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匪说了一个我们听都没听过的名字——这也是自然。他说只知道那个人姓“折尾”,人称“折尾折尾”,年纪有四五十岁,职业是咨询师。
“咨询师?做什么咨询?”
对方顿了一下,才说:“做什么咨询呢……”
“姓折尾的咨询师,只靠这个信息能找到人吗?”
“他就在附近。”
“附近?”
“对,他绝对在附近。如果可以,我想自己找,可惜我出不去。至于原因……”
“不会是因为我们吧?”夏之目科长说。
“就是因为你们。”对方咂了一下嘴。
“我想问一下,在我们赶来之前,你没想过离开那栋房子吗?”
“当然想过。但就算我出去了,你们这些警察在外面转来转去,我也不好找人。既然这样,干脆……”
“干脆让我们这些警察帮你找?”
“怎么样?我聪明吧?”
“嗯,是个好主意。”
“总之,你们赶快找到那家伙,让他给我打电话,其他的之后再说。”
“等一下。”
“天亮之前找到!要是到了早上你们还没找到折尾,或是找到了但没打电话,我就杀了人质,然后自杀!”
“等一下。”
“行还是不行?”
“等一下。”科长一次次插话,试图打断对方,“人质完全是无辜的,这些和他们没关系,为什么要牵连他们?”
“很简单,我不这样做,你们怎么会认真听我的话?”
“我是认真的。我希望明天大家都能平安无事,恢复正常的生活。如果你放了人质,我们可能会更认真。”
绑匪笑了笑。“这怎么可能?”
“大家都能安稳地生活是最好的。不只是佐藤一家,如果可能,希望你也可以。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沉默片刻后,绑匪说:“开什么玩笑。”
对方自报姓名的可能性很小,但有时通过称呼可以了解对方的出身或来历,因为人们给自己起昵称时,往往会选择和自己有关的事物。
夏之目科长非常擅长抛出各种问题,并不露声色地捕捉其中的信息。
绑匪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不悦地说:“我告诉你,这家的父亲打到了我的喉咙,疼得要命,气死我了。”
“你的声音听上去确实很可怜。”
“总之,你们要努力找到折尾!”
“你给的信息太少了吧?你觉得只凭折尾这个姓就能找到本人?如果他举着标语牌出现倒是有可能。”
“什么标语牌?”
“‘我就是传说中的折尾!’之类的。”
“那样就太好了。啊,对了,”绑匪停顿了一下,“他讲起猎户座来头头是道。”
这肯定是由折尾这个姓联想到的笑话。我没觉得好笑,反而很生气。夏之目科长或许也是同样的心情,但他依然面无表情。“我们不可能每遇到一个人,就问他是否熟悉猎户座。倒也不是说这样完全不行,只是太费时间了。你有他的照片吗?如果有,用邮件发给我们吧。”
“邮件?”
“邮件比较方便。”
“我担心。”
“担心什么?”
“我给你们发邮件的话,也会收到奇怪的邮件吧?不是有种东西叫病毒吗?”
看来,绑匪并不熟悉网络。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有人会大胆行事,但更多人会变得谨慎。这个绑匪应该属于后者。
“你考虑得真细致。”
“算是吧。想让对方上当的时候,都会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什么意思?”
“要是开门见山地问‘你的密码是多少’,谁都不会告诉对方,对吧?但如果若无其事地说想替对方占卜,需要对方的生日,对方就可能会告诉你。如果密码和生日的日期相近,便能猜出密码。摆出一副帮助别人的姿态主动接近,那样才危险呢。你说是吧?”
这种获得信息的方法,其实是我们的拿手绝活。我们不说“把钱包给我”,而说“我帮你放一下行李吧”。这样对方就会听我们的话,至少不好直接拒绝我们。
“既然如此,我们不会回复你的邮件,只要你给我们发就行。这样总可以吧?我们并不打算钻空子,只是需要一些信息。”
绑匪思索片刻后说道:“我明白了。给你发照片就行吧?”
