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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拟街头漂流记》作者:宠物先生
内容简介
人为的创造永远抵不过天降的破坏,西元2020年的西门町正是最好的证明──6年前一场大震灾,让西门町从此一蹶不振,曾经繁华的都市地标,最后却成了衰败的象徵。
眼看现实的荣景已无法挽回,政府于是委讬一家科技公司,以2008年的西门町为背景,开发一个“看起来真实、触摸起来真实、听起来真实”的虚拟商圈VirtuaStreet,没想到计画还在最后测试阶段,这个虚拟的空间里,竟然发生了一件再真实不过的杀人案!
报案者是VirtuaStreet的天才设计人大山和部属小露。两人在做测试时,因为系统的数据出现问题而进入虚拟世界调查,结果看到了一具趴在街角的“尸体”!警方调查后发现,死者是后脑遭重击而亡,然而,现实世界里的陈尸地点是一个从内反锁的房间,虚拟世界里也找不到任何凶器。更奇怪的是,系统显示案发当时,VirtuaStreet内只有死者一人──
不!除了死者以外,还有另外两个人,那就是尸体的发现者,最清楚这整个虚拟实境的大山和小露……
作者简介
本名王建闵,台湾推理作家协会会员。
若借用人面狮身兽斯芬克斯的形容:早晨时喜欢推理谜题的动物,中午是爱看推理漫画的动物,傍晚则是变成嗜读推理小说的动物。近年也开始接触恐怖、奇幻与科幻等有“迷”的非推理小说,并试图在创作中与推理相结合,以期能发挥最大的能量。
曾以《犯罪红线》获第五届人狼城推理文学奖首奖,另着有短篇《名为杀意的观察报告》、《冻夏杀机》,与短篇集《吾乃杂种》。
序章——脐带
“我是你妈妈。”
眼前的女人敛起笑容,思考片刻,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那一瞬间,我想到的竟是电影的片段。
在对电影的所有回忆里,我对一部看过的片子《返家十万里》(Fly Away Home)印象特别深刻——被遗弃的雁鸟蛋,捡回、孵化它们的小女孩,艺术家兼发明痴的父亲,讨厌的野生保育官,引领雁群南下过冬、小女孩驾驶的轻型飞机——虽然剧情在记忆里已成破片,虽然那时看完电影的感想是“我好想在天上飞”,而不是给爸爸一个温暖的鼓励,这部电影却在当下,整个打入我的脑海里。
瞬间闪过的,是雁鸟破壳而出的场景。
在那一幕中,目不转睛的小女孩,眼神充满了惊喜、赞叹与爱怜。
我后来才知道,幼鸟会对破壳而出后,第一眼见到的生物认作是母亲,进而去学习其特征的行为,叫做铭印(Imprinting),那部电影的主题就是在说这件事。不过,那是幼鸟自然产生的心理,并不是小女孩对幼鸟发出“我是你妈妈”的讯息后成立的。
而且我也不是鸟类。
更重要的一点,小女孩不仅是养育那些雁鸟,为了让它们学会应有的飞行习性,还特地学习驾驶飞机,完成母鸟应尽的任务。而现在在我眼前的,只是一个非亲非故的女人,我无法期待那股高尚的情操。
女人唐突的话语、瞬间闪过不搭界的电影片段,两者瞬间让我有种错乱的荒谬感。
所以我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皱起眉头。“干嘛笑?很失礼耶!”
“不好意思。”我掩住嘴。“可是你怎么看都像个大姐。”
“看起来像姐妹的母女,世上多得是。”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跟那些像姐姐的妈妈一样,已经30岁后半,快40了?”
“我刚好30岁啦!”
她的眼睛睁得像贡丸一样大,似乎快要生气了,我得收回这不庄重的玩笑。
“啊,所以你是想收养我?”
“是这么打算。”女人神情渐趋缓和。“可是这好像不太合法律和社会观点……你知道,年龄差距太小,和一些有的没的。”她竖起一根根的手指,告诉我正式的“收养”会有哪些限制,以及这种行为背后的社会期待,兜了一大圈后,才叹口气,下了最后的结论:“所以正确来说,我是希望你和我一起生活。”
我挑起睫毛望着她,沉默了许久,而她似乎认为这代表“犹豫不决”。
“你不必马上给我回复,虽然这很突然,但绝对不是随便说说。我下定决心,也有了被你拒绝的心理准备,总之请你好好考虑……”
我想我应该打断她,然而脱口而出的,却是天外飞来的一个想法。
“省略了一大段呢!”
