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放下门闩的方法一样,凶手事先用细线做了一个绳环,套在门闩的其中一头,而绳环的另外两边则绑在那架七弦琴上。然后,凶手将绳环绕过柱子上的挂钩,从而将七弦琴吊起来。他花了很多时间,慢慢从门的另一侧放下门闩后,整个系统就处于一种不稳定的平衡状态。如果受到外力的撞击,系统失去平衡,七弦琴就会掉落,进而拉动绳环,将门闩的一端抬起。这样一来,门闩就被打开了,七弦琴也自动掉到地上,完成砸琴的动作。”
“为了保护展品,展厅是没有窗户的,气密性良好,也不用担心整个系统因为刮风而提前运作。启动这个机关的开关,就是你敲门的动作。”
“这种机关只能布置在固定位置吧,那如果我们敲的是另一侧的门呢?”
图八 放下门闩的诡计
图九 拉开门闩的诡计
“一般情况下,其中一侧的门打不开,我们总是会尝试绕去另一边看看的,所以最终还是会触发机关。”
“有道理……但如果用这种手法的话,室内不是会留下细线吗?我们看到这种东西了吗?”
“这就是整个手法最关键、最巧妙的一个地方了,凶手使用的细线,是从七弦琴上拆卸下来的琴弦。”
“啊?”
“一米左右的琴弦,七根加起来就有七米,每根弦之间用活结绑住,就能连成一根很长的绳环,在摔落的时候自动分开,变回七根琴弦。而且,现在市面上的琴弦通常都是内置钢芯的,强度也有保障。我们闯入展厅之后,七弦琴已经在地上摔坏了,琴弦散落在地是很自然的事情,不会引起我们多想。而且,凶手之后一定也混进现场了吧,那时候只要偷偷用脚拨一拨,就能把琴弦聚拢在摔坏的七弦琴边上。那时我和你都被社长的尸体吸引了注意力,很难发现这么细小的动作。而且这样一来,琴声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开门时发出的琴声,是绳环崩断时发出的声音,而我们在楼下听见的琴声,则是凶手小心翼翼地从外侧放下门闩时,不可避免地触碰到琴弦发出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我们上楼的时候,凶手还在布置现场?”
“是的,当时应该刚好到收尾阶段了吧。听到我们上楼的声音,他大概就躲进厕所里去了。如果当时能想到搜一下厕所,也许真的能抓到凶手……”
“不,你现在能想明白已经很厉害了,当时刚刚看到那个场景,怎么可能马上想到这么多呢?”
我是发自内心地佩服秦言婷。这套手法非常有说服力,能够完全解释所有的疑点,而且不需要凶手冒任何风险——只要布置现场的时候不被抓现行,那么就算这套手法被人破解了,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反过来说,如果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能想出这种手法的凶手,那他又该是个多么可怕的对手呢……
“会是庄凯做的吗?这套手法,他也可以用。”
“这就是我们现在需要查明的。”秦言婷摸了摸自己盘在肩膀上的辫子,“你愿意相信我的推理,真是太感谢了。我们去把这个结论告诉其他人吧。”
“也许又会引起一阵风波。不过,只要好好说明,我想大家一定会接受的。”
“我比刚才更有信心了,因为我们现在是二对四呢。”
“嗯……”
我暗自下定决心,如果只靠秦言婷不足以推翻奚以沫的结论,那我就把自己隐瞒的事情说出来。即使因此要和庄凯关在一起,我也心甘情愿。
我要为了心目中“正确”的事情,踏出一步。
“庄凯那边就拜托你了,我去客房叫奚以沫、齐安民和朱小珠。”
“没问题。”
我们一前一后离开餐厅,秦言婷去了客房,我则走楼梯上天权馆的二楼。
刚走出楼道,一个黑影就朝我扑来。我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后脑传来一阵剧烈的震荡,耳边“嗡”地一响。霎时,我只觉得视野里像坏掉的卫星电视一样,被密密麻麻的灰色雪花覆盖。天旋地转之间,我似乎晃了两圈,最后软绵绵地趴倒在地上。
我的意识还没有消失,勉强还能思考,但身体和四肢如同被割掉脑袋的青蛙般颤抖个不停,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混乱之中,我努力整理着思路:我被什么东西撞击,后脑勺重重磕在了墙上……
数十秒后,我的视野重归清晰。脚下竟然有一小摊血迹。我本以为那是我自己的血,但仔细一看,似乎是从走廊里延伸过来的。我拖着快要报废的身体走进走廊,看见正对着窗户的地板上,掉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极为潦草的字迹:
致还活着的诸位:
这场游戏就到这里结束了。
本来还想多玩玩的,可惜时间不允许,真遗憾哪。
警察就要来了,你们都能得救,我却无处可逃。但我并不后悔,至少最后这段时间里,我过得不无聊。
那就有缘再会了。
奚以沫
搞不懂。
为什么这里会有如此意义不明的东西。
这些血又是谁的?
