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播在直播间遇害,凶手为何要在肢解尸体后,重新将尸块仔细缝合……
独生女儿无故失踪,老父苦苦求索真相,嫌疑最大的女婿却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年轻母亲屡次遭受家庭暴力,只为保护女儿不被兽父侵犯……
刑侦支队顾问骆辛受命追踪若干起针对女性受害人的杀人案。沉默寡言、举止怪异的骆辛是“后天性学者症候群”患者,得天独厚的优势,使他处理案件的效率堪比电脑,但使用“推理演绎法”需要与犯罪人换位思考,幻想被害人遭到侵害时的反应和感受,甚至尝试体验犯罪人实施作案时的快感。反复游走于法律边缘,与犯罪分子共情,原本就敏感自闭的骆辛更加撕裂和痛苦。
随着调查深入,骆辛发现,这可能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连环,与自己情同姐弟的警花宁雪可能也是受害人之一……
慕残癖、恋童癖、反社会型人格障碍者、孤独症患者……当犯罪心理学专家遭遇高智商反社会精神病患者,心理攻坚战就此打响,从心理学角度切入犯罪现场,抽丝剥茧,理顺精神病患者的行为逻辑,剖析凶犯畸形内心世界。
作者简介
刚雪印,辽宁省大连市人。
多年来,坚持创作与犯罪心理学相关的刑侦推理小说,笔下的每一个故事都会引领读者进入一个跌宕起伏、悬念丛生的悬疑推理世界。
代表作“犯罪心理档案”系列热销香港、台湾等地多年,2016年“犯罪心理档案”被翻译成英文,远销海外。
文前辅文
人不是命运的囚徒,
而只是自己思想的囚徒!
——富兰克林·罗斯福


引子

2005年,隆冬,午后。
远处供暖厂的大烟囱徐徐冒出灰白色烟雾,也到了周山街小学放学的时间。校门外三五成群,吵吵嚷嚷,围满等待接孩子的家长。校园内的操场上,学生们井然有序地排着队,按照班级顺序依次走出校门,陆续与各自家长会合。
如往常一样,学校大门外的马路上也是热闹非凡。各种辅导班、兴趣班的推销人员喋喋不休地围在孩子和家长身边,卖糖葫芦、棉花糖和小玩具的商贩也吆喝得起劲。孩子们有的打打闹闹,有的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和家长谈论着学校里的趣事,几乎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马路边,一辆车身沾满尘土的灰色面包车缓缓启动。没有人注意到它是什么时候停在那儿的,车窗上贴着深色玻璃膜,也看不清车里司机的模样。面包车缓慢滑行了一小段距离,突然轰的一声,司机加大油门,冲着一群正要横穿马路的学生和家长猛撞过去……

2019年,春末,夜。
雷声阵阵,细雨霏霏,昏黑的天幕下,沉寂的城市被水雾笼罩,料峭而又静谧,隐隐地透着一股莫名的肃杀之气。
一座高楼之上,现出一个女孩伶仃的身影。聒噪的世界从未如此安静过,连风声都清晰可闻,似乎俗世中的牵绊和纷扰,在这一刻都被化解得无影无踪,回荡在空气中的是一片难得纯净的气息。
雨水顺着女孩的发丝淋湿面颊,醉意迷离中,分不清眼前是幻觉还是现实。她闭起眼睛,张开双臂,似乎要尽可能地拥抱整个世界。
随即,仿佛被上帝读懂了心思一般,女孩的耳畔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喜欢这样的瞬间吗?整个世界都属于你,你感受不到欺骗、背叛、伤害,也无须理会悲伤、纠葛、揣度,如果能够将之长久停留,该有多好?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并不难?死亡,可以将你心中一切的美好,化为永恒!”
不知是楼顶的风突然猛烈起来,还是上帝的手在推波助澜,言犹在耳,女孩的身体已腾空而起,转瞬间急坠而下。也许只有短短的几秒钟时间,但对女孩来说似乎并不短暂,她看到很多画面,那一幕幕光影在回放着她人生中美好的时刻:她第一次啼哭时的场景,她初次学步的憨态,她拉着爸妈的手走进幼儿园的雀跃,她接过老师递来的红领巾的自豪,她第一次对着男孩心动的感觉,她走进大学校园的憧憬,她身披学士服的壮志,她穿上警服的英姿,还有那张忧郁的脸庞第一次绽出笑容的瞬间……
于是女孩的眼角也在笑!
高楼之上,低沉的声音,在阴森地吟诵:“尘归尘,土归土,你是什么就终究是什么,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高楼之下,砰的一声闷响,血花飞溅!