“啊?,,
“嗯……生产、养育之类的程序。”
“生产,没有也没关系,养育,现在才要开始。”
有种说法是,人在刚接触一个小生命时,并不会产生真正的亲情,至少要经过怀胎十月的痛苦,或是将小孩含辛茹苦养大的过程,否则在这之前,都只是“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大爱罢了。生产、养育,二者择一,形成了亲子之间那条线。
我对这说法并没有任何信仰,纯粹只是方才在脑海中闪现。一定是因为和孵蛋的小女孩联想在一起了。
我指指她的腹部,再划过一条线指向自己的腹部。
“我们之间,有这个吗?”
“脐带?”
“不是。”我对自己的词穷感到困窘。“是妈妈和孩子之间,一定会有的东西。”
“你指的是‘羁绊’吗?”
女人按住额头,望着天花板,好像那上面写有问题的解答似的。
“我想有的……不,是确信,但我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就和你非亲非故,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却打算以后像母亲一样地对待你,这其中的理由我无法用言语表达。但请相信我,说出‘我是你妈妈’这种话,绝不是一时兴起……”
“可是,这条‘羁绊’说不定只是你单方面的认定。”
“亲子关系原本就是单方面结成的。以人类社会来看,只有父母选择是否生下儿女,儿女却不能选择自己被何人所生。”
“说得也是呢!”
虽然听起来很像是对方擅自决定“我就是要当你妈妈”,但我却觉得很愉快,语尾有些上扬。
正因为态度是如此无赖,让我觉得她很像电影里,那个擅自带回雁鸟蛋孵化的小女孩。或许日后,她真能带领我飞翔,飞出这片天地。
我花了一秒钟闭上眼睛。
睁开双眼后,我低下头行礼,对眼前的女人说:“以后请多指教,妈妈。”
走出店门口时,女人转过头来看我,脸上虽然洋溢着欣喜,神态却显得有些忸怩。
“唉,虽然是我先提的,但是,以后可不可以只在私下相处时叫我妈妈……”
原来是这件事。
“可是,我觉得应该增加叫妈妈的频率,来说服自己‘你是妈妈’的事实。”
“你如果在其他人面前这么叫,他们会用奇怪的眼光看我们哦!”
“你认为他们是以‘未成年怀孕’的角度看你?还是以‘驻颜有术的妈妈’的角度看你?”
“啊,如果是后者,那还颇值得高兴的。”
她轻吹了一声口哨。
尽管有点弄错因果关系,只要她不介意就好。
就这样,在我18岁的时候,多了一位仅大我12岁的妈妈。虽然是误用的词汇,但是当我头抬起时,看到她有些吃惊、又有些喜出望外的表情,真的觉得当下有一条肉红色的绳状物贯穿我们,在空中摆荡着。
仿佛自己是电影里其中一只破壳而出的雁鸟,瞬间开启“铭印”的错觉。
第一部 Whodunit
第一章 ——而立之年乡愁
对一个昨晚没睡好的人来说,从昏暗的走廊开门进入采访室,那光线实在太过刺眼。
“唷!”
室内中央有一对面对面摆置的沙发,其中一张坐着一位男性,当我一进入采访室,他立刻举起手向我打招呼。
“我就知道是你。”他看起来很得意。
“我也觉得应该是你。也好,省略了递名片、自我介绍的程序。”
“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
“不是你的缘故,因为原本不是我要来的。”
我从冰箱取出泡好的冰咖啡,给眼前的男人和自己倒至半个玻璃杯的位置。将玻璃杯放在桌上时,我又想起大山那充满歉怠的脸庞,虽然他因为系统问题临时抽不开身,虽然是我自愿代他接受采访,但长期作息失调的我,在接到烫手山芋的情况下,会生闷气也是没办法的事。
更何况采访者是小皮,让我压力顿时上升不少。
“《风潮》周刊的陈先生光临敝公司,应该是为了VirtuaStreet的事情而来吧!”
“Luva,你讲话何时变那么官腔了。”他轻啜了一口咖啡说道。
“我以为这是很适当的用词。”
我盯着眼前的大学同学兼前男友——陈飏宇,外号小皮。打从我们刚认识时,他讲话就是一派轻松的样子,这对记忆里空着一块,得和别人时时小心应对的我,是缓和,却也让我嫉妒。
尤其是自己对人际关系感到莫大压力,男友却天真地说“这有什么难的”,更令人生气。
不过现在的他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当记者的朋友,我不能随便迁怒对方。
“如果你觉得不在的话,我可以叫你小皮,但可不可以不要叫我Luva我有中文名字,而且你也说过Luva是Lover的俚语,我们己经不是那种关系了。”
他搔搔后脑,一副很困扰的模样。“可是之前叫习惯了……”
“我名字是颜露华,你可以叫我露华,但发音请清楚点。”
“好吧!”
