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注意到是哪个围观群众在起哄吗?”叶小秋问。
“没有。”刘倩说着,用手扒拉一阵桌上的照片,“照片也没照到当时的情形。”
“当时大约几点?”骆辛问。
“他徒弟的相声是晚会倒数第二个节目,应该在8点半左右。”刘倩想了一下说。
叶小秋和骆辛对了下眼,骆辛点下头,叶小秋心领神会地说:“那您这些照片和U盘我们都先借走,用完之后再还给您,还希望您对今天我们来的事情严格保密。”
“好的,好的。”刘倩左右看看,像煞有介事压低嗓音说,“是李德兴老师出事了吗?”
“没有,您甭乱猜。”叶小秋笑笑,敷衍着说。
先前据杨大明的口供,他和吴俊生在晚会现场发生推搡是在当晚8点半左右,那时正好是李德兴徒弟表演的时间,也就是说,当时那个嫌弃作品没意思的围观群众就是吴俊生,为此李德兴当场显示出很不愉快的情绪,这样一来便可以建立起二者的关系。叶小秋和骆辛借用晚会照片和录像,是为了从中找到吴俊生的身影加以确认。
在叶小秋查看晚会录像和照片的同时,骆辛又站在小玻璃房中的白板前陷入思索:除了吴俊生,其他三个人也能和李德兴建立起联系吗?这会不会就是他们之间的交集所在?雪姐是李德兴的铁粉,当初她带着自己去听相声,除了让自己学会微笑,更是因为她是真心热爱李德兴和他那些徒弟的相声表演,她怎么可能得罪李德兴呢?还有孙小东,他只是因为买门票抽奖多中了两张门票而已,李德兴总不会因为白给了人家两张门票而记恨在心吧?莫非孙小东在抽奖这件事情上作了假?想想那天在正阳楼,师徒几个说到这事的时候,表现得似乎很不自然,难道真的是因为孙小东在这件事上欺骗过正阳楼?门票?孙小东的门票是哪儿来的呢?
骆辛犹疑着从玻璃房中探出半个身子,冲叶小秋打了个响指,后者会意,赶紧放下手中的电脑鼠标,起身走到玻璃房中。骆辛道:“那天你拿了孙小东的手机还了吗?”
“啊,我都忘了,还在我包里呢。”叶小秋下意识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
“就是你们不老在手机上花钱吗?看看孙小东那门票是不是用手机买的?”直到现在骆辛还坚持使用现金,所以他提到移动支付就跟老外的口吻差不多。
“好嘞,好嘞。”叶小秋忙不迭地回应,然后快步出了玻璃房,走到自己工位上,三下五除二从小背包里翻出手机。
大概过去五分钟,叶小秋满脸兴奋地举着手机又进到玻璃房中,嘴里轻声嚷着:“找到了,找到了,孙小东果然也得罪过李德兴。”叶小秋知道骆辛对手机软件运用不是很熟悉,就把手机放到骆辛桌上,一边滑着屏幕,一边耐心地解释说,“你看,孙小东的门票是通过美园网买的,这美园网带有评价功能,而孙小东在看完当日表演后,给的是一星最差评,还加了文字评价说:‘如果有零分选择,我一定会选择零分,表演太老套了,毫无新意,这种层次的作品就别拿出来现眼了,正阳楼还是倒闭算了。’这条评价是美园网上针对正阳楼的唯一一个一星评价,估计当时是孙小东自己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便做出对人家正阳楼不够客观的评价。有意思的是,这条评价被正阳楼方面看到了,一个自称是正阳楼总经理的人给孙小东回话,说让他留个电话,稍后正阳楼会和他联系,沟通到底是哪方面没让他满意,并承诺会给予一定补偿。”
“噢,原来孙小东家的两张门票是这么来的。”骆辛点点头说。
“正阳楼的人编瞎话说是赠票,肯定是因为心虚,关键孙小东拿了票他也没删评论,这肯定更加惹怒李德兴了。”叶小秋瞪着眼睛,非常笃信地说,“咱们那天去问话的时候,就李德兴他们师徒几个的反应,李德兴肯定知道这个事。”
“这样一来,起码吴俊生和孙小东是有交集的,他们都惹恼过李德兴。”骆辛说。
“还剩下宁雪和张家豪两人,咱们得加快节奏找出关联了。”叶小秋一脸慎重的表情说,“事实上,杀手必须还得再杀一个人才能完成整个仪式,现在看李德兴有很大嫌疑,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对他采取点措施,未雨绸缪?”