夏之目科长告诉对方自己侦查时用的手机邮箱,接着说:“我需要确认一下佐藤一家人的安全。”即使答应了绑匪的要求,保证人质安全也是首要前提。
“我都说了绝对不会有事。”
“我可以相信你,但要是能这么办事,那等我们找到折尾时,你也可以只信我的一句话吗?现在你不让我听到人质的声音,到时候我也不会让你听到折尾的声音。”
绑匪再次陷入了沉默。
“请告诉我佐藤一家人现在怎么样了。”科长催促道。
“等等。”绑匪似乎动了起来,先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只听他小声说道:“老实点!别多嘴!我可不是吓唬你们!”他在威胁佐藤一家吧。
过了一会儿,电话里响起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喂,那个……”
“是佐藤先生吗?我是宫城县警察局的夏之目。您是户主吗?”
“啊,我是勇介,佐藤勇介,是这家的长子。呃,其实是独生子。”
“勇介,你的父母也在吗?”
“是的,被绑着。我实在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们有很多问题想问他:绑匪长什么样子,行动受限到什么程度,是否认识绑匪,如果不认识是否留意过这个人……如果能得到以上信息,将对我们很有帮助,但我并不认为绑匪会同意我们问这些。
“佐藤先生,请听好。您和您的家人现在一定非常不安,但请您相信,我们是专业人员,一定会帮助你们。想必你们现在很不好受,但请不要过度恐慌。”夏之目科长用“我必须告诉你们这些”的口吻向对方传达着信息。“一定会帮助你们”这句话也强有力地传达给了我。
“好。”佐藤勇介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了一些,甚至让人觉得他眼中正含着泪水。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一阵响动之后,换成了绑匪的声音:“现在你知道人质没事了吧?”
“谢谢。从现在开始,我会用心听你说话。”
“你刚才都没有用心?”
“坦白说,没有。”
绑匪并未生气,好像还笑了笑,我能听到他轻轻呼了口气。“那你们快点去找那家伙吧。”
“把照片发给我们。如果还有其他要求,请和我们联系。还有——”夏之目科长说到这里,对方挂断了电话,大概是觉得谈话时间过长,挂得很匆忙。
“比赛开始了。”科长说。
“现在先等邮件?”我盯着科长刚放下的手机。
“只靠折尾这个姓,什么都找不到。不过绑匪说过,那人肯定在这附近。”
“他是说住在这个街区吧?”
“如果他这么清楚,直接去找不就行了?刚才也应该明确告诉我们是哪一户。”
“也许那人刚好因为工作来过这个街区的某一家?”一名队员说。我不太清楚咨询师到底是做什么的,但他说的也有可能。
“那挨家挨户去确认的时候也得加上这一条。”
“要先把全市姓折尾的男人彻查一遍吗?”
“这个姓倒不常见。”但我们也不确定他是否住在本市。“我们现在正向房地产公司和税务部门询问佐藤家的相关情况。”
“对了,有一条信息令人在意。”一名队员像是突然想起了刚才忘记说的话。
“令人在意的信息募集中。”
“大概几个小时前,在这个街区旁边的县道后面,有人发生了争执。”
“争执。”夏之目科长重复了一遍,好像在确认这个词的意思。
“是两个男人,原本应该是为什么事情吵了起来。有个开车经过的主妇看到其中一人猛地撞向了另一个人。那个主妇住在这个街区,刚才告诉我这件事的。”
“争执啊……和案子无关吧?”我说。
“不一定。我能之后再详细询问吗?”夏之目科长说。
“人员已经先疏散了,一会儿我再去找她过来。”
“您认为这件事很重要?”我觉得,这种纠纷时有发生。
“也可能是因为争执而怒火中烧,从而引发了绑架案。”
“您是说其中一方就是绑匪?这可能吗?”
“不可能吧。”
我真不明白夏之目科长说话到底有几分认真。
我下车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到夜空中一轮美丽的圆月。
白兔事件,即发生于North Town的绑架案,随着警方的介入而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一名队员从一个主妇那里听说有人在街上发生了争执。毫无疑问,这次争执和案件密切相关,不过要等等才能为大家揭露真相。因为警察完全忘了这回事,很久之后才向主妇询问。
现在让我们沿着时间线往前,回到警察赶到现场之前、勇介他们刚刚被绑住时的场景。这里由闯入勇介家的男子来讲述最为直接明了。
看着眼前被绑的一家三口,我无比沮丧。怎么就落到这一步了呢?
我曾在仙台站发现折尾折尾的踪迹。正因终于找到他而松一口气时,只见戴着眼镜、身穿西装的折尾折尾露出一贯的爽朗笑容,不紧不慢地向我打招呼:“哎呀,好久不见了。”这令我不由得一时大意。他朝我横扫一脚,趁我疼得直叫唤时逃之夭夭。我因自己的失策气得眼前发黑,但好在我刚才把GPS定位器放进了他的包里。我的妙计实在是高啊!