对了,庄凯……我想起自己原本的任务。说到天权馆二楼,那就是关押庄凯的地方。庄凯的情况怎么样了?
主展厅的门口渗出一大片血迹。我试图推门,推不动。这不是和昨天的情况一样吗?情急之下,我不顾一切地用肩膀撞了一下,没想到门竟直接“轰”的一声被我撞倒了。眼前是一幅诡异的景象,我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人头。
一颗人头横在房间中央,旁边渗出大量的鲜血。以我的视角看,它似乎还在滚动,就好像几秒前刚刚被人砍下来一样。那张带着几分惊讶的脸,分明是大哥——齐安民的脸。
而庄凯根本就不在房间里。
为什么会这样?庄凯明明被那么重的铁链绑住了,是我、大哥和奚以沫三个人一起绑住的。他怎么可能逃出来,又怎么在逃出来之后锁上房门?这次根本没有什么琴弦……
而且,人头!为什么大哥会被人斩首?他的身体又在哪?
我再一次低下头,突然意识到了血迹的意义。血从大哥的人头下流出,朝我来时的方向延伸出一道血迹。
我从血迹的源头往前走,经过奚以沫留下字条的地方,经过下行的楼梯,一直通到天权馆门外的石子路上——
是大哥的身体——不,老实说我没办法确定那是不是大哥的身体,因为那具躯体脖子以上的部位已经没有了。他就那样趴在地上,似乎倒下之前还在朝前奔跑。
就好像失去了头颅的身体,还在努力逃跑一样。
“死孔明吓走活仲达。”我喃喃道。
这是最后一幅挂画上的内容,《三国演义》里记载的故事。诸葛亮死后留下计策,让蜀军徐徐退兵,司马懿得知后亲自率兵追赶;蜀军突然杀回,诸葛亮也好好地坐镇军中。司马懿以为自己中了诈死之计,吓得丢盔弃甲,抱头逃窜五十里,见到副将,还问他们:“我有头否?”
大哥被比拟成了最后一幅挂画的场景……
也就是说,周倩学姐的死,仅仅是比拟了“扮鬼割麦”这一件事而已。杀人事件并没有结束,都是因为我的隐瞒,因为我的退缩,才会导致大哥也被人杀了……
不对。要是这样的话,还有一次比拟没有完成。还有“七星灯”的挂画没有被比拟。
如果凶手是奚以沫的话,正准备找他讨论诡计的秦言婷就有危险!
我冲回七星馆内。秦言婷是最相信我的人,她说过,我是个不会隐瞒的人,如果她因为我的隐瞒而被杀的话……
只有这件事绝对不能发生!
我奔跑在昏暗的走廊里。后脑的伤口反复发出剧烈的刺痛,身体依然在剧烈地晃动,耳边几乎只剩下耳鸣声,视野也逐渐变黑。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支撑到客房了,但我必须跑下去。
醒来的时候,秦言婷正抱着我的头。
我一个激灵,想从她身上爬起来,下半身却传来钻心般的疼痛。
“你醒了?”
