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不过是老师的弟子、书生、男佣。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什么?情人?说到老师的情人,应该是明美吧。什么?安川久子小姐和老师的关系?我怎么会知道那种
事呢?我对神田老师的私生活不感兴趣。”
“没听到枪声吗?”
“如果听到了,我定会有所行动的。我可是很恪守书生职责的。”
“你能猜到自杀的原因吗?”
“猜不到。原本文人就有有自杀倾向的文人和无自杀倾向的文人这两种,而无自杀倾向的文人,是所有人中最不可能自杀的。”
“你能猜到他被杀的原因吗?”
“说到杀害老师的原因,我可猜不到啊。我不了解别人的事。”
“你和明美小姐的关系呢?”
他似乎不可思议般地注视着如此追问的报社记者的脸,小声嘀咕道:
“要是我们关系好,那么更需要老师活着。因为我们能够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都是托老师的福。像我这样没有生活能力的人,如果没有老师,就无法和明美小姐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你看一眼明美小姐的表情,似乎就能明白吧。”
“所以,总之你们关系很好吗?”
“如果我回答是,似乎会让全日本的人都深信不疑吧。”
他留下讽刺的微笑起身离去。
最终确定三个嫌疑人:明美、久子和木曾。对此,文作的证词就有了重大意义。但是,因为文作的疏忽,和社会部的伙伴走嘴说了久子的事,所以他很烦闷。因为他们报社在翌日的报纸上,几乎把久子当作重要的嫌疑人来报道。
当日上午十一点三十五分到达车站,从电车上下来的我社矢部文作记者,看到
乘坐同班电车前来的安川久子。她在山坡的登山口处翻看大手提包,看似有些心烦意乱,在冥思苦想。
“您是去神田老师家吗?”文作主动搭话。
“是的。”
“那一起去吧。”
“不用了。”她冷淡答道。然后,那仅需花三分钟的路程,久子却晚十五分钟到达。明美出来迎接她,她一副冥思苦想的表情,穿过大厅,被明美带到起居室。扣除十五分钟的三分钟,那十二分钟里,她做了什么呢?
文作看完该报道,紧握报纸,他以一副来打架的架势逼问社会部的编辑部主任。
“我说过她把手提包抱在胸前,站着发呆。但没说她打开包,心烦意乱地翻看包里之类的话。”
“外行闭嘴!”
“拉倒吧。就说我吧,从前也在社会部干了三年。从十五分钟扣除三分钟,十二分钟里就能杀害神田老师吗?我能证明在正午准点前老师还活着。”
“没人说在那十二分钟里她杀害了神田。是说她做了什么——怎么样?”
“短短十二分钟,做什么都过得快。”
“山下也没有弹珠房和咖啡店吧。在只有农田的地方,这十二分钟能干什么呢?”
“好。我这就证明她无罪,你等着瞧!顺便找出犯人。”
他发着无名火跑到外面。首先要保持冷静,他阅读比较每个报社的新闻,似乎他们的看法都对久子不利,如果是自杀,就是久子出去接电话期间。如果是他杀
,凶手就是久子。因为无法相信她听不见隔壁房间的枪声,似乎这也是各报社报道的用意。至于某家报社,他们已经认定久子就是凶手,因为半裸的神田试图向她猛扑过来,事先预料到的久子便拿出准备好的手枪,射杀了神田。
“真是荒谬至极。那个楚楚动人的美女怎么会那么机敏呢?西装上不是没有一点污渍,没有一点脏乱吗?面对空手道高手神田兵太郎的袭击,也就只有女猿飞佐助那样的人物能够如此巧妙应对。”
总之,他每天都去神田家,累积已上百次,但却很少能见到神田,大多只是领取了稿件,吃完三明治就回来。即便如此,每天都去,累积百日,这个天数也会让神佛动恻隐之心吧。近来应该没有人像他这样频繁出入神田家。
“首先,需要弄清神田这个作家的生活状态。这似乎只有我能做到。”
他自信满满地仔细想了一下,神田是性无能,同性恋,还是在性方面是正常的?他连这些问题都无法判断。虽然每天都去,但文作只知道:可以说,他完全没有触及神田的真实生活。

即使在法医学者之中,也有自杀之说和他杀之说的争论。他杀之说的根据是子弹射入的位置在太阳穴稍后,是从斜后方射入的。但是,并没有确凿证据表明自杀者绝对不可能从此角度发射。
他杀之说的证据反倒是源于当时状况。首先,半
裸自杀就很奇怪。更为奇怪的是浴巾盖到脚部。如果不是凶手作案后盖上的话,就只能这么想:自杀那一刻之前浴巾是盖在胸部的,但自杀后滑落,人倒下的时候已经滑落到脚部。
不过,要用手枪自杀,必须单手持枪。如此说来,必须单手按住浴巾,接着要自杀的时候,要像不倒翁的状态般披上浴巾,一边用单手按着一边扣动扳机。这也太奇怪了。
如果长时间神经衰弱的人突然意识不清而决心去死,在一半清醒一半迷糊的状态下扣动扳机,或许是这种令人手忙脚乱的死法,但想象不到他这样一个练习空手道近一个小时后,只洗了十分钟澡的人,会在这之后自杀。如果有心情披上浴巾,似乎更会用心穿上衣服。或者说他这是突然想要自杀?
