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自真实事件,从王储猎杀案引爆层层阴谋!
新闻,是追求真相的报导还是拼点击的娱乐?
直到最后仍充满震撼!每一页都是衝击!
我根本从未理解过──
採访他人的意义,或是传达讯息给他人的意义。
二〇〇一年,刚辞去报社工作的太刀洗万智接受熟识的杂志编辑委託,准备编写海外旅行特集。她为了进行事前採访而远赴尼泊尔,请了在当地认识的男孩担任导游,正准备享受平静的时光,却遇到了王宫凶杀事件──包括国王在内的众多王室成员遭到杀害。身为新闻工作者的太刀洗立刻开始进行採访。但彷彿在嘲弄她一般,在她面前出现一具尸体……「这个男人是不是因为我而被杀?或者……」来到异国,太刀洗面对足以左右自己人生的重大事件。在疑问与苦恼当中,她将得到什麽样的冷酷真相?
史上第一位连霸作家 米泽穗信 最强新作!
作者简介:
米泽穗信
1978年出生于岐阜县。2001年以《冰菓》获得第五回 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奖励赏(青少年推理&恐怖小说部门)而出道。他兼具青春小说魅力与解谜趣味的作风受到瞩目,在发表《春季限定草莓塔事件》等作品之后奠定人气作家的地位。
得奖纪录:
2011《折断的龙骨》获得第六十四回 日本推理作家协会赏;
2014《满愿》获得第二十七回 山本周五郎赏,同时得到三项年底推理小说排行榜第一;2015《王与马戏团》连续两年获得三项年度推理小说排行榜第一,入选本屋大赏。
第一章 现在祈祷还太早
我在某人的祈祷声中醒来。
望着天花板,上面斜斜划过令人担心的裂痕。我在哪里?房间仍旧昏暗,墙壁呈现深灰色。能听到细微的音乐,是因为有人在远处唱歌。我知道这个歌声是祈祷。当我发觉到陌生的焚香气味,总算才想起这里是异乡的旅馆。
我挣脱纠缠着手脚的被单起身。纵纹窗帘在摇晃。昨晚我是不是没有关窗?或者风是从窗缝中吹进来的?身体并不感觉冷。这里并非寒冷的土地。小椅子的椅背上挂白色衬衫和窄管卡其裤。我缓缓穿上它们。全身动作沉重而迟钝,脑袋的运作也一样。我想要再持续一会儿这样的朦胧状态,直接穿上运动鞋就走出房间。
日晒土砖堆砌的走廊比房间里还要暗。祈祷歌声已经停止了,不过却传来其他声音:水声、脚步声、陶器碰撞的声音。我现在还不想要和人见面,因此便踮脚走路。走下色调暗沉的木阶梯,穿过空无一人的大厅,直到走出旅馆之前都没人看到我。
外面天空微亮,看不清往左右延伸的狭窄道路尽头。路面是裸露的泥土,虽然很干燥,鞋子踩上去却是软的。我听到鸟叫声。远处也传来类似人群喧哗的声音。不过不知是否偶然,放眼望去,此刻道路上只有我一个人。不知现在是几点——我把手表放在房间里了。
旅馆斜对面有座小小的神祠。涂泥的三角屋顶上放着素烧陶制宝珠,前方供奉着蜡烛与红花。我不认识这种花。仿佛在证实刚才房间里听到的歌声不是幻觉,这束花还很新鲜。花的旁边放置着铁盘,还有焚香释出细细的一缕烟。刚刚有人在这里祈祷。
神祠没有门,可以直接看到神像。象头神葛内舍以跃动的姿态翘起脚,大大的腹部往外突出。神像涂着好几层祝福的红粉。我不知道这个国家的礼拜方式,因此便用自己唯一知道的方式,合掌闭上眼睛并低下头。
我知道象头神是保佑生意兴隆的神。我现在对于自己的生意有什么可以祈祷的吗?现在这工作该怎么样才算成功呢?
