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慰自己,那些警察不是来找他的,就算胡军落网了,他杀了人,还喝下甲醇,现在估计还在抢救中,不会供出自己。他不觉得自己的计划哪里会有纰漏。他拿出手机,想确认一下那些警察是不是来找他的。
他的手机连接着家里的监控。拿手机的时候,莫宣学的手抖得很厉害,手心都是汗,连续几次用指纹解锁都失败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紧张过了。
这种让他剧烈心跳的紧张只在儿时才有过。那个时候,他的继母每天晚上都会来找他。听到后母的脚步声,他的心就像现在这样剧烈跳动。那是一段极其艰难晦暗的岁月,莫宣学现在想起来都会很伤心。纵然是成年后,他的后母依旧会出现在他的梦魇中。
终于有一天,继母吸毒过量,昏沉沉地睡去。他鼓足全部的勇气,费劲地把她拖到了阳台,然后用力推了下去。当听到继母的身躯砸在楼下水泥地的声音时,他终于如释重负。后来警察来了,他害怕自己的罪行被发现。可因为他继母的抑郁症和吸毒史,警察调查了一圈就走了。
此刻,莫宣学终于颤巍巍地打开了监控软件,那些警察果然已经在他家里。莫宣学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自己坠入了万丈深渊一般,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莫宣学不知道他设计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是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
他的心理素质很好,深吸了几口气,平缓了一下思绪。他的家里很干净,不会有任何证据。现在最大的麻烦是活着的张丽丽。他现在要去洗车棚把最后的证据销毁,但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铬酸洗液也没有办法把张丽丽彻底融化。不过莫宣学还有办法,他在洗车棚里储存了一百多升汽油,一把火点燃后,什么证据都不会留下。
他把手机恢复了出厂设置,计划先把洗车棚给烧了,再找个僻静的地方清洗自己的车。这样就算是警察找到他,也没有证据。
莫宣学踩下了油门,朝着滨河东路的方向狂奔而去。
张昭站在莫宣学的家里。莫宣学的房子不大,只有八十平方米,收拾得一尘不染。张昭疯狂地在莫宣学的房间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发现。颜素走到厨房,用手一摸天然气灶台,感觉还有余温,赶忙对同行的人喊:“快去调监控。”
行动组的人迅速动作起来,颜素拿出电话,拨通秦儒的号码后说道:“定位莫宣学的手机,查一下他名下的车。莫宣学不在家。”
秦儒接到颜素的电话,把任务交给了杜馨笙。杜馨笙通过车管所的网络,查到了莫宣学名下有一辆红色的索纳塔轿车。秦儒匆匆赶往公安局的指挥中心,全力追查那辆车的下落。十分钟后,张昭从莫宣学的卧室出来,神情严肃地说:“家里什么都没有。这里应该不是他们作案的场地。去找莫宣学。”