当我跟随不断更新的定位,来到这幢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独栋住宅时,我也很犹豫。可既然他在这栋房子里,我只要把他强行带走就是了。
幸运的是,大门没锁,我很容易就进去了。想着赶紧搜一遍,千万别把事情闹大时,我撞上了这家的母亲。结果正如我担心的,事情闹大了。
根据定位信息,折尾折尾就在这栋房子里。GPS定位器能够提供从上空俯视的平面定位,却不能显示高度,而且还有误差。说到底,也只能提供个大概信息。
“这里有地下室吗?”我问这一家三口。
他们嘴上贴着胶带。父亲先摇摇头,母亲也配合地左右晃了晃脑袋,只有儿子一脸疑惑地看着父母。
“你们真不认识这家伙?”我把手机上折尾折尾的照片依次凑近他们每个人面前。
折尾折尾戴眼镜、穿西装,讲起话来口若悬河、头头是道,乍一看像个社会精英。
父亲盯着照片看了半晌,摇摇头,表示不认识。看他的样子不像在假装,但母亲和儿子的反应明显很奇怪。看过照片之后,二人双目圆睁,神色慌张,一看就知道在刻意装作不认识。
仔细想想,刚开始我给母亲看这张照片时,她就有些激动。
“你认识这个人,是吧。”我加重语气,肯定地说道,“他在哪里?”
母亲说了句什么,但因为嘴上贴着胶带,只能听到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
我咂了一下舌,撕下胶带。撕到一半时,她似乎意识到这是个可乘之机,张口就向我咬来。我赶紧松开手。
“老实点!”我差点给她一巴掌。倒不是因为愤怒,只是她一副无所畏惧地朝我扑来的样子太吓人了。
我不得不拿枪指着她。“拜托,你老实点!再这样我就开枪了!我不开枪你就不拿我当回事是吧?该开枪的时候我可不会犹豫!明白吗?就算要不了你的命,打到你的大腿或者脚上,让你吃点苦头,对我来说还是小菜一碟。”
“枪声会引来警察的!”母亲强硬地回应道。
“警察来了我就出不去了。到时真成了绑架,对你们也没好处。”我注意到这家的儿子一直静静地盯着我,那眼神分明是在等待我露出破绽。他打算逃出去报警吗?
“你为什么认为我们认识照片上的人?”母亲说,“为什么觉得他在我们家?”
“你真的不认识他?”
“不认识。”她的口气强硬得像是在宣言,肯定是为了隐瞒实情。
再好好搜一遍?刚才我并未仔细查看书架内侧和床下。
我看到父亲摇晃着脑袋,看样子是想说话。我把手伸到他嘴边,小心提防不要被他咬到,撕开胶带。我腿都要软了。
“难道……”父亲说。
“难道什么?”
他慢吞吞说话的样子,真是急死人了。我真不知道这个父亲到底有没有在担心他的家人。他仿佛是在逃避现实一般,不时露出茫然的神情。
“你一直在用手机追踪目标的位置。”
“你怎么说话呢?”面对持枪的我,他竟然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简直令我火冒三丈。他一身便装,看上去就是个靠不住的家伙,但估计在公司里颇有地位,平时肯定傲慢惯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目中无人。
“您在找人吧?”他慌忙改用敬语,“您是不是在根据GPS还是什么提供的信息寻找?我看您好像在频繁地搜索定位。”
“那又怎么样?你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在那个男人的随身物品中藏了能发送定位的东西?我看那张照片上有个包。是不是在那个包里?”
“那又怎么样?”
“其实,我刚才看到那个包了,还捡起来了,就在外面的路上,而且就是照片上的包。估计是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发送定位,让你误会了吧?”见我瞪了他一眼,他改口说道,“所以令您误会了吧?”看他那蠢样子,怕是几十年都不曾看别人的脸色说话了。他平时得有多傲慢!