也就是说,我甚至不知道应该向象头神祈祷什么。这时候求神也太早了。
雾霾般的睡意仍旧挥之不去。先前无人的街道上逐渐出现一个又一个人影。穿纱丽服的年轻女性捧着红色的花走近神祠。我在擦身而过时和她打了招呼。对方显得有些诧异,接着露出轻盈的微笑。
我和出门时同样蹑手蹑脚地回到旅馆。先前醒来时还很昏暗的房间已经透入朝阳,原本看起来是灰色的墙壁也变成白色。我脱下运动鞋,轻轻地躺在被单凌乱的床上。或许是因为旅途疲劳,我一闭上眼睛意识就变得模糊。
在陷入梦乡之前,为了不要因为忘记现在是何时、自己在何处而感到不安,我像是念咒语般说出口。
二〇〇一年六月一日。加德满都。东京旅舍二〇二号房。
嘴唇和眼睑同样沉重。所以我的喃喃自语大概不成声音。
第二章 东京旅舍二〇二号房
这片土地据说过去曾经是湖底。
根据神话,释迦牟尼诞生之时,有一位神明为了祝贺而劈开了山。湖水流出之后,留下肥沃的土壤,于是便建立起加德满都这座城市。加德满都盆地过去是湖底的说法似乎是真的,听说还有淡水鱼的化石出土。
讽刺的是,当我投宿这家旅舍的时候,年轻的女主人却叮咛我:「请节省用水。」加德满都此时正逢缺水。尼泊尔国营自来水不足以供应七十万居民的生活。在过去曾被水淹没的土地上居住的人民,竟然必须从供水车买水。
我用湿毛巾擦脸。四个角落泛黄的镜子映照着我的身影。黑色的长发或许因为这几天舟车劳顿,变得很难整理。常被人说好像在瞪人的细眼睛下方隐约浮现着黑眼圈。薄薄的嘴唇因为干燥而几乎裂开。我涂了防晒乳和护唇膏,大致整理好仪容。
东京旅舍位于廉价旅馆集中的乔珍区(注:乔珍区——Jhochhen。此区过去为嬉皮旅客聚集处。)外围,坐落在窄小的巷弄中,没有任何指引招牌。这里的地点很不方便,日照也不佳,房间狭小到让人有些透不过气。不过我在住宿一晚之后就喜欢上这间旅舍。
从天花板和墙壁上的裂痕也能看出,这栋建筑显然并不是很高级。不过弹簧床垫不会太硬也不会太软,床单也洗得很干净。卫浴设施虽然无法掩藏长年使用的痕迹,不过并没有累积厚厚一层水垢。室内也有电话机,只是不知道能否拨打外线。最棒的是窗框。窗户是网目很密的斜格子木窗,每一格的交叉点都有植物或几何图案的纤细雕刻,替这间小房间増色不少。代表岁月痕迹的泛黑色调也反而予人好感。
我把敞开的窗户关上。当我把纵纹的窗帘也拉上,房间就笼罩在静谧的阴影中。我背起丢在桌上的单肩斜背包。我突然想要检视护照,便打开背包内部口袋的拉链,取出红色的护照。
——MACHITACHIARAI
太刀洗万智。发行年份是二〇〇一年。因为之前护照过期了,我上个月才去重新申请,照片拍得并不怎么好,望着镜头的眼神非常冷漠。
话说回来,即使不是面对镜头而是面对人,我也不只两三次被说眼神很冷淡。
东京旅舍是四层楼的建筑。
这座城市有许多挑高的楼房。即使是看似普通民宅的建筑,从外观来看也有三、四层楼。东京旅舍虽然是四层楼,不过和周围比起来并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矮。这里的一楼是小小的大厅。从建筑的深度来看,应该还有更多空间,所以或许也兼作经管者的住处。客房在二楼和三楼,餐厅则在四楼。阶梯是木制的。
我边转动脖子边走上发出嘎嘎声的阶梯。床虽然睡得舒服,但是枕头似乎不太合适,害得我脖子有点痛。
光线映入我的眼睛。餐厅窗户是敞开的,让阳光和干燥的风透入室内。餐厅的墙壁是天空色,但处处都有掉漆,露出下方白色的壁面,不知是底漆还是灰泥,看上去很像一团团的云。
在温和的逆光中,有两名先到之客。