她惊喜地看着我。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晕过去了……”
“别乱动。你受了很严重的伤。”
“先别管我了,出大事了!大哥——齐安民被杀了,还有奚以沫……”
“我知道。”
“你看到了?”
“看到了,馆外有一具无头尸,看服装像齐安民同学。还有奚以沫同学的尸体在屋顶上。”
“奚以沫死了?”
“你说的不是这件事吗?他脖子上缠着绳子,头朝外躺在天玑馆的屋顶上,看上去好像是用烟囱上吊,结果绳子断了,人掉在了屋顶上。舌头伸得很长,舌尖还被咬破了,看上去非常吓人,就像电视剧里那样。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跑到那么高的烟囱上的。不过,事到如今,这都无所谓了。”
是比拟。
这是第四幅挂画——“七星灯”的比拟。奚以沫被挂在象征七星灯的烟囱上。至此,所有挂画的比拟都完成了。被困在“八阵图”里的林梦夕,像“七擒孟获”中的藤甲兵一样被烧死的祝嵩楠,脸上被抹黑“扮鬼割麦”的周倩,吊在“七星灯”灯芯上的奚以沫,像“吓退活仲达”一样丢了头而不自知的齐安民……
“那,庄凯呢?朱小珠呢?”
“我没有看见他们,也许都死了,也许都疯了……”
“这是哪里?我们不在七星馆吗?”
我这才注意到,我们两人所处的环境非常陌生。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见被庄凯囚禁的那个孩子也倒在一旁。
七星馆消失不见了。
我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段很长很长的噩梦,如今一切却又如泡沫般散去。
“这孩子倒在地上,我把他背了过来。”
秦言婷伸手拨了几下,从灰尘中拉出一个背包。
“这是……我的背包。”
“刚好就在手边。我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啊!”
完了,我写的博文被她看了。这可太让人害羞了。
“不好意思。在救援赶到之前,实在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情了。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是个这么有表达欲的人。不,在以前听到你写的诗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的。”
“这算什么表达欲。”
“我并不是在嘲笑你,请见谅。你为何不继续写下去呢?毕竟……救援不一定能赶到。”
她用怜爱的目光来回看着我和那个孩子。
“你和这孩子真像,他的挎包里也有一本有趣的本子。如果他待会儿还能醒过来,我会建议他把那个故事续写下去。相比之下,我可真是滑稽,还费尽心思去拍什么现场的照片,现在相机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还是你来记录吧,余馥生同学,我希望你能记录下去。如果我们没办法在这个小屋子里撑到救援赶来的话,至少,应该要有人知道真相,才不会让大家白死。哈哈,我可真是的,都这种时候了,还把‘真相’挂在嘴边……”
她说完,身体往后靠了靠,突然不动了。我这才发现,她的额头上有一大块暗红色的印记。
“你受伤了!什么时候?”