挂着“副局长”标牌的棕红色木门,被一个瘦弱的年轻人猛地撞开。
年轻人犹如一头怒不可遏的猛兽,低头直冲到一张大班桌前,他满面涨红,牙关咬得咯吱作响,身子剧烈颤抖着,眼神凶狠地盯向对面的人,一字一顿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不予立案?为什么不让我看调查卷宗?”
大班桌后坐着的老者,捋了捋花白的寸发,没有恼怒,反而一脸悲悯,苦口婆心道:“你冷静些,事件的调查工作已经结束了,结论确实倾向于‘自杀’,法医、刑侦支队乃至家属方面,都没有异议。”老者顿了顿,表情更加痛楚,“孩子,别闹了,出了这档子事,大家都和你一样难过,这案子能动用刑侦支队花大气力调查已经是特例了,可是我们不能因为自杀的是一个警察,便无休止地纠缠下去。”
“自杀!她怎么可能自杀?你知道她是多么阳光的一个人吗?你知道她有多热爱生活吗?”年轻人使劲拍着自己的胸脯,“我最了解她,即使你这样的人去跳楼,她也不会去的!”
“别再胡搅蛮缠了!”老者有些被激怒,瞪着眼睛吼了一句,随即抬手抓起桌上的电话筒,呵斥道,“赶紧走,回你们科里去,再不走我关你禁闭!”
“你……”年轻人气急语塞,干张嘴,发不出声音,面部表情更加扭曲。紧跟着他便做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动作,只见他突然俯身用双手猛地抓住老者举着电话筒的手,冲手背一口狠狠咬下去……