他苦笑着,从上衣内袋拿出记事本和录音笔。
“你说对了,我们周刊打算针对市政府‘虚拟实境(VirtualReality)商圈重建计划’做一系列的报导。第一步当然就是访问那些主事官员,不过其实他们都只是推手,民众也知道计划的首要目的,其实就是为逐渐没落的商圈打造虚拟模型,并将商业行为移到模型里进行,这些我们在过去就有零星的专文了。”
他咳了一下,拿起进入采访室前,柜台人员递给他的资料,并指着上面的文案说道:
“所以这次的企划,重点摆在己近完成,进入测试阶段的西门町模型‘VirtuaStreet’。从‘虚拟实境’这项科技,到团队背景与开发过程,以及与政府合作的动机,这些都将成为我们的报导内容。”
小皮开启录音笔,在我面前滔滔不绝解释着,似乎是想完整录下采访过程,因此自己先做开场。但我在他提到“逐渐没落的商圈”时,就已经开始出神,后面的话再也听不清楚。
逐渐没落……
我双眼虽然面对着他,但其实是在看窗外的景色。
现在是星期六下午2点,虽然是假日的大白天,外面的人群却像是平日的街道,每秒最多只会经过一个人。虽不至于荒凉,却感觉没什么人气,在四周加高的大楼投影加持下,更显得死气沉沉。
这就是2020年的西门町,那个曾经繁华的闹区。
2014年的桃园县龟山大地震后,北部各地开始重建,距离震央最接近的万华区,自然成为台北市内灾害最严重之处。
满目疮痍的徒步区,以及不得不暂时停业的数家商店、百货、电影院,虽然市内到处可见类似的情形,但是回归的人群就好比闹区的血小板,人潮一多,结痂的伤口就会慢慢复原。然而自二十世纪末开始,血小板浓度开始由西向东扩散,最后东区的人潮渐渐压过西区,因此在大地震后造成的伤口,相对于东区的快速愈合,西区只能持续流血不止。
最后,当西门町逐渐醒来时,发现自己已不属于“闹区”的一分子,只是个能勉强维持人潮的商圈罢了。相对于八十年代的一度沉寂,如今的西门町并不如当时那般幸运,还有徒步区、电影院与青少年文化等“搀扶”的助力,域后就连政府也放弃了这位踽踽独行的老者,将其重划为住商混合区。
现在,政府又要以虚拟模型的方式将它重建。
不去打造过往的繁华实景,竟想只靠虚拟的“幻境”重现,说来其实是很讽刺的一件事。
“Will-o’-the-wisp。”我用了一个奇怪的单字。
“鬼火?”
“虚幻的目标——也就是空中楼阁啦,原本我认为那计划是不可能实现的。”
“为什么?”
“因为人们对于‘现实性’是很敏感的吧?无论多么沉浸其中,当意识到自己是身处在电子讯号创造的世界,多少会有的‘理性’就会开始运作,终究不可能完全投入。”
我喝了一口咖啡,大量的咖啡因稍微缓和我的情绪。
“举例来说,电子宠物和心爱的拉不拉多死亡,哪一个令人伤心?没有人会选前者。”
“也是有那样子的人吧!”
“那是极少数,况且那种人,通常缺乏自己存在虚拟世界的‘意识’,错把虚拟当真实。当他们一回神,发现那些是可以大量复制,高速传送的电子讯号后,就会恢复理智了。”
“不过Luva……呃,露华你刚用了‘原本,两个字。”
小皮敲打记事本的手停了下来,抬眼看我。
“对,我三个月前之所以自愿加入团队,其实是想知道那个大山在想什么,等着看好戏。应该没人会支持吧?结果发现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啊!”
我意识到摆在桌上的录音笔,连忙用手遮住。
小皮摆出一副“败给你了”的表情。
“刚才那段我不会写出来啦!”
