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久的牙齿发颤发出咔咔的响声。
“是啊,是啊,就是那样。只要照办,就能驱除死神和狐狸。如若不然,就无论如何也不能驱除。三者重叠,刀扑哧一声刺入心脏,直达刀刃根部。三个头重叠在一起,一并斩落。必须这么做。只要照此行事,死神和狐狸定会
被驱除。”
“是啊。不过,如果被别人看见了,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把不二男诱骗到山里,必须在没人看见的深山里动手。”
“当然如此。因为我是山神行者,必须把他引诱到山神身边。日光的深山里不错,一定要把他引诱到日光啊。”
“是的。必须在日光男体山的深山里行动。必须出了中宫祠后面更深处的山谷,在竹林中动手。那是兵头的任务,兵头能完成吗?”
“是啊,是啊,那是阿清的任务。阿清一定能完成。从后面扑哧一声刺入心脏,砍掉他的头。我一定能完成。”
兵头因为寒冷和亢奋而身体僵硬如石,浑身哆嗦。被这么一说,他的膝盖下方开始颤动,就像滴答滴答的时钟一样,牙齿发出声响。
“好的,我一定完成任务。我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如今,我开始能看见神,能听见声音了。再加把劲,成为一名出色的行者。我一定要利落地除掉不二男身上的死神和狐狸。”
听到这些,平作更用力地握住二人的手,如波浪般摇晃着。
“南无妙法莲华经,南无妙法莲华经。”
他开始念起《法华经》的题目。自不必说,二位狂热的信徒亦跟随着,在关键时刻开始齐念。
国王诞生
那之后大约过了十天。在日光男体山中,发现了死去的男子。该男子心脏被刺,头被砍掉。倘若不是特定日子,没有行者会经过那座山。但因
为恰在那天山里的村民经过此处,在行凶的翌日,尸体被发现了。这也算一大幸运。
因为从被杀男子的口袋中发现一封信,所以获悉了被害人的身份。真是幸运之至。自不必说,被害人是不二男,是邻县之人。如果这封信不出现,或许事件将永远无法解决。
这封信来自阿久,信上大概写着:在日光等你,希望你过来。我会事先派迎接的人在回马岭等你,希望按照此人的引领放心跟过来。在日光的山中有好多的话要说,想和你结缘。
“这么说是因痴情而杀人?可是,竟有这么蠢的凶手——特意郑重其事地砍掉头,却不检查口袋。真是作为常识而难以想象的愚蠢啊。”
不过,小野刑警与日光方面取得联系后抓住了阿久,通过审讯清楚地得知阿久当日在别处,还有很多人的证词。
阿久说不记得写过那样的信。
“喂,警察老爷,这封信出自男人之手。为了模仿女人的笔记,故意笨拙地歪着写。而我呢,靠行商过活。因为我从小学开始就跟随合适的老师学习书法,彻底钻研书法的真谛。借我砚台和毛笔,让你看看我秀丽的笔法。”
让她写来一看,的确字写得很好,以至于让人认为是哪家小姐写的。搜查重新开始,已经弄清了被害人的身份,因为有了作为证据的书信,就极大地限定了凶手的大致情况。只要清查围绕阿久的男人就好
。然而,调查了阿久的情夫,却都有不在场证明。因为都是行商,所以各自都有明确的证人能够证明当日的所在之处。
小野陷入沉思。
“对了,信上写着派人迎接男子。因为不可能情夫去迎接,所以去迎接的男子不是情夫中的哪个人,必须是其他人。”
小野去车站调查,知道有人前一日购买了去日光的车票,翌日返回。此人便是兵头清。
“对啊。如果是兵头,因为在警察署和不二男见过面,可以完成迎接使者的任务。使者定是兵头。”
小野欢欣雀跃,开始寻找兵头的行踪。在平作的马厩里兵头和加久一起在祈祷时,小野抓住了他。
因为兵头招认,案件得以告破。作为谢礼,平作事后曾拿出十万日元,为加久建了佛堂。
平作被抓,他行使缄默权,一句话也没说。大概他将今世没能实现的梦想带入牢中了吧。或许在牢中,他的梦想反倒更容易实现。
“我是国王。把国王关在牢里算怎么回事?”
据说他有时会紧紧抱住窗棂,咬牙切齿地发出叫声。


第8章 正午杀人
郊区电车于十一点三十五分到达F站。开往F站的电车,前一班车到后一班车间隔三十分钟,下一班到达时间为十二点五分。如此一来,恐怕赶不上截稿时间了。
“还有五十天啊。”
文作下电车后叹了一口气。流行作家神田兵太郎在文作的报纸上刊登的小说,已连载到大约一百章。两人约定好在写完一百五十章之前,文作每日都必须同一时间到F站。从车站到神田家需要十分钟。
身穿西装的年轻女子走在前面。
“那人好像也是去神田家吧。”
文作的直觉告诉自己。沿着田间小路来到山冈处,有座神社。从那爬上山冈,就是神田兵太郎的家。这里很不方便,附近没有其他人家。
女子在神社前停步,看样子似乎迷路了。追上来的文作毫不犹豫地主动搭话。
“您是去神田老师家吗?”