骆辛还未接话,便听到科长程莉在玻璃房外嚷嚷道:“这雨怎么说下就下,我这没带伞,刚出去一会儿,回来就下了,这给我淋得全身都湿透了……”
叶小秋听了,做了个双手搂抱自己的动作,哆嗦下身子说:“我现在听到下雨就害怕,这杀手不会又出来作案吧?”
“雨。”骆辛重重叹口气。
“你,你又突发灵感了?”叶小秋看到骆辛再次做出若有所思熟悉的表情和五指交替弹动的动作。
“雨,是连环案件中的必要因素之一,就连纵火杀人那晚天空中也飘着雨,我怎么把它忽略了呢?”骆辛皱起双眉道。
“我先前提过李德兴的师哥,也就是正阳楼的创办人,是在下雨的深夜出车祸去世的,这会不会就是李德兴选择雨夜作案的根源?”叶小秋提示道。
“具体情形你知道吗?”骆辛问。
“不清楚。”叶小秋摇摇头,“媒体上没有过多报道,不然咱们去交警档案科找出档案看看?”
“行。”骆辛简洁有力地应道。
交警支队距市局不是太远,也就10多分钟的车程,可是到了档案科,档案员一听要调看20年前的车祸档案,便都苦笑着摇头说时间太久远了,电脑里查不到,恐怕得动手到档案库中翻找。
查案子,这都不算事,两人说不麻烦人家交警队的档案员,让档案员给他们指出大概区域,两人自行翻找就可以。本来以为挺简单一事,可上手后才发现还真没那么容易,两三个小时一晃过去了,两人仍一无所获,只好求助外面的档案员。档案员参与进来,方向相对比较明确,差不多又过去40分钟,终于让两人如愿以偿找到那份车祸档案。
离开交警支队,外面的雨变小了,只是毛毛雨的样子,可坐在车里的两人,脸色却比来时更加难看。
——车祸事件发生在1999年8月2日深夜,天空中下着大雨,喝过酒的吴正阳驾驶一辆轻型面包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应该是中途有些困倦打了盹,面包车突然失控冲向反道,与迎面而来的一辆出租车发生猛烈碰撞。吴正阳送医不治身亡,对面出租车的司机则当场死亡,而当时出租车里还坐着司机的老婆和6岁的女儿,老婆叫郑丽,女儿叫郭燕。
此郭燕不出意外就是张家豪的那个助理郭燕。问题是这郭燕突然闯入视线,令看似愈来愈清晰的案件真相,骤然又被一层迷雾遮挡住。郭燕与雨夜、与死亡、与醉酒、与吴正阳、与张家豪都有关联,她与吴正阳有关联,便意味着与正阳楼和李德兴都有关联,但是那样一个身体柔弱的女孩,会是一个变态杀手吗?抑或是连环杀人案的策划者?
骆辛和叶小秋讨论了一番,决定与郭燕正面对峙,让郭燕来给出答案。
“我,我确实撒谎了,我认识李叔。”在郭燕家里,听到叶小秋提到李德兴,郭燕一脸局促不安地坐在家中沙发上说道,“他,他是好人,我不想给他带来任何麻烦。”
“你是怎么认识李德兴的?”叶小秋问。
郭燕眼角含泪,嗫嚅道:“妈妈下岗身体多病,干不了重活,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出租车是爸爸借了亲戚的钱买的,发生车祸后虽然拿了些赔款,可还完亲戚的借款,也就没剩下多少钱,家里的生活比先前更困难了。李叔看我和妈妈可怜,便把妈妈安排到正阳楼卖票,直到她有退休金了为止,我从小学到大学的生活费也全是李叔出的,还有吴雨哥哥也都很照顾我和妈妈,李叔还给我找工作……”
“你到张家豪诊所当助理是李德兴介绍的?”叶小秋插话问。
“对,李叔在张医生那儿做过多年的心理辅导,他是焦虑型抑郁症患者,前年秋天我大学毕业一时找不到工作,恰好张医生的助理跳槽了,李叔就把我介绍给张医生。”郭燕说。
“也就是说,你先前否认在诊所见过李德兴也是撒谎,为什么?”骆辛问道。
“其实案子发生前,李叔已经两个多月没来诊所做心理辅导了,而且刚刚说了,我不想给他找麻烦,他那个病严重起来连呼吸都困难,我不想再给他添负担,他也根本不可能与张医生的死有关。”提到李德兴与张家豪案子的牵连,郭燕显示出一副十足信任的表情。
“他为什么不去张医生那儿就诊了?”骆辛追问说。
“我问过他,他只说换了个医生,具体原因他不愿说。”郭燕说。
郭燕说完,骆辛便从沙发上站起身,叶小秋知道他这是有意结束问话,便也站起身,语气严厉地说:“我们来找你不准对任何人提起,也不准对李德兴说,上次撒谎我们暂且不追究你的责任,若是这次再不配合,我们绝不会再客气,你必须要负法律责任,懂吗?”