“绝对不可以。”我用睡眠不足的双眼瞪f一下,心想这样能有多少效果。
“放心。嗯,你刚说一厢情愿……”
“我原本待在其他的测试部门,之所以自愿参与VirtuaStreet的测试工作,就是要看他葫芦里卖什么靑药。结果当我第一次进入VR室,戴上HMD(头戴式显示器,Head Mounted Display),穿上力回馈衣(Force Feedback Clothing),启动系统后,整个人都傻了。”
小皮猛然拿起记事本,脸上浮现浓厚的好奇心。
“再多说一点。”
“原本四面都是墙壁的房间,突然在墙上出现几扇门,任选一扇门进入后,就会来到一条四周都是光晕的通道,那情境有点像是科幻电影经常会有的穿越时空。从通道的尽头出去,就会来到……”
我拾起放在小皮面前的资料,翻至某一页,展示上面的平面图(图1)
图1
“喏,这是十几年前的西门町闹区平面图,还有印象吗?这同时也是VirtuaStreet的内部世界,里面的每一栋建筑
物、每一条街道,甚至一草一木都是用电脑图学(Computer Graphics)的技术绘制的,是很逼真的3D图像。”
我的手指向图上标示①的位置。
“我是从一号门进去的。怎么说呢……真的很震撼,当年地铁站出口的画面,在我面前完整重现了。伫立眼前的西门酷客大型公仔、汉中街斜向路段的入口,以及诚品116,这些街景就这样映入眼帘,好像我真的穿越时空来到2008年的西门町。唯一的差异是,这个世界里没有拥挤的人潮。”
“哇喔!”
“当然,虽然那些景物感觉是那么真实,但其实这些画面,都只是透过HMD显示的图像。因为显示屏幕就在眼前,会觉得那些东西似乎真的存在,而且影像会随眼睛位置的移动,产生相对应的改变,例如:你的头往右偏,视野里的景物就会往左移,更增加其真实感。”
我一边说明,一边做个转脖子的动作。
“嗯,‘看起来真实”小皮盯着资料上的文案,说道。“不只是这样。”
我站起来,在原地来回踱步几下。“还可以在这个世界里步行,任意浏览街道的风光。”
“可是本人一直待在封闭的VR室里?”
“对,因为地板就像跑步机的输送带一样,你往前走它就往后移动,还会侦测你行进的方向和速度,所以虽然感觉走了很多路,但其实都在原地踏步。除此之外……”
我摸了采访室的墙壁,并用拳头轻敲一下。
“这个世界里的一切东西,都可以去触摸、感受。把手放在墙壁上摩擦,会有沙沙的感觉,被打到的地方也会觉得痛,这些都是透过穿在身上的力回馈衣达成的,也就是‘触摸起来真实’。还有‘听起来真实’,就是把虚拟世界里产生的声响,透过隐藏在VR室墙壁、地板里的扬声器播放,并侦测使用者耳朵的位置做调整,让上下四方的声音来源符合使用者的感受……”
“等、等一下。”
小皮伸手示意我停下来。“关于虚拟实境的技术层面,我以后会访问你们的研发人员。Lu……露华你是测试人员吧?只要谈谈自己加入团队前后的观感就好。”
这家伙还是一样,从以前就喜欢浇我冷水,枉费我特地询问大山那些资料,还事先预习了好几遍。
我按下话被打断的不悦,努力思考他所说的“观感”。
“嗯……那时从VirtuaStreet出来后,开始感到迷惘。”
“迷惘?”
“对呀!因为感受太过真实。我刚才不是说吗?人只要有身处在虚拟世界的‘意识’,要完全投入是不可能的,但实际体验后我反问自己:‘在这样逼真的环境下,人真的可以意识到吗?’毕竟我自己也产生回到过去的错觉,一直到离开系统,才惊觉自己方才所处世界的不真实。就像我们公司的名字MirageSys,Mirage不就是海市蜃楼吗?”
我回到座位,再度轻啜一口咖啡。
“不仅如此,人类社会的相处模式也会大幅改变。”
“啊,就是社论写的那些东西吧!”
“以假乱真的世界,明明是处在斗室的人,却可以透过橱窗和老板交谈,沉浸在购物的情境里;明明是没有见面的一对情侣,却可以藉由系统的连线,两个人手牵手在虚拟的街头散步。买卖、约会,这些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快要不用透过实际见面就可以达成,大家对此都很感兴趣,我却有点排斥这种变化。”
“我记得还有人开玩笑说,那援助交际也可以藉虚拟实境达成了。”
“我看了就反感!性交易问题是其次,我一想到在做爱的过程中,连两人确认彼此的拥抱都变成了电子讯号时,就觉得很恐怖。”
我按住额头,因为在不知不觉间,我已开始头痛,连带语调也逐渐上扬。
“真抱歉。”我眼角又瞄到桌上的录音笔,察觉自己的失态。“又说了跟采访无关的事,你应该不会想写这种内容吧!”
“没关系。”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这点。”
“可能是因为……”小皮凝视着我,眼神带着哀伤。“那18年的空白,使Luva对于人际关系很敏感,却也很重视的缘故吧?”
这家伙,为什么老喜欢戳我的痛点?