第一卷 深渊对望


第一章 支离破碎
2019年5月22日,金海市,西城区,双阳村。
上午9时许,素来平静的村子被一阵阵刺耳的警笛声打破,数辆警车带起飞扬的尘土从城郊公路上呼啸而过,其他车辆纷纷减速避让,行人也面露惶恐驻足观望,看这架势估摸着一定是村子里出了什么大事情。
随着警笛声渐渐停息,警车也相继在一条南北走向的公路边停下。不远处,在一片杂草丛中伫立着一栋破败不堪的烂尾楼,先期到达现场的派出所民警已经在周围拉起警戒线,警戒线外围着十来个村民,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女法医沈春华穿着后背印有“现场勘查”字样的藏蓝色警服,拎着工具箱,从警车上走下来。高挑的个头,清爽的短发,柳眉杏眼,神色冷峻。紧随其后从一辆警车上走下来一高一矮、身着便衣的两个男子。高个子的叫张川,是刑侦支队一大队副大队长,年纪三十出头,面庞黝黑,身材粗壮,走路虎虎生风,荷尔蒙气息爆棚;矮个子的叫郑翔,是一大队的骨干探员,是张川警校小一届的学弟,人长得浓眉大眼,唇红齿白,一副标准的帅哥形象。沈春华看起来和张川、郑翔两人比较熟,一见面便大大咧咧地问道:“我‘男朋友’还没回来?”
沈春华口中的男朋友指的是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兼一大队大队长周时好,不过两人并不是真正的恋人关系,就是关系很好,没事老在一起瞎逗。张川早习惯了她的做派,随口应道:“下午的飞机才到。”
“唉,这哥们儿够命苦的,一回来就赶上命案。”沈春华使劲叹口气。
“谁说不是呢?”郑翔一脸无奈,“还有那个骆辛,也够他受的。”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分开人群穿过围观的群众,拉起警戒线走进楼内。沿着破旧的楼梯一气儿上到五楼平台,便看见靠近空旷的大落地窗框前仰躺着一具尸体。死者是一名女性,面色惨白,双目怒睁,眼睛上粘着长长的黑睫毛,嘴上涂着血红的唇膏,穿着一身血迹斑斑的“女仆装”:白色蝴蝶结头饰、白色围裙、黑色低胸超短裙、白色长手套、白色长丝袜、黑色高跟鞋。当然这显然不是真正从事家政服务的工装,而是时下一些年轻人喜欢玩“角色扮演”游戏的专用服装。
如此破败不堪的环境,配上这么一具尸体,挺瘆人的。更令人咋舌的是,原来这是一具被尸骨残骸拼凑而成的尸体,死者的头颅、一双手臂、一双腿脚,加上躯干,被肢解成六个部分,然后又被组合到一起,形成一个人形。
沈春华微微皱了皱眉,打开工具箱,开始执行现场初检。片刻之后,直起身子说:“眼睛里有明显的出血点,眼周有瘀点性出血,窒息死亡的可能性比较大;尸僵已经遍布全身关节,强硬程度基本达到顶峰值,死亡时间至少在12个小时以上;尸块上的切割面相对平整,从出血状况看,应该是死后切割。”
“先分尸再合体,有点变态的意思。”张川抿下嘴唇,四下望了望,晃着脑袋说,“这凶手够谨慎的,除了尸体什么也没给咱们留下,他是用什么把尸体一块块运上来的?”
“感觉是个老手。”一旁的郑翔紧着鼻子说,顿了顿,忽地蹲下身子,凑近死者的脸仔细打量,“哎,这女的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午后,阳光和煦,暖得恰到好处。周时好驾驶着黑色吉普车行驶在海滨盘山公路上,车窗外微风习习,美景如画,令人心旷神怡。但此刻,周时好脸上的表情并不那么愉悦,反而有一丝凝重。
周时好狠狠踩了一脚刹车,将吉普车停在一座小山边的一幢院落门前。这是一幢由青灰色石砖围成的四方形院子,院门是两扇对开的黑色大铁门,灰色的水泥门柱上挂着一个白底黑字的门牌——明光星星希望之家。
周时好将吉普车熄了火,但没急于下车,点上一支烟,怔怔地盯着门牌出神。周时好这次被省厅征调了近三个月,任务比较繁重,局里怕他分心,特意嘱咐队里的人不要打扰他,所以他一回到队里整个人都蒙了:他身边最看重的两个人,一个自杀了,一个“疯了”。而让他更不敢去想象的是,经历了这次打击,骆辛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回到原点?
须臾,一支烟燃尽,周时好拉开车门下车,大踏步向大铁门走去。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最坏局面的准备。
大概一刻钟之后,周时好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院落门口,身边多了一位面目慈祥、戴眼镜的老阿姨和一个戴着深灰色运动帽的年轻人。不用问,后者一定就是周时好百般惦念的骆辛了。
只见骆辛冲着老阿姨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默默走到吉普车前,拉开后车门,坐到后排座位中间位置,认真系好安全带。周时好赶忙和老阿姨握手道别,紧走几步,也上了车。老阿姨一边挥手,一边在身后叮嘱:“别忘了周六的心理辅导课。”
周时好发动起汽车引擎,抬眼瞅着后视镜悄悄向后排打量:骆辛穿着利落得体,脸颊白净,除了头发比较长,整个人看起来还算清爽,情绪也出乎意料地平静。周时好不禁暗暗松了口气,紧接着便又皱紧眉头,用带着愧疚的语气说道:“我刚回来,你还好吧?”
骆辛并未应声,眼睛瞥向车窗外渐行渐远的小院。须臾,语气平淡,有点像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喜欢这里,都是和我一样的人,很自在,很舒服。”
“别胡说,只要有我在,以后绝不会让人随便把你关在这里。”周时好脸颊抽动了一下,一脸心疼的模样,沉默几秒,才又接着说,“对了,你也别怪马局,他有他的苦衷!”
“嗯!”骆辛轻哼一声,白皙的右手放在大腿外侧,细长的五个手指交替弹动着,有点像弹钢琴的样子。其实从谈话的一开始,他就一直在机械地做着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这是一种分散压迫感、减轻焦虑的本能反应。
周时好忍不住扭头深盯骆辛一眼,眼神略带责备,叹口气道:“你这次确实有点过分了!你在宁雪的葬礼上大闹了一场,她的家人尤其是未婚夫一直找局里讨要说法。还有,马局是你的长辈,这么多年对你也算关怀备至,你不应该那么伤他。这次回局里千万不要再闹了,否则你不仅对不起马局,也辜负了宁雪为你所做的一切,她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
听到周时好提到“宁雪”两个字,骆辛脸色瞬间阴沉起来,他垂下眼帘,呼吸变得急促,手指弹动的频率也越发快速,一时间车内气氛有些沉闷,只有汽车的引擎在响。
过了好一阵子,周时好轻咳两声,缓和语气说道:“我饿了,咱现在回家,你给我煮碗面吃,然后我再给你理理头发。”
“我想去看雪姐。”骆辛面无表情,声音低沉,缓缓吐出几个字。
西郊,将军山墓园。
周时好和骆辛来到一座墓前,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镶嵌着一张模样温婉娟秀的女孩的照片,紧挨着照片下方刻着四个大字——宁雪之墓。
周时好蹲下身子,将一束鲜花放到墓碑前,一时间,悲伤满面,无语凝噎。而骆辛愣愣地站在原地,瞅着墓碑上的照片,眼神空洞沉寂,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淡漠,似乎已经彻底接受宁雪自杀身亡的事实。
两个人默默地守在宁雪墓前,不知过了多久,骆辛突然用一种冷漠又近乎嘲讽的语气,缓缓说道:“你也认为雪姐会自杀?”
“我……”周时好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很清楚此时他说出什么答案,都会刺激到骆辛,他不想给骆辛莫须有的希望,也不想失去骆辛的信任。
周时好正嗫嚅着,骆辛似乎也没兴趣再听他的回应,一转身,扭头走开了。身后的周时好,一脸无奈,摇摇头,跟着离去。
返程,一路无话。
进了家门,骆辛顿住脚步,愣了一下,几周没回家,屋子里的整洁程度显然让他大感意外。依次拉开卫生间、厨房的门,里面同样干干净净。冰箱里也装得满满当当,有他喜欢吃的西红柿、黄瓜、香菇等新鲜蔬菜,还有他最爱喝的一个品牌的矿泉水。
一瞬间,骆辛有些恍惚,似乎时光流转,一切依然如前,宁雪也并没远去,因为有宁雪在,家里从来都是这番光景。
“我接你之前,过来收拾了一下屋子。”眼见骆辛眼神迷离,周时好猜到他睹物思人,便解释了一句。
骆辛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缓缓关上冰箱的门,背对着周时好脱掉外套挂到衣架上,逃离似的一头钻进厨房,飞快合上厨房的门。盯着两扇玻璃门,周时好表情复杂,内心百感交集。他从未看到过骆辛如此伤感,如此真切地毫不掩饰地表达伤感。周时好能想到骆辛对宁雪的依赖,但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感情竟如此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