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S省,宋美玲又得知陈国华在外还欠下了不少债,2010年,S省的煤炭行业迎来了最大的寒冬。老陈的洗煤厂开始亏损,给老陈借钱的朋友们开始催账。宋美玲决定变卖家产还债,等彻底还清了老陈的赌债,他们也只剩下了这间门市,老陈从此一蹶不振。那段时间,他变本加厉地吸毒,毒资就成了最大的花销。
伴随着S省煤炭市场的萎缩,宋美玲的烟酒门市买卖越来越差。她不止一次地劝老陈戒毒,可是老陈答应得痛快,却没有一次能戒掉。2014年,因为孩子高考,宋美玲没有精力去管老陈,没有想到老陈又迷恋上了网上赌博。这次她发现得很及时,不过老陈还是欠了三十多万。
当时,宋美玲恨不得把老陈千刀万剐了。可是看到他跪地求饶又毒瘾发作的场景,宋美玲除了眼泪,也只剩下了一声叹息。宋美玲把最后一辆代步车给卖了,也不够还老陈的赌债。亲戚为了钱,和宋美玲翻了脸。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老陈认识了刘辉。
起初,老陈做这件事的时候,宋美玲是坚决反对的。但是,老陈还是决定铤而走险。通过这个买卖,老陈不但还了赌债,还赚了十几万。宋美玲一直揪着心,可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事,她也就默许了。
如今伴随着二胎的开放,宋美玲打算做完这一单,趁着童装火热,把门面重新装修一下,开一个童装店。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如今坐在这里,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颜素和江之永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审讯室。颜素知道,审讯椅的滋味不好受,宋美玲在审讯椅上坐了几个小时,一定很疲惫。她给江之永打了一个眼色,江之永明白过来,走到审讯椅边上松开了宋美玲的手铐,并打开了卡在她面前的桌板。宋美玲一下轻松了,她赶忙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问道:“警察同志,我能走了吗?”
江之永一拍桌子喊道:“给我老实点,先交代你的问题。”
宋美玲愣住了。这个时候,颜素笑吟吟地接过话:“你别紧张,我还是那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现在还有机会,最好想想再说。”
宋美玲已经48岁,这些年经商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她知道,这个男的是个愣头青,只是在吓唬她,面前的这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最不好对付。她想了想说:“警察同志,我实在没有什么可交代的。我们是正经生意人,你们可别吓唬我。”
“少废话,我们如果没有证据的话,会带你来这里?”
宋美玲听完后眼圈一红,低声啜泣了一阵后抬头说:“警察同志,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你们要是有证据,直接把我抓了就行了,还问我做什么?”
颜素听到这里,只是笑了笑。她每年要亲自审讯几十个人,对付这种外强中干的女人,她有的是办法。她如果猜得没错的话,这宋美玲一定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用眼泪来博取同情。
颜素起身,递给了宋美玲一块纸巾。她说:“你可以继续装傻,不过陈国华可染有毒瘾。我们见过不少瘾君子,被铐到这把椅子上,不用几个小时,他毒瘾就犯了。像你们家陈国华那样的软骨头,我觉得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什么都会说的。你说是不是?你是个体面的女人,其实不用拿出泼妇那一套跟我们对抗。胳膊拧不过大腿,如果陈国华先交代了,你反而就被动了。”
宋美玲有些错愕,但还是选择了沉默。她见过陈国华犯毒瘾的样子。那个时候,别说审讯他,只要能抽一口,他跪下来当儿子都行。她开始有些担忧,不过又一想,陈国华现在人在G省,不会这么快落到公安手里。
颜素回到了座位上,继续说:“根据定位陈国华的手机信号,他现在在二广高速上。为了他的人身安全,我们不准备在高速上抓捕他,不过一下高速口,他就会被我们控制。我这里其实有两个坏消息:第一个是陈国华还有五个小时就会抵达A市;第二个是我们在你家发现了一名被拐儿童的DNA。”
宋美玲心中一跳。不过,她当即摇头说:“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江之永冷笑道:“搞错?大姐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知道不知道人的DNA很好采集的。比如孩子睡过的床,比如你们家的垃圾桶。对了,你猜我们在你家厕所的垃圾桶里找到了什么?”