不得不设想比起自杀,这种连穿衣服工夫都没有的突发状况,更多地出现在他杀场合。但是,这无论如何也无法成为他杀的决定性理由。
更加不合逻辑的是神田在焦急等待着久子的来访。神田让久子在隔壁等他,自己却不露面去自杀,这算怎么回事呢?
关于此事,久子进行了奇怪的申辩。
“我之所以伫立在神社前,是因为神田先生说让我在那等他。”
“何时收到的命令?”
“先生自杀的前一天,大约下午两点,先生打电话到报社。他说有东西要交给我,让我正午左右在神社前等他。”

为什么没等到正午?”
“因为神田先生家这么近,却在那种地方等他,让我深感不安。我觉得不能偷偷摸摸地做掩人耳目之事,因为临近正午,就不知不觉地去了先生家。”
“交给你的东西是什么?”
“我认为可能是稿件。因为也只能这么想。”
但是,那个稿件不在他卧室(兼书房)。他的家中也没有写到一半的稿件。而且,距离久子所约稿件的截稿日期还早。
尽管久子如此申辩,但神田的样子却不让人觉得他曾做过这样的约定。他焦急等待着久子的来访,却似乎没有自己去往约定场所的迹象。如果他想去,应该会出门的。如果早些洗完澡,应该可以去。然而,他却悠然自得地洗了十分钟的澡,返回卧室后也不想立即穿上衣服,正午后到死之前都是半裸体状态。
“是神田先生本人在电话里说让你在神社前等吗?”
“是神田先生本人。没错。”
但是,没人听到神田给久子打电话的内容。当然,那样的秘密电话也不可能让人听到。
“会不会是他原打算拉着久子一起殉情,突然改变主意才自杀的呢?”
文作推测着上述可能性,但神田这样精力旺盛的作家会殉情,这个想法本身就很奇怪。
还有一件具有决定性指向的怪事。在事发当日的早晨,一个名叫隆子的女佣收到了一封加急信件,信上说“母亲病危,速回”。信在早上七点
被送达,隆子九点左右出门。去隆子家坐火车大约要三个小时,可是她回家一看,母亲依然健在,而且确认家里没人寄出过那样的信。
明美和木曾都看了那封加急信件,据说字很丑。隆子说把那封信扔在自己的房间了,但在她的房间和其他地方都没找到。
从目前情况来看,此事最为蹊跷。虽说如此,但也不能证明此事与他杀相关。可以想见,对于犯人来说,似乎女佣在场就很麻烦,但为什么麻烦?完全让人推断不出来。
但是,主张他杀之说的法医学者如此说道:
“至少神田十二点五分或者十分之前还活着。从尸体的情况或解剖的结果来看,在那之后无法想象他还活着。然而,在十二点五分到十分之间打来两次电话。这难道不能是凶手所为吗?”
也就是说,此说法的真正含义似乎认为:十二点五分到十分间打来电话的时候,神田被射杀,这是有预谋而打来的电话。
不过,除了久子,没人听到打来的电话。或许因为没人听到,久子才去接的。假设电话是在十二点五分到十分之间打来的,至少木曾有可能听到第二次打来的电话。
明美和文作走出玄关时,响起正午的汽笛声。二人下山途中与木曾擦肩而过。这中间大约有两分钟的路程。木曾推着自行车上山,即便是上坡路,那之后三四分钟应该能到家。
电话装在靠近厨房处。一
般说来,在厨房外劈柴的木曾会听到电话铃声。
“我按普通速率推着自行车爬坡。因为在神社前听到汽笛声,由此判断可能是在十二点五分或六分左右到达侧门。但是,在搬运柴火、劈柴的时候,听不到什么电话声。因为现在大家预料电话会响,所以觉得应该听得见。但我认为在专心劈柴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种状况了。”木曾对过来现场调查的人如此说明。
那时,明美似乎突然有所察觉,窥视着木曾说:
“喂,木曾先生。电话铃响了那么长时间,并且还响了两次,但为什么先生没接电话呢?先生可是最讨厌让电话铃长时间响着的。我们在的时候,如果铃声响了三次以上,他就会变脸色,高声斥责大家。如若不然,他就会发疯似的冲过来,拿开听筒。”
此时,木曾觉得实在荒唐可笑,他回答道:
“关于那个声音,十分怪异。我推断不出为何会在那时响起。老师听的收音机节目主要是体育运动类的,偶尔听听新闻类的内容,而在其他时间里,家里的收音机似乎不使用。当然,或许过去也曾偶然或因心血来潮而打开收音机。也许那天正是心血来潮。总之,这也是当日的一个异常现象。”
据明美回忆,这个收音机是神田开始做空手道固定动作时被打开的。据文作回忆,他也认为从自己到达到起身离开期间,收音机一直在响。至