“我没事。暂时还没事。为了保持清醒,我通过看你的博文来提神,但现在到了保存体力的时候了。我们要轮流照看对方,现在轮到你找事情做了,余馥生同学……”
她闭上了眼睛,但依然维持着平稳的呼吸。或许她是对的。
我从背包里拉出笔记本电脑,抚摸着外壳上的磕痕,然后下定决心,启动了电脑。还剩下一个多小时的电量。在这之前,我应该能把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
我深吸一口气,敲下文字:
许远文:
你以为你删掉自己犯下的罪行,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没用的,我依然会追在你身后。不管你是夹着尾巴逃回老家,还是厚着脸皮回来,我都不会放过你。
我是你清洗不掉的罪孽,我是你夜夜入梦的梦魇。
你马上会付出代价的。


第九章 神木
“咳咳。”
走出动车站时,一阵凉风袭向白越隙,他不由得轻轻咳嗽了两声。一瞬间,他察觉到附近的人们缩紧了身子,纷纷和他拉开了几步距离。
啊,这下完蛋了。连他自己都产生了几分恐惧。早知道刚才在动车上就不偷偷拉下口罩了。几分钟顺畅的呼吸,如果要以健康为代价来交换的话,未免太不划算了。邱亚聪都那样强调过了,为什么自己就是不听呢?这下完了,可能已经感染了,可能下个月就要死了。自己感染的消息如果被发到网上,很快住址和行踪也都会被公开,遭受成千上万网民的痛骂。要是沦落到那一步的话,至少也要在被隔离之前传染给谬尔德才行……
这份阴郁的想法,在一碗冬粉鸭下肚后被一扫而空。他又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按照约定,他坐公交来到学校,取回了寄放在朋友那里的包裹。包裹只有巴掌大,拆开后,里面是一个长方形的银色金属U盘,长度不过一寸,尾巴上连着一个大大的圆环,应该是用来扣在钥匙串上的。值得注意的是,U盘表面有很多深浅不一的擦痕,似乎遭受过猛烈的撞击。
他就近找了一家网咖。这几年,过去的“网吧”都纷纷改名叫“网咖”了,字面意义上是提供上网服务的咖啡厅,其实除了装修比较豪华、真的提供饮料这两点以外,跟网吧没什么区别。在大学边上,这种店是最不缺生意的,所以随处可见。
为了防止未成年人进入,这里也需要刷身份证认证。每个人在上网前需要办一张会员卡,然后往里充值。会员卡和身份证是绑定的,每次只需要在机器上刷一下身份证,就能完成认证。
和大部分大学生一样,他也早就办好了会员卡。服务员告诉他,余额还有十元左右。一小时的网费是六元,绰绰有余了,他拒绝了服务员让他充值的提议。每次都觉得“只要把里面的钱花光了,下次就不会再来了”,但往往还是会再来。话虽如此,人总得用一些外力来鞭策自己。
他穿过烟雾缭绕的人群和“禁止吸烟”的标牌,潜入网咖最深处。来网咖看U盘里的文件实在是很怪异,但为了不被谬尔德干扰,也只能如此了。
打开U盘,本以为会见到许远文工作上的文件,出现在眼前的却是标题为“线性代数”“思想与政治”之类的PPT。同为大学生的白越隙立刻反应过来——这个U盘的主人应该是个大学生。难道是许远文读书期间使用的U盘?但他那个岁数的人,读书的时候还未必有U盘这种东西呢。
除了PPT,还有几篇WORD文稿。他逐一点开查看。前几篇文档很杂乱,有电影的观后感,也有蹩脚的古体诗。最后一份没有标题的文档占用空间最大,打开之后,加粗的标题赫然映入眼帘——
七星馆之行。
来了!
白越隙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逐字逐句地阅读起来。
作者似乎是一个名叫余馥生的大学生,从字里行间推测,这至少也是十多年前写下的了。里面不仅出现了七星馆的具体构造,还讲述了一起诡异的连续杀人事件。直到电脑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提醒他网费已经用完,白越隙还是没有把视线从这个故事上移开。他义无反顾地额外充值了五十元,换来一杯附赠的珍珠奶茶。
“很好。”谬尔德读过文档之后,如此简短地评价道,“真是不错的消遣读物,小白,你总是能不让我失望哪。”
“你之前说暴风雪山庄里需要记录员,就是指这个吗?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预先知道这份文档的存在,难不成张志杰也是你的同伙,你们一起在玩弄我?”