“啊?”
“神田老师家在这里拐弯,就在山冈上。”
“哦,我知道的。”
“是吗?太失礼了。”
文作行了个礼,惊慌失措地开始爬山路。因为那女子年龄二十一二岁,有着惊为天人的美貌。
“真想不到啊。去神田家的人中还有这么可爱的女子。真有日本小姐的派头。所谓典型的美貌不正是她这样的吗?太过完美,有些高冷啊。首先,似乎对我很冷淡,眼光很高嘛。”
记者同僚们都知道:在去神田家的女记者中,有一个名叫安川久子的美女
,或许就是此人。虽说是流行作家,但神田兵太郎的著作销量仅几十万册,每月并不高产。因此,让他撰稿并非易事,但最近一个女性杂志每月不间断地刊载他的稿件。传言是因为派了一个叫安川久子的美女记者去,这之后才有了显著变化。
“神田兵太郎也是一位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作家。有人说他性无能,也有人说他是同性恋。结果美女记者却成功约稿,真是不明所以啊。”
文作按响了神田家的门铃,毛利明美出现在眼前,领他进入大厅。这栋洋楼有一个很讲究的大厅,大得惊人。几个小房间只是附属于这个大厅。今年六十岁的神田兵太郎这几年热衷于空手道。工作间隙在这个大厅做些空手道的规定动作,练习近一个小时后,便去洗澡。因为他多在写完报纸的稿件后练习,所以文作也见过神田显示身手的样子。他的身体让人看不出他已六十岁,很朝气蓬勃。他擦着阵雨般流下的汗水,即便头晕站不稳,还在喊着“嘿哈”而努力练习。之后,他急忙跑进浴室。
“老师空手道练习刚结束。在洗澡呢。”
明美如是说,把文作带到大厅一隅的椅子上就座。
这个毛利明美原本是业余脱衣舞演员。自从她在女子大学的文艺演出会上表演了脱衣舞,把同性迷得神魂颠倒之后,就对自己的肉体很自信,以至于一有机会就以裸体示人,
有着迷倒众人的野心。不久,她选择了一个有名的画家,学着做模特,将称得上“最佳女体鉴赏家”的大师们全部搞定,而心情畅快。后来,明美就和神田兵太郎同居了。
传言神田是性无能、同性恋,没想到竟和明美同居,所以新闻记者一时间也感到困惑。但是,最终竟得出煞有介事般的结论:由于神田是性无能、同性恋,或许他是最纯粹的女体鉴赏家,而他和明美就只有这种单纯的关系。
因为神田洗澡的时间都是固定的,明美拿来事先准备的三明治和咖啡。
“稿子写好了吗?”
“嗯,写好了。在这里。”
明美从壁炉台上取下稿件,交给他。
“谢谢。老师总是按时完成,真是帮了大忙。”
说到这样的大作家,倒是很守时,总在上午按时完成一章。要是顺便把四五天的稿件汇总给我,则会更省事,但即便只是每天按时完成,约稿部门已很满足了。
“喂,浴巾!”
神田在浴室大喊。“来了!”明美应声跑进浴室。文作来时听到的哗哗流水声总算停了,神田可能一直在洗澡。
“哎呀,好冷,好冷。快!快!”
明美不厌其烦地催促着,是在用浴巾给他包裹身体吧。神田好像吹着口哨跑进了卧室。明美把神田送进卧室后,自己走了出来。
“老师很喜欢淋浴啊。”
“是啊,即使寒冬也洗。所以皮肤才细嫩呢。”
明美神情忧郁。她为
了掩饰那种神情,便岔开了话题。
“你在电车里没看见一位漂亮的小姐吗?”
“啊。就是她。当然看到了。到神社前都在一起。那人是谁啊?”
“是安川久子小姐。”
“果然是她啊。真漂亮啊。”
“是的。”
明美神情不悦。
“怎么了?”
文作问道,明美苦笑着掩饰。
“没有,没什么啊。只是因为老师焦急等候才问的。说是来了后,让领到卧室。洗完澡后还光着身子,就迫不及待了。”
“裸体啊。”
“太过分了。”
那时,呼叫铃响起,安川久子到访。因为明美事先被吩咐过,她横穿过大厅,把久子带到神田的起居室。起居室、卧室、浴室和小屋这四个房间连成一排,各自都有通向大厅的门,但每个房间也有侧门相通,从浴室到卧室,从卧室到起居室,可以往返之间却不被大厅的人看到。明美心中不满也情有可原。
“安川小姐来了。”
明美打开卧室门大声喊叫,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
“明美!明美!”