“懂,懂。”郭燕使劲点着头说。
“我想请你帮个忙?”骆辛刚迈出一步,又转回身子说。
“行,您说。”郭燕道。
“现在没想好,等想好再和你说。”骆辛迟疑了一下,紧接着转身向门口走去。
叶小秋从后面追赶:“你想让她帮什么忙?”
“说了,没想好。”骆辛一副不经意的语气说。
“李德兴突然不去张家豪的诊所,会不会因为他在那时偶然发现张家豪就是文汇大道的小丑,从而也知道了张家豪本身心态出了问题,所以才另找医生?”坐到车里,叶小秋问道。
“应该是。”骆辛说。
“李德兴曾是张家豪的客户,又知晓张家豪被沮丧情绪包围,虽然张家豪没得罪过他,但手里握着他的就诊资料,这算不算和吴俊生以及孙小东有同样的交集?”叶小秋说,“咱别等了,宁雪的交集之处搞不清楚先放放,赶紧把情况和周队说说,是抓,还是先监视着,让周队那边做决定吧。”
“先送我回家,我累了,天也晚了,一切行动明天再说。”骆辛说。
“好吧。”叶小秋知道宁雪在骆辛心中的地位,如果搞不清楚她和李德兴之间的关联,骆辛可能不愿贸然行动,便安慰说,“宁雪或许只是倒霉,赶上那天李德兴被什么事情激怒,控制不住自己,所以……”
“别说了。”骆辛打断她的话说。
骆辛语气不善,叶小秋有些来气,但瞥了眼后视镜,眼见骆辛坐在后排,闭着眼睛,头枕在座椅背上,很累的样子,气便顿时消了,闭上嘴巴。
一路再无话,大概20分钟后,叶小秋把车缓缓停靠在骆辛住的单元楼前。叶小秋未及张口,骆辛睁开眼睛,语气淡然而又不容拒绝地说:“不是嚷着饿吗?去我家,陪我吃碗蔬菜面。”
骆辛说完,开门下车,径直走向楼栋口。
这还是骆辛第一次主动邀请她去家里坐坐,还要给她下蔬菜面,叶小秋没啥心理准备,一时倍感意外。坐着踌躇一阵:会不会是快要接近案子真相了,骆辛心里高兴,又想对她表示感谢,但不愿明着表示出来,所以才要给她下面吃?这么想着,心里便释然了,推门下车,冲着骆辛的背影追去。
叶小秋这晚饭算是有着落了,周时好则面对着更丰富的一桌菜。虽然一再申明自己实在没时间,手上办着很紧要的案子,但还是没抵过林悦的威逼利诱,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林悦去她父母家吃一顿晚饭。
如先前所说,林悦的哥哥和嫂子也一同陪席,她哥哥现在贵为市环保局一把手,他能出席算是很给周时好面子。林悦的父母,看上去也不似先前那般不待见他,虽话不多,但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周时好心情放松多了,推杯换盏间开始挥洒自如。因出来之前向方龄做过报备,便也不顾忌,多喝几杯,关键是长辈与市领导的敬酒他也不好推辞,晚宴的气氛便越来越热烈……
骆辛家中。
叶小秋知道自己错了,完完全全想错了!只是当她发现这一真相时,整个人已经绵软无力地倒在沙发上,手上握着的水杯,砰然落到地板上。


第二十三章 尾声

骆辛等这一刻等许久了,从周时好把他从“星星希望之家”接出来的那天起,他心里就打定主意:他要亲手还宁雪一个公道,要亲手将害死宁雪的凶手送入地狱,去接受宁雪的审判。
骆辛坐在出租车中,拿出手机拨给郭燕。他让郭燕给李德兴打电话,告诉李德兴到浪客酒吧天台上的花园酒吧,说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谈,让他必须一个人来,不准告诉任何人。
打完电话,骆辛把电话放回裤袋里的同时,用力握了握揣在裤袋里的警棍,那是周时好特别向上级申请配备给他的,一只伸缩型警棍。
浪客酒吧。
骆辛径直走向吧台,冲正站在吧台里忙碌的赵小兰伸出手,以不容拒绝的神情和语气道:“借你天台花园钥匙一用。”随即把警察证拍到吧台上。
赵小兰怔了怔,眼见骆辛全身湿淋淋的,雨水顺着他的发丝一条条流在脸上,一双圆鼓鼓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神凶狠异常,一只手紧紧按在裤兜上,似乎稍被忤逆就会从那里面掏出骇人的武器。赵小兰迟疑一下,眼睛直直地瞅着骆辛,手在吧台下面机械地摸了摸,须臾将一把钥匙放到吧台上。
骆辛伸手把钥匙握在手中,赵小兰突然伸手按在骆辛的手上,似乎预感到即将会发生什么她难以掌控的事,语气恳切地说:“别做傻事,我是女人,我看得出,宁雪……爱你,别辜负她。”