“世界并不是围绕着你转的,我有必要做那种事吗?”谬尔德坏笑着,“我不过是根据手记里的内容推测的。在手记结尾,黄阳海被带去的建筑物多半就是七星馆,而他见到了无头尸体,那就说明,那天在七星馆里肯定发生了杀人事件。所以我才说,如果有人记录下那起事件就好了。这不是被你找到了吗?这下,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彻底变成百分之百了。”
正如他所言,看过文档以后,白越隙已经可以确信,在结尾出现的小孩就是写下手记的黄阳海。而这个叫庄凯的大学生,就是被黄阳海描述成“宇航员”的人——身材强壮,一字眉,外貌特征完全吻合。至于那具无头尸,应该是在结尾被砍掉头死去的齐安民。虽然是不同的两个人,但没有了头,还是孩子的黄阳海未必能准确地分辨出其中的差别,更何况他一直以为和自己在一起的只有“宇航员”一个人。
换言之,文档和手记是可以互相照应的。而且,它把黄阳海和许远文再度联系到了一起。如此一来,已经可以整理出事件的时间顺序:最早,许远文主持建造了七星馆,之后赵书同去世,许远文将七星馆变卖给祝家;后来,祝嵩楠邀请社团的朋友们来七星馆做客,其间发生了杀人事件;而同一时间,黄阳海偷了朋友的玩具积木,一个人在山上迷了路,最后被庄凯发现,囚禁在自己的房间;最后,杀人事件的幸存者——余馥生和秦言婷,带着黄阳海一起等待救援。
之后,文档出现了诡异的变化,余馥生突然写下了落款为“黄阳海”的复仇宣言,而且矛头直指许远文。
“毫无疑问,那是黄阳山写的。”白越隙说道,“因为那段话里提到‘逃回老家’,说明写下那段话的时间晚于二〇一四年,很可能是二〇一五年许远文回到浙江之后。这段时间里,在许远文身边的、和黄阳海有关的人物,就只有黄阳山。他找机会窃取了U盘,在WORD文档里补上这段话作为警告。不管许远文有没有看到这段话,他都在不久之后坠楼身亡了。由此看来,手记里的血手印多半也是黄阳山留下的,同样是为了恐吓许远文。虽然黄阳山是临时工,但既然他和许远文的恩怨能追溯到那么久以前,那么从二〇一四年开始他就已经在设法接近许远文也是完全有可能的。许远文看到那个血手印,吓得寝食难安,最后逃回了福建,把手记藏在老房子里。他可能以为事情能就此结束,没想到黄阳山还是没有放过他。”
但白越隙的推测只能到此为止了。他看出许远文和黄阳山之间存在恩怨,但想不明白那是什么恩怨。囚禁他弟弟黄阳海的,明明是大学生庄凯才对。许远文只不过是建造了那栋七星馆,这又算什么罪孽呢?
而且,七星馆里的杀人案也没有一个完美的答案,尤其是最后发生的两起不可能犯罪,很难用“庄凯是凶手”来加以解释。
太混乱了。白越隙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失败的水管工,还没补好漏水的墙壁,身后又传来马桶堵住的噩耗。问题没有减少,反而变得越来越多。而谬尔德则是坐在水箱上跷着二郎腿看着他的那个人,不仅不来帮忙,还随时可能添点乱。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是我错了,我不该总想着偷跑,也不该偷偷去网吧看文档。我后来放弃思考,用剩下的网费打dota2去了。你就告诉我吧,到底七星馆里发生了什么事?”
“哼哼。之前答应你的,不是解答七星馆的案件吧?”
“几个月我都干。问题我都列好了,你随便吩咐吧。”
他拿出准备好的纸条。之前的问题可以做出如下修正:
问题3:最后出现的房间、“宇航员”和一对男女,代表着什么?——“宇航员”和男女的身份已经揭晓,但他们当时究竟在哪里?黄阳海醒来时,另外两人又在做什么?
问题5:手记最后的血手印意味着什么?——已经得到解答,新的疑问是,黄阳山和许远文之间存在什么恩怨?
问题8:黄阳山、黄阳海和许远文之间有何关系?是黄阳山杀害了许远文吗?——前半句可以合并到问题5,后半句可以合并到问题6。
整理一下,加上新的疑问,最后总结起来就是:
1.积木搭建的花园为什么会成真?