宋美玲听到这里,顿时觉得手脚冰凉。一般情况下,他们家的垃圾桶每三四天倾倒一次。陈国华走了之后,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厕所的垃圾桶这个星期还没有倒过。谁知道里面会有什么?颜素看到宋美玲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打开手机递给江之永,江之永拿着手机放到了宋美玲眼前。宋美玲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魂飞魄散。那是个一次性奶嘴。
颜素提高音量:“这上面沾满了被拐孩子的DNA!你现在还可以继续保持沉默,不过,作为女人,我有一点要提醒你,单凭你包庇陈国华藏匿拐卖儿童的罪行,就足够判你五年至十年的有期徒刑。如果陈国华拐卖的儿童超过三个,有可能你判处无期徒刑直至死刑。你儿子今年念大三对吧,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夫妻都被判刑了,他怎么办?以后的学费谁来出?你还有五个小时的时间考虑。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关系到你的儿子,请你一定要慎重。”
宋美玲其实并没有仔细听颜素在说什么,她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回忆起这些年的艰辛,人生的起起落落,日后孩子可能要面临的悲惨境遇,一时间委屈、后悔、气愤,绝望在她的脑海里萦绕。她开始崩溃了,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泉涌一般地流了下来,然后变成了号啕大哭。
江之永和颜素都没有说话。到了这一步,接下来的审讯不会再有什么难度。此刻,站在监视器后的秦儒和陈建勋并没有感到怎么意外。当张昭将证据锁定的时候,颜素又搬出陈国华吸毒的事情双管齐下,他们就知道宋美玲会招供的。
秦儒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接通后说道:“在A市所有进入高速口设卡,全力抓捕陈国华。”
张昭带着详细的鉴定报告回到专案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在宋美玲的家里,除了发现被拐卖的武龙,还发现了其他六名被拐卖儿童的DNA。这只是刘辉拐卖儿童的一部分,有些儿童遗留的DNA因为各种原因已经无法找到,具体还要看宋美玲的交代情况。
颜素的审讯还在继续着,宋美玲经过二十分钟的号啕大哭后,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开始一五一十地交代问题。被拐卖的孩子大多都没有名字,而只是一个代号。她没有做实际的记录,仅凭借自己的记忆,已经说出17个被拐卖儿童的下落,让人触目惊心。
陈建勋点着烟,守在监视器旁。他更关心刘辉最近从王刚那里带回来的那三名儿童。根据宋美玲的交代,陈国华于9月7日傍晚从刘辉处带来两名被拐儿童,在宋美玲的烟酒店待了两天后,于9日下午开车前往G省出售。陈国华的家族在当地是一个十分庞大的家族,他出生的那个镇,百分之六十的人口都是他的那个家族成员。陈国华富有的时候给家族也出了不少力,在当地人脉关系很广。被拐的孩子主要是通过陈国华的二婶寻找买家。如今,陈国华已经在返回途中,估计那两名被拐儿童已经出售。
根据以往的工作经验,有了这些线索,这两名被拐儿童很快就能找到。眼下唯一的问题是:剩下那一名儿童去了哪里?第三名儿童即将满四周岁,一般来说,三四岁的孩子已经有了自主意识,拐带的路上很容易暴露。其次,买家担心养不亲,很少会买。
早些年的时候,陈建勋破过一个拐带儿童的案子,七八岁的儿童会被卖到黑心作坊去当童工。可是,三四岁的孩子还没有劳动能力,他的去向是哪里?难道会被走私到国外?陈建勋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因为S省地处黄土高原,在中国的中部,没有走私条件,这种案子一般发生在沿海地区。
“老秦,第三个孩子的下落,我看要从刘辉的身上寻找了。”陈建勋递给秦儒一根烟,沉重地说道。秦儒默默地点了点头。经过两天来的排查,公交站、高铁、民航都没有刘辉出去的记录。他的马自达轿车还在家里。一个人怎么可能人间蒸发呢?就算是死了,也总该有个尸体吧?