当颜素下楼后,杜馨笙打来了电话,说莫宣学的手机信号就在该小区后门附近。颜素上车追赶过去,最后在路边垃圾桶里找到了他的手机卡。这个时候,调查小区监控的同志们打来电话,莫宣学的车从门后离开没超过二十分钟。
颜素赶忙给秦儒打电话,满大街的监控,一辆被锁定的车不可能逃得太远。很快秦儒就给了回应,莫宣学的车进入北营南路之后消失在监控里。颜素立刻上车,带着张昭他们随后也进入北营南路。这里已经是A市的城乡接合部,距离武宿国际机场很近,周边比较荒凉,机场高速完工后这里就很少有车经过。
北营南路有一家国营面粉厂,对面是国营面粉厂的住宅小区。伴随着这些年城市的不断扩建,附近有不少还在修建的居民小区,一路上还有七八个修建工地,附近情况比较混乱。
秦儒打来电话说:“莫宣学的车进入北营南路之后没有再出现,应该就在这里。你们注意安全,我已经通知特勤队员去接应你们。如果张丽丽在莫宣学手里,一定要确保张丽丽的人身安全。”
颜素的车缓缓地在北营南路前进,张昭和江之永都在观察路两侧的情况。几分钟后,他们在一个洗车棚外面看到了莫宣学的红色索纳塔。颜素和江之永也发现了这辆车,牌照和车型颜色都匹配。
颜素观察了一下四周地形,车停在一个破旧的洗车棚外。这个洗车棚是个20世纪90年代自建门面,两侧还有一些小商店和小饭店。不过可能因为生意不好,都已经关门了。这个洗车棚似乎也没有开张,棚子外面贴着白色瓷砖,房檐上挂着一面招牌,上面写着“小斌洗车”四个大字,看上去破破烂烂的。
这里十分荒凉,洗车棚的对面是一个机械制造厂的围墙,这个机械制造厂早就破产荒废。洗车棚后面是一个建筑工地,没有修建完成的大楼已经耸立起来,和附近的破旧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颜素悄悄地把车倒回去,找了一个死角停下。她从枪套中拔出了手枪,检查子弹后把枪上了膛。江之永也开始检查枪,张昭因为隶属于技术中队,并不给配枪。
“张昭,你通知附近派出所来增援。小江,你去前门,我去后门。先不要进去,等特勤中队的人来了再行动。如果有人质,要确保人质安全。”颜素命令道。江之永点了点头,张昭拿出手机给秦儒打电话。颜素刚准备推开车门出去,就听到一声巨响,眼前的洗车棚瞬间火光冲天,滚滚浓烟伴随着大火直冲云霄,在天空中盘旋袅绕,如同魔鬼的爪牙一般。
他们的车跟着颤动了一下。火还在燃烧,不过小了很多。张昭知道,这是典型的汽油燃烧造成的爆炸。汽油的燃点很低,却不属于易爆物品。但是在密闭的空间里,伴随着汽油的快速蒸发,一旦形成油蒸汽,一经点燃,爆炸威力是普通炸药的六倍。
这个时候,张昭已经打开车门,从后备厢里拎出一个灭火器,直奔洗车棚。颜素反应过来,她推开车门喊道:“张昭,你不要命了?”
颜素追上去。江之永也随即下了车。三个人很快就抵达了洗车棚,喷涌出来的火浪十分灼热,让人无法靠近。张昭短暂停留了一下,径直冲到了后门。洗车棚的后门已经被刚才的爆炸掀飞,这里的火焰并不大。张昭拎着灭火器冲进去,拉开了保险销朝着地上狂喷,白色粉末瞬间弥漫在狭小的房间内。
火势暂时被压制之后,张昭看到房间内有个隔间。透过隔间的窗户,可以看到门面处的大火依旧在肆虐。隔间的玻璃已经破碎,透过玻璃能看到洗车操作间内空荡荡的,里面并没有人。
张昭从房间退出来,头发和眉毛已经都被烧焦。颜素正在给消防队打电话,看到张昭出来就骂道:“你能不能听指挥?你不要命是不是?”
张昭将灭火器扔到地上喊道:“莫宣学跑了没多久,江之永,能不能找到他?”
