊。”
“那是今井先生吗?大川先生和今井先生多是一起从东京过来,住在这里。但是,我并不是说敲诈的男子就是今井先生。”
“因为大川让你戴上女鬼面具做按摩,所以你偶尔看过他淫乱的样子吗?”
“他那么小心谨慎的人,一定不会做那种事。如果连这些事都被添油加醋,我岂不是很困扰?请注意分寸!”
“啊,抱歉。因为我觉得大川如果对你有奇怪的举动,那么即使他和乃田夫人之间发生什么也就不足为奇了。也就是说隔壁房间的被子也许是夫人用的。”
“太荒唐可笑了。”
辻又打探了其他很多事情,因为只是按摩师的观察,所以可以断定准确无误的内容很少。稍微能确定的是下列事项:
阿常自晚上九点半左右到十点半左右为大川按摩。她说大川喝酒后吃了安眠药,在按摩途中鼾声四起而熟睡过去。阿常为他整理好被子,把面具放到桌上,没有锁门就离开了房间,她不知道烟蒂是如何处理的。大川确实在按摩过程中点着了香烟,但阿常没感觉有烧到什么的迹象(她自称嗅觉灵敏)。她离开大川的房间后,去了主楼夫人的房间。那时,夫人拒绝了窗外男子的敲诈,但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十一点左右阿常离开,火灾于一点四十七分被发现。据灭火后的调查,大川房间的门都被上了锁。
大川似乎是窒息后被烧死的,没有发现类似他杀的外伤及被毒杀的嫌疑。
辻顺便再次奔赴现场查看,此刻正公布调查结果,据说发现了被烧毁的大川的波士顿手提包,从成捆儿的一千日元面额的钞票的燃烧碎片来看,可以推断包里有大约一百万日元。当局凭借上述证据,反倒可以排除外人行凶的嫌疑,看样子已经弄清事实了。
辻不把当局的公布内容当回事,他要直接和楼内人们对质。因为从记者的基本常识来看,首先要调查女佣,所以他分别见了三名女佣。
“昨晚的客人就大川先生一个人。基本上他都是和一位叫作今井的先生一同前来,所以我们白天提前打扫——打理庭院的老爷爷负责打扫的,他提前整理好床铺,大约晚上八点只有大川先生一个人到达,之后就没人来了。”
三名女佣的回答相同。阿常起身离开前,一名年轻女佣还没睡,因为夫人房间与女佣房间距离很远,所以她说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通往隔壁房间的门,平时都是锁着的吗?”
“不是,我们习惯是不锁。”
因为女佣们如此断言,所以推测是他杀。
于是,他请求见夫人。出乎意料,夫人轻易答应了。当辻问到敲诈之事时,她勃然大怒。
“我不记得被谁敲诈。竟然还说什么昨晚我被人敲诈。没那回事。那时,我不记得见过谁。更不用说记得说过那样的话
。请回吧。”
他突然起身离开。因为没工夫问大川包中的一百万日元,他急忙去警官处询问,获悉那是别人拜托大川帮忙买股票的钱。即便根据阿常的话判断,也不像是夫人给了敲诈者钱,反倒是拒绝给钱,所以这一百万日元大概是买股票的钱。
其余的家人就是儿子浩之介,他暂住在类似门房的地方,此处连接大门,同时用作办公室。他经营着高利贷业务,在热海起大火之时,他卖掉了母亲给的山林,开始做高利贷生意,当时似乎很顺利,但如今好像不景气,落魄到只能拖着瘸腿东奔西跑,经常疲于借钱,似乎越发难以为继了。雇员也待不下去了,只剩下一个初中毕业后读夜校的小伙计。辻去浩之介的办公室一看,除了账本外,仅摆放着侦探小说。或许因为跛脚,他并没有类似资本家儿子的落落大方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