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没?”
“没有。”
“藏在什么地方了吗?”
“不大可能,这里的管理人员说1606以前出过事,废弃多年,门窗的锁都锈死了,根本进不去人。”
我倒抽一口凉气。
后背密密麻麻爆起惊吓集合成的鸡皮疙瘩,我忍下喉头那句不可能,挥挥手。
收队。
警队回府,此时天色已黑。
我站在购物中心前面的街道上,回头看那栋楼。
十六楼赫然有一点灯光。
我心脏狂跳,犹如重鼓狂击。
生平第一次,我恐惧到不敢独处。
杰夫是什么人,他把艾云怎么样?
努力镇定,我拿出手机,深呼吸。
不出意料,艾云没有接电话。
我深呼吸,在原地站了十分钟之久。
此刻我承认自己没有想象中强悍。
至少我还是怕鬼。
但我不能把爱云丢在这里,凶吉莫测。
就算她不需要我为她操心都好,为她操心是我的宿命。
微微颤抖着双腿我再度进入大楼,不再尝试电梯,转而走楼梯,梯口警察封锁的胶带还没有取下,我干脆跳过去。
噔,瞪,澄 。。。
寂静的楼梯灯光昏暗,越发显得脚步声清晰可闻,我惴惴不安,听自己的脚步如同听到夜半敲门,每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爬到十六楼的时候,我已经快要虚脱,一多半是紧张所致 。
但一打开楼梯间门,我就看到杰夫。
他穿着上次见面时穿的灰色西装,靠在外面的墙壁上,我看到他的瞬间,他正在无所事事的打哈欠。
看我楞在那里,表情惊疑不定,他笑起来,表情极愉快。
“你来找你太太的吗。”
我脱口而出:“你是人是鬼。'
他举高双手,还跳了几下让我看他的影子,表示自己如假包换,乃血肉之躯,不知是不是讽刺我的疑问,还略表遗憾的说:“做鬼是我向来夙愿,可惜总是不能实现,好悲惨的。”
我定了定神,问:“我太太呢。“
不想去追究为什么他知道我是来找艾云的,大概有些人天生就想知道什么就知道什么吧,那他干嘛要来当什么狗屁心理医生,去横扫拉斯维家斯不是好很多。
杰夫挥挥手:‘她刚刚回家了,你打电话看看。“
我将信将疑再度拿起电话,直接打回家,虽然铃声响得我几欲放弃,最后却真的有人接,是艾云的声音,我当然不会听错。
无话可说,我沉默的收了线。喘气,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杰夫,他绿色的眼眸在走廊的灯色十分温柔,对我说,要不要进来坐一坐。
我明明想说不要了,我走了。
1606都不存在,我去坐什么坐。
可惜这里不由我做主,所以最后我还是坐在不存在的1606那张不存在的椅子上,甚至还喝了一杯不存在的水,口感如常。
一切都很实在的样子,屁股下木头是硬的,灯光很亮,水杯凉凉的,
实在不死心俯身去摸一把地毯,一手灰,妈的,真脏。
杰夫坐在老地方,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看着我去摸地毯,很乐:“干嘛,以为自己发梦?”
他不说我不觉得,一说梦,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双风贯耳,看是不是醒来就躺在自己床上,艾云就躺在一旁,虽然衣服被子严严实实,奉行卧室里相敬如冰的夫妻之道,总算是平常。
我有气无力问他:“1606不是门窗紧闭,好多年没开过了么。”
杰夫点点头:“是啊。”
他很轻松愉快,好像和我是多年老友,大家一起去参加中秋节灯谜会:“所以这里不是真的1606,只是我用1606的位置设置的一个异维空间。”
什么意思。
他觉得我悟性不算过关,只好循循善诱:”就是说,你看到1606的招牌,走进来,其实进的不是原来那个世界,是另外一个空间。”
好吧。
我还是没有听懂。
也不想听懂。如果能够装作一个字都没有听到,我会很高兴维护自己初级物理常识的权威。
我关心的是,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他比我审讯过的所有犯人都配合:”我来这里,观察一些人的命运。'
如果迷惑可以量化,我现在会就地排下篮球那么大的两砣。
命运?
谁的命运?
我隐隐想到。
杰夫帮我说了出来。
不错,艾云的命运。
这孤独的房间里,我和一个陌生人面面相觑,中间陈放的话题,是我挚爱妻子的命运。
这场景是多么荒谬,我多么应该奋起给自己或对方的鼻子一拳。
鲜血带来的事实一定会简单明白很多。
而事实上,我却下意识问了一句。
她的命运是什么。
杰夫没有说话。
他看着我,这个男人应该比我还要年轻,更英俊,更有活力。
但他的眼神里,每一个表情的纹路里,都带着深深的悲悯。
对我,还是对这个世界?
我满心茫然等待他的答案,平常的飞扬跋扈,都一去无踪。
许久。
他缓缓说,李察。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命运就是为你的妻子而死,但你有机会去改变,你如何想。
我不假思索:“是我应当,没有什么好改变。‘
这个答案我不会在此地之外任何场合说出来,就算打昏我拖去催眠,在烂醉里我也要死死守住这个秘密,我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我爱艾云如斯。
因为爱她是我最大的弱点,爱不能保护艾云,反而会拖她陷入险境。
我所做的工作,风光下有更多的凶险,不可测,不可知,须步步为营。
杰夫合上眼,又睁开。
他脸上有一种悲伤,很真实,像那一眨眼间看到什么悲剧。
我说:“也许你不相信。”
他截住我:“我相信。”
“你出去后独自又回来,我就已经相信。”
“电梯里我设置了结界,要回来你必须爬楼梯。”
“十六楼的楼梯很长,长得足够让你心里最微小的那一点恐惧和自私发芽生长,开枝散叶”。
“而你从楼梯口冲出来的时候,表情仍然很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