母亲和儿子瞪大眼睛注视着父亲。我这才发现二人长得很像,不愧是母子。
三人的手脚都被绑着,我手里有枪。折磨或威胁别人,对我来说并非头一次,但一个人制服三个人还是相当费神。我拿枪对着他们:“老实点!”随后我又问那个包在哪里,心中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这个父亲说的是真的,这里只有GPS定位器的话,折尾折尾肯定不在这里,那我再也没有办法找到他了。
“在二楼。不是我刚才在的房间,我把它放在一个不好找的地方了。我和你一起去。”
“你在哪里捡到的?刚才你说那个包掉在路上了?”
“就在房子前面那条路。”父亲朝房门外努努下巴,“我以为是家里人忘在外面或者掉在外面的,就先把它拿进来了。”
“你们见过那个包吗?”
母子都使劲摇了摇头,看上去既像在说谎,又像是在认真作答。
“你是追着定位找到我家的吧?那可能就是因为包在这里,这里也只有包。这不就解决了吗?你只追到了包,但你要找的那个男人也许就在附近。你应该尽快去外面找才对。”
“闭嘴!”我感到一阵焦躁。如果折尾折尾真的不在这栋房子里,那我得立刻去找他,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有时间限制吧?”父亲又抛出一个单纯的问题。
“你说什么?”
“我注意到你一直在看表。估计和别人约好了几点前一定要把那个男人带回去。”
“你真烦!闭嘴!和你没关系!”
是的,有时间限制。这关系到我心爱的绵子的性命。
绵子现在怎么样了?她该有多不安、多害怕?现在不是我在这种高级住宅中优哉游哉的时候,我有种立刻夺门而出的冲动。
等等,冷静。我安抚着自己。
闯入别人家,把里面的人绑起来,拿枪对着他们……我的行为并不算优哉游哉。这么做都是为了救绵子,我又没有偷懒。倒不如说,要是现在半途而废,那才是真的全完了。
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是集团内部的人。一夜之间,我的心情就像被宣布交换去其他球队的棒球运动员的心情一样。原来球队和自己并不是一条心。
有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站到敌方阵营里,对于这一点,我有了切身的体会。我从未怀疑过自己站在绑匪一方,也从未想过妻子会被绑架,而我则成为被威胁的对象。
“你老婆被我们绑架了。兔田,听好了,要想你老婆平安回去,就照我们吩咐的去做。”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我并没听过的声音,但我猜得出来,这是集团中负责联系工作的人,应该和负责进货的我毫无交集。要的不是钱,而是别的东西,这是我们集团的做法。
“想必你也知道,你老婆现在的处境还不至于太差,所以你不必担心。”对方如此说道,但我当然不会因此觉得太好了。
我想起自己常对人质说的那句话:“我们决不会加害于你。别小看我们,我们可是专业的。”这并不能让我安心。一股难以用语言表述的愤怒情绪在我心中涌起。
“喂,在几号仓库?一号还是二号?”我咬牙切齿地问道。也许我应该再镇定一点,想办法套出更多信息,但当时的我根本顾不上。
“在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
如果我知道绵子在什么地方,一定会立刻飞奔过去救她。“她现在没事吧?听着,你们要是敢伤害她——”
“你应该很清楚,只要你听从要求,我们就不会伤害她,还会完好无损地还给你。但你也知道,要是不照我们说的做,将会面临什么后果。”
正如他所说,我知道失去交易价值的人就像库存残次品一样,会被粗暴地对待,最终丢弃。
“等等!何必这么麻烦,直接给我安排工作不行吗?我会好好执行命令的,没必要绑架我老婆。”
“或许吧,不过你应该清楚,有人质你会更——”
“更什么?”
“更拼命。”
“没有人质我也会拼命干,所以现在赶快放了绵子吧。”我极力恳求,但我知道对方不会加以理会。严守规矩、没有例外,这不是在做事务性的工作,而是商务——上面一直这样告诉我们。
“你只要去找一个人就行。”
“谁?”
“你也听说了吧?会计把钱——”
我想起前几天和猪田胜聊过的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了。”
“有个男人知道钱在哪里。”
“折尾?”
“是叫折折尾吧?”
“你还少说了一个尾。”
“你应该能认出他。我们之后会给你发照片,去把他找出来!”
没有拒绝的选项,反正我没看到。“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派我找?”