“爱”!一瞬间,骆辛全身一震,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但还是坚定地把握着钥匙的手,从赵小兰的手里抽出来……
凄风苦雨中,天台花园酒吧围墙边,立着骆辛瘦削的身影。他畏高,但此时他无所畏惧。
“你,你不是郭燕,你是谁,干吗约我来这里?”
身后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质问,骆辛低着头缓缓转过身,手中握着一只细长的警棍,他慢慢抬起头,双眼盯着举着雨伞有些魂不守舍的李德兴,蓦地将手中的警棍扔到一边——是,他原本想要对李德兴执行私刑,但是听到赵小兰那一句“宁雪爱你,别辜负她”,他突然间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什么仇恨、罪行、报复、生死,这一刻他都不在乎了,他只想对宁雪说:我也爱你,不是姐姐对弟弟的爱,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跟我回警局,坦白你的罪行。”骆辛淡然地说。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李德兴摇摇手,怯怯地说。
“站在这样一个雨夜里,会不会让你蠢蠢欲动,会不会不可抑制地想起多年前那场令你万分心痛的车祸?”骆辛步步逼近李德兴。
“我真的,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李德兴丢掉雨伞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子不住打晃,不得不单腿跪到地上支撑身子。
“你看,你又犯病了,是不是每次杀人都会让你的症状减轻一些,觉得自己离消灭这世界上的悲伤又近了一步?”骆辛也蹲下身子,贴近李德兴的脸,愤愤地说,“你每天都执着于让别人快乐,可是你渐渐发现让一个人快乐正变得越来越困难,你为此而感到焦虑,生怕有一天被观众和粉丝无情地抛弃,而更让你不安的是正阳楼可能随时被别人从你手中抢走,你感觉到无比地心痛,就跟20年前那个雨夜,你站在你师哥被白布蒙着的躯体前,感受到的一样的痛。
“那天你站在舞台上,使出浑身解数表演着,所有人都被你逗笑了,唯有宁雪,雪姐没有笑,脸上反而流着泪。你无法接受这样的场面,你不能接受一个人,而且曾经那么热爱你作品的人,对着你的表演流泪,你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背叛,还有侮辱。你跟着宁雪上到酒吧天台,你质问她,为何如此对你,她告诉你她因为不敢承认未婚夫出轨的事实而感到悲伤。就在那一刻你突然顿悟了,你认识到让人们越来越难以快乐的原因,是这世界上有太多悲伤的人和悲伤的事,你觉得你有责任消灭他们,消灭悲伤,还快乐以公道,更重要的是你会因此离生活的绝境越来越远。
“你博览群书,为创作吸收养分,所以你一定也看过On Death And Dying那本书,那本书中对悲伤分为五个阶段的讨论和总结让你深深地触动,以至于成为日后你连续杀人的终极目标,你觉得仪式化杀死五个代表人物,就等于杀死全世界的悲伤。当你发现宁雪处于悲伤发生最初的‘否认’阶段,你便不可抑制地将她推下天台。
“‘愤怒’是悲伤的第二个阶段,也因此吴俊生迁怒于你徒弟的表演,在五四青年晚会现场公然咒骂你亲手为徒弟打造的作品。你被激怒了,你开车跟踪他,发现他的愤怒来源于为情所困的悲伤,于是他成为你手下第二个冤魂。
“孙小东在美园网给你的作品打了一颗星,你给他邮寄赠票,希望他能删除那条评价,但是他收到票之后却违背了承诺。那个雨夜,你带上酒去找孙小东,想和他沟通一下,而当你了解到他没有被你作品逗笑的原因,和你作品本身没有关系,是因为他对人生感到‘彷徨’而悲伤,于是你制造了那场意外车祸,让他成为你寻求快乐过程中的第三个冤死鬼。