2.“黑洞”卡牌为什么会反复出现?
3.最后出现的房间在哪里?黄阳海醒来时,另外两人又在做什么?
4.“阿海”最后怎么样了?
5.黄阳山和许远文之间存在什么恩怨?
6.许远文为什么会在密室里坠楼?是黄阳山杀害了许远文吗?
7.许远文死前一周遇到的“幽灵”事件是怎么回事?
8.七星馆里发生的比拟杀人案件,其比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9.余馥生、庄凯和黄阳海都曾看到的紫光是什么?
10.如果杀害祝嵩楠和周倩的不是庄凯,那么奚以沫的推理错在哪儿?
11.庄凯是如何从密室里消失的?
12.被杀害的齐安民在没有脑袋的情况下奔跑,是怎么回事?
13.奚以沫是如何在那么高的地方上吊的?
14.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连续杀人案,被害者中不乏权贵子弟,网上却完全查不到相关报道?
15.七星馆里的杀人凶手到底是谁?
16.七星馆最后真的消失了吗?
“整整十六个谜团。之前我提出八个谜团的时候,你说你可以用一句话来解释,现在翻了一倍——”
“我还是可以用一句话解释,而且是同一句话。”
谬尔德语出惊人。
“是吗?我不想像个笨蛋助手一样反复发出疑问,但我还是得问,真的吗?我不相信,什么话能有这么大的分量?”
“那是一句很简短的话。虽然很短,但是非常沉重,非常有分量。你最好严肃一点。”
一直玩世不恭的谬尔德,此时却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他坐正了身子,双手交叉撑在桌上,直勾勾地盯着白越隙。从这一刻起,他抛弃了平时挂在嘴边的各种玩笑话,变得极为认真和专注。
“伟大的法国数学家笛卡尔发明了平面直角坐标系,自那以后,人类就能够以两个数字,来确定平面上一个唯一的位置。这起事件也是一样,我们只需要两个关键词,就能够确定七星馆事件的全部真相。
“第一个关键词,就是七星馆的地点。许远文对媒体说,七星馆建在赵书同的故乡。赵书同则说,自己的故乡已经不存在于地图上。这句话显然不是指他的故乡消失了——既然强调了‘地图上’,就很容易联想到行政区划的变更。在他那坎坷的人生道路上,有太多地方在地图上发生了改变,然而我们还有很多推理的素材。他的家乡直到他三岁为止,也就是到一九四四年为止,都在遭受日军的轰炸。他在家乡修建的七星馆里,放满了纪念诸葛亮生平的各种物品——真的是这样吗?仔细想想,说到诸葛亮,我们最先想到的,除了‘空城计’以外,不是应该还有三顾茅庐、赤壁之战、借东风、草船借箭等事迹吗?然而这些事迹在七星馆内一丁点也没有体现,不如说,七星馆里的诸葛亮,是‘某个时期’以后的诸葛亮。赵书同非常注重养生,但他最喜欢的食物不是麻辣火锅吗?因为那是他家乡的食物,他没办法改掉年轻时的习惯。赵书同热爱着自己的家乡。”
赵书同是四川人。
一九三八年到一九四四年,日军对四川地区发动了持续不断的轰炸。
七星馆里描述的诸葛亮事迹,全都是刘备攻克益州,进入四川之后发生的。
重庆,在行政区划上经过多次变更,最后于一九九七年第三次脱离四川省,成为直辖市。
“赵书同大概是重庆人,但他又是个精神上的‘四川人’,认为自己的家乡应该是整个四川省,所以才会在电话里说‘我的故乡已经消失在地图上’这样的话。他自比诸葛亮,也是因为诸葛亮后半生都在四川,让他产生了一种归属感和认同感。修建七星馆时,他自然要选择四川作为修建地点。不能是在陕西的五丈原,因为诸葛亮就是在那里祈禳失败的,他当然不愿意重蹈覆辙。所以,七星馆就是建在四川省内的某个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