颜素一惊,当即朝着江之永望去。江之永会步伐追踪术,他父亲师从一代传奇马玉林。江之永这些年从他父亲那里学了不少,已经是队里年青一辈的步伐追踪行家。
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警报声,应该是附近派出所的增援抵达了。颜素赶忙朝着他们跑去,江之永努力地靠近洗车棚的后门,后门是砖铺地,不过只有两三米,两三米之后就是土路。他们刚才在这里踩了半天,路上脚印繁杂。江之永蹲了下来,思索了几分钟后起身朝着后面工地方向走去。走了大概七八米,他停住了脚步喊道:“张昭,他们往这边跑了。压痕很重,莫宣学不是一个人。”
这个时候,颜素已经带着派出所的同志抵达。听到江之永的喊声,颜素当即和张昭追了过去。江之永在前面带路,颜素和张昭跟在后面。十几分钟后,他们追到了一堵临时搭建的施工围栏边上。围栏已经被人推倒,江之永伸手一指道:“他们进去了。”
工地正在施工,一片忙碌景象。他们追到了工地中央,问了几个民工。那些民工都说,刚才看到一个年轻人背着一个女人朝着那边跑了。
这个新建小区规模不小,不过追了片刻,颜素等人就看到莫宣学的背影。莫宣学背着张丽丽,跑得十分狼狈。颜素喊道:“莫宣学,站住!”莫宣学回头看了一眼,脚下不停,冲进了一栋还没有完工的居民楼内。
颜素也跟着冲了进去。跑上三楼之后,莫宣学拐进了一间房,这个时候,颜素突然停下了脚步。莫宣学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他将张丽丽挡在他的面前。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湿漉漉的,地上还有一个2.4L的饮料瓶,瓶子里还有少量汽油在回荡,显然是刚扔到地上不久。
莫宣学躲在张丽丽身后,他脸色很苍白,喘得跟狗一样,显得很狼狈。这是因为过量运动引起的脑部供血不足。挡在他面前的张丽丽全身赤裸,神情萎靡,显得十分虚弱。莫宣学一手紧紧地抱着她,一手攥着一个打火机,咬着牙说道:“你们别过来,过来我就跟她同归于尽。”
说完,莫宣学就躲到房间内。颜素看了一下地形,这个房间应该是一个卧室,她虽然有把握冲进去制服莫宣学,但是考虑到张丽丽的人身安全,她只能暂时稳住莫宣学。颜素退到房间外,向着卧室喊道:“莫宣学,你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谈。”可是,喊完之后,莫宣学并没有任何回应。江之永将手枪上膛,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五六分钟后,特勤中队率先抵达。他们的队长上楼之后,见到颜素,简单地了解了情况,然后开始布控。紧接着武警也抵达。武警中队的队长随即安排狙击手,并部署营救人质。中队队长过来找到颜素说:“罪犯躲在一个主卧的卫生间里,我们的狙击手没有狙击视野,是不是考虑一下强攻?”
颜素朝张昭望去,张昭思考了一下摇头说:“我们手里现在没有灭火器材,皮肤是人体最大的器官。凶手一旦点燃汽油,张丽丽两分钟之内就会被烧死。就算是我们侥幸扑灭了张丽丽身上的大火,她的一生也就毁了。先去调集灭火器材,再考虑强攻的事情。”说到这里,张昭小声地说道:“不如我去和他谈谈。强攻是最后的手段,不要轻易冒这个险。”
颜素很犹豫,张昭进去一样危险,一旦被点燃,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他想死,刚才就会死在爆炸里。他带着张丽丽逃了这么远,说明他还有求生的意志。现在他的情绪濒临崩溃,不排除有自戕的可能。让我试一试,至少先稳住他。”张昭补充道。
颜素知道张昭说得有道理,谈判专家还在来的路上,她沉声道:“注意安全。”张昭二话不说,就折返进入了房间。
张昭没有说任何话,直接走进房间。刚走了三四步,就听到莫宣学大声喊:“出去,你再向前走一步,我就烧死她。”张昭停下脚步,冷笑道:“作为法医,我见过被汽油烧死的人。被烧死是一种很痛苦的死法,你是医生应该知道。皮肤作为人体最大的器官,有丰富的神经末梢分布。当燃烧10秒左右,皮肤就会因为高温灼烧开始红斑爆浆,出于自我保护,我们的神经系统就会将痛楚传输到我们的大脑。凄惨的是这种痛苦会持续三分钟左右。你没有这个勇气。这汽油是用来毁灭证据的对吧?我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
莫宣学没有回应,张昭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卧室。莫宣学躲在卧室的卫生间里,卫生间狭小阴暗,莫宣学挟持着张丽丽,狼狈地坐在卫生间的门垛后,门垛正好挡住了射击角度。张昭举着双手,走到了能看到莫宣学的角度,然后停下脚步,盘膝坐到了地上。