“张家豪是‘小丑’你在两个月前就知道了,你也知道他想通过小丑表演来排解心中的‘沮丧’情绪,但是你需要严格遵守悲伤发展的进程去消灭它,才能让仪式更加完美和真实,所以两个月前你没有杀他。当然,他诊所保留着你的病历资料也让你心怀忐忑,你其实和张家豪面临的窘境一样,生怕有一天你们的隐私被曝光,而给你们为之奋斗终身的事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一个制造快乐、治愈悲伤的人,自身却很不快乐,他还会得到别人的信任吗?而随着女明星抑郁就诊的新闻被曝光,杀死张家豪,销毁病历,便成为非常紧迫的事情,于是当雨夜再次来临……”
“不,不,你全错了!”李德兴缓缓摆摆手,似乎在用最后一丝气力说,“正阳楼的作品其实都不是我写的,而且20年前的那个雨夜里,在师哥出车祸之前,还发生过一件事,我在,我在香成路立交桥下,从一个老叫花子那里,救下一个正在被他‘侵犯’的男孩,那个男孩……”
李德兴话未说完,就听砰一声,一把木椅猛地落到骆辛的脑袋上,骆辛随之慢慢倒在大雨中的湿地上,鲜血混合雨水瞬间布满他的面庞,恍惚中他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那个孩……孩子,就是我。”李德兴的演出搭档,正阳楼那个说话慢条斯理、一句一顿的捧哏演员冯忠毅,满脸狞笑地站在骆辛身前,结结巴巴地说,“平时看……看不出来吧,我……我是口吃,惊……惊吓型口吃,被后爸打……打的。我……我逃离,逃离家门,来到金海,却差点成为老……老叫花子的玩物,是师父救了我,我……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伤害他。”
骆辛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抓着冯忠毅的裤脚,试图站起身来,却被冯忠毅猛地一脚又踹出半米远。紧接着冯忠毅捡起先前骆辛扔在地上的警棍,使出全力压到骆辛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谢谢……谢谢你,帮我完成了第五个悲伤阶段,你……你临死前,我……我当回红娘,你错了……你身边的那个漂……漂亮警花,并不是因为不敢承认未婚夫出轨而悲伤,是因为她……她不敢,不敢相信她爱……爱上了你,正好,我送你一程,去……去阴间好好谈个恋……恋爱吧。”
冯忠毅手上愈加地用力,骆辛脖子上青筋暴起,脸上怒目圆睁,双手在半空中无力地挥动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而逐渐地,他眼神中失去了光彩,双手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而就在千钧一发、生死存亡之际,冯忠毅身子不知为何忽地腾空而起,又猛地摔到远处,他挣扎着爬起,抬起头,便发现一支黑黝黝的枪口正迎面对准他……

冯忠毅试图扼死骆辛时,被周时好抓个正着,到案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证据方面:除了有李德兴的证词,警方也在注册在冯忠毅妻弟名下的“哈弗H6”车上,搜索到他杀死张家豪的凶器,上面还残留着张家豪的血迹和他的指纹。
周时好能完成对骆辛的救援,要多亏赵小兰的通风报信。好在周时好那时在“假岳父岳母”家还没喝醉,接到赵小兰电话赶紧让林悦开车把他送到浪客酒吧,才在紧要关头及时出现。
骆辛身上的伤不是很严重,基本都是皮外伤,经过医院处理,休养了几天,便出院了。叶小秋还在气他把自己用安眠药迷倒那档子事,所以拒绝接他出院,周时好只好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接他。
送骆辛回家的半路上,周时好接到沈春华打来的电话,说在黑石岛山崖下发现的那具无名尸骨的颅面复原有结果了,周时好便让她把复原后的画像图发到他微信上。由于开着车,看微信不方便,便把手机递给坐在后排的骆辛,让骆辛帮忙把微信打开。
骆辛接过手机,打开微信,找出沈春华发来的那条信息。而当无名尸骨颅面复原后的画像图进入骆辛视线中的一刹那,他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