而且又叫我Luva。
我将桌上的冰咖啡一饮而尽,将玻璃杯放回桌上时,不小心发出“砰”的声响。
挂在墙上的视讯电话响起。
我立刻接起来,设定成免提模式,液晶荧幕立刻出现一位娃娃脸的男人。
“露华,情况0K吗?”
“还、还好。”其实有点不好。“对了,这位是《风潮》周刊的记者,陈先生。”我将手伸向一旁。
“可以叫我小皮。”
“你好,我是VirtuaStreet开发团队的经理,姓何,叫我大山就好,或是Bigmountain也可以。”
小皮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何彦山……吗?”
“对对,真的很抱歉,临时有事没办法亲自招待你,我们再约时间吧!露华,结束后来找我。”
“好的。”
“那先这样,不打扰你们访谈,很高兴认识你,小皮。”液晶画面立刻缩成一条线,我将话筒挂好。
“原来他就是大山啊,很年轻嘛!”小皮盯着资料上的“团队人员简介”一栏,说道。
“那是娃娃脸,他已经38岁了,比我们大上8岁。”
“我还以为MIT①【注①:MIT(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麻省理工学院.】出身的都会走研究路线。”
“他待过研究单位呀!而且领域还不止一种。”
“我看看,电脑图学、人工智慧(AI,ArtificialIntelligence)、机器人学(Robotics)、自然语言处理(NLP,NaturalLanguageProcessing)、电脑视觉(ComputerVision),最后是虚拟实境,天啊这人该不会就是所谓的天才吧?”
“是与机器对话的天才。”我挑了挑眉。
“你好像对他有意见。”
“才没有,我很喜欢他。”话一出口,我慌忙补上一句:“……以部属的身份。”
“哦?”
这次挑眉的人换成小皮,摆出一个别具深意的表情,说道:
“也对,以快40岁的男性而言,他缺乏那种中年的性格外表,却有股年轻的魅力。”
“什么形容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是,反止与我无关。还有,不用一直在意那个录音笔啦!我早就关起來了。”
小皮制止我扑向桌子的手。
接下来数分钟,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直僵在那里,我盯着窗外闲静的西门町街道,小皮也低头翻阅手上的记事本。我是刻意不去看他,但他好像纯粹只是想整理访谈脉络。
一派轻松。
总觉得访谈并没有进展,小皮却在此时站了起来。
“我该离开了,日后再来采访你们的研发人鉍。”
“对不起,我讲的内容好像没什么帮助。”
“没这回事,我知道了MirageSys有个测试人员虽然身在VirtuaStreet团队,却对这个计划抱持疑惑。我也听了她自己的想法,其中针对科技与人性的观点非常有趣。最重要的是,我见到这个团队的领导人,而且还知道他是天才,长得很帅——光是这就很有卖点了。”他将手上的资料晃了晃。“再加上这些,这期的报导应该没问题。”
什么跟什么啊,所以报导的重点是大山的长相吗?
我揉了揉沉重的眼皮,送小皮到采访室门口。
“改天一起吃饭吧?”
“你都约访谈的对象一起吃饭吗?”我刻意摆出一个微笑。
不知道我这句话他听进了几分,小皮沉默片刻,转身想走出采访室。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立刻叫住他。“小皮。”
“什么事?”
“我从刚才就一直想问,既然用录音笔,为什么你还需要记事本?”
他转过身来。
“我平时不用记事本的,记事本不是用来写对方的回答,而是整理询问对方的问题。”
“为什么要特别整理?”
“因为访谈的对象有八成是我的前女友,而且她有八成只会把我当一个记者看待,所以我必须因为这六成四的几率把问题条列好,以免失了礼数。”
他回过头,打开门时顺便补上一句:“不过好像没什么用啊!Luva。”
我将门重重关上,比刚才玻璃杯发出的“砰”声音大上许多。
警报解除,但是沉重的眼皮依旧。
有限公司MirageSys是属于美商系统,地处西门町的这家分部,自然不会遇到董事长、总裁或CEO层级的人物。说穿了,这间分社完全是因为VirtuaStreet成立的,因此只有研发团队和测试部,和一些政府派来的产品规划人员在这里,对于一栋三层楼的办公室来说,走廊、楼梯等地方经常显得冷清而寂寥。
从汉中街的斜向路段走到底,尽头就是MirageSys的台湾西门分部,这栋被自家人昵称“小白屋”的建筑,不仅外墙漆成白色,就连内部的地板和天花板、墙壁也是一片白,过于平淡的装潢令人联想到雪地里的静谧,但在这个时代的西门町,或许这样才最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