这时,神田从室内大声喊叫。明美似乎嫌吵,只把头伸进屋里。
“什么事啊?”
神田絮叨地说着什么。明美关上门返回文作处。
“男人啊,太蛮横了。”
“怎么了?”
“把美女叫进来,就让我走开。还说让我去散步。”
“老师的话,不用担心吧。”
“什么不用担心啊?他可是日本头号色鬼啊。”
“嗯?”
“嗯什么嗯啊,好了,
我们出去吧。这里的空气不干净,‘淫风盘旋’。”
明美设法拉住文作的手,走到外面。就在那时,听到正午的汽笛声响起。
“我也一起去银座玩吧。”
“我可不是直接去银座啊。接下来要绕道去插画老师那里,之后才去银座。”
下山的途中,遇见了书生木曾英介。他刚从超市购物回来,正用自行车驮着货物往山上走。
“因为见安川小姐在起居室,所以你最好别去屋里打扰。”
明美提醒木曾,随后把文作送到车站。
文作绕到插画老师那里,把文字稿件交给他,拿着完成的插画,快到三点时回到报社。
“你这之前去哪闲逛了?”
“拉倒吧。我绕道去取小说稿件和插图,根本没工夫休息。”
“不会是你杀了神田兵太郎吧?”
“你可别吓我。”
“神田兵太郎自杀了,但好像也有他杀的嫌疑。总之,你躲躲吧。”
“为什么?”
“因为完成这里的工作前,我们可不想把你交给其他报社。神田的死亡时间就在你去他家的那段时间前后。如果是他杀,你可是头号嫌疑人啊。”
“我在的时候是正午。神田先生在淋浴,还活蹦乱跳的呢。”
“你等等,如果招认,最好在这个房间……”
报社社会部的莽夫们像审犯人一样将他围住,使劲地把他塞进别的房间。

明美把文作送到车站后,悠闲地从农户那买来刚下的鸡蛋,在那里一个劲地与人交
谈,聊了大约二十分钟。散步回来时大约下午一点。
书生木曾在厨房前面劈柴。明美进入家中之前,顺着劈柴声来到木曾处。
“安川小姐呢?”
“嗯?”
“还没回去吗?”
“因为我一直在这劈柴,不清楚屋里的事……”
木曾的确劈了很多柴,地上到处都是。
明美进入屋内,鼓起勇气敲了下起居室的门。因为整个屋内一片死寂,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出乎意料地从起居室中听到久子清晰悦耳的声音。
“在,请进。”
“哎呀,安川小姐,就您自己?”
“是的。”
“老师呢?”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一直在等他……”
“在写稿子吗?”
“谁知道呢,我还没见到他。”
“从刚才?”
“是的。”
据说久子那一个小时在读带来的书,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的确与明美招呼她进来的时候并无异样。
于是,明美去卧室查看,发现神田没有穿衣服且趴在那里,已经死去。浴巾裹着下半身。他被手枪击中右太阳穴。手枪掉落在右手边。他已经没有了体温。
久子回答了警察当局的讯问。
“我在起居室期间,没觉得隔壁卧室有特别的响动。”
“你一直待在房间里,是吧?”
“不是,其间离开房间两次。”
“为什么?”
“因为电话响了。没人接听,所以我就出去看看,但或许是因为时间久了,我接听的时候已经断了。”
“大约什么时候?”
“我来后
没多久,我想大概是十二点五分或十分。”
“那时宅子内没人吗?”
“没看见任何人。”
“离开房间大约几分钟?”
“就一会儿。就是从电话机叮铃叮铃地响,到知道电话挂断的那段时间。”
“当时没听见手枪的声音吗?”
“没注意到。因为收音机一直在响,或许没能听见。”
“打开收音机的是你吗?”
“不是,我来时就在响了。”
那个收音机是神田自己打开的。据说他开始练习空手道格斗时总会打开。
明美和文作在他们起身离开的时候,都听到收音机在响。明美说差点想关掉收音机出门的,但“为了方便他们”,故意让收音机响着声音离开的。
“心可真宽啊!”
报社记者深感佩服。
“我才难为情呢。”
据说明美当时意味深长地微笑,还被某家报社报道了。
木曾的证词如下:
“我到家时十二点五分左右。在神社前停好车后,为了爬山便休息了片刻,那时听到了正午的汽笛声。电话吗?我不知道啊。因为我把货物丢进厨房,马上就开始劈柴了。”
木曾二十七岁,战争结束时还是个学生兵模样的美男子。他面对新闻记者关于同性恋方面的尖锐提问,应对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