少不记得有人关闭后再打开收音机。
“要是平时,我就去室内关掉收音机了,但因为听说当日安川小姐要来,就想到这是为了某种方便而需要如此,便没有管了。我当然知道收音机在响,因为这太异常啦。”
至此又多了一件怪事,但仍然不能成为他杀的确凿证据。最后的遗留问题就是手枪是谁的。明美和木曾都不知道神田持有手枪。
“因为先生卧室的所有抽屉,连壁橱的最深处和先生不知道的地方,我都清楚。这把手枪不是家里的东西。”
明美断言道。但是,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她的说法。
但是,如同各报社商量好的一样,久子无法洗清杀人的嫌疑。不论是自杀,还是他杀,久子没听到枪声就有些令人感到奇怪。如果是他杀,或许为了掩盖枪声而有所行动,但在自杀的情况下,不可能有那样的行动。因此,可以认定听不到枪声是他杀的证据。且言下之意几乎把久子定为凶手。
“混账东西!或许是他杀,但认定安川久子是凶手,简直是无稽之谈。”
文作每次看完报纸就会大发雷霆,以他的能力就算绞尽脑汁,也找不到证明久子无罪的证据。
因此,他决定拜访老友巨势博士,听听他的意见。二人共同出版过同人杂志,还都是文学青年。

“我想你是时候来找我了,因为以你的智商,肯定无能为力啊。”巨势博士兴致
勃勃地迎接文作。
“先坐下。为了迎接你的到来,我事先收集了东京所有的报纸,做了该案件的简报,他们像商量好似的,但有些地方缺乏报道。特别是你家报纸更过分啊。你的证词似乎差点让人信以为真啊。”
“那当然了,因为我亲自在现场看到的。”
因为文作气势汹汹,巨势博士就没有触其逆鳞。
“每家报纸都没有调查关于你到神田家之前发生的事情。”
“无须调查我到之前的事情。因为直到我起身离开的瞬间,神田兵太郎先生还活着。”
“不,不,不管他是生是死,神田家发生异常后的事情都必须彻底调查。”
“所谓的异常是指?”
“比如说收音机,还有之前女佣收到的信。还有更早的神田先生打给久子小姐的电话。因为那是案发前一天下午两点,所以至少要追溯到那时,必须细致地调查那之后每个人的动态情况。”
“真是悠闲的侦探啊。”
“书生木曾当日外出去哪里采购,只有一家报纸在调查他的不在场证明。据他们的调查,木曾外出到距F站有七英里的Q站的超市,购买了洋烟、洋酒及其他物品。他购买胶卷的照相馆店员给出如下证言:大概是在十一点左右看到木曾先生。他把冲洗好的胶卷和新胶卷塞进衣袋里,闲聊四五分钟后骑自行车离开了。Q站到F站骑自行车要三四十分钟。当然,要是赛车选手,或
许二十分钟内能够飞速抵达,但按最正常的情况考虑,可以认为木曾这一时刻在Q站购物,这和他自身的证词相吻合。”
“木曾行动中的可疑之处,就是在坡道与我们擦肩而过后的几分钟。”
“这是各报纸都在议论之事。我目前正在思考各家报社的调查纰漏——当然,各家报社的调查纰漏或许也是你的调查纰漏,所以即便问你,也不得要领吧。把你十一点三十五分从F站下车以后的事情说给我听吧。”
“除了在神社前与安川久子交谈外,没有特别的事情。”
“在神田家呢?”
“按下呼叫铃后,明美小姐出现了,并把我带到大厅。明美小姐从壁炉台上取下稿件,给我拿来三明治和咖啡,于是我们俩就吃那些食物……”
“明美小姐也吃了?”
“是的,那是每天的惯例。因为神田先生的就餐时间不规律,和他吃不到一块去,所以明美小姐就等我一起吃三明治、喝咖啡。要是往常,都是女佣端上来,但那日是明美小姐自己端到跟前的。过了大约十分钟,几乎吃光三明治的时候,因为浴室里的神田先生喊着要浴巾,明美小姐就离开了座位。”
“在此之前都和你在一起,是吧?”
“是的。除了去餐厅取三明治离开了一会儿,接着神田先生洗完澡,从明美小姐那里接过浴巾裹在身上。”
“你看到了吗?”
“傻瓜!有人会偷看别人家的
浴室吗?神田先生吹着口哨跑进卧室,明美也返回大厅。那时明美神情不悦,说老师在焦急等候,她问我是不是和安川小姐同坐电车来的。看起来那个美女就是安川小姐吧。正想这些的时候,安川小姐到了。明美小姐把安川小姐带到起居室。突然在卧室里的神田大声叫明美小姐,但明美小姐只是探头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