这个时候,宋美玲的审讯已经结束了。颜素和江之永回到专案组,已经快十点。秦儒看了一眼手表,说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虽然找到了两个孩子的下落,不过刘辉本人还没有落网。小杜,陈国华现在的位置是哪里?”
杜馨笙说道:“已经过了我省C市,距离我们还有150多公里。预计需要两个半小时抵达。”
陈建勋接过话:“秦队,我看这样吧,等陈国华落网后,让你们的人休息一下。刘辉还没有落网,陈国华的审讯工作交给我们。他一个瘾君子,又有宋美玲的证词,我想问题不大。你们养精蓄锐,明天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寻找刘辉的下落上。”
秦儒点了点头。专案组的首要任务是抓捕刘辉,刘辉一日不落网,他们的工作就不算结束。秦儒下了命令:“现在来安排抓捕陈国华。陈国华的烟酒门市在万柏林区,他极有可能从滨河高速口进入我市。为了保险起见,颜素你带一队去小店高速口拦截,我去滨河高速口拦截,江之永去机场高速路拦截。剩下的人留在队里,随时注意陈国华的动向并及时报告。抓捕小组的人注意安全。散会。”
等众人都走后,专案组就剩下了杜馨笙和张昭两个人。张昭坐在办公桌前,一张又一张地翻看着周睿死亡的现场照片。通过周睿挣扎痕迹和火势走向来看,周睿被拖进旱厕的时候是双脚朝着旱厕的门口。对大多数有预谋的纵火犯来说,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他们会选择风险小的位置纵火。只有少数疯子才会不顾自己的人身安全近距离点燃火焰。
如果张昭作为纵火人,一定会选择退出旱厕,从周睿的双腿那里放火,如果说点燃头部是为了掩盖被害人的身份,张昭又觉得现场倾倒的汽油量偏少,不足以毁尸灭迹,另外还有一点,纵火人为什么会选择在露天的旱厕动手?那天下着小雨,虽然汽油不溶于水,密度也比水轻,但火流会顺着雨水乱窜不好控制。假设周睿当时已经没有行动能力,在办公室点火不也一样?他为何大费周章地把周睿搬到了厕所?
杜馨笙坐在远处的电脑椅上,远远地看着张昭的侧影。她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眼睛里满是好奇。对她而言,张昭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神秘气息。尤其是张昭专注的神情,更是迷人。
杜馨笙不喜欢那些油头粉面的奶油小生,看着就腻歪。她也不喜欢江之永那样市侩的恶俗男。她就中意像张昭这样的富有学者气息又神秘的人。翩翩儒雅,温良如玉,就像《琅琊榜》里的梅长苏、《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白鹿原》里的朱先生。
这个时候,张昭的电话响了。杜馨笙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只看见张昭起身匆匆地离开。杜馨笙望着张昭的背影彻底消失,才把目光转回到电脑屏幕上。再过五六天就是张昭的生日。杜馨笙注意到张昭的手机是一部好多年前的旧手机。于是,她决定送张昭一部新手机作为生日礼物。
张昭接到的是秦儒的电话,一个半小时前,位于小店区正阳路尽头的杨庄村发生了一起纵火案,灭火后现场和刘辉的案子极为相似,他让张昭马上去现场获取第一手资料。张昭匆匆地从技术中队拿上了法医工具箱,在值班同志的陪同下赶往案发现场。
晚上十一点半,张昭抵达了案发现场。杨庄村是一个城中村,位于小店区东南。不过,这里已经属于A市郊区,大多数居民还住着独院。起火的是一家卫生所,小店分局刑侦大队和附近派出所的同志们已经封锁了现场。
张昭下车后,负责封锁现场的民警放他进去,院子里到处都是工作的警察,大部分隶属于技术中队。张昭正准备把胸牌戴上,就看到小店区分局技术中队的吴志力迎面走来:“你怎么也来了?这案子都惊动市局了?”