“具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赏识你吧,干活能拼命。”
或许是我有能被利用的弱点:心爱的家人。像猪田,他没有会让他牵挂的家人,也没有财产。估计上面的人调查了下属的情况后,盯上了我的绵子。
放下电话,我脑中一片空白。随即,黑黢黢的恐怖画面涌入其中。一想到被监禁的绵子,我就心如乱麻,无法思考。可是,如果我现在不挺住,就无法救出绵子,这一点让我总算还能保持清醒。
我想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想起那些被我绑架的人,想象着他们家人的模样。事到如今,我才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做那么多坏事。我号啕大哭起来。这是我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我只能祈祷不要把绵子卷进来,同时在心里咒骂那些我看不见的人。
“你是不是和人约好,几点几分前必须把那个男的带过去?”那个不长记性的父亲又问。
是啊是啊——我真想这么说。不仅有时间限制,而且就是今天之内,我必须把折尾折尾带过去。而只剩几个小时,今天就要结束了。来不及了。
不,还来得及,我对自己说。上面的人之所以要找到折尾折尾,有两个原因。一,是对背叛行为的惩罚:集团为了今后的统一管理,必须严惩背叛者。二,也是更为重要的,是让他交代钱在哪里。没有钱就无法给客户汇款,可汇款日期已经定在了明天。看来这次的客户不是个有事好商量的人,所以现在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折尾折尾。只有命令我必须在今天,准确地说,是必须在明天天亮之前找到折尾,才能化解危机,和客户还有交涉的余地。
“好,你跟我过来!”我命令父亲,“把那个包给我找出来!”
那个父亲估计是一个姿势维持得太久,腿麻了。只见他慢吞吞地站起来,说道:“这样我没法走路。”
我于是撕下他脚踝处的胶带。
“要是发现和我们没关系,你就快点出去。”
“闭嘴!快走!”我用枪捅了一下他。看到枪,他的眼睛一亮。我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当时并没有多想。
来到二楼,他朝靠里的一个房间走去。我发现他走路时似乎拖着右腿。仿佛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回过头说:“从年轻时腿就……”随即又问,“能松开我的手吗?”
我没理他。刚才匆匆搜查屋子时,我进过这个房间,里面并排放着摆满了书的书架。一看这间屋子的主人就非常聪明,但和我无缘。“喂!包在哪里?”
“那边的书架上。”他向其中一个书架努了努下巴。
我走了过去。玻璃门里面只摆着一些看上去有些晦涩的书,我上下扫视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包。“没有啊。”说完,我才发现书架有内外两层,外层可以横向推拉,倒称不上是什么机关。我没多想,直接将面前的书架外层向左一推。当看到里层的东西,我怔住了。本以为里面放的不外乎是书和DVD,可是装在玻璃盒子里的,怎么看怎么像来复枪和钢盔。换言之,书架里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武器。
普通人的家里怎么会有这些?
这时,我的身体晃动了一下。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父亲从后面朝我撞来。他两手被反绑在背后,但这并未妨碍他的行动。
糟了——等我脑中浮现出这个词时,已经晚了。我撞上了桌子,腰部随即传来一阵疼痛,我不禁趔趄了几下。
父亲跨坐到我身上。他的双手仍被绑在背后,膝盖顶住了我的手腕。因为关节被他锁死,我的身体完全动弹不得。
没想到这个人外表瘦弱,却丝毫不能轻视!
片刻后,他挪开腿,改用膝盖压住我的脖子。他全身的重量都集中过来,令我的喉咙疼痛难忍。
来者不善!我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些武器。从常识来看,很难相信那些是真家伙,毕竟其中还有手榴弹。难道他的爱好是收集仿真军事用品?在双手被绑的情况下还能把我压在身下,看来他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
我渐渐喘不上气来,意识越来越模糊,就连对自己意识的感知力也在慢慢变弱。
完了!我万念俱灰。一切都完了!但紧接着,我体内迸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因为我想到了绵子。如果我在这里倒下,就无法去救她。如果没有我,她的未来将陷入绝望。
可恶!这么一想,我立刻迸发出了无穷的潜力。我猛地回身扳倒对方。关节传来阵阵疼痛,可能是身体扭过了头,但我根本顾不上这些。我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喘着粗气。喉咙好痛!我试着发出声音,才发现嗓子已经彻底哑了。
我一把揪起倒在地上的父亲的领子,用力拖着他向书架撞去,随即拿起枪指着他,手指搭在扳机上。我曾经朝人开过枪,但不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开枪会让情况更加恶化,这种预感让我恢复了冷静。现在见了血,事情只会变得麻烦。
“举起手来!老实点!这些是什么?”我看向书架,“这不都是违禁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