一个是秃头男子,身上缠着灰扑扑的黄布。他坐在折叠椅,左手放在圆形餐桌上,右手拿着马克杯,缓缓将杯子端到嘴边。黄色的布大概是袈裟,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佛僧。他的肌肤晒得有点黑,从宽松布料露出的手臂肌肉很结实。
这个人不知道几岁。只要是落在三十五岁到五十五岁之间,不管说是几岁似乎都不奇怪。他既然住在以外国旅客为经营对象的旅舍,应该不是尼泊尔人,但也不知道是哪里人。我猜想他是泰国人,不过与其说是直觉,或许是从袈裟和秃头的外型硬作连结吧。他瞥了我一眼,但仿佛没有看到我,再度把马克杯举到嘴前。
另一个人则是明显对比。他劈头就对我打招呼:
「嗨。你是昨天住进来的人吧?这间旅馆很不错。你打算住几天?」
这名男子说的是英语。开朗的声音有点做作。白色肌肤因紫外线而泛红,脸上同样带着有些做作的笑容。发色虽然是黑色,但仔细看有些偏褐色。他穿着深绿色素面T恤和牛仔裤,虽然不算瘦,可是第一印象不知为何给人纤细的感觉。外表大概二十出头,不过我几乎没有推测白人年龄的经验,所以也不是很确定。他抬起嘴角,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你别这样瞪我。还是说你不憧英文?Namaste(尼泊尔语:你好)!」
「我听得懂英文。」
虽然我知道说了也没用,不过还是补充一句:
「而且我也没有瞪你。」
「是吗?」
他再度扬起嘴角。
「那就好——虽然看起来真的很像。对了,我大致上很喜欢这个国家,不过有几个习惯不是很喜欢,譬如不吃早餐就是其中之一。如果你不是为了喝奶茶、而是为了找寻食物而上来,那就得失望了,」
他还挺锐利的。我点点头。我的确是因为想吃东西而上来的,但是我不知道旅舍没有供应早餐。仔细想想,入住时好像也没有听到关于早餐的说明。
「话说回来,我从两天前就到这座城市,找到几家从早上就开始营业的食堂。我建议我们一起去吧?你可以不费力气找到用餐的地方,而我……会感到很快乐。」
他的话虽然轻佻,不过想到他是为了享受旅行,也不禁让人莞尔。
「说得也是。拜托你了。」
他听了之后,这回露出很自然的笑容。
「太好了!那么我们立刻出发吧!」
我们走出餐厅时,另一个男人回头。如果他显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我原本打算问他要不要一起来,但对方依旧摆出不闻不问的样子。虽然看起来也像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不过也可能是他真的听不懂英文。
我们离开餐厅走下阶梯。青年在昏暗的走廊自我介绍:
「我叫罗柏特•佛斯威尔。请多多指教。」
「我叫太刀洗万智。请多多指教。」
青年搔搔头问:
「太刀……什么?」
「太刀洗(TACHIARAI),万智(MACHI)。」
「我该怎么称呼你?」
「万智。」
虽然我觉得以发音来说,五个音节的姓氏不算长,但不知为何从来没有人称呼过我太刀洗。青年显得格外开心,说:
「万智!听起来真特别,感觉很有东洋味。」
「是吗?」
「你可以称呼我罗柏。」
我们从三楼走到二楼。我不经意地用眼角数了旅舍的客房数。三楼和二楼大概各有四间客房,合计八间。一楼和四楼或许也有客房。不过即便如此,这间旅舍的规模还是很小。我不认为住宿客人只有我、罗柏以及佛僧三人,不过我们走下阶梯的途中,每一间房间都静悄悄的。
我们来到楼下的大厅。从格子门透进来的斑驳光线落在花纹繁复的编织地毯。类似三夹板的板子围起来的柜台也没有人。玄关的门是铁制双门板的样式,涂上带点浅蓝的绿色油漆。采光窗装了铁窗。罗柏伸手握住门把,突然高喊:
「糟糕,我忘了拿钱包了。」
我盯着他的脸。
「你都用这招维持旅行生活吗?」