和张昭打完招呼,吴志力拉着他说道:“先别进去,里面有让你意想不到的东西。”说着,就拉着张昭先进入了独院内。
这个院子的面积不小,是20世纪90年代的那种火车皮窑洞结构,院子两侧各种着一株合欢树。院子正南面有一栋五间自建房,是院子的正房。吴志力带他去的方向是正房西侧的最后一间。
这时,张昭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最西侧的那间房门窗都是新的,窗是断桥铝结构,一体玻璃,门是内外两层的钢制防盗门。一般来说,主人会居住在正房东侧或者正面。但是,这个独院的主人不住东房和正房,怎么住西房?
当张昭站到西房门口的时候,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一下就愣住了。西房面积大约有二十五平方米,正中央摆着一架电动手术台,上面吊着无影灯,甚至有多功能医用吊塔。里面的配套设施很全面,除了顶部吊装的排风消毒设备,在进门处还设置了洗手台及隔离区。
张昭戴上鞋套进入查看。他发现里面除了电动手术台,甚至还配有呼吸机、全自动麻醉机等设备。投资这样一个豪华手术室,一定需要大量的资金,这让张昭看得咂舌。
这样偏僻的小院里有这样的医疗设备,浮现在张昭脑海里的首先就是黑医疗机构。吴志力神秘地说道:“怎么样?意外不意外?”张昭没有回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二话不说朝着火灾现场走去。火灾现场的火已经扑灭,技术中队的人在现场铺设了检查板,也就是俗称的搭桥,怕工作人员进入随意地踩踏了现场。
这里因为灭火已经显得一团糟。地面上到处都是水,墙壁上也被熏得到处都乌漆墨黑。作为法医,最烦的就是两种情况,河里的尸体和火灾现场。因为水火无情,遗留的关键证据极有可能被一场大火以及灭火过程给湮灭了。
当张昭看到尸体的时候,他心里清楚这个案子麻烦了。


第六章 器官贩卖
现场以及报案的情况,张昭听吴志力说了两句,说是一个夜归的村民发现村里的卫生所起火,他立刻喊来附近的邻居帮忙,在消防队抵达之前,将火扑灭。检查受灾情况时,村民发现房内竟有一具死尸,赶忙拨打了报警电话。
附近派出所的民警抵达后,初步认为是诊所的医生钱保功纵火自焚,为了确认,上报了万柏林分局刑侦大队进行尸检。万柏林分局刑侦大队副队长赵大伟接到案件,来到现场看了一眼,发现和前几日发出的协查通报上刘辉的案子很相似,立刻上报了市局。
张昭蹲在地上检查尸体,从尸体的倒伏情况来看,被害人头朝卫生所的后门方向,在火灾中他应该挣扎过。张昭推测火焰应该是从他身上点燃的,因为卫生所的面积并不大,如果是卫生所起火,他应该有足够的时间逃生。
张昭仔细地检查了尸体的表面情况,根据目测,没有发现尸体有明显的机械性损伤。不过,尸体的上半身已经被烧得碳化,具体情况要带回去解剖才能确定。但是,现场却有些诡异。一般来说,被这样的火势焚烧,被害人多半会剧烈挣扎。可是现场却十分规整,丝毫没有挣扎的痕迹。
面前的被害人上半身烧伤严重,最严重的是头部,这让他想起死了没多久的周睿。这具尸体从死亡特征上看和周睿的太相似了,一般情况下,纵火人会选择用助燃剂点燃房间,间接造成被害人死亡,像这样直接点燃活人的案子,这还是张昭第二次遇到。
正面烧死活人远比正面动手杀人难度更大。张昭想起去年发生在A市的一起案子。A市郊区的一座城中村改造,开发商和拆迁户因为拆迁款没有谈拢,在没有通知住户的情况下断了拆迁户的水电。拆迁户一时恼怒,拎着一桶汽油到了拆迁现场,争执时,拆迁户情绪过激,当场将汽油泼到了拆迁主管身上,点燃了大火。拆迁主管当时剧烈挣扎,火焰也将纵火人引燃,两人差点同归于尽。
如果说周睿是因为酗酒、吸毒失去了反抗能力,那这个卫生所的大夫为什么丧失反抗能力?这需要通过尸检来寻找答案。张昭在同事们的帮助下,将尸体装进了尸袋中,运上车离开了现场。现在是凌晨,大多数老百姓已经进入了梦乡。想要了解情况,要等到第二天上午。
张昭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昏黄的路灯不断地倒退。现在是9月中旬,晚上已经有了秋天的凉意。徐徐微风从车窗涌入,张昭脑海里思索着。如果单纯从现场看,被害人像是自焚身亡,再联想到凶手刻意点燃被害人头部的行为,有没有可能是他在伪装成自焚现场?张昭想着想着,困意袭来,他歪在车上闭上了眼睛。
上午十点左右,从招待所出来的陈建勋朝着市局走去。经过昨天一晚上的突击审讯,陈国华把能吐的都吐了。从2014年到现在,陈国华经手拐卖的儿童有三十五人。陈建勋觉得,这个数字应该还有水分。
刚到专案组,看到秦儒匆匆地从外面过来,陈建勋赶忙朝着他招手。
秦儒坐下后,笑吟吟地说:“昨天晚上审到几点?”