莫宣学看张昭的脸庞还十分稚嫩,他的头发和眉毛都在大火里烧焦了不少,脸色很苍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身上的警服布满了污渍,看上去十分狼狈。莫宣学冷笑一声:“派个实习生来跟我谈什么?你出去吧,找个有分量的人来跟我谈。”
张昭看了一眼卧室外面,颜素他们都在外面警戒,随时做好冲进来的准备。张昭向前挪了一点,然后压低声音,脸上的表情变得很诡异:“给活人剥皮的感觉是不是很爽啊?当人的皮肤被掀开之后,被剥皮的人承受的那种痛苦,啧啧啧,简直是不能想象的。我只给死人剥过皮,没给活人剥过皮。我看过那两具女尸。你的技术很好,我挺好奇你是怎么做到让她们默默地承受这种痛苦的?一般人可是会挣扎的。我觉得你可不会好心给她们注射麻药。”
莫宣学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如果不是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他倒是想给张昭讲讲。不过,现在这种场合,他只想怎么活命。张昭此刻也一直盯着张丽丽,张丽丽的呼吸十分虚弱,脸色十分苍白,不过生命体征看上去还不错。张昭略微放松了一些,张丽丽应该是被注射了麻醉药剂,暂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找到你的吗?”张昭再次说道。莫宣学显然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他自认为自己的每个部署、每个计划都天衣无缝,怎么会这么快就被警察找到了?如果再给他一天的时间,哪怕是十二个小时,他都能成功地洗脱罪名逃离这里。不过,他没有问。
张昭看到了他的好奇,于是说道:“我们先抓住了胡军,他昨天晚上就落网了。他既然选择了去广场抛尸,就一定会被逮住。现在的监控太多了。”
莫宣学没有想到胡军这么快就会落网。他问道:“胡军都招了?”张昭摇了摇头。莫宣学想过胡军可能会被警察抓住,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计划,那样剂量的甲醇中毒,就算是不死也是个废人,他不担心。
莫宣学问道:“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找你其实费了一番工夫。你利用胡军做你的障眼法,对我们产生了很大的干扰。可你设计的这个案子有一个重大的破绽。你知道是什么?”张昭问道。
“什么?”
“你不该剥皮。你剥皮的手法太专业,一般是个法医见到这样的剥皮技术首先会想到医疗工作者,尤其是活体剥皮。你就没有想过这一点?”张昭问道。
莫宣学听到这里,显得很失落。这是一种功败垂成的不甘和屈辱。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流着眼泪委屈地说:“我给了他很多铬酸洗液,又给了他胰岛素,没有想到这个傻子竟然去广场抛尸。你说他怎么这么蠢呢。自以为是,我怎么就认识了他呢……”
张昭没有说话,一直在听莫宣学骂人。等他骂不动了,张昭才说:“是啊,你要是用铬酸洗液处理尸体,那就天衣无缝了。每年的女性失踪案多如牛毛。你知道咱们国家拐卖妇女儿童很猖獗的,想要找到他们,确实没有那么容易。可惜了,真的可惜了。所以,你才要杀胡军并想嫁祸他,对吧?”
莫宣学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下张昭,他发现张昭看他的眼神很怪异,这种眼神他很熟悉,每当他自己面对镜子的时候都会看到。他幽幽地盯着张昭问道:“你其实和我一样。”
张昭默默地点了点头,不过他却说:“确实一样,只不过我们走了两条路。你选择了杀戮,我选择了结束杀戮。”
“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莫宣学不死心地问。张昭笑了,笑得很诡异,甚至让莫宣学都有些汗毛倒立。张昭说:“因为不管你如何虐待她们,但是你绝对不会和她们发生性关系。这出于你剥皮的原始冲动。我看到她们尸体的时候,尤其是看到她们的眼睛,我就在想一个问题:你为何会剥她们的皮?等我看到你的家庭背景时,我突然想通了。她们都有一双和你后妈一样迷人的眼睛,是吧?我要是猜得没错,你应该很恨你的后妈,恨之入骨。她一定狠狠地虐待过你,在你父亲去世后的每一天都虐待你。
“可是呢,她同样给了一件东西,那就是性启蒙。她除了生理上虐待你,在心理上也虐待你。以至于你成人之后,心里都挥不去那种阴霾。你恨天下所有的女人,你把她们当成猎物和畜生。但是你偏偏又是个男人,你喜欢那些和你继母长着一样漂亮眼睛的女人,你对她们有性冲动。你的心里应该很矛盾,只有对着她们打完飞机之后,你才有些许解脱。怎么?她们的臀部皮肤是不是和你后妈的一样手感细腻呢?”