「怎么可能!」
我只是想开个玩笑,但罗柏似乎不这么想。他的脸变红了。
「我马上去拿。你在外面等我一下下。」
他仿佛要挽回名誉般飞奔上楼。
我不小心严重取笑了搞不好比我小十岁左右的青年。为了弥补错误,最起码也该照他说的在外面等。
阳光还没有照射到狭小的巷子里,不过抬起头仍旧可以看到浅色的天空。加德满都的海拔超过一千三百公尺,天空应当比较近才对,不过从天空的颜色并不能威受到这一点。这里的天空和东京或名古屋没有太大的差别。或者也可能只是因为我在东京很少仰望天空。
我感受着乾燥泥土的气息关上门,靠在东京旅舍的砖墙。
我现在穿在身上的卡其裤只有一条可供换洗。虽然说真的需要也可以去随便买条裤子,不过我还是不太想弄脏。我把手夹在接触墙壁的部位。手掌感受到冰冷而坚硬的触感,感觉很舒服。
「哈啰。」
这声招呼从斜下方传来。我把漫不经心朝着上方的视线垂下来。
站在我眼前的是褐色肌肤的小孩,自然卷的黑发只有在右耳上方翘起来。他脸上堆着笑容,长相很端正,几乎令人感到可爱,但他的眼神却与表面上的稚气不符,显得有些阴沉而拼命。
他一只手放在背后。我猜到其中的理由:这孩子是来向我兜售商品的。不过他在「哈啰」之后说的话却让我瞠目结舌。虽然不是很流转,但他说出口的确实是日语。
「你好。你是日本人吧?」
我没有回答。他毫不在意,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我喜欢日本人。我有好东西。你看。」
他把右手伸到前方。就如我所料到的,他的手中握着东西,不过我没有具体想像到会是什么东西。男孩递给我的是灰黑色的菊石化石。
「很稀奇。当作尼泊尔纪念,很棒。日本人,大家都买这个。两百卢比。很便宜。很稀奇。」
化石表面很平滑,大概是仔细擦掉了泥土。以菊石化石来说不算大,不过也没有小到可以放入口袋里。
「日本人,大家都喜欢。大家都买。」
他强调很多次同样的话,或许是有人教他这是最有效的推销方式。不过我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待几天。我不打算从实质上的旅途第一天就购买太笨重的纪念品。我用日语告诉他:「我现在要去用餐。」
男孩沉默了瞬间,但立刻又向我推销化石。
「一百八十卢比。很便宜。」
不管我说什么,他大概都不想听。我虽然这么想,不过又重新想到,或许他除了背起来的几句话之外不懂日语。为了保险起见,我又以英语同样地说:
「我现在要去用餐。」
意外的是这句话很有效果。男孩耸了耸肩,说:
「OK。」
他小心翼寞地用双手包覆化石,再度对我笑了笑,转身跑走了。我原本以为他会再纠缠一阵子・我目送男孩的背影时,脸上大概带着微笑。
大门向外推开,罗柏走了出来。他似乎想要对我表示他不是故意忘记带钱,因此把薄薄的钱包举到脸庞挥动。
「抱歉,我们走吧。」
他注意到我凝视着巷尾,似乎感到奇怪,望着同样的方向问我:
「那里有什么?」
「没有。没什么。我肚子饿了。」
「我也是。没关系,不会很远。」
我们并肩走在一起。他的步伐很快,并且很愉快地谈起许多自己的事。
罗柏说自己是美国人,二十岁。他在加州上大学,不过他或许觉得即使说了我也不会知道,因此没有提到大学名字。他自称是优秀的学生,不过「就像我常做的,因为心血来潮」就休学,开始当背包客旅游海外。首先到土耳其,接着到沙乌地阿拉伯、印度,然后来到尼泊尔。他以愉快的口吻说:「我心想,美国文化欠缺的关键要素或许就在东方。」虽然不知道他是否补足了母国文化欠缺的要素,不过他自己显然非常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