“陈国华是个孬货,两点左右就吐得差不多了。今天我打算再提审他一次,看看是不是和昨天吐的东西一样。”陈建勋笑着将卷宗推给了秦儒。秦儒和他回到专案组,伏在桌子上,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了起来。当他们看到钱保功这个人的名字的时候,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根据陈国华交代,他最后一次去刘辉那里接货的时候,确实听周睿说起过刘辉从H省带回来三个男童,其中两个他领走了,剩下的那个他没有见到。不过,听周睿说剩下的男孩交给了钱保功。这个钱保功是专门做非法器官倒卖的,得尽快找到这个人。不然这个孩子可能十分危险。”
秦儒长叹了一声,说道:“陈国华案卷里面交代的那个钱保功应该死了。”
陈建勋一惊,“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秦儒说:“昨天晚上,在抓捕陈国华之前,我接到了小店区分局的电话,小店区的一栋民房失火,被烧死的人就是陈保功。”
陈建勋还有些不死心,问道:“会不会不是一个人?”
秦儒摇了摇头:“陈国华说这个钱保功在省人民医院工作过,那就不会错了。被烧死的这个钱保功以前在省人民医院外科,2014年从省人民医院退休养老,和我们说的应该是一个人。颜素正在现场,估计快到了,张昭的尸检报告应该快出来了。我们稍等一下。”
陈建勋抱着双臂,在专案组来回踱步,沉吟了许久,说道:“老秦,你说周睿的这个案子和钱保功的案子是不是同一个人做的?有没有刘辉杀人灭口的可能?”
“如果从作案的手段来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我们得找到充足的证据。周睿死了,刘辉不会不知道,他在这时候顶风作案的可能性很小。我总觉得这个案子不知道哪里透着一股邪气。”秦儒说道。
陈建勋点了点头。没有直接或间接证据证明刘辉确实杀了周睿,作案工具也没有找到,没有目击证人,虽然推论是合理的,但没有强力的证据,上报检察院后是无法进入司法程序的。不过,陈建勋同样也知道,如果在钱保功身上找到刘辉的指纹或者DNA,那刘辉算难逃法网了。
半个小时后,专案组的成员都回到了组里。杜馨笙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她一大早就去消防支队取火灾调查报告。等她回来后,专案组的人进入会议室,尸检报告和火灾调查报告在专案组成员之间流转,同时还有颜素从小店区分局带回来的现场勘查报告。大家埋头看手里的资料。秦儒默默地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火灾调查报告上说,钱保功是因为乙醇燃烧造成的直接死亡,这一点和张昭的尸检报告结论相符。在现场没有发现刘辉的可疑指纹,这一点让大家很失望。因为失火的地点是卫生所,所以指纹很多,目前还在做对比。
等他们都看完之后,秦儒将烟头拧灭,抬头问道:“大家都各自说说自己的看法。”
颜素首先说道:“钱保功的诊所在杨庄村开了三年,诊所手续齐全。他在市区省人民医院有家属楼,他的老伴三年前因为肺癌去世,他大多数时候都在杨庄村居住。有一儿一女,儿子定居在美国,女儿嫁在本市,是个麻醉师,目前在省人民医院上班。”