“你给我闭嘴。”莫宣学被激怒了,他浑身都在颤抖,手里下意识地高高举起打火机。张昭看了一眼门外,消防队已经抵达,各种消防器材都被堆到了门口,显然颜素已经做好了强攻的准备。
张昭知道没有再拖延下去的必要了,缓缓地站起来说道:“莫宣学,其实我不想骗你。你今天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你听听外面的声音。咱们都是成年人,别那么幼稚了。你把她放了,你还能保一条命。”说完,张昭就朝卫生间走去。
莫宣学显得很激动,拿着打火机喊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点了。”张昭看着他那哆哆嗦嗦的手,不由得笑了。他幽幽地望着莫宣学说:“自杀这种事,时间拖延得越久越没勇气。像你这种躲在背后波云诡谲的人怎么舍得去死呢。你听我一句劝,跟我一起出去。”
莫宣学的眼神很犹豫,张昭此刻必须做个决定,他如果现在撤出去,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会不可控。但是留在这里,就必须和莫宣学豪赌一把。赌莫宣学舍不得自杀。当面对生死关头的时候,求生是人的本能,张昭赌他不会自杀。
张昭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颜素他们冲进来的时间,计算着灭火器喷灭掉张丽丽身上的火焰。最终,张昭决定赌一把。他给颜素打了一个手势,然后又朝前走了一步:“很多时候,我们以为面前是大海,是沟壑,是深渊。但是,等你越过去回头看的时候,那不过是溪流,是台阶,是浅滩。别做傻事。”
莫宣学看着张昭逼近,更加慌张,他哆哆嗦嗦地举着打火机,而张昭却冷笑道:“那你点吧。”没等莫宣学反应,他继续怒喝道:“你倒是点啊。点啊。”
被张昭这么一吼,莫宣学愣住了,他高举着的打火机始终没有点着。短暂的对峙后,莫宣学无力地靠在墙上哭了,像一条丧家之犬。他把打火机扔到了地上,张昭赶忙将张丽丽抱了起来,迅速撤离到了安全地方。颜素带着人冲进来。张昭以为这件事终于要告一段落,而这时莫宣学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神情骤变。张昭和他对视了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
张昭不知道莫宣学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但他的眼神变得很狰狞也很坚定,紧接着,莫宣学从地上捡起打火机,打火机爆出了一阵火花,火焰瞬间引燃了他全身。烈焰从狭小的卫生间奔涌出来,张昭赶忙卧倒将张丽丽压在身下,紧紧地贴着她,耳旁轰的一声,只能感觉到一股无法忍受的灼热。
灭火器喷出的白雾让张昭什么都没有看到,一切都那么短暂。混乱中,张昭听到莫宣学凄厉的惨叫声和颜素的喊声。张昭感觉自己被人拖了出去。莫宣学的惨叫声显得异常狰狞。房间内的白雾没有散去,消防队和特警先后冲了进去,里面传来厮打的声音,持续了几十秒,房间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张昭摸了一下张丽丽的脉搏喊道:“快把她抬下去。”有人将她放到了担架上,朝着楼下跑去。张昭跑回卧室内,只看到莫宣学倒在卧室的一角不停抽搐,身上的火虽然被扑灭了,可是他的脖颈被割裂,鲜血涌出。张昭看到莫宣学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把手术刀。医生冲上去给他止血。十多秒之后,莫宣学不再动弹。
急救的医生低着头站了起来,用白布盖上了他……
第十章 结案
张昭面对已经被烧毁的洗车棚,默默地沉思着。莫宣学死了,胡军还在抢救。这案子到了这一步,也就该结案了。可是张昭的工作却才刚刚开始。要想把这案子走上司法程序,公安部门需要更多更加确凿的证据。
张昭提着二十斤重的采样箱,穿着工作衣,全副武装地进入了洗车棚。洗车棚内一片狼藉,为了灭火,地上到处都是水,四周的墙壁也被浓烟熏得黑漆漆的,看不到原来的样子。这里的一切都被这场大火给吞没。不过,这根本难不倒法医。
张昭去过比这更加恶劣的现场,这对张昭来说,不过是小儿科罢了。洗车棚分为内外两个部分,外面是洗车的操作室,里面是洗车人员的休息室。张昭觉得,既然莫宣学想过嫁祸胡军,他就应该给胡军留有证据。不过,就算是没有留下,也无所谓。
张昭走到了里间,房间内充斥着一股难以忍受的刺鼻味道,他知道那是铬酸洗液。这间房里有一架钢床,莫宣学把床上面铺的木板给去掉了,换成了拼接的钢板。钢板有弧度,连接着床尾部的一根被烧毁的塑料水槽。水槽通向下水道,这是他们用来方便作案后清洗场地的。
张昭打开了工具箱,开始寻找指纹。指纹的沉积物只有0.1mg,沉淀物99%都是水分,剩下的残留物中有机物和无机物各占一半,无机物是盐,有机物是氨基酸、类脂化合物和维生素等。火灾现场提取指纹十分有难度,因为高温、烟熏和灭火行为基本会把指纹中的成分毁掉。大部分提取指纹的方法都不可用,干粉显示法、硝酸盐显示法、硝酸亚汞显示法、茚三酮显示法和茚三酮混合硝酸银显示法都不太好用,不过熏染法中的喹啉醇还凑合。张昭试了试,总算提取到了一个比较清晰的指纹。
他起身后,目光落到了狭小房间的一个工具柜上。这个工具柜的铁皮已经被坐塌,应该是被当作凳子来使用的。工具柜上方是用木板钉的桌子,桌子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张昭打开了工具柜,工具柜里面有不少东西。张昭一样样取出来,装进证物袋,准备回去提取指纹。
工具柜下方是铺设的老式水磨石地板,地板似乎有些松动,于是他喊人把工具柜挪开,用脚踩了踩,觉得下面的声音不对。他从自己的工具箱里找到一把改锥,用力一撬,果然把地板撬开。在水磨石地板下面静静地躺着一个铁皮的工具箱,因为下面没有氧气,工具箱并未怎么损毁。
张昭小心翼翼地将工具箱拿出来,里面的东西让张昭直接愣在那里。工具箱里有一个玻璃水槽,打开盖子后,张昭闻了一下,应该是福尔马林。张昭小心翼翼地把福尔马林容器举起来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把玻璃水槽取出来,看到浸泡在里面的一张类似于人皮的东西。
张昭判断,这是其中一个女孩的臀部皮肤。水槽下方有一个厚厚的标本夹,类似于一种相册。张昭缓缓地翻开了相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巴掌大的人皮,已经被福尔马林浸泡风干,制作成了标本,上面写着一个名字——樊江玲。
张昭沉默了,这是莫宣学的战利品,同时也是杀害那些女孩的证据。他之所以选择女性臀部,其实就是为了满足他变态的性需求。洗车棚内的所有工作人员看到张昭手里的东西,一时间都沉默了。工具箱里还有一个小盒子,张昭拉开了拉链,里面躺着一个胰岛素注射器。
张昭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到了证物袋中,缓缓地起身。他知道,这个案子暂时可以结案了。之所以说暂时,是张昭觉得,有几个地方他还觉得比较疑惑。
第一,莫宣学是怎么和胡军认识的。他们两个无论从学历还是经历上看,都不应该有重叠的人生轨迹。第二是莫宣学的死。在莫宣学扔掉打火机那一刻,张昭几乎断定他已经放弃了抵抗,可是莫宣学最后从手机上看到了什么,彻底地刺激了他脆弱的神经。
那一定是个很可怕的刺激,张昭都不能想象他看到什么。让一个人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了良久,最后放弃抵抗后却突然选择了死亡。这不合理。
其实张昭见到莫宣学本人之后,他的内心很失望。这种失望来源于张昭对他的性格侧写。在张昭的推断中,莫宣学残忍、聪明,可以说是毫无人性。可他缺少一种必要的特质,那就是勇气。当事情败露后,莫宣学没有选择自杀,他带着张丽丽逃到了穷巷。大部分这样的作案者不畏惧死亡,但是莫宣学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