“麻醉师?”张昭突然问道。颜素点了点头。张昭若有所思地说道:“钱保功虽然是被大火烧死的,可是我在尸检过程中,从他肝脏和肾脏以及血液中都发现了普鲁卡因的成分。”看见众人一脸茫然,他赶忙解释:“普鲁卡因是局部麻醉药。临床常用其盐酸盐,又称‘奴佛卡因’。白色结晶或结晶性粉末,易溶于水。毒性比可卡因低。注射液中加入微量肾上腺素,可延长作用时间。用于浸润麻醉、腰麻、‘封闭疗法’等。除用药过量引起中枢神经系统及心血管系统反应,偶见过敏反应,用药前应做皮肤过敏试验。其代谢产物对氨苯甲酸(PABA)能减弱磺胺类药的抗菌效力……”
等张昭说完,秦儒说道:“你的意思是,钱保功的女儿有重大嫌疑?”张昭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在现场的时候,就发现钱保功的挣扎痕迹很微弱。一般来说,被大火活活烧死是一种很痛苦的死法,我怀疑钱保功极有可能在被点燃前已经丧失了自保能力。果然,通过解剖我发现了普鲁卡因的成分。普鲁卡因是麻醉剂,属于管制药品。老百姓一般是买不上的,就是买了也不一定会用。”
张昭分析完,专案组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既然这个人和周睿的死无关,那这个案子可以交给小店区分局办理,他们继续寻找刘辉。这个时候,秦儒突然说道:“陈副组长昨天晚上突击审讯陈国华。根据陈国华的供词,结合杨庄村的现场勘查情况,这个钱保功可能从事地下人体器官贩卖,而刘辉和这个人应该有业务上的往来。我们怀疑第三名失踪儿童极有可能落到了这个钱保功的手里。”
秦儒的话音一落,专案组的成员顿时大眼瞪小眼,只有张昭依旧是一副面瘫状态。昨天晚上看到钱保功老宅里那一套完整的手术设备的时候,他已经诧异过了。按理说,一个小门诊出现一套昂贵的手术设备本身就不合理,钱保功一定从事除了门诊以外的其他非法行医的行为。
在所有人还诧异的时候,张昭说道:“如果这个钱保功真的从事非法的人体器官交易,他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首先,需要寻找合适的受体,也就是器官接受人。还需要寻找合适的器官来源进行配型。其次,这种大型手术钱保功一个人也不可能完成。他作为主刀医生,另外还需要两到三个助手,一名麻醉师、器械护士等人。手术后,需要进行康复疗养。如果不是一个集团运作,是办不到的。单从手术这一方面说起,钱保功作为主刀医生,他的女儿作为麻醉师是不是也参与了?”
秦儒当即说道:“颜素带着张昭马上去找他的女儿。钱保功和他的女儿与刘辉贩卖儿童团伙有联系,必要的时候可以传讯她。江之永,你带着杜馨笙继续走访刘辉的社会关系,寻找刘辉的下落。我和陈组长继续审讯陈国华,为寻找第三名失踪儿童打开缺口。散会。”


第七章 钱昱竹
前天到今天,张昭忙了近两个通宵。为了早点取内脏化验,他今天凌晨四点就起床,拉着助手进入了解剖室,然而此刻坐在颜素的车上,他却毫无睡意。今天上午等化验结果的时候,张昭对比钱保功和周睿的照片,发现尸体的头部都朝着正西方。
这是巧合,还是别有深意?
颜素开着车,朝着杨庄村的方向前进。中午时分,路上堵得很厉害。颜素看着一脸疲倦的张昭,内心的厌恶突然少了几分。这是出于对警察这个行业的同情和赞赏。
“你要是累了就睡会儿,堵成这样,且要一会儿呢。”
张昭没有回应,但还是闭上了眼睛。好在颜素习惯了他这副德行,不然又要生一肚子气。颜素继续驾车,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是母亲的电话。颜素知道,一定是来催她的终身大事的。颜素不敢接,等铃声停下后,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没过多久,第二